第一章

第一章

周通企業大樓傳出巨響,電梯落如風速,由二十三樓直墜地下室,幸運的是,正值周六午後,留在公司的人不多。

“這是怎麼回事?”周通企業總裁周宇琛走出頂樓的辦公室,乘另一部電梯到達地下室查看情形。

現場已經聚集不少人,安全部門的人員正忙着檢查、驅逐人群,周宇琛的出現帶來很大的幫助,一群看熱鬧的職員一下子作鳥獸散,地下室頓時空曠多了。

“總裁,部長已經上去檢查了,應該很快會有結果。幸好當時電梯無人搭乘,沒有造成不幸。”安全部人員過來報告,平常很難得跟老闆接觸,口氣里充滿敬畏。

“嗯。”周宇琛走近,電梯墜壞了,隱約嗅得到一絲彈藥味,似乎是由上頭被炸毀,凹陷得一塌胡塗。他一言不發,在等待結果時,臉上沒有生氣的表情,也無打算追究責任的態度,在無形中,反而令安全部人員自覺怠忽職守,心裏有愧。

過一會兒,被尊稱為部長的安全部主管下來了,神色凝重地走到周宇琛面前,壓低音量告訴他,“總裁,有人在纜線上綁了炸彈,我已經派人去調出最近錄下的帶子了。”

和他的判斷符合,所以周宇琛並不意外。

“把帶子拿到我的辦公室,暫時別宣揚出去。”他交代完便旋身離開。

很快的,部長拿着帶子走進總裁辦公室,同時帶來了一份署名交給周宇琛的粉藍色包裝盒子,上面結了藍色的漂亮鍛帶,附上一張精美卡片。

“這是剛才在櫃枱上拿到的,我懷疑這裏面有問題。”部長是一位四十多歲、不太多話的魁梧男子,名叫張晉槐,是昔年周父的左右手。“我可以拆開嗎?”

他完全沒有把盒子交到周宇琛手上的打算,他的責任是維護公司每一個人的生命安全,尤其是總裁,他恩人的兒子兼上司,在公司經過一陣騷動之後,他絕無可能把一份來路不明的“禮物”交給總裁拆閱,儘管這可能已經干涉到總裁的私事,儘管這可能只是總裁的紅粉知己送給他的一個驚喜。

周宇琛點頭表示允許,他很明白張晉槐的個性,堅定而且固執。

張晉槐拆除粉紅色的包裝,小小的盒子裏面裝的是一卷錄音帶,他檢查過後才把它交給周宇琛。

“你要先聽聽看嗎?”張晉槐似乎認為這裏面大有玄機,口氣謹慎。

周宇琛倒沒有他來得緊張,在這種時候他的手裏依然端着一杯咖啡,沉着的將錄音帶放進錄音機里,然後靠向椅背。

張晉槐全神貫注,周宇琛則品味着親手泡的咖啡,周六午後他的秘書已經下班,他只得凡事自己來了。

錄音機起碼空轉了三分鐘,彷彿掌握了周宇琛的嗜好,等待他享用完他的咖啡似的。在張晉槐幾乎以為是惡作劇時,響起了經過電腦合成的聲音——

“周總裁,你已經收到我送給你的、禮物、了吧,作為你放棄與嚴氏財團合作的慰勉,是否值得?如果你認為不夠,那麼,我會給你更多的‘驚喜’。一件生意相信絕沒有你的生命值錢,希望我們的看法是一致的,誠摯祝福你長命百歲。”

聲音一結束,錄音帶自動焚毀,不留一絲證據,同時也透露着不合作的下場,表明了對方明顯的企圖與決絕。

“接下來看帶子嗎?”面對不明分子的威脅,這張俊美得遭來不少同性白眼的臉孔,猶如司空見慣,不曾改過顏色。

張晉槐早已經深鎖眉頭,雖然知道上司自負且傲慢的程度,根本不會把暗敵放在眼裏,還是希望他給敵手一點面子,別表現得如此張狂。

他遞給上司一個眼神,才開始播放帶子。

連續看了幾卷公司裏面的人員出入資料帶,找不到一個可疑分子。

“這傢伙一定對整棟大樓了如指掌,才有可能逃得過嚴密的監視系統。”張晉槐咬牙,對於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被放了炸藥,而自己居然一無所知顯得極為憤怒且自責,並且現場還搜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這點教他更為沮喪。

“既然是針對嚴氏財團那件合作企劃案,敵人的範圍就好掌握了。”周宇琛啜飲一口咖啡,滿意的表情似乎對於自己泡咖啡的手藝相當自戀。

“你不準備叫我走路?”張晉槐大有引咎辭職的決心。

“你怕了?”周宇琛放下杯子。

“對方把話說得很明白了,目前你的處境相當危險,還有心情說笑。”張晉槐完全沒有老闆的好興緻。

“你過於緊張了。”周宇琛瞥他一眼,嘴角扯着輕蔑的笑,並不把對手當一回事。

“如果當時你在電梯裏面,現在已經沒有機會說風涼話了。”張晉槐提醒他。

“這就是你怕得希望我解僱你的原因?”周宇琛睇向他。

“我失職,應該負起責任。”張晉槐緊皺眉頭.不理會老闆的調侃。

“想負責任就把對手揪出來。”周宇琛板起面孔,一張俊逸的臉上油然生起威嚴。

“這點我知道。”張晉槐不悅的口氣彷彿老闆說了侮辱他的話。

周宇琛點點頭,留住人後,神色轉為若有所思。

這件事情似乎並不單純,如果藉助黑霄明的情報網就容易多了。

◇◇◇

這是位於郊區的一座深宅大院,白色的大理石建築被高聳的水泥牆遠遠地包圍住,完全窺不到裏面的一景一物。

這裏是“嚴影”的總部,是組織成員交換情報的地方,擁有最完善且最先進的安全設備,保護極機密的情報不會被竊取,集合了世界各地的精英……呃,也有例外的!

兩名女子在A棟建築二樓的第一會議室里。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一身黑色的嬌小女子蹙眉,一點也不喜歡自己被分派的任務,儘管她已經很久沒有工作了。

“唐貝兒,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事情做嗎?”這位是“嚴影”頭頭的第一助手紫姬。

她嬌柔的音色一向教唐貝兒羨慕,尤其欣羨她的嫵媚和她那波浪般的長發,這些都是唐貝兒欠缺的。

“是沒錯啦,但並不是這種工作嘛,就算我飢不擇食、完全不挑不撿好了,接到這種CASE,也沒臉去敲鑼打鼓,向眾‘同事’炫耀呀。相反的,教那些傢伙知道了,我還會被譏笑死,別說再也抬不起頭來,我一世英名在這一旦也全毀了。”唐貝兒奮力擺手,彷彿急於擺脫落在身上的任務。

“唐貝兒,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記得沒有委任你從事……不當的工作吧?”紫姬小心翼翼地選擇措辭,努力思考自己是否說了招致誤解的話。她應該沒有提到任何牽扯上特種營業的字眼吧!

“沒有啊,你說周通企業的總裁受人恐嚇,要我去當那小子的保鏢,保護他免死於非命。看在他是黑老的知己份上,又是因為與咱們子公司合作才惹來麻煩,我們是應該保護這個怕死的傢伙沒錯啦,可是‘嚴影’裏頭人才‘擠擠’,不要挑上我嘛,我最討厭當娘娘腔的跟屁蟲了,尤其我這個人脾氣又不是頂好,萬一把這個沒膽的傢伙嚇哭了,黑老會怪我辦事不力的,而且保護貪生怕死之輩很沒面子。”唐貝兒皺緊了鼻頭,薄薄的櫻唇噘得老高。

紫姬睜圓了杏眼,不是被她一長串的話弄得頭昏腦脹,而是她話裏頭的天大誤會教她理不出頭緒。

“唐貝兒,周先生完全不是你想像的樣子,你想錯了。”而且嚴氏財團並不是‘嚴影’的子公司。關於這一點她糾正了不下百次,懶得說了。“嚴影”的成員分佈世界各地,是一個以搜集情報、保護嚴氏財團首腦人物為責任的組織,不過全員聽命於黑霄明一人,對於“嚴影”成員來說,他們喚為黑老的黑霄明才是組織的領導人。

“紫姊,是你誤會了,我沒有天馬行空的幻想力,這些都是我搜集來的情報,你就別企圖美化他了,我老早知道那小子的底細了。你這個人就是個性太好,每一個人在你眼中都是零缺點,尤其這個人又是黑老的死黨,你就更當他完美無缺,你太盲從了啦!”唐貝兒發出噓聲。

“嚴影”的每一位成員都知道唐貝兒對她的頭頭有一份盲目的崇拜,黑霄明的惜言如金,她稱之為超穩重;他的缺乏笑容,她說是酷斃;就連他臉上的疤痕,她都可以解釋為男人的光彩,帥斃了!紫姬倒沒有打算點破它,嘴角僅揚起一絲淡然的微笑。

“周先生真的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他也沒有脂粉味,你的情報是誰灌輸給你的?”在這個組織里要想藏住秘密相當困難,紫姬不意外已經有人對周宇琛做過調查,也不訝異被派到任務的唐貝兒會收到錯誤情報。她微笑。

唐貝兒不甘願的頓了好半晌,以極不可思議的眼色瞥睇她,“什麼都瞞不過你,你就不能把它想成是我對你的派任未卜先知,預先做了調查嗎?好歹念在同事的份上,你也給一點面子嘛,老拆人家的台,都不怕我會鬱卒死。真是沒天理,我比你們認真吔,為什麼你們都知曉的事,就我一個人不知道?黑老八成以為我天天偷懶。”

看她開始擔心的模樣,說她不是黑霄明的迷,那真是沒人會相信。

“黑老信任你的能力,才會把保護周先生的重任交給你,所以這一點你就不必擔心了。倒是我必須告訴你,你所聽取的關於周先生的情報完全是有人蓄意誤導你,你被人騙了。”紫姬柔聲對她說。

唐貝兒半信半疑,一向不懷疑紫姬的話,只是——“你說情報錯誤,那是自打嘴巴吔,這些情報來源都是咱們組織里的姊姊們提供的,你是說她們調查錯誤啰?”

她睨向半掩的門,三兩個趴在門板上竊聽的女子霎時以不負責任的態度閃人,沒有人站出來反駁她的話。

紫姬微笑的往門口瞧一眼,再回過頭來,已經看見唐貝兒俏麗的容顏上堆起忿忿難平的怒色,看樣子是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唐貝兒,別生氣,她們不是故意的,等一會兒我叫她們過來向你道歉。”紫姬連忙安慰她,真擔心她脾氣一發,又給總部來一次大地震。

說起這妮子的破壞力,那當真可以直逼戰亂現場,提到組織里最具攻擊力、行動力有百分之兩百的組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搶得過唐貝兒的第一把交椅:相對的,在思考力方面,唐貝兒突破零點的成績也創下了組織成立以來的新低,這也是組織之所以外派她的原因。雖然唐貝兒的存在使總部的桌椅、每一扇門得以時時換新,可是財務部組員頻頻抗議的聲音也不能不理會呀。所以……

不過唐貝兒的能力很好,真的,這是真的!

“真是過分!可惡至極!我又不是玩具,連這也玩我!”唐貝兒憤然站起來,背後的椅子翻倒地面,發出刺耳的巨撞聲。

“唐貝兒,她們只是愛開玩笑,絕不是存心戲耍你,你別動氣。”紫姬趕緊拉住幾乎衝出會議室的唐貝兒。

“這是工作吔,怎麼可以提供假情報?我最討厭不敬業的人了!紫姊,你別拉我,我要出去教訓、教訓她們,讓她們明白這份工作的重要性,教她們以後再也不敢拿來開玩笑。”唐貝兒怒髮衝冠,身為“嚴影”的一分子,絕不容許有人把神聖的工作當成遊戲。

紫姬怎麼可能拉得住這位“第一把交椅”,不過當唐貝兒衝出去時,A棟建築早已經不見半個人影。

“算她們溜得快!”唐貝兒折回會議室,不太意外的表情可以想像得到這種事情經常在此處上演。

她的火氣經常來去匆匆,看見她此刻稍微平息了,紫姬慶幸那群識相的組員幫她省了又得跟財務部門賠不是的時問。

“貝兒,其實她們不是要整你,可能只是希望你放棄這件任務,讓她們有接替的機會。”紫姬若有所思的解釋,明媚的眸里閃過一道光芒。

“為什麼?只不過去保護一個娘娘腔——”她伸了一下舌頭,靦腆地一笑,“說錯話了。只是去保護一個人,又不是什麼大任務,她們幹嘛搶着要啊?”唐貝兒一臉的百思不解,怎麼就不見男同事們過來爭?

紫姬微笑,嫵媚的容顏更形嬌艷,“因為你要去保護的不是別人,是周先生。”

彷彿有意激發對方的好奇細胞,她留着后話停頓下來。

“他很偉大嗎?”唐貝兒的語氣頗為不屑。在她眼中,生意人通常是市儈的代名詞,他們的特性就是姦邪、狡詐,沒有一絲義氣,隨時可以出賣朋友,不像她的頭頭來得重情重義。

“周先生是一位非常與眾不同的男士,他可以說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理想對象,也包括在你面前誹謗他的女組員,你明白了嗎?”紫姬柔細的嗓音還刻意放緩了。

“你是說,她們為了得到近水樓台的機會,不惜放假情報給我?”唐貝兒聽完后更為義憤填膺,“這像什麼話,把組織當成紅娘俱樂部啊!怎麼可以公私混淆呢?不成體統嘛!真應該請黑老好好伺候她們一頓!”提到頭頭她是一臉的正氣凜然,崇拜的程度就差沒將黑霄明當神祗膜拜。

“所以,這件任務只有你能勝任,其他的女組員都不適合。”紫姬拿“非你莫屬”的慎重語調委任她。“不是還有男生嗎?叫他們去啊。”唐貝兒顯得意興闌珊,反應不挺熱烈,也有頂為難的神色,怕紫姬不好向黑霄明交代,因此很難直接拒絕她。

“男的保鏢容易引起對手的戒心,反而壞事。而且請你保護周先生只是黑老個人的意思,據我對周先生的了解,他知道了可能不會同意。”紫姬似乎掌握了唐貝兒的個性,知道該怎麼說服她,所以態度並不急切。

“他不同意那就太好了,省得我多跑一趟浪費時間。”唐貝兒哈哈笑道,對這件任務是打從一開始就反彈到底。“我還是不喜歡去保護這個周宇琛,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基本上會讓不認識他的異性為他不惜背叛朋友,這種男人大概是有一副可以看的外表,招蜂引蝶型的公子哥兒,保護這樣的男人太白費力氣了,我還不如拿這些時間去各分部走走,多吸收一些資訊增長見識。”她輕鬆又自在地叉着腰,認為解決這件事了。

“如果你堅持不肯,我只好說服黑老嘗試找男組員了,這麼做可能令對手更為警覺,不過周先生接受的意願就會比較高了。”紫姬雖然是很遺憾的表情,語氣依然柔和。

唐貝兒敏感的眯細黑亮澄澈的瞳眸,瞅住紫姬不放,“找男組員他接受的意願會比較高是什麼意思?那傢伙有性別歧視,他看不起女性的能力?”

“這……貝兒,你也知道的,”紫姬似乎不好啟齒,很尷尬的開口,“這本來就是一個以男人為中心的社會,並且對於像周先生這樣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來說,要他接受一介女子的保護,排斥是在所難免的。”

啥?!這是什麼話!

“紫姊,虧你還是黑老的‘左手’!在組織裏面你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組織里任何一個性別屬男的有哪一個敢不聽你指揮,你怎麼可以長他人志氣,說這種讓女性顏面掃地的話,還是那麼理所當然的說出口!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貶低自己的人格,你讓我太驚訝了。”唐貝兒的反應極為激烈,情緒尤其激動。說起來美麗又聰穎的紫姬一直是她的憧憬呢!

“貝兒,你似乎忘了,組員們之所以聽我的指揮,是出於黑老的命令,我是沒有任何權力的。”紫姬提醒她,口氣依然和緩。

唐貝兒頓時啞口無言。除了瞪大一雙忿忿不甘心的眼,她討厭地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可惡!太可惡了!”她吶喊着發泄一肚子怒火,然後立刻作下決定,“紫姊,我接下這件CASE!”

“你願意?”

“我非讓那隻沙豬刮目相看不可,居然敢小覷女人,我一定要教他後悔,而且是萬分後悔!”唐貝兒義無反顧的決定為女人扳回面子。

沉浸在自己的衝動里,以至於她忽略了紫姬眸里在一剎那間晃過的滿意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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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蠻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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