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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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還坐在家門口補鞋,阿媽去了南門外山坡上的菜地里割菜。這是我畢業工作后第一次在家裏吃飯,也是惟一的一次。可是,隔了四年,我居然像個客人一樣,神情清淡的和阿爸阿媽一起坐在木板門的裏邊。這樣的滋味乾乾澀澀的,陪伴儼然成了一種面具,一種掩飾多年陰影的面具。
在忙忙碌碌中,又見到了江南陰冷而壓抑的冬天。我買了些煙酒,和單位發的水產一起拎到了家裏。阿爸阿媽很開心,想留我吃飯,但莫明其妙的,我用簡簡單單的一句“單位還有事”就給推託掉了。其實,單位沒事,這句謊言完全是不加思索,脫口而出的。在路燈下,我茫茫然的,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說句心裏話,我有點後悔,不管往事如何讓人不堪重負,我真的應該陪他們吃吃飯才是。畢竟,他們老了,歷經了人世滄桑,熬到了風燭殘年,兒子近在咫尺,卻鮮能相聚,這不是冷漠又是什麼呢?難道我的心靈還在難以抑制的責怪?就在我深感內疚,甚至想轉身返回的時候,一輛黑色的桑塔納突然停到了我的身邊。
“啊!金處!”
我看到車窗搖下來,金處長對着我在微微的笑。駕駛員小何把副駕駛的門打開。我轉幾個身,很快鑽到了裏面,真的好暖和!
“吃過飯了嗎?”
我不好意思的搖搖頭。
“走,一起吃飯去吧!我得謝謝你,年輕人很能幹,有前途,你寫的幾篇材料都上了中央級的刊物,為處里加了許多分,呵呵呵!”
金處笑的很開心,說完,他側身從包里掏出包中華香煙扔給我。
“晚上省里的張廳長在,等會兒給你介紹介紹,好好陪領導喝幾杯,酒量怎麼樣?小張!”
我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笑笑。不過能和金處長一起吃飯,而且還有省里的領導,當時我真的有些受寵若驚。
沒過多久就到了一家大飯店裏。金處熟門熟路,大步流星得踏在紅地毯上,我則矜持的微躲在金處的身後,領路的是個穿着紅旗袍的服務員,她在一扇朱紅的大門邊停了下來。門被推開了,很大的一間包房,大圓桌上擺了各種晶瑩光亮的餐具。好些人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邊抽煙,邊聊些什麼。在進門之後,金處一大跨步上前,緊緊握住張廳長的雙手,連連說了許多讚美之辭。張廳長抽出一隻手來,用手指頭點了點金處,回頭笑着對沙發上的人說:“明年我的位置就要讓給他了!”引得大家一陣仰笑,接着,各位便立身依次入了席。
前面的人一移,我驚的全身一顫,居然在這裏看到了久違了的嚴玲。在張廳長起身後,她也站了起來,穿着一件淡黃色的,略微有些緊身的毛衣,顯得身材帶着一種簡約大方氣質的勻稱。她用雙手扯一下兩邊的衣角,再環視了一周。在與我對視的剎那,嚴玲也是微微一顫,然後對着金處說:“這小夥子是我在北京時的學生呀!叫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