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自卑?這怎麼可能呢?
耶律鴻自小在宮廷長大,宮中的那些嬪妃,哪個不是把容貌視為生命,只要稍微差了別人一些,就愁容滿面,四處打聽偏方,想讓自己變的更美,以擄獲君王歡心。
不在意自己容貌的女人?他沒見過。
仔細瞧了眼滿臉安然閑適的花小滿,耶律鴻心裏嗤笑。她八成是不想說實話,承認自己的自卑吧,既然如此,他也下必去拆穿她。
他索性不再談這個話題,站到花小滿身旁,瞧着她拿出一堆橘子,一個火爐,他好奇的問:「你在做什麼?」
「我最近好像有點風寒,想烤些橘子。」
花小滿笑眯眯的在爐里升起炭火,並且細心的蹲在爐火旁,不時用手上的扇子輕扇,控制火候。
「烤橘子?」
花小滿的動作很熟練,一點也不像沒做過家事的千金小姐。若叫他去生火,他還沒把握,不會弄的滿頭灰……
「是啊!你吃過沒有?滋味很特殊哦!苦中帶甘,治療風寒特別有療效。我小時候生病,我娘都是烤橘子給我吃的。後來,寒露跟穀雨生病,我也依樣畫葫蘆弄給她們吃,省下不少看大夫的銀子。」
花小滿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將橘子皮撥開些許,將鹽巴灑進,再放到炭火上烤,沒多久,橘子特有的氣味,便散佈在空氣中。
「花府已這麼有錢,還省那幾兩銀子?」
耶律鴻蹙眉問道,他聽說花府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富人家,不至於連看大夫的銀子都想省吧?若真是這樣,花老爺也太苛了。
花小滿搖頭否定耶律鴻所說的話。
「有錢是這幾年的事。我小的時候,家裏沒什麼財產的,都要東省西省,成天跟着娘,待在家裏等待爹做生意回來。
後來娘去世了,爹傷痛欲絕,除了生意再不管其他的事,努力再加上運氣好,咱們花府才有今天這個局面。
我娘去世的早,爹又忙,寒露跟穀雨小時候都是我在照顧……幸好她們聰明,長大了,爹可以把一些生意交到她們手上,不至於像以前那麼勞累。」
這些話,耶律鴻已從管家的口中聽過一次,再度從花小滿口裏說出,意義似乎又不同。說這些話的花小滿,原本看來純真的臉龐,竟有着不相稱的世故。
她看起來呆呆笨笨、天真無邪,可是有時候又會說出很成熟的話。要了解花小滿,或許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吧!
發現耶律鴻靜靜看着自己,深邃的雙眼寫滿悠悠的凝望時,花小滿有些慌了,她沒有被人這樣凝視過,不懂他的眼神意思為何,她只能低下頭,找別的話題,消除這種尷尬氣氛。
「那、那你呢?你的家庭是什麼樣的,說說看嘛?」
「我?」
耶律鴻開始思考,要怎麼敘述自己的成長環境,而他的眼睛也如花小滿所願,望向別處,不再擾的她心湖波瀾陣陣,這讓花小滿偷偷的吁了口氣,她總算不用擔心自己會因心跳過快而死。
耶律鴻沈吟了一下,斟酌用詞后,緩緩開口。
「我家人丁眾多。我爹光小妾就娶了十來個,我娘是第五房小妾。一年之中,我能見到我爹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他實在太過忙碌。」
十來個小妾?花小滿聽的頭都昏了,這跟始終念著娘,不願再娶的爹比起來,還真是相差甚遠。
「那你會不會很寂寞?」
見花小滿睜著大眼睛看自己,耶律鴻厭惡她看自己的神情,好像這種家庭很可憐似的,他狠狠的回答:
「少來同情我,我沒時間感到寂寞,光是和那些兄弟爭都爭不完了,沒空自憐自艾。」
這是真心話,耶律鴻從小到大,只能想着要如何比其他兄弟更出色,讓父皇更信任自己,給自己更多的權力,甚至將皇位傳給他……這就是他生命的意義,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他若要勝過其他兄弟,就非要做到師父交代的事不可。
「哦,抱歉……」
花小滿被耶律鴻冷水一潑,愧疚的低下頭去,這才發現剛剛太專註於和耶律鴻說話,連炭火上的橘子已烤到有點微焦,她都沒注意到。
「呀!焦了!焦了!」
她連忙伸手去拿,才拿起一會,就吃痛的叫了出來。
「好燙!」
花小滿喊燙,卻又怕放開了手,橘子會掉下地弄髒,耶律鴻瞧她不知應變,連忙伸出手搶過。
練武之人,皮粗肉厚,他被燙總比花小滿燙傷來的好。
「笨蛋!」耶律鴻將橘子放到一旁的籃中,接着便是破口大罵:「燙不會把橘子丟了?傻傻拿着幹什麼?沒見過像你這麼笨的女人!」
花小滿被罵的縮成一團,沮喪的吶吶道:「可是……橘子掉到地上會臟啊,那多浪費啊……」
「橘子重要還是手重要引手伸出來我看看!」
耶律鴻拉過她的手,仔細看着指腹部分,纖小的手指被燙的有些泛紅,才輕輕觸碰,花小滿便痛的整張小臉都扭曲起來。
「唉唷,好痛……」
「你還知道痛?我以為你笨到不知道呢。」耶律鴻這句話說的辛辣又難聽。
「我……」花小滿這下連叫痛都不敢了,只能低着頭。
耶律鴻嘴裏不饒人,但依舊站起了身,走到亭子旁蹲下,用衣擺沾些水再定回花小滿身旁,將水擠在她的手指上。
「本來應該泡泡水的,會減緩疼痛。但是我瞧你這麼笨,真叫你站到水旁邊泡手,你可能會整個人泡進去吧。」耶律鴻冷冷的嘲笑花小滿。「到時我還要把你撈上來,豈不累死我了。」
「抱歉、抱歉……」花小滿吶吶的不斷道歉。
冷水沾在傷處,果真舒適許多,剛剛熱辣的感覺都消失了。但是,一旦痛感消失,花小滿便開始有了另外一種感覺。
耶律鴻的大手,始終握着她的纖纖小手,從他手上傳來的溫度,又溫暖、又火熱,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掌心粗糙的觸感……想到這,花小滿突然無法剋制,雙頰越來越嫣紅。
而耶律鴻感覺到,花小滿一直局促的想把手收回,禁不住疑惑抬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張通紅的小臉。
嗯,泛紅的小包子,挺不錯嘛!
耶律鴻故意裝作什麼也不知的湊近花小滿,沙啞低聲詢問:「你的臉……怎麼紅了?」
花小滿彷彿感覺有鞭炮在腦中爆炸,轟的她小臉泛紅、腦子混亂,她慌張無措地大叫:
「什、什麼?我臉紅了?!可能是因為太熱了吧,從剛剛到現在我一直覺得天氣變熱了呢……」
現在秋風颯颯,哪有可能天氣突然變熱?
不過耶律鴻也不拆穿她的謊言,發覺花小滿掙扎的更用力,一直想抽回手,他反而故意握緊,不讓她得逞。
現在可不正是勾引花小滿的好機會?耶律鴻就不信花小滿能夠抵擋他的魅力!
不過,當他的手握緊花小滿的手時,發覺她的皮膚,滑嫩細緻,若不論長相,光這肌膚,就不比任何他曾觸碰過的女人遜色。
甚至靠近一聞,花小滿的鬢邊,還飄散著淡淡的花香,這應該是花府獨家所調的薰香吧,不過分濃郁也不過分清淡,清香宜人,蕩漾人心。
「請、請你放開我的手……」
從剛剛開始,花小滿講話便是結結巴巴的,配上紅撲撲、白嫩嫩的臉蛋,實在是—點魄力也沒有,反而讓耶律鴻更想戲耍她。
「不放又怎麼樣?」
發覺耶律鴻的語氣戲譫又帶著故意,花小滿這才發覺自己給人調戲了,不禁大聲抗議。
「你……」
話還沒說完,花小滿的下巴已被耶律鴻輕佻勾起,接着,兩片冰冰涼涼的東西印了上來。
花小滿的大眼整整眨了好多次,她才發現,印在自己唇上的,是耶律鴻的唇。
發現這件事實后,她眼睛睜的更大了,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耶律鴻發現他所吻的女人毫無回應,眼睛便張開一絲隙縫,赫然發現花小滿又呆又楞的看着他,這讓他的自尊心大受打擊。
連京城名妓都對自己的吻崇拜的五體投地,想不到竟會對付不了這個小丫頭?
耶律鴻索性將自己的唇移開,然後,在花小滿還沒反應過來時,將她整個人摟人自己懷中。
花小滿這下真的驚嚇過度,她的頭靠在耶律鴻寬厚的胸膛上,動也下敢動,只有一雙眼瞪的老大,而她的耳邊,傳來的是耶律鴻穩定的心跳聲。
耶律鴻一手抱着花小滿的纖腰,一手則輕輕撫摸着她的秀髮。
花小滿雖然沒什麼身材,伹摟入懷裏的感覺,小小軟軟的,甚至還有些簌簌發抖,真有些像受驚的小動物,可憐又可愛……想到這,耶律鴻低笑起來。
聽到他笑,花小滿不知道他又怎麼了,身子抖的更是如秋風中的落葉。
耶律鴻才低笑出聲,接着便想起,自己這時候應該趕快行動,而不是忙着笑,於是輕咳了聲。
「小滿……」
追女人的第一點,要用溫柔的、低啞的、性感的聲音,喊她的名字。耶律鴻向來信奉這點,所以,他故意把聲音壓的性感至極,讓自己的氣息吹拂在花小滿的耳邊,果然如他所料,花小滿的心跳開始加快。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抱住你?」
「我、我不知道……」花小滿小小聲回答,又覺得這樣說話誠意不太夠,只好勉強擠出一個差強人意的答案。「是不是因為你很冷?」
笨女人!耶律鴻差點罵出聲音來。
對付花小滿還真是不容易,沒見過女人像她這麼遲鈍的,耶律鴻嘆口氣,繼續溫柔攻勢。
「當然不是。是因為我一直景仰着你,愛慕着你。」
「愛、愛慕?!怎麼可能呢!」
面對花小滿的尖叫,耶律鴻很不滿的回問:「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從來沒有人會愛慕我……大家都是愛慕寒露、愛慕穀雨的啊……怎麼會……怎麼會……」
「在我眼中,你比花寒露或花穀雨都要可愛多了。」
「比寒露和穀雨可愛?」
聽到這句話,花小滿站在原地,似乎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小臉上滿是困惑。
耶律鴻見機不可失,決定再下一城,再度拾起花小滿的下巴,見她又用圓圓的眼睛傻傻看着自己,耶律鴻唇邊勾出俊朗的微笑,低聲說:
「閉上眼睛。」
花小滿很聽話,乖乖的把眼給閉上了,瞬間,耶律鴻再度將自己的雙唇印上,以吻封緘。
這次不是先前那種騙騙小孩子的吻,耶律鴻很溫柔的,用靈活的舌輕輕撬開花小滿的雙唇,攻城掠地。
「你……」
花小滿驚惶失措的想要推開他,但雙手才推到他的肩膀,便被強力制住,根本無法反抗。
而且到了後來,耶律鴻的吻,帶給她又酥又麻的感覺,溫柔且細緻,像是在對待珍寶般的對待她……
「小滿……」
好不容易,第一個長吻結束,耶律鴻稍稍放開花小滿,滿意的看着她紅腫的雙唇、濕潤的眼睛,以及茫然的神情。
花小滿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發現耶律鴻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羞窘的想避開他的凝視,小臉卻又被轉回來,再度被他吻住。
這次的吻,燒的花小滿整個腦子部成了一團漿糊,無法思考。
當花小滿的雙腿一軟,耶律鴻早有先見之明,大手一撈,便將她穩固的環在自己懷中。
他好整以暇的將花小滿扶到石椅上坐好,剛剛的吻,顯然在花小滿身上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但對他來說,只是家常便飯似的,他照樣遊刃有餘,閑適自然。
「還好吧?」
他帶著笑意詢問,而花小滿還神遊太虛,楞楞的用手指輕觸自己的唇。
那就是吻?原來吻是會讓人神魂顛倒、氣血上沖、頭暈腳軟……天啊!這實在太可怕了!
花小滿的瞼從嫣紅變成一陣青一陣白,如果再多吻幾次,她會不會因為那些癥狀死掉?
絲毫不知花小滿,把剛剛的吻帶來的影響,解釋成可怕癥狀的耶律鴻,發覺一個嫩黃色的身影,正從湖邊朝這走過來,後頭還跟着一大群侍女,他便站的離花小滿遠些,回復成主僕的距離。
果然,嫩黃色的身影越來越近,已經可以分辨出,那正是花府的三姑娘,花穀雨。
她帶著一大群侍女衝進車子,氣沖沖的罵道:
「小滿姊姊!你又偷溜出來!為什麼不跟府里的人說你要去哪裏?你知不知道大家會擔心?」
才罵完,也沒管花小滿有沒有回應,她又轉向耶律鴻,火氣更旺。
「你這傢伙!難道你不知道小滿姊姊的處境很危險嗎?咱們花府是聘請你保護姊姊,不是要你陪姊姊遊玩!」
耶律鴻對於她的斥罵,根本不痛不癢,只回以冷冷一笑。
難怪花小滿會說,這府里的護院沒人敢陪她走走。因為只要陪着她,就會被蠻橫的二姑娘、三姑娘,冠上一個下負責任的罪名啊!
花穀雨走上前,拉着花小滿的手。
「好了,姊姊,咱們回府!」
一拉,發現花小滿紋風下動,花穀雨覺得奇怪,仔細一瞧,這才發現花小滿兩眼發直,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說受驚嘛,不像。說生氣嘛,花小滿的表情,又沒有氣憤的感覺。
花穀雨猜不出來,索性往耶律鴻瞪去。
「說,你們剛剛住做什麼?!」
耶律鴻聳肩。「烤橘子。」
「烤橘子會烤到小滿姊姊神色不定?」她滿臉懷疑。
「這我就不知道了。」
花穀雨見問他問不出名堂,又拉了拉花小滿。「姊姊,你說。」
花小滿被她拉回了神,面對花穀雨的問話,又想到剛剛的事,想說,又覺得難以開口,最後只是紅透了臉,搖頭低聲說:
「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耶律鴻濃眉微蹙,花小滿的說法,還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看她的態度,誰都會懷疑有鬼,何況是花穀雨?
果然,花穀雨根本不相信花小滿所說的話,她知道,在她沒來之前,這兩人一定發生了些什麼。
「耶律鴻!我警告你,以後不準靠近小滿姊姊!若你再靠近她,我馬上就請你離開花府!」
花小滿聞言,驚愕的看看花穀雨,又看看耶律鴻。但花穀雨隨即拉着她往石橋上走,一邊走一邊說:
「咱們先回屋子裏吧,小滿姊姊,在這待久了要受涼的。」
一行人氣勢洶洶的來,氣勢洶洶的走,而耶律鴻站在亭中目送她們,還不時看到花小滿回頭,擔心的看着自己。
他雲淡風清的揮揮手,意思是要花小滿不用擔心。
哼,花穀雨叫他別靠近花小滿,他就不靠近?哪有這麼便宜的事?耶律鴻嘴角勾出一絲不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