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樊大哥,昨晚你上哪兒去了?我等你等得好晚,最後不小心累得先睡着,竟不知你是幾時回來的?」甘劭之明朗的聲音輕揚着。

「我去找回遺失多年,屬於我的珍寶。」另一道渾厚的嗓音夾雜着些許邪恣。

「怎她笑得這麼古怪?」這珍寶很邪門嗎?不然、何樊大哥哭得如此佞?有着一張清秀又不失俊俏的臉龐、渾身散發著純凈無瑕的白玉氣質的甘劭之,長長的羽睫搧呀搧的,替他表達滿心的疑問。

「是嗎?我以為我笑得很滿足呢!」

從相識以來未曾見他笑得這麼開心,那珍寶肯定對他很重要。「可否讓我見識一下你口中的珍寶?」是怎樣的希罕珍寶?甘劭之掩不住被激起的好奇。

「嗯……」樊璉有些遲疑,「現在恐怕不太方便。」

「怎麼,樊大哥有事要出去嗎?」既然他在忙,那麼等他回來再看也行。

「也沒有……」

「咦?如果不方便,那我不看便是。」

「哎呀,劭之,我的好義弟,我不是不想給你看,只不過他現在未着寸縷,我捨不得和別人分享。」樊璉笑得更加邪惡。

原本就沒個正經的樊璉,又經過五年的淬鍊,獲取更多學識和武藝修為的結果,沒往正道走去,反而更為他的邪氣加分。狂傲的劍眉飛揚額上,英挺的鼻樑誇示着他的霸氣,而那薄薄的雙唇更是常勾起,壞壞地輕笑着。

他,壞得更教人難以移開目光,尤其是那一雙混雜着邪氣的桃花眼,總在不經意間勾人魂魄。

「未着寸縷?」哪樣珍寶得穿衣服?想不通,甘劭之更加有興趣。

「是啊,未着寸縷。」說著說著,樊璉伸出健壯的雙臂推開門房,打開后立即閃入門內,又檔在門口不讓甘劭之進入。

「樊大哥?」驚鴻一瞥,他只瞧見露在枕被外的烏黑髮絲,和蓋着錦被略微粗壯的身形,那並不像一般女子所有。

「沒錯,他就是我的珍寶,我找了五年,絕不再放手的珍寶。」在掩上門前,樊璉又探出頭來,壓低嗓子,像是不想吵醒熟睡的人兒。「劭之,幫我帶些早點過來,兩份,記得付帳喔。」交代完也不等甘劭之響應便將門掩上,將他關在房門之外。

再遲鈍的甘劭之有時也不禁會懷疑,當初樊璉之所以肯伸出援手將他自賊人手中救出,其實只是想要一個活動式的錢袋,最好是那種看來重重的、又大大的錢袋;而一時失察的他一心只想結交這救了他的英雄好漢,和他成為結拜兄弟,想當然耳,有事為弟的服其勞。

不管了,想這事也沒個結論,況且樊大哥對他很好,會教他些方法,讓他不受人欺負,還可以欺負別人;雖然總是學不來,但他相信學久了,終會是他的。

在甘劭之的眼裏幾乎沒有壞人,他對伶牙俐齒、反應敏捷的義兄更是折服。

甘劭之快快地往樓下沖,心想,動作快些,早些將早點端進去,或許就能早些見着那珍寶。

***

好癢喔,討厭,別再搔我癢了!

「晴兒,別鬧了,讓爹爹再睡一會兒……」楓擎揚咕噥地抱怨着。小時候的楓念晴就是這麼皮,害得他好一陣子都不能好好地睡覺。他醒着時,晴兒大睡特睡;當他要睡了,晴兒卻又大鬧特鬧,害他不知白了多少根頭髮。

楓擎揚揮開呵他癢的罪魁禍首,豈知他又不死心地欺了過來。

奇怪,晴兒已經很久沒這麼同他撒嬌了。

楓擎揚雙臂一撈,將近處的人擁入懷。「晴兒,讓爹爹再睡一下下,爹爹好累喔……」睜不開沉重的眼皮,楓擎揚又陷入恍惚的睡意中。

晴兒怎麼變大了……楓擎揚迷迷糊糊地想着,更往晴兒身上偎去。

「晴兒……」

呵他癢的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溫軟的輕觸;啄了牠的額、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唇!?晴兒?不可能的!楓擎揚倏地張大雙眼。「你!怎麼會是你?」

楓擎揚奮力一堆,卻不能動他分毫,反倒身子突然劇痛難當,疼得他頻皺眉。

「對,是我,而我是誰?」樊璉又擔心地問了一遍。

「樊璉,別和我打啞謎,你怎麼會在我床上?」

「怎麼,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因他的答案而放下擔憂的樊璉笑得很邪肆,而擁住楓擎揚腰后的大手更是放肆。

「住手!啊,好痛。」楓擎揚慌亂地想閃躲他的魔掌,卻牽動了四肢,身體隨即產生疼痛。

「你可還記得昨晚的事?」

疼得眼角含着晶透淚珠的楓擎揚瞪視他。

「昨晚我倒頭就睡了,哪還有什麼事?」可為何他的身體竟不聽使喚?

「天呀,你果真又忘了!」樊璉無奈地搖搖頭,幸好他有先見之明。他更貼近他,熱氣輕呵在他臉上。「又到了你該負責的時候了,你真不該喝酒的,以後沒我在身旁,不許你再喝了。」

「不許!?」這毛頭小子竟這麼同他說話!多匪夷所思,他印象里的樊璉並沒有這麼霸道,歲月竟使人變這麼多!天啊,他們分開有那麼久了嗎?

「別懷疑,是你逼我的。」樊璉涼涼地道,彷佛所有的過錯都是楓擎揚造成的,和他並沒半點相干。

「我若不霸道、不強制,你又會從我身邊逃開,你別妄想我會再給你這種機會;現在的我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為了和你再次重逢,我可拚命得很。」樊璉用笑將過往的辛勞全掩蓋,但他滿是傷痕、粗糙有力的手掌卻掩不了事實。其實對他來說,練武的辛勞遠遠不及讀書時的痛苦。

粗糙的掌心在他身後摩挲,引起詭異的戰慄,楓擎揚這才發現……「啊!我怎麼沒穿衣服!」

「你說呢?」真的一點也記不得了,看來他得幫他恢復一下記憶才行。

「住手,將我的衣服拿來!」楓擎揚極力扭動痛極了的身子,直往床內縮去,閃躲着不規矩的手。

「親愛的揚,你怎麼能忘了呢?你還得負責任呢,這回可不是一百兩就能了結事的啰。」

「不要這麼叫我,太噁心了,還有你在說什麼呀?」忙着忍痛、忙着蹙眉、還得忙着揮開那雙魔手,為何他一大早醒來非這麼忙碌不可?楓擎揚立誓他再也不喝過量的酒,不再讓大、大小人有機可乘了。

對付身子不適的楓擎揚,樊璉一隻手便可輕易制伏,兩另一隻則……「嗯……」楓擎揚瞪大雙眼,不可置信,方才那一聲,那、那浪蕩的聲音是出自他的口!

「別不相信,我昨兒個可是很盡心儘力地服侍你,將你所有敏感的地方摸得一清二楚,我這可都是為了你。」

「不、不用!你先放手,咱們有話好說。」

大手摸上仍殘留着灼熱而且相當敏感的地帶,楓擎揚驚得使盡全力,用力將樊璉推下床。

沒料到他還有這麼大的力氣的樊璉,一時沒站穩,往後跌的同時試着拉住桌巾;相當然耳,桌巾哪能承受得住一名健壯男人的重量,桌巾隨着他飛落地,兵兵兵兵,發出好大巨響。

「怎麼了?」代店小二端來早點的廿劭之適巧目睹這一切,他瞧見他英勇的義兄狼狽得跌得四腳朝天,茶水潑得他一身濕,好不滑稽,害得他一時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啊!」因為用力過猛,使得棉被滑至腰間,讓點點斑紅顯露於外。瞧見自己胸膛上的痕迹,楓擎揚嚇得不輕。

原來他真的被……竟是他被……

跌倒在地的樊璉見狀反而此楓擎揚動作更迅速地將棉被拉好,將他包得緊緊的。

「嘻,我總算見識到樊大哥口中的珍寶了,似乎有些潑辣,哦,不,應該說好有個性。」

「呵呵,我就是喜愛他這味兒。」

楓擎揚覺得他的頭好痛,腰下也好痛,全身都很痛,痛得他快受不了了。

「可惡,你們在說什麼!」

甘劭之想上前瞧仔細,卻被樊璉挺身擋住,兩人的攻防戰於是展開。拉扯間,看在楓擎揚的眼裏覺得刺目極了,他們有必要在他面前表現得這麼親密嗎?

哼!抹不開心裏的不悅,楓擎揚伸長手臂想撈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羞死人了,這樣讓人看到豈不全知道他們昨夜做了什麼好事,而他竟一點印象也沒有;只有移動時,那刺骨的灼痛提醒着他,他們昨天真的做了……男人和男人真的也可以……而且還是他被……「哎呀!痛!」被棉被纏住的楓擎揚好不容易抓住衣物一角時,一不小心被棉被勾住,失去平衡,狠狠地跌落地上,這下換他跌了個狗吃屎,狼狽不堪。

這下換來樊璉不懷好意的訕笑,及甘劭之別有意味的笑容。

「原來會出糗的不只我一個。」

「原來你們的默契好到可以同甘共苦。」

吃力地撐起身子的楓擎揚,完全失去對現狀的掌控權又出醜,使得他惱羞成怒地大吼:「統統給我滾出去!」這下他連咽喉都痛了。

***

在山上僻靜的一腳,鮮少會有行人到此的一隅,一座幽靜的墓碑前,有人心中充斥着欲爆裂的悶氣,不知尚能憋多久。

「酒也喝了,花也種了,你還要在這兒待多久?」

「用不着你管!」楓擎揚又吼了,他平日的修為一遇着他竟輕易地化為烏有。

「不不,這你可就錯了,憑咱們倆非同小可的關係,你的事我一定要管,而且非管不可。」隱忍着被楓擎揚拒絕的怒氣,樊璉痞痞地開口。

「你住口,我們哪有什麼關係!」不知因怒或因羞,或兩者皆有,楓擎揚的雙頰赧紅,顯得生氣勃勃,充滿着靈動,完全不似先前的死氣沉沉。

「我們倆的關係可深着呢,我現在腦海里的畫面仍舊清晰生動,仍能感覺得到你在我身下喘息的熱情……」

「閉嘴!」樊璉就是樊璉,三句有兩句半沒個正經,剩下的半句只是些嗯嗯啊啊,沒用的無病申吟。

「嘻!你們倆還真教人百看不厭。」兩人互斗間,夾了個看戲人——甘劭之。

「你跟來幹嘛?別來打攪我們談情說愛,好嗎?」在這荒山野外,甘邵之派不上付帳之用場,樊璉大有趕人之勢。

「唷,如果打是情、罵是愛,那你們的確在談情說愛。」清澈的嗓門,甘邵之含笑揶揄着,看來他義兄的情路還遠着呢。

「別胡說,我們倆都是堂堂大男人,有啥情愛可談!」不知怎地,楓擎揚就是無法看這清秀、應該挺討人喜歡的男子順眼,即使他幾乎不曾刻意地與人交惡。

「不不,這你就錯了,我這人從不以主觀的偏見去看待他人,只要是真心誠意的,不管是任何人對任何人都是可以談愛的。我身邊這種人不少,可能我也習慣了。」

「劭之,難怪你發現揚是男兒身時,一點也不驚訝。」樊璉為他的思想開通頗為讚歎,不像某人至今仍食古不化,見怪得很。

無視於甘劭之得意的笑容,楓擎揚眼裏只有他們兩人愈來愈靠近的身體,義兄和義弟,感情可真好。

楓擎揚深吸幾口氣,試圖平靜下來,他壓抑下怒火,勉強讓自己的口氣變好。真的很勉強才能面對那張英得邪恣得讓他想將他撕了的俊臉。

「我記得你以前都叫我楓大哥的。」

「不不,此一時、彼一時,我從不喚比我矮的人大哥。」

「你!」再深吸一口氣,「稱謂是看輩分而不是看身高的。」不要用吼的,不要用吼的,這樣太虐待自己的喉嚨了,楓擎揚不斷提醒自己。

「你可知我叫樊璉?」

「廢話!」糟糕,他又吼了。

「而我樊璉一向只聽自己訂的規矩,不聽從別人所謂的禮教。」

「樊璉!」

楓擎揚氣得快昏厥了,因宿醉而疼痛的頭一暈眩,幾乎站不穩。這給了樊璉一個表現體貼的機會,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趨近,扶住他的腰。

「放開我!」

「不要。」樊璉拒絕得更是乾脆,毫不拖泥帶水。

講不聽,說不通,楓擎揚動手,直擊樊璉的要害,非讓他疼得站不直身,給他難忘的教訓不可!

「哎呀,揚,你好殘忍,你不為自己的幸……福着想了嗎?」沒料到平日斯文的楓擎揚竟突然動起手來,還好樊璉反應快,及時閃開,雖然姿勢不夠瀟洒,但勉強過關。

「哈哈哈!」一旁看戲的人,見平日囂張至極的義兄也有吃癟的時候,他笑得更是忘形,忘了笑得太過分可是會被反整的,也幸而目前專註於取得珍寶的樊璉沒空理他,他才能逃過一劫。

但甘劭之實在笑得太誇張了,連楓擎揚也忍不住瞪他,他真當他們在耍猴戲嗎?

為了避免珍寶分散對他的注意力,樊璉只好趕人。他走向甘劭之,附在他耳旁,不知在嘀咕些什麼;只見甘劭之勉強收起笑顏,意猶未盡地會了兩人一眼,便轉身離開。

目睹這一幕的楓擎揚止不住好奇,卻又固執地不想開口詢問樊璉有關他們兩人間親密的竊竊私語。講話就講話,有必要靠得那麼近嗎?可惡!他怎麼愈來愈生氣了!

楓擎揚背過身,盤坐在地上,故意不看樊璉,微揚着下巴,不知在看哪裏?

「怎麼,不同我說話了?」樊璉討好似地開口,終於只剩他們倆獨處了。

「哼。」本打定不管他說什麼都不理他的楓擎揚,想不到在第一句時便破了功,以哼聲略表不滿。本大爺今兒個心情不好,別來惹我!

「也好,那你聽我說。」樊璉坐在楓擎揚身後,從背後摟住他。

「放手!」

「換句別的吧,我早說過,今後我絕不會再放開你,讓你自我眼前消失,你認命吧。」

楓擎揚險些為之氣絕,這是哪門子的渾話!?他是個成熟又獨立的男人,不可能輕易地受制於另一個男人,就算他們曾經……也不可能!

「五年了,我苦苦等候五年了……」

樊璉埋在牠的肩窩裏,本想推開他的楓擎揚直接感受到他的悸動,一時不忍,也就任他緊貼在他身後。

「我……」

「別說話,先別急着拒絕我,讓我先說吧。」

也好,楓擎揚停了口,他真不知該怎麼拒絕他。

「五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着你,想起五年前那短暫的相聚,想起五年前便對你心動的怦然。經過這麼長的時間更讓我明白,今生我非要你不可。」

埋在他肩窩,話語有些不清,卻能清楚地傳進楓擎揚的耳里,由彼此相觸的身體,更便他深刻地明了他所言的真實性;他急促的心跳由他的背傳到他的心,使得他的心也加快了跳躍。

「我從小便是一個人掙扎着生存,所以造成愛佔人便宜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可是從相遇的那一刻起,你竟絲毫不在乎,任我跟在你身邊為所欲為。」

「你又不過分,年長者照顧年幼者,有什麼關係。」

「我想你可能將我當成另一個楓念晴,那死小鬼來照顧……」

「他是我的好兒子,不許你這麼說他。」

「好好,你說什麼都好,我不管你一開始時的用意何在,想法為何,我都有把握使你改變初衷。」

「這麼有把握?」真想伸手毀了他滿臉的自信。

「是呀,我對我的能力很有信心,只要你被我纏久了,想不迷上我也難;只是沒料到你竟不告而別,躲我躲得相當徹底,連到這兒來也是東躲西藏的,避開我派來的人,一點消息也不讓我探知。也難為了我居然忍這麼久,心想一定要到學有所成,能匹配得上你,才肯親自出馬,讓你再見鍾情,移不開目光。」

「啐!」這人說這種話竟臉不紅、氣不喘,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害得他這被迫聽他大放厥詞的耳朵奇癢難耐,雞皮疙瘩頓起,但不聽又不行。

不過自他重遇他以來,他確實難以將視線自他身上移開,他真的長成一個挺拔優秀的俊美男子;只可惜沾染上邪氣,一看便不像正派人物,但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更魅惑人心。

一直在他記憶里的那個大男孩,而今竟成了比他還高大,還具有令女人們不顧禮俗蜂擁而上的魅力的、有點壞壞的男人,邪魅的桃花眼輕勾着他人的魂,似乎正宣告天下;快迷戀上我吧。而這樣的他竟只要他一個?一個同他一樣性別,且大他數歲的男人!

似乎教人難以相信,可是他眼底的真摯卻又不像在騙人。

樊璉在他肩上蹭呀蹭,像小狗狗撒嬌似的博取憐愛。

「你肯定也是對我有感覺的。」樊璉說得相當有自信,彷佛只要是他說得出口的,再荒誕的事也絕對是真的。

「呵,愛說笑。」可是楓擎揚卻一點也笑不出來,被緊緊擁着,又不得掙脫的他,難道真如他所言?

「因為如果不是,就算你醉得再厲害也絕不會讓人欺身的;毋論會讓我如此盡情享用你的身子,你說是嗎?」

側首望見樊璉確定的笑臉,不知為何楓擎揚竟說不出反駁他的話。

天啊,難道他真的陷下去了嗎?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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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躲桃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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