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又來電話了……秦非強迫自己吞下嘆息，不想表現得太明顯。
「誰？」站在秦非對面的黎奕發現他一臉難為，立刻關心的問。
「呂小姐，妳好。」秦非痛苦的回答，丟給黎奕一個無奈的目光，然後按下電話免持鍵。
「秦部長，抱歉又來打擾你了。」呂筱甜美的聲音頓時飄在秦非的辦公室里。「請問今晚有空嗎？」
黎奕本來沉穩的目光倏地閃爍。
他取出筆，在秦非手邊的紙上寫了句：她對你有意思。
無福消受。秦非拿過筆，回了一句。
「呂小姐，我……」秦非準備第Ｎ次拒絕呂筱。
黎奕飛快拍了他一下，又寫了一句話－－
答應她。
秦非一驚。「為什麼？」
他忘了呂筱正在等他的回答，疑問脫口而出。
「什麼？」呂筱一聽，胡塗了。「什麼為什麼？」
秦非趕緊沉默，用眼神質問上司。
黎奕含笑揮動筆桿，寫下－－我代你去。
「她不好惹。」秦非以唇語阻止好友。
她也不像你想的那麼難纏。黎奕的字把那份資料給毀了。
「呂小姐，今晚八點，在……」秦非說出黎奕經常光臨的酒店，得到呂筱歡喜的答應，他不禁有點罪惡感。
「你想怎麼做？」掛掉電話，秦非滿腹猜疑追問黎奕的動機。
「我覺得她很有意思。」居然無視於他的存在，反而向弱不禁風的秦非猛獻殷勤。正常女人都會選擇他這樣的男人才對，偏偏呂筱對他不屑一顧？！
她古怪的行為引起黎奕很少發作的牛脾氣。
「她父親……」秦非顧忌着。
「她父親和我父母關係不錯。」雙方的家長倒很希望他與呂筱湊成一對。「晚上我替你去，現在繼續討論這些員工的可疑之處。」
秦非點點頭，又不太放心的交代：「別玩得太過火。」
黎奕笑而不語，心思早已飛到今晚約會的餐廳里了。
Matsugaya酒店，華麗的西餐廳內－－
呂筱不斷看着手腕上的表，早到的她心急的計算着還需多久才能看見秦非。
一道人影不疾不徐的走到她的桌位旁。「久等了，呂小姐。」
呂筱驚喜的從菜單中抬起視線|眼前的人卻不是她期盼的那一個！
她的笑容當場垮下！「總經理？」怎麼會是他？「秦非呢？」
秦非在哪裏呀？
呂筱東張西望，耳邊傳來黎奕微微沙啞的聲音－－
「下班時間叫我黎奕就可以了。」他解開西裝上的雙排扣，讓健碩的身軀不再被束縛着。
「這算命令嗎？」呂筱察覺整個餐廳的女性都有意無意的注視着黎奕，他是現階段最受女性青睞的猛男型。
「不，只是建議。」黎奕一手抽出煙，一手搭在椅把上，舉止間的優雅透露出良好的教養。
「那我不需要遵守。」呂筱眼中沒有絲毫迷醉。「請你走開，我在等人！」
「秦非突然有事，請我代他赴約。」黎奕輕笑，混血兒般魅力獨特的臉孔散發出拉丁人種才有的情慾氣息。
以往他只需用這樣的微笑，即可收買八歲以上、八十歲以下所有女性的芳心。
而今，呂筱也回了他一個笑容，然後－－抓起她的小包包起身：「掰掰！」
她毫不留戀就要走人。
「等一等。」事情超出黎奕的預期，他皺了皺眉說：「秦非有話托我轉告。」
一提起秦非，呂筱意興闌珊的臉立刻充滿雀躍。
「為什麼秦非會請你轉告？」她坐回去，一雙眼如雷達般掃視着黎奕。
她快速的變化令他心理嚴重失衡！
「我和秦非是好朋友。」他很努力保持着紳士風度。
「好、朋、友？」同人女的敏感神經豎直！
男人之間是沒有友情的，只有愛情啊－－這是同人女堅定的信念中最不可動搖的一條！
「你們……認識很久了？」呂筱猜着，緊張的等待黎奕的回答。
黎奕在她眼裏見到古怪的火焰。「是啊。」
「青梅竹馬？」這是如何動人的故事呀！
「不，同學。大學時候才認識的。」黎奕莫名覺得一股冷顫爬上背脊，而呂筱無端熱切的神色讓他感覺詭異。
「哇！」激動啊，大學時候就在一起了！呂筱心思有些紊亂。
她知道秦非對她沒什麼意思，所以請黎奕來拒絕她。可是，秦非和黎奕之間究竟有沒有曖昧關係？
她必須再刺探一下「敵情」！
如果這兩個男人確實是一對，雖然放棄秦非很可惜，但身為一個標準同人女，她絕對不能奪人所好，尤其不能拆散兩個男人！
「你們……」呂筱盡量措辭含蓄地旁敲側擊。「對我的行為一定很為難吧？」
她頻繁追求秦非的舉動，一定造成這兩個男人之間有嫌隙！
黎奕沒想到呂筱會問這樣的問題。「剛開始是有一些。」
她不到企劃部反而要到人事部，的確讓他相秦非傷神。
「我不搞破壞，你們是不是比較輕鬆？」呂筱再次試探。
搞破壞？她想做什麼？黎奕猜不出呂筱的想法，只好回答：「妳能安分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呂筱嘆口氣。黎奕的答覆已證明，他和秦非之間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情人！
現在的社會仍是比較保守的，她不方便直接問黎奕：你和秦非是不是同性戀？而且還是一對？
萬一她嚇到他們，以後她就不能和他們成為好姐妹了呀！
「最後一個問題！」呂筱帶着沉重的心情，迂迴的問：「你和秦非之間的情意一定很深厚啰？」
「情義？」這個詞有點黑幫兄弟的味道，不過黎奕跟秦非幾乎情同手足。「我認為我們的確情義深厚，秦非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無論對於公司的事務，或對於呂筱應該由誰接手處理，他相信秦非都會以他的意見為優先。
黎奕堅定的答案顯出他們之間如天空般遼闊的信任，那是情感多深厚的戀人才能有的信念啊！
「啊……原來是這樣！」呂筱感嘆。
兩個男人從學生時代就「在一起」，又同公司，而且都沒女朋友……她剛想追求秦非，黎奕就趕緊出面阻止……曖昧啊，他們之間必有姦情！
「唉，真不容易。」呂筱豁然想通了什麼，混亂的思緒慢慢清晰明朗。「苦了你們啊……」
黎奕和秦非這一對，隱瞞真實情感偽裝成朋友，這根本是電影才有的情節啊！一定很不容易吧？
「哪裏苦了？」黎奕大惑不解。
她還沒鬧到他和秦非覺得痛苦的地步，畢竟認識沒多久，誰能真正傷害誰呢？
「妳還沒做什麼嚴重的事情，我們並不辛苦。」
哎呀，她覬覦他的情人，他居然不計較？
黎奕的寬大為懷收服了呂筱。
她趕緊表態：「放心，我是明白人。」說著，她對黎奕有了些改觀。「原本我看你滿不順眼的呢。」
沒想到他居然是Gay……真是個有為的青年啊啊啊！
「我卻對妳一見如故。」黎奕承受着呂筱「同情又傾慕」的注視，心中有點不適。她怎麼突然對他友善起來了？
「呵呵，一見如故？這四個字最近很多人在說啊！」
兩人四目相對，都以全新的眼光打量對方。
呂筱把黎奕的五官輪廓重新輸入腦海，終於承認他的面貌十分賞心悅目。
「你對秦非很好吧？」呂筱的心境變化可比光速，從漠視黎奕至不屑黎奕，到自認理解黎奕，轉而現在有些欣賞黎奕只短短不到一星期。
「是啊……」黎奕因她不合理的變化而陣腳微亂。她一些怪異的問題和用詞也讓他渾身不舒服。
黎奕一臉困擾，看在呂筱眼裏卻成了靦腆。
「秦非對你好嗎？」她認為他開始難為情了，於是換個角度再問。
「非常好。」這問題讓他想起兩人多年的友情，黎奕不由露出笑容。
「啊？」呂筱瞪大眼。他怎麼笑得那麼曖昧、那麼溫柔、那麼感性呀？
溫柔與感性，就是女人味的特徵啊！
難道，黎奕是受？呂筱越想越震驚，眼珠子幾乎快掉出眼眶！真有可能嗎？秦非是攻，黎奕是受？
啊！莫非她遇到了傳說中「弱攻強受」的組合？
「怪不得你不讓我去人事部。」總經理是在保護老公呢！
說不定她和黎奕能成為好姐妹！
「怪不得什麼？」他被她無厘頭的話搞得不知東南西北。
他不讓她去人事部，確實有阻止她和秦非接近的意思，難道她發現他對她有興趣了？「妳看出來了？」
「當然，我可是經驗豐富呢！」資深同人女，怎麼會看不出他相秦非是一對？
「經驗？」很多男人追求的經驗？黎奕想想也對，這麼媚的女人，一定有一堆裙下之臣。「我承認我有些私心，但不全是這樣。」
他邊說邊放電，想用眼神電死她。
可惜呂筱完全接收不到，兀自沉醉在另一個世界中。
呀！她終於在這飄泊的人生中，遇見了一對美型Gay！
呂筱喜上眉梢，甜蜜的神情散發出無限愉悅。黎奕的心動蕩，思緒如萬馬奔騰般混亂。
他什麼都沒做，她為何那麼高興？
兩人各懷心事，心不在焉的用餐，有一句沒一句的談話，度過了和樂的一晚。
「妳為什麼每句話都要提起秦非？」用餐結束，黎奕說出他今晚唯一的不滿之處。
「哦！是我不好。」呂筱立刻承認自己的錯誤！誰會喜歡他人一直覬覦自家老公呢？
她真是太失禮啦！「請原諒我－－」她誠意十足的道歉。
「不，也沒什麼……」黎奕亂上加亂。以他擁有的數據來看，呂筱根本不是個會輕易道歉的人。
她今晚究竟是怎麼了？
午休時間，企劃部內暗潮洶湧……特地留下來的一幫女性員工，目光全圍繞着渾然不覺的呂筱。
她敲打着鍵盤，聚精會神像在擬什麼重大企劃。
「呂小姐，」平常沒啥交情的女同事帶着隱含敵意的口吻，輕聲問着呂筱。「聽說總經理昨天請妳吃飯？」
「哪是啊，」呂筱專心盯着屏幕，漫不經心地說：「他是特別警告我不能招惹他的Honeu。」
眾女錯愕異常。「總經理有女朋友了？」
呂筱點頭。「情人啦，說是女朋友有些不妥。」
「是誰？」嫉妒的質問聲一同爆出。
「啊？」被她們一叫，呂筱才緩緩回過神。
「妳知道什麼？」一群女同事包圍住她。「呂小姐，總經理的情人是誰？」
「哎呀！」呂筱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人家的私隱，她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泄露呢？
再說……呂筱巡視了女同事們一眼。她們不是同人女，未必能接受同性戀這樣的事啊！
如果這些人思想不開明，還會鄙視黎奕與秦非，她豈不是非常對不起他們？
「我不能說！」絕不能把實情告訴「圈外人」！
「說啦，沒關係啦！」
「妳說嘛，我們會保密的！」
「對，我們保證不告訴別人……」
女同事發動纏人攻勢，逼得呂筱不得安寧。
「好吧，我可以考慮告訴妳們。」在她確定他們的安全之前，她必須先測試她們的接受能力！「不過，妳們要先看過這些書。」
世界上沒有天生的同人女，她可以調教、改造她們呀……呂筱開出一張書單交給女同事們。
「《當男人看上男人》？《男人的一半還是男人》？還有這些是什麼書？」女同事個個目瞪口呆。
嘻嘻，那些都是同人女入門必讀的漫畫與小說！
呂筱有些調皮的說：「妳們去弄來看，看完告訴我感想，然後我才會決定要不要告訴妳們這個機密。」
轟！為了八卦而生存的女人們，趁着剩餘的午休時間飛速趕往附近的書店！
「啊－－安靜了。」呂筱挖挖耳朵。
突然，一隻小手碰了碰她的肩膀。
「呂小姐……」
「啊，妳怎麼沒去？」呂筱轉頭，看見平常完全沒人注意的保守派中年前輩站在她身後，羞答答的凝視她。
「呃、呂小姐列的書，我、我都看過了……」
「啊……What？」呂筱擦了擦眼。她不會是同志吧？
「呵呵，真是難以啟齒。」中年女同事不好意思的表露。「最近幾年我還滿喜歡看BL的……」
呂筱抖了抖，差點暈過去。同人女還真是無所不在呀！
眼看下班時間快到了，一個流言仍在公司內滾來滾去，不但沒有停息的傾向，反而如雪地里的雪球越滾越大……
「這是真的，他們真的有＠％＃＄……」
「難怪他們都沒有女朋友，原來根本是＠％＃＄……」
一段段耳語，飄蕩在各樓各部門裏外－－
「啊，總經理和秦部長？」
人事部的新人大叫一聲，忘了離下班還有一分鐘，忘形的開始講起八卦，正要說到重點的瞬間，一道人影晃到她面前。
「我和總經理怎麼了？」
「啊－－』新人驚駭地瞪着站在面前的秦非。
「說啊！」秦非眉心微攏，看着員工心虛的低下頭，偷瞄着計算機的古怪情景。
他轉向她的計算機，看見她進入公司網站內部的聊天室與人對話，而對方傳來的新訊息寫着－－
Ａ：妳別不相信啊，他們兩個都沒女朋友，不是很可疑嗎？
Ｂ：現在我才知道原來總經理和秦部長是一對喔！
Ｃ：他們是G－－a－－y喔！
秦非絕對想不到的字句猛然闖入他毫無準備的眼裏，摧殘他薄弱防禦的同時，一併刺傷了他純潔的心靈！
「什麼？」他失去冷靜的質問新來的員工。「你們在說什麼？」
「不是啊，不是我們……」新人嚇到。
「給我解釋清楚！」
秦非一聲令下，幾分鐘就調查出流言的內容。他還尚未消化緋聞對他情緒的影響，便又接到幾通辱罵與騷擾的電話，氣得秦非馬上拉着員工趕去攔截即將下班的黎奕！
砰地打開門，秦非衝進黎奕的辦公室。
「黎奕！」他連門也顧不得關，讓門外的好事者有機會藉著「經過」之名，行偷窺之實。
黎奕有些詫異他的冒失，站在辦公桌旁怔怔望着他步步逼近。
「她是？」發現秦非抓着一個人，黎奕馬上聯想到最近潛入公司的商業間諜。
「妳自己說！」秦非推了員工一把。
黎奕嚴陣以待。這段時間他察覺公司內部有偷竊機密的間諜，事情牽連到近期兩項重大投資的競標活動，不能出現任何閃失！
「嗚！不是我泄露的啊，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才進公司的新人接到總經理冷厲的目光，立即惶恐地瑟瑟發抖。
「什麼？」黎奕聽到的回答和他預期的答案有些出入。
秦非知道他想偏了，於是主動告訴他：「全公司的女員工都在說我和你－－」
黎奕冷酷的表情一下子變了。怎麼，他們講的不是商業間諜的事？「我和你怎麼了？」
「我和你是同性戀！」秦非大喊。
黎奕非常訝異。「我怎麼不知道？」
兩人質疑的視線殺向在場的第三人。
「我是、我是聽企劃部的同事說的啊，她是聽企劃部的……」可憐的新人，剛上班沒多久，竟遭受這種嚴厲的審問。
黎奕沒等她說完，立刻有了反應：「呂筱？」
正在此刻，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家裏的號碼。
「爸？媽？」黎奕接聽。
「兒子啊－－你和你那個同學－－秦非是怎麼回事啊？」是黎奕的父親。
黎奕忙將手機拿遠，不管電話彼端的鬼哭狼嚎，手指向面前的人命令：「叫呂筱過來！」
誰都沒來得及行動，辦公室的大門口有道身影撲了進來－－
「兒子啊！」凄切的呼喚，大有哭倒長城的氣勢！
「媽，妳怎麼來了？」黎奕皺起眉頭。
秦非漂亮的臉都冷了，厭惡的別開臉。
「秦非，你怎麼在這？」黎母一眼就看到秦非，悲戚的臉色驟然變得兇惡。「我在電話里不是跟你講得很明白了嗎？不要糾纏我兒子！」
秦非無聲咬牙，冷冷瞪着黎奕。
「媽……」黎奕生平第一次嘗到頭痛的滋味。「呂筱！那個叫呂筱的女人－－叫她立刻過來！」
秦非很配合的撥了分機號碼，接到企劃部。
「呂筱！」黎奕下管誰接聽，開口就說：「把呂筱抓來見我！」
話筒被傳到呂筱手中，她茫然的問：「你是哪位呀？」
「黎－－奕！」噴火龍狂嘯！
哎喲！呂筱嚇了一跳。「幹嘛那麼生氣？」
掉在地上的話筒，傳出的吼聲方圓百里內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馬上給我滾過來！」
呂筱莫名其妙的撇了撇嘴。「發什麼神經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