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韓聖倫回到韓氏集團上班了,而沈書蕾呢?
據韓聖倫的說辭,他這董事長一走,董事長特助自然也得跟着走了。他說:“我習慣了有你在我身邊。”於是,沈書蕾跟着跳槽了。
韓聖倫果真是魅力無邊,當真事事順了他的意。現在他只差一個願望了,能否實現呢?
“……綜合以上幾點,‘風信屋’的推展計劃應該可以提前,總經理認為……”
“書蕾,晚上你想吃甚麼?”韓聖倫搖著筆桿,狀極無聊地打斷她的報告。
沈書蕾蹙起柳眉,“總經理——”
“聖倫。這裏沒有別人,我不喜歡你喊我總經理。”韓聖倫手一使力,將她拉入懷裏。沈書蕾驚呼一聲,跌坐在他腿上,手上的資料散了一地。
“聖倫!你說過要公私分明的,怎麼可以這樣!”她羞紅了臉抱怨。
“這樣是怎樣?我是非常體恤員工的主管,看你一直站着,我很心疼呢。”他的手圈在她腰上,輕易偷得一個吻。
“油腔滑調,誰相信你的話!”她心跳倏地加快,急着扳開他的手卻徒勞無功。
“這麼說真教我痛心,我對你可是百分之百的忠心。”他彷彿飽受委屈。
“聖倫,你放開我嘛,萬一有人進來了怎麼辦?”她紅著臉,放棄跟他比力氣,開口求他。
“你忘了這裏是甚麼地方?沒有我的許可,不會有人敢闖進來。”他將她抱得更緊,顯得霸氣十足。
這裏是位於商業地段的韓氏建設大樓,韓聖倫目前的身分是韓民集團總經理兼韓氏建設董事長。他一到韓氏上班,馬上為爺爺及父親分擔了不少工作。
“我真懷疑你有人格分裂症,看你前一陣子表現得像成熟穩重的男人,現在卻像個孩子似的。”言者無心,聽者可驚心膽跳!
“咳!前一陣子剛回來還不能適應啊,才會顯得生疏了些,現在我們是情侶,我當然應該對你表現熱情的一面了。”
他將她說的成熟穩重解釋為生疏,總算勉強讓他拗過去了。
“我看你不只是對我才展現熱情吧。”沈書蕾鼻頭一皺,又想到幾個禮拜前韓聖倫與戴斯通話時那副急切的模樣。
“唔……我好像聞到醋味了,不可能啊,我一向跟其他女性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離,這樣還能讓你吃醋?書蕾,你的醋勁也未免太大了吧。”他搖搖頭。
“誰吃你的醋了?!我才沒有呢!”她紅著臉急忙否認。
“那你幹嘛臉紅?哈,原來你真的吃醋了。”韓聖倫捧住她的粉頰,親密地吻了一下,非常高興她吃醋似的。
“聖倫,你真討厭!放開我,我要起來了。”她的臉更紅了。吃女人的醋還好,要是讓人知道她竟與一個男人爭風吃醋,不被嘲笑才怪。
韓聖倫放開她,幫她抬起地上的資料。
“晚上想吃甚麼?海鮮好嗎?”他將資料交到她手上,順勢拉住她的手。
“你不回去嗎?家裏……”他掩住她的口。
“我交代過了,你別凈擔心別人,偶爾地想想我吧。”他像個沒人疼的孩子。
沈書蕾拿開他的手,微笑,“你天天在我身邊,我還想你幹甚麼?”
“是天天,可不是夜夜。”他眸光一閃,突然神秘兮兮地瞄她一眼,“你不是在暗示我吧?”
一開始她還聽不懂,等弄懂了,她的臉色馬上轉紅,“你再胡說,我真的不理你了!”
“我又沒說甚麼……嘿!你不是又胡思亂想了吧?”他像逮著甚麼似的。
“你……我不理你了!”她氣得跺腳離去。
韓聖倫在她身後哈哈大笑。逗她真是太有趣了,都二十五歲了還這麼容易臉紅,也莫怪他老是喜歡捉弄她了。
***
到韓氏上班也有一個月了,一切已上軌道,韓聖倫與沈書蕾的感情更是以直線上升在發展,順利得韓聖倫本身也無法置信。
該說是沈書蕾太單純、太好騙,或者韓聖倫太狡黠、詭計多端?
不管怎麼說,如他當初所言——不擇手段,他也要得到沈書蕾。如今這夢想終要實現了。今晚,他決定要跟書蕾求婚!
白色餐廳里,播放着醉人的旋律,昏暗的水晶燈光與滿室噴洒過水氣的紅玫瑰相映成輝,玫瑰花美得耀眼而迷人,教站在門口的沈書蕾看呆了。
餐廳里除了侍者,別無他人。
“聖倫,這……是怎麼回事?”她拉住韓聖倫的手臂,有些膽怯。
“喜歡嗎?”他牽起她,走進餐廳里。“好美!”她不禁點頭讚歎。
廣大的空間卻只在中央擺上一張餐桌,紫色、白色紗質的桌巾層層相疊,紗巾輕輕飄晃,洋溢着浪漫的氣氛,桌上的瓷瓶里插著一朵盛開的紫玫瑰,還擺了兩副精緻的餐具。
如此的景況,豈是一句“好美”得以形容的,她幾乎感動得落淚了。
餐桌上放着一張卡片,上面寫著:蕾,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書蕾。”他綻開迷人的微笑,為她拉開椅子。“謝謝你……”
這時侍者送來一個竹籃子,裏頭裝了四份包裝精美的禮物。
韓聖倫拿起第一份,“這是我送給你二十一歲的生日禮物,拆開看看。”
“二十一?”她詫異。“我去美國后,每年為你買的,這是第一份。”
沈書蕾抬頭深深注視他一眼,才緩緩拆開包裝紙,裏面是一朵水晶雕成的紫玫瑰,正含苞待放,小小的,晶瑩剔透,裝在一隻橢圓形十公分不到的水晶盒裏,她小心翼翼拿着,生怕一不小心摔壞了。
“真不可思議!做得好精細,連葉子的紋路都看得很清楚呢。”她驚喜。
韓聖倫只是微微一笑,拿起第二份禮物,“二十二歲,生日快樂。”
她輕輕放下水晶盒,再拆開第二份,同樣是十公分不到的水晶盒,不同的是,紫水晶玫瑰稍微綻開了一點,花瓣末端的顏色呈淡紫。
“啊!聖倫,花瓣上有水珠呢!”她驚喜得像發現新大陸。
韓聖倫咧嘴點點頭,拿起第三份,“二十三歲,生日快樂。”
她的心卜通一跳,再一次接過禮物拆開它,紫水晶玫瑰半開了,花瓣的顏色是淡淡的晶紫,更閃爍、更亮眼,她怔忡地凝視它,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二十四歲,生日快樂。”他將籃子裏最後一份禮物放在她手上。
她緊張得手微抖,好不容易拆開包裝,正如她所想,是一朵盛開的水晶玫瑰,透明的花瓣在燈光折射下呈現七彩的晶光。她感動得落下眼淚。
原來他從來未曾將她忘記!她激動地摟住他的頸項,埋進他懷裏喜極而泣。
沈書蕾真的是一個非常容易滿足的小女人,韓聖倫的一片心意深深打動了她。
他輕擁她一下,拍拍她的背才放開她,輕柔地撫摸她的粉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並俯身親吻她。他痴迷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她柔美的容顏上,抽出瓷瓶里的紫玫瑰交給她,同時握住她的手。
“二十五歲,生日快樂。這才是我最想給你的,真正的花朵,它代表我真實的心。書蕾,嫁給我!”短短几句話撼動她整顆心、整個人!
這一刻,甚麼都不重要了,管他是同性戀、是表弟,比她小三歲又如何?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她要嫁給他,只嫁給他。眸里的淚光閃動,她終於點頭。
她終於點頭了!他臉上凈是心滿意足的笑。
他由口袋裏掏出一隻粉色絨盒,取出一隻心形鑽戒套在她右手中指上,顯得如此迫不及待。這一刻,他實在等得太久了,又怕她反悔,就連結婚證書他也準備好了,且已簽了名、蓋了章。“聖倫!這……”沈書蕾訝異地瞪大眼。
韓聖倫笑嘻嘻地將結婚證書連同筆遞給她,老實地說:“我怕你後悔,所以早早準備好結婚證書,你先簽上名,明天我拿去戶政單位登記后,我們就是合法夫妻了。至於婚禮,你喜歡辦那一種形式,我都不反對。”
“這……”不是作夢吧?她睜著大眼,看着握在手上的筆。
雖然她已經點了頭,但這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再怎麼樣,她也沒想到會在今晚成為人婦呀!
看她猶豫不決,韓聖倫着急了,“書蕾,你不會這麼快就後悔了吧?”
“我……我只是覺得……這一切太快了,好像兒戲。”她搖搖頭。
“兒戲?你以為我是開玩笑?”他深受打擊。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覺得……”她不知道該如何以言語表達心中的感受,他受傷的神情令她再也無法思考。“我不夠愛你?”
“不,不是因為這樣……”她搖頭,雖然這也許是事實。
“那麼,是你不愛我?”
“我愛你!”她衝口而出,才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如此坦白的言詞太直接了,她又羞又窘地低垂下頭。韓聖倫深深呼出一口氣,興奮地緊緊抱住她。
“書蕾,你真是太可愛了!這輩子我一定好好疼你、愛你。”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
***
“我說——我們結婚了!”韓聖倫擁著嬌妻,得意的再次宣佈。
韓氏宅院裏頓時鴉雀無聲,好半晌沒有人有反應,只是獃獃瞪着這一對自稱是“新婚夫妻”的兩人。
“你們怎麼了,起碼也說句恭喜之類的話吧?”韓聖倫嘆口氣。一群不懂禮貌的傢伙!“聖倫,你……是說真的?!”張寶玲不敢置信地問兒子。
“老媽,我當然是說真的。”他搖搖頭,“書蕾嫁給我是遲早的事,你們有必要‘裝得’這麼驚訝嗎?”“韓聖倫,你沒拿刀子逼書蕾吧?”楊貝薇質問他。
“你自己問書蕾好了。”他翻個白眼。真過分,好像他多霸道似的。
“我當然要問!書蕾,你如果是迫於無奈,千萬別勉強,有事情我可以幫忙解決。”楊貝薇當真問了。
“表姊,你可要考慮清楚,這關係著你一生的幸褔啊。”戴安也出聲勸告。
“哎!小倆口都已經結婚了,你們現在說這些也太遲了。”張寶玲牽起沈書蕾的手笑着說:“蕾蕾,這一刻姨媽已經盼了很久了,我竭誠的歡迎你加入這個家庭。”“姨媽……”沈書蕾眼眶紅了。“該改口叫媽了。”韓聖倫微笑。
沈書蕾羞赧,好半晌才輕輕喊了一聲,“媽。”
“好、好!乖媳婦。”張寶玲摟抱她,笑得合不攏嘴。
“媽,爺爺跟爸還沒回來嗎?”韓聖倫問。
“你周伯伯娶媳婦,他們吃喜酒去了,恐怕得晚一點才會回來。對了,你們結婚這麼大的事,怎麼也不先通知一聲?這麼不聲不響的,你爺爺回來以後,看看你怎麼跟他交代。”張寶玲斥責兒子草率行事。
“我們只是先辦了結婚登記,至於婚禮、宴客各方面,書蕾也不想鋪張,所以我們只想請一些親朋好友聚聚,簡單隆重就行了。如果爺爺有意見,我們可以再商量。”
“唉!你們婚都結了,我也沒甚麼好說的。恭喜你們,祝兩位白頭偕老,百子千孫。”楊貝薇無精打彩,不像在說賀詞,反倒像在致哀。
“我也祝你們甜甜蜜蜜,如膠似漆。”戴安吊眼盯着天花板,真不知道她是在祝褔誰。沈書蕾瞧她們的表情,納悶地轉向韓聖倫。
“喂!你們這是甚麼態度啊!說恭喜有這麼困難嗎?活像會要了你們的命似的,太過分了吧!”韓聖倫抱怨。
“誰過分了?!警告你少在這兒耀武揚威,我們沒找你算帳就已經算不錯了,你還敢指責我們的態度,你活得不耐煩了呀!”戴安忿忿不平。
“怎麼回事?聖倫,是不是你們又吵架了?”沈書蕾茫然的問。
“哼!本小姐才不屑跟他吵架呢。”戴安抬高眼,冷哼一聲。
“咳!蕾蕾,你跟我到房間來,我有東西給你。”張寶玲適時插口。
“嗯。”沈書蕾以眼神示意韓聖倫要多讓她們點,才跟着張寶玲離開客廳。
“好了,如果我有對不起兩位的地方,現在可以說了吧?”韓聖倫雙手一攤,要她們挑明了說。
“你對不起我們的地方可多了,要一一數來,只怕到世紀末也數不完。”楊貝薇一屁股往沙發上落坐,不太愛搭理他。
“說得好,其中最大的罪行就是陷害朋友、不忠不義!”戴安斜瞪他一眼。
“這話從何說起?”他一臉無辜。
“不承認?我問你,當初我到台港來是為了甚麼?”
“你自願充當愛情顧問,遠渡重洋跑來看人家談戀愛,這又關我甚麼事?”他一下子撇清。
“你……對!我雞婆,我多管閑事,這的確不關你的事!但是另外一件事呢?
你不會忘記我來台灣就是為了避開我家的事業吧?”
“你不想管理你哥的事業,我沒忘記。你該不會以為我忘了這點而生我的氣吧?”他故意裝傻。“我才不會那麼無聊!”
“那我可不知道了。你到底為了甚麼罵我陷害朋友、不忠不義?”
“韓聖倫,你少裝蒜!我不想管理我家的事業是因為不喜歡受束縛,這點你很清楚。現在呢?你讓我管理十幾家公司,打理整個企業!我問你,這不叫陷害朋友叫甚麼?”
“天地良心!你的記憶可能有點錯亂。容我提醒你,是你自己答應接管頂聖,也是你自己跑來告訴我的。哈!你該不會是打賭輸了不甘心,想毀約吧?”
“我是那種人?!”戴安指著自己,氣得哇哇叫。
“韓聖倫,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太了解你了,你心裏在打甚麼算盤我清楚得很。”楊貝薇不再保持沉默。
“那倒是請你說來聽聽。”韓聖倫仍是悠哉地笑。
“你設計我們接管頂聖,美其名是回家幫忙打理事業,而事實呢?你打算在韓民待多久?半年?三個月?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用的是緩兵之計,不過是暫時安安韓爺爺的心,待你和書蕾舉行過婚禮后,你坦白說,你想上哪兒去?”楊貝薇句句咄咄逼人,不像猜測,倒像是肯定了他真會這麼做似的。
“貝薇,我一直很相信我的眼光。你果真是個睿智的女人。”
“謝謝誇獎,現在你承認我說的全是事實了?”她不因他的讚美而蒙蔽心智。
“你這麼聰明,我不承認也不行。”他故意哀嘆。
“甚麼啊!原來你真有這種打算,韓聖倫!你這如意算盤也打得太響了吧!”
戴安生氣,不甘心被利用。“你先別急着生氣,聽我把話說完……”
“還有甚麼好說的!你太過分了,罵你不忠不義還真是便宜了你,我看你簡直是“Ann,別說了,我相信他還有下文,讓他說完吧。”楊貝薇按下她。
戴安悶哼一聲,不再說話。“謝謝你,貝薇。”
她點點頭,等他說下去。
“其實我會招募股東自組公司,主要是想試試自己的能力,本來我計劃讓頂聖成為數一數二的跨國集團,揚名全世界,是書蕾使我放棄了。”他的語氣轉為認真。
“這又關書蕾甚麼事?她是不可能會阻止你做任何事的。”戴安沉不住氣。
“就是因為她的個性如此,我才必須做某些改變。她不適合待在這個家,不適合活在汲汲於名利的世界,我不能勉強她。”
“這是甚麼意思?不勉強她又為甚麼要娶她?”戴安不懂。
“我娶她不是要讓她待在這裏,而是希望能夠帶她離開。她喜歡淳樸的生活,過單純的日子,這些我都知道,我絕不會讓她為了我而委屈自己。我說過,要給她最大的幸福,我想做到這一點。”
戴安愈聽愈莫名其妙,當初讓書蕾到台北來的不是他嗎?又為甚麼……韓聖倫咧嘴,洞悉她的心思。
“是我的錯,我以為書蕾能夠適應這裏的生活,很可惜事與願違,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勉強自己。”
“你打算帶書蕾回鄉下嗎?”沉默了良久,一直未開口的楊貝薇終於問道。
韓聖倫點頭。“我打算蜜月旅行后,在南部開一家茶藝館,由我和書蕾經營,到時候歡迎你們有空來坐坐。對了!”他擊掌,“店名就叫‘有空來坐坐’,你們覺得如何?”他突來靈感,興奮地問。
“聖倫,別說我潑你冷水,為了書蕾,頂聖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是韓爺爺呢?你不可能以為可以輕易過關吧?”楊貝薇語重心長。
“對呀,爺爺那關你怎麼過?”顯然是讓他的痴情感動,戴安此刻只想到他該如何擺脫家族企業的枷鎖,完全忘了受他“利用”這回事。
“我早已經想好萬全之策了,包他老人家滿意,不會有半句怨言。”韓聖倫自信十足的調調,又恢復了他自負的本性。
戴安和楊貝薇對看一眼。真是白為他操心了,不值得嘛!
“喂,說實在話,你真甘心到鄉下開茶藝館虛度餘生?”戴安忍不住問。
“這是享受人生,不叫虛度餘生,早告訴過你別亂套詞。”他糾正她。
“享受人生?哈哈!我看你才亂套詞呢,有哪個人會自願到一個鳥不生蛋的地去享受人生?蹉跎歲月還差不多!”她真要覺得他秀逗了。
“那你就錯了,有愛人為伴的時光永遠不叫虛度,在任何地方都一樣,只要兩人在一起,享受人生這句詞就絕對不會用錯。”
“這麼噁心的話你也說得出口,真服了你了。”戴安搖搖頭。
此時,一旁的楊貝薇忽然羨慕起書蕾,聖倫是如此愛她,為了她,他甘心拋棄一手建立的事業。生為女人如沈書蕾,夫復何求!
***
韓家三代巨頭又關起門來了。書房裏偶爾可以聽到韓成麟幾句不清不楚的咆哮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吼聲也愈來愈小,慢慢地,就甚麼也聽不見了。
韓成麟終於讓步,嘆了口氣。“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他蹙眉。
“她值得我這麼做。爺爺,我答應你的事絕對會做到,但是也請你答應我不要為難書蕾,這件事情也絕不能讓她知道,你必須告訴她,你贊同我的任何決定。”
“你這是在威脅我?”轉成麟語含不悅。
“不敢。爺爺曾經說過我的個性承襲你,對人、對事的執著程度有過之無不及,對於我的妻子,我已經表示得很明白,今生我只要她,爺爺如果肯成全,我們會是你非常孝順的孫兒。爺爺,這並不是威脅,我只是陳述事實。”
韓成麟仍是眉頭深鎖。
韓聖倫與父親對看一眼,韓偉開口,“爸,書蕾是個好女孩,這些日子的相處你也看得出來,既然聖倫這麼愛她,而且他們都已經結婚了,我們如果再反對,豈不是讓外人以為我們韓家有階級歧視,所以才不能接受書蕾入咱們家的門?”
雖然這是事實,但要擺明了講,可沒有幾個人會承認,韓成麟自是不例外。
“年輕人的事情我管不著,是你自己的兒媳婦,你們自己做主,用不着扯上我。”韓成麟揮揮手,算是妥協了。
想想,活了七老八十,還要為兒孫操心,人生豈不勞哉?也罷!這一開竅,他也準備退休去享清褔了。
“謝謝爺爺!你放心,韓氏集團是你的心血,我不會放着不管的。”韓聖倫保證。“爸,謝謝你。”韓偉也為兒子高興。
“你們用不着謝我,我想得開,主要也是因為書蕾的確是個好女孩,只是……你們就非搬到鄉下去不可嗎?”他說著又搖搖頭,“算了,看在她的份上,我也不想計較了。我看哪,若要指望你們盡點孝道,還不如指望她來得快些。”他雖略帶嘲諷,卻真是有感而發,這女孩子的心是要比這兩個大男人來得細膩多了。
不知真是人老了不中用,或者操勞過度,神經繃緊了些,這些日子來,他的身體頻出問題,常常食欲不振,失眠又容易疲勞。
他這個人就是愛面子,身體出了毛病,他也不想讓人知道。因此,當書蕾捧著消夜敲他書房的門時,他著實嚇了一跳,他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爺爺,我做了一些點心,另外還泡了一壺花茶,長期飲用的話,不但可以增進食慾,還有安定精神幫助睡眠的效果,爺爺請喝喝看,如果您喜歡,以後我每天幫您泡一壺好嗎?”直到今天,她仍然每天送來點心、花茶。
“不過有一點我不贊成。”韓成麟突然說。“爺爺——”“爸——”
他舉起手,“婚禮可以隆重,卻絕不能簡單,韓家娶孫媳婦豈可草率!要就給我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不可以丟了韓家的面子。”“但是爺爺——”
“我知道你想說甚麼。結婚是你們兩人的事,我們老一輩是插不上嘴,但是如果辦得寒酸,經過媒體一渲染,豈不是讓外界以為我這個老頑固不承認這門婚事才會任你們草率了事?這麼一來,對沈親家、對書蕾來說都難堪,你們要了解,韓家不比一般人家。”他一嘆,又說:“不是我存有門第之見,而是以世俗眼光看來,韓家的的確確是比尋常家庭多了一些‘身外之物’,如果婚禮不辦得盛大,反而會成為怪現象,世人會猜測這不是標新立異,就是另有隱情,再加上你們又不住在家裏,幾經揣測、猜論,不管口頌、筆誅,傳寫出來的話都不會太好聽。如果不想招來非議,就乖乖聽我的話。”一番長篇大論,總算堵住了韓聖倫的口。
想想也真是這樣,儘管書蕾不會在意,但世間人多且口雜,一滴墨可污染一缸水,要是污染了書蕾的心情,可就大大不妙了。轉念一想,韓聖倫決定接受爺爺的意見。
“爺爺,還是您老人家想得周到,我保證會辦一場讓您面子十足的世紀婚禮。”
韓成麟嚴肅地頷首,眼底卻閃過一絲玄異的光芒。
韓偉絲毫不漏地注意到了,瞥了兒子一眼,唇角扯起一抹淡得難以察覺的微笑。是姜究竟是老的辣呢,還是愛情真能蒙蔽人的心眼?
一搬出沈書蕾,韓聖倫的判斷能力就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