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診所的大門打開,一道黑影倏地閃了進來,雙手還停在門上的斐翠忙不迭地轉過頭。

「貝爾,是你嗎?」印象中,只有貝爾的速度那麼詭異,但斐翠看見的卻是一道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個身形和貝爾差不多高的男人,穿着黑色風衣的身影曼妙又妖魅。

他笑容可掬地問:「你和飛鷹交情不錯?」

「薔薇——路易?!」斐翠的眉心皺出一道痕迹。「嘖,M15(英軍情五處)的御用殺手怎麼跑到日本來了?」

「斐小姐認識我這號人物,是我無上的榮幸。」薔薇的態度很和氣,說話也頗有禮貌,然而他陰森的氣質給人的感覺只有「毛骨悚然」四個字。「前些天經過這裏,意外見到一位知名人士。本想和他打聲招呼,可惜他回去的時候跑得太快,我一時跟丟了。」

「這麼說,薔薇先生順便把我的底細查清楚了,這次是專門來要人的?」斐翠鎮靜地應對。

她的家族之前在亞洲也算數一數二的幫派,對於道上的人物,她認識不少。薔薇是英國政府向歐盟申請的合法殺手,經常因利益互輸而「借」給美國或以色列政府執行政治暗殺行動。這樣的角色,不會隨便出手。

「不不不,我只想請教斐小姐,是否曉得飛鷹現在的下落?」

「你們英國政府和維羅納家族沒有恩怨吧?即使有,飛鷹也只是維羅納的—顆棋子,薔薇先生有必要找他麻煩嗎?」

「呵呵,斐小姐多慮了,我不是來找飛鷹麻煩的。實際上,有些私事我需要和飛鷹商談。」

最新線索指出,飛鷹可能與威爾斯親王國失蹤的王子有關,薔薇是奉命前來調查消息的真假。

英國政府極注重形象,如果飛鷹真的是英國皇室成員,薔薇就必須在真相走漏前解決飛鷹,保全國家的名譽!

「我不知道貝爾在什麼地方。」斐翠猶豫地說著。「不過……我或許能幫你聯絡他,但他要不要見你,得由他決定。」

「那麼,麻煩斐小姐了。」薔薇笑得十分燦爛,身上卻散發出驚人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斐翠眯了眯眼,她最討厭這種陰沉像毒蛇一樣的男人,這麼危險的角色,還是交給招惹他的貝爾自己去解決吧!

剛回家的兩人還沒來得及喘息,就聽電話鈴催命似的響個不停。

「誰?」何歡拎起電話,隨即叫過Bell。「斐翠說她有話跟你講,吞吞吐吐的也不知道想講什麼。」

Bell疑心頓起,遲緩地接過話筒,線路另一端傳來的消息令他面色微變。

「怎麼了?」何歡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緊張了起來。他和斐翠應該沒什麼可說的……總不會是他們倆瞞着她有什麼姦情吧?

「沒什麼。」貝爾不想她擔心,隨口說:「她找到解藥了,讓我過去拿。」

「太好了!什麼時候?」何歡開心的跳了起來。「我立刻去幫你拿!」

「不用了。」Bell趕緊抱起她走進卧房。「我自己去就好,你休息。」

何歡被他放到床上,立即拉住他的手掌,制止他離去。「你才該休息,跑了那麼久,你都不累嗎?」

「我有經過訓練,不累。」

何歡察覺他有些變化,是心境上的變化。他的表情不再那麼輕鬆,是不是因為斐翠說了什麼?

「你說說看,是怎樣的訓練,居然能讓你跑出那樣的速度?」審視他半天,看不出蛛絲馬跡的何歡煩惱地咬着嘴。

Bell望着她,藍眼珠轉了轉,想把視線轉開不再盯着她,又忍不住繼續凝視她關懷的神色。

「從小被迫練出來的,這些是我的不及格成績。」他邊說邊拉起褲管,讓小腿上數以百計的傷痕袒露出來。「背上的傷也是這麼來的,從子彈到地雷,背着各種重物跑,在限定的時間內若到不了預定的位置,就會被懲罰。」

他俯視着何歡,清楚看見她被刺痛的表情。

「我並不想說出來,」他沮喪地玩弄她的手指。「我不想讓你難過,露出這種快哭出來的表情。」

可他又忍不住,想再看她在乎他的神色,他是不是太惡劣了?

何歡閉了閉眼,暗自咒罵所有傷害他的人。「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他純潔的容顏浮出疑問。

「再也不要讓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她的手往上撫去,順着他的手臂,一路留下柔暖的愛惜。

Bell笑而無語,握住何歡的手,深深地點頭。

他特地挑她趕稿趕到昏天暗地、絕對無法出門的時間,說要去找斐翠。

「好啊,叫貝爾出來,我讓他去,不讓你去。」何歡暗暗打着壞主意。她的直覺告訴她,斐翠和Bell一定有什麼秘密不讓她知道!

「……也可以。」Bell思考了半天,閉起眼睛,催促貝爾現身。他是鬥不過何歡的,也不想違背何歡。

過了一會兒,當何歡在貼網點時,貝爾走到她身後間:「歡歡,Bell說你在叫我?」

「他還有沒有說什麼?」何歡快速整理畫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準備繼續畫了。

「這個……」貝爾面有難色。

何歡笑了笑,不勉強他。反正把貝爾叫出來了,待會跟在他身後也是一樣。貝爾的警覺性不如Bell,她有不被發現的信心。

「你跟我來,我幫你變裝。」帶着貝爾去打扮,何歡不時露出邪惡的笑。

片刻后,貝爾一臉哀怨地站在鏡子前,為難地看着何歡。「歡歡,我一定要這樣穿嗎?」

「如果你要出門,就必須這樣改變,否則會讓人認出來的。」何歡說得不容轉圜。

「可是、可是穿裙子……」貝爾漂亮的臉差點佈滿淚水。

他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穿着她的連身裙,簡直不倫不類!雖然不難看,但如果他再矮一些,配這身粉紅色的公主裝會很可愛的。

「貝爾,你來看。」何歡不慌不忙地取過報紙,指着圖文說:「飛鷹Bell,男性……被通緝,還敢到遊樂園玩耍。」

貝爾指着自己。「是在說我。」

「我知道是你。你現在去照照鏡子。」何歡手比鏡子。「把頭髮綁起來,對,就這樣!」

貝爾一手盤着發,一手撩着裙,簡直如同絕世俏佳人。

「誰會認為你和這人有關係呢?」何歡滿意地將報紙上的照片放在貝爾身邊比較。「只有這樣,你在外走動我才安心。明白嗎?」

「明白,可是……」他不願意啊!

「別可是啦!」哈哈,看見他穿女裝的樣子啦!何歡暗自壞笑,她擔保,就算斐翠原本和貝爾有什麼,一看他這副打扮也會對他死心滴!「去找斐翠吧,都是你曝露了行蹤,我才出此下策,你八要恨我啊!」

「曝露行蹤的是Bell,你該讓他穿裙子呀呀呀!」為什麼只欺負他?

「嘿嘿!」她要能讓Bell穿裙子,還需要叫出貝爾嗎?

話說回來,她可以等貝爾回家,再叫出Bell欣賞他的女裝秀……看他還敢不敢有秘密瞞着她!

大街上,有不少人注視着穿女裝的貝爾,但都驚艷於他純真無瑕的精緻容顏,而忽略了他突兀的身高。因此,他一路平順地進了斐翠的診所,心中傻傻地佩服起何歡變裝的主意。

當貝爾踏入診所的大門,他的反射神經產生波動,敏感的他立即召喚Bell。

「貝爾,站在那裏做什麼?」何歡跟他到診所門口,見貝爾停着不動,故意嚇他,從背後撲到他身上。

「何歡?」Bell暗叫糟糕,在心中斥責貝爾居然沒發覺何歡尾隨他。「你跟蹤我?!」

「換成你了呀,Bell。這樣也好,為什麼不能讓我跟,我正想問明白!」收起鬨騙貝爾的面具,何歡拉着Bell進門高喊:「斐翠出來,你們瞞着我想做什麼?」

進門后,診所內異常沉凝的氣氛令何歡不自覺地寒毛直豎。

「這一位也是飛鷹的朋友?」身材曼妙的薔薇,從室內翩然走出。「好可愛的小姐。」

「薔薇?!」Bell一手將何歡護在身後。

「久仰了,飛鷹。」正眼打量起Bell的薔薇不由得一怔,感嘆的說:「原來飛鷹有這種嗜好?」

Bell低頭看見穿着自己粉紅色的洋裝,很想撕掉,但又不想裸體。「……你誤會了,我是受害者。」

「有本事加害飛鷹的人,世上有幾個?」薔薇的鞋跟跺過地面,聲音刺耳,像是故意製造這種噪音擾亂人心。

何歡看着他漫步而來……十步,九步、七步—到了五步遠的距離,他突然飛起,猛地沖向Bell——何歡被Bell推到一旁。

她站穩,只見薔蔽已將Bell撞出診所,如暴風過境,快得令人目不暇給。

「歡歡……」角落的室內,傳出斐翠的呼喚。

何歡想出門看Bell的情況,無奈斐翠的境況也令她非常擔心,迅速下了決定,她先循聲找到斐翠。

「那個薔薇是什麼人?」幫五花大綁的斐翠解開繃帶,何歡焦慮的問。「他是Bell的敵人嗎?」

「不,他是不相關的人啊!他會出現我也覺得奇怪!」

「我先去看Bell怎樣了。」見斐翠沒受傷,何歡立即拔腿往外跑。

診所外,兩道黑影在門口,以肉眼分辨不出的速度上下左右不停地打轉!

何歡知道他們打起來了,不敢出聲,怕影響Bell。

幾秒鐘后,兩團黑影終於分開——

「Bell?」何歡揪心地望着粉紅色的洋裝上多出的數道裂痕,有的還滲着血。

「別過來!」Bell厲聲吩咐何歡,而他冰冷的目光則緊盯着薔薇。

薔薇輕聲一笑,手擦過嘴角的血絲,手中的長鞭捲成圈,幾滴血緩緩滴下。

附近已經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圍在一旁。

「薔薇,我們換個地方再繼續!」Bell怕連累何歡,向薔薇建議。

薔薇提起手中的長鞭,瞄了一眼。這些血夠他帶回去做DNA鑒定了,而且他也試過飛鷹的身手,得出結論——若飛鷹確實是皇室成員,就非死不可!

「不必了。」薔薇陰柔的嗓音滑過眾人的肌膚,猶如尖刀劃過人的皮肉般使人戰慄。「多有打擾,還請包涵。」

Bell皺眉,心底很不舒服。「你來找我,只是陪我熱身而已?」

「呵呵,我剛好路過東京,對飛鷹貝爾仰慕已久,一時技癢才動手,希望你不要生氣。」

「留下你的武器,我可以不生氣。」Bell閃到薔薇面前。

他留意到薔薇看鞭子的神情,那沾了他血液的鞭子似乎有特別的用處,憑着本能與經驗,Bell真不想讓薔蔽帶着鞭子離去!

兩人糾結在一起,沒多久,一道清脆骨折聲響起!

「Bell快走——」何歡發現圍觀的人群里有人報了警。「先回家去!」

她的話語令交戰中的人分了神,眨眼間,Bell臉上多了一道血痕。

「你不聽小姐的話?」薔薇笑着用長鞭勒住Bell的脖子。

「等你聽了我的話,我會考慮的。」Bell五指按住薔蔽的胸口,指尖下陷,對準了動脈。

「我的技術比你好。」薔薇收緊了鞭子。

「我的速度比你快。」Bell的手只需一動,即可掏空薔薇的胸口。

兩人目光交會,僵持不動。這時斐翠與何歡跑了過來。

「放手,你們別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架!」斐翠用力拍薔薇的背。「我可不想因為你們而進警視廳!」

何歡也怒氣洶洶地瞪着薔薇。「你想對Bell做什麼?」

彷彿在回應斐翠的話,不遠處果真飄來警笛聲。

「Bell快走吧,萬一警察來了……」何歡急切地說。

Bell瞧了瞧她憂慮的神色,不受控制地鬆了手。薔薇趁機抽身,何歡在他有新的舉動之前,搶過他的長鞭!

「Bell給你!」把鞭子丟給Bell,何歡連忙擋在他身前,仰頭望着薔薇。「我不知道你是誰,但Bell他也是受害者,他受到傷害的時候你大概沒幫過他,現在他有危難時也請你不要靠近他!」

「歡歡……」Bell心一震,握住她的肩。即使要他與全世界對抗,他也不會膽怯,但是看着她面對危險,他竟然會害怕!

薔薇黑色的風衣一陣飄揚,凝視着何歡,微笑的臉掠過幾種說不清的情緒。

在警察接近之前,他沒有阻止何歡帶着Bell離開,而是留在原地,對身邊的斐翠說:「把斐小姐綁起來,實在不好意思,請原諒。」

斐翠揚了揚眉,對他放棄貝爾有些意外又有些高興。「我能原諒你綁我,但我不能原諒你粗劣的捆綁技術。」

「怎麼說?」

「我收藏了一些捆綁類的A片,很有藝術價值,你有時間參考嗎?」

「……我很忙。」他看着被飛鷹折斷的左前臂。

「因為是絕版貨,不能直接送你。你若願意,不妨讓我幫你處理手臂,順便看影片,我會儘力『面授機宜』。」

「……謝謝斐小姐的好意,只是我已過了好奇男女之事的年齡。」

「誰告訴你是男女A片了?我只看男男!」

「……」一向帶笑的臉難得面無表情。

他的出現滋潤了她乾枯已久的心。她不想失去他,聽不見他純凈的嗓音纏着她歡歡、歡歡的叫個不停。

「歡歡……」Bell低頭,望着緊抱自己手臂不放的何歡。「到家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噢……」她如夢初醒似的起身,準備溫水和乾淨的毛巾為他清洗傷口。

Bell順便將薔薇的長鞭洗乾淨,洗掉他殘留在上面的血。

「這個人為什麼要傷你?」何歡不解地問,目光停留在特製的長鞭上。

「他隸屬於英國情報局,沒有上級的命令不會隨便出動。可我和我的組織不曾與英國政府交惡……說實話,我真的不知他的意圖。」Bell望着地面,猜疑不定的容顏染上灰暗。

「斐翠在電話中叫你去的?」何歡不禁怨起朋友。

「她說薔薇找上她了。」他不想令何歡的朋友受到傷害,才主動現身。

「最近你不要出門了。」為他塗抹藥水,何歡一顆心仍不安地狂跳。

她真希望將他關起來,永遠藏在安全的地方!

「你讓我穿成這樣還不安心嗎?」Bell提起自己的衣服,一雙藍眼立刻閃出精光。

「誰叫你神神秘秘的,瞞着我不肯說。」何歡吹着他的傷口,每道傷痕都像刻在她心口般令她疼痛。「有你在身邊的感覺真好,能和你說話,能摸到你……」

「歡歡?」聽見她略帶哽咽的語調,Bell慌亂地捧起她的臉。

「我不想你離開我。可我不知道會不會又有奇怪的人來找你,還有你的毒怎麼解決?」她與他之間有太多問題,逼着她不得不正視。

「你說的對,我必須拿到解藥。」Bell望向窗外,淡淡的說。「被通緝、追殺都不要緊,就算永遠不見天日,只要能留在你身邊,什麼都可以放棄,我真的曾這麼想。」

何歡盯着他沒有表情的容顏,內心一陣仿徨。「難道你現在的想法變了?」

「我想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Bell酸楚一笑。「我不要變裝,不要躲躲藏藏過一生,我是男人,會想親手為你做些事!這比我得到解藥更重要!」

何歡捂住臉好想大哭一場。她也想大大方方與他在一起,不想他背負着通緝犯的罪名,想讓所有人知道他屬於她!

「歡歡,你別哭……」受不了她被擊垮的脆弱無助,Bell衝動的承諾:「我不會離開你!」

「不。」然而何歡斷然搖頭。「你必須拿到解藥!」她露出凝重的神色。「我無法忍受你痛苦,我卻無力阻止的事再度發生!」

「你決定讓我走?」

「只要你身體康復,我們可以離開,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非洲也好,北極也好,但是我要你健健康康的,因為這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何歡捂住Bell的雙眼,不讓他看見她掩飾不了的心痛與不舍。「你如果想為我做些什麼,我只有一個要求,你一定要好好的!」

「……也許會花很久的時間?」離開何歡?Bell下意識的搖頭。

自從認識她以後,他就沒想過離開她了。儘管毒發不時提醒他痛苦仍然存在,可比起消除痛楚,他更想留在她身旁……他喜歡她喜歡到沒有一刻不心疼,如果離開她,他會失去感受一切的能力,心也會再度變得冷硬吧?

「我會等你!」何歡堅定的口吻,喚回Bell搖擺的心。

「也可能拿不到解藥……」若是她的希望,他一定會去達成,心甘情願為一個人奉獻的想法,前所未有的佔據了Bell整個腦海。

組織需要用毒藥控制他才能讓他聽話,何歡卻只需說一聲,任何事他都願意去做,甚至付出更多——除了提供小菊花讓她研究以外。

「我也會幫你的,就算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何歡慢慢吻上Bell的唇,下意發覺他的嘴角有點抽搐。「喂!我們在進行很感性的對話,你笑什麼?」

「沒……我想起你對男性下半身某個部位的偏好。」他的何歡真是個怪女人。

「哪有?!我只對你——」其餘的解釋,消失在Bell的嘴唇里。

必須離開她、奪取解藥、得到合法的身分,能夠跟她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他想為她建造一個溫暖的家……Bell柔柔地笑了。

他有了夢想,為此,即使要忍受分別的痛苦,他也能懷着幸福的心情迎接一切困難,不帶怨恨地熬過去。

她改變了他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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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魂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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