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文,剛才有你的電話。」我才剛坐下,旁邊的潔宜使探過身遞了張紙條給我。
我接下看了一眼,紙條上寫着要我去十一樓的小會議室,至於是誰找我,為什麼找我,什麼也沒寫。隨手翻到背面,才發現紙條背面寫着支持我,並且要我加油的字樣。
我愣了一下才對她說:「謝謝。」
潔宜小心地看了周圍一眼才給我一個笑容,又連忙低下頭去。
看着,我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悲。
她是菜鳥派中較溫和的一個。長得很秀氣,講起話來輕聲細語地,就是一般人心中乖乖女的標準模樣。她對我很友善……其實她對誰都是如此的,很難想像她與人爭鬥的樣於。事實上她也從不曾與誰爭吵過,頂多只是順着他人的話鋒小小八卦一下。不過她倒是常成為箭靶,經常被老鳥派欺負得淚眼汪汪地,然後菜鳥派又會聚眾來拯救她。
在我看來,她似乎是因為「惡勢力」而不得不成為菜鳥派的一份子。
我剛到這個辦公室時就是如此,壁壘分明的兩個派系,自己選一邊站,一但選定了就註定了與另一個派係為敵對的立場。我一向不受爭來斗去,所以我選擇了哪一邊也不加入。不過我也不是所謂的中立者,說我是個旁觀者倒還恰當些。
其實整個辦公室中不只她一個人是如此,只是因為膽小缺乏主見,莫名其妙地就被帖上了個標籤。從此以後行事還得處處留意是不是符合標籤賦予的形象,就怕一個不小心成為眾矢之的,被自己的派系排擠,更難容於另一個派系。
潔宜便說過羨慕我,希望像我一樣自由自在地。我聽得出來她希望我幫她脫離那個爭鬥不休的小圈圈,可是我什麼也沒做。因為我不愛與人成群結黨,與她也不特別談得來,我不想勉強自己與她走得親近。再者,我也不認為自己能幫上什麼忙。想要擺脫小圈圈的束縛,最重要的還是她自己,別人不可能代她決定些什麼……
去!這時候我幹什麼還花心思去煩別人的事呢?我又看了手上的紙條一眼,我想,我還是先上十一樓報到去吧。
這棟辦公大樓九樓以上駐守的都是高層主管及幕僚,對我們這些普通小老百姓而言都是禁區。因此前往十一樓的途中,我不斷地揣想着召見我的人究竟是誰,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爾傑的父親。不過不太可能,這個公司是他的關係企業中最小的一支,所以他極少會出現在這兒。所以也有別的可能……可是任憑我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有哪個高層主管會召見我,他們只怕連公司有我這一號人物的存在都不知道吧?
不管了,誰要見我都行,就千萬別是爾傑的父親。我不斷在心中祈禱着。
不過天不從人願,一進到小會議室,我便見到那張有些熟悉卻又陌生的臉。熟悉,是因為常在傳播媒體上看到他;陌生,則是因為從來不曾面對面地見過他--宏碩企業的董事長,也就是爾傑的父親大人。
「庄小姐,請坐。」見了我,他淡淡地說。
「謝謝。」我坐下后發現了兩件事。第一,爾傑與他父親長得很像,不過,他父親看來威嚴而難親近。第二,桌上有一份員工資料,想來,那是我的。
爾傑的父親看了我一會兒,又低下頭去看着桌上的資料。然後,他將那份資料拿在手上翻了翻,抬起頭來看我。
「庄小姐是私立xx大學畢業的。」他的態度好似一個面試的主管。
「是。」我沒忽略他強調了「私立」二字。
「弟妹都在讀大學?」
「他們畢業了,我弟弟現在讀研究所。」
說完,我才覺得有些不妥。特地告訴他我弟弟在讀研究所,好似在炫耀似的。可是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據實以告。
不過他似乎並沒有如是的想法,只是低着頭看着,又繼續問道:「你父母都是務農的?」
「是。」他手上的資料寫得一清二楚,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找我來問這許多。不過,我仍是有問必答。
「你的考績很差。」
答案是肯定的,可是面對這個問題我實在不好意思理直氣壯地答是。所以這次我沒有回答,只在心中扮了個鬼臉。
不過他似乎也不在乎我的答案。將手中的人事資料置於桌面上,他的目光再次朝我投射而來,問道:「庄小姐知道我為什麼請你過來嗎?」
「我想是為了爾傑。」我沒有遲疑也沒有迴避直直地望向他。
他沒有評斷我的回答,只是靜靜地看了我幾秒鐘。
「你令我有些意外,你的外貌並不出色。」他平淡地說。
確實是的。我搆不上美麗之流,甚至稱不上漂亮,至多只能說是清秀。而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因此而矮人一截,所以我也不會想為自己的長相辯駁些什麼。並且在我聽來,他只是單純地陳述事實,語氣並沒有任何貶低的意味,因此我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他又瞥了桌上的個人資料一眼。
「你的家世、學歷都很普通。」
我還是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也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說些什麼。我相信到目前為止他所說的只是引言,而不是重點。
「你認為以你這樣的條件,配得上爾傑嗎?」
這個問題我一點也不意外,所以,我幾乎未曾思考便開口說道:「對我來說,愛與不愛比配與不配來得重要。我知道就世俗的標準來看,我樣樣不如爾傑,或許在他人看來,是我高攀了。但是那是別人的想法,與我們何干呢?相愛的是我和爾傑,別人又有何置喙的餘地?我也認為門當戶對很重要,但我之所以認為重要,是因為生活及價值觀的協調與適應問題,非關配與不配。如果相愛的兩個當事人彼此能夠協調好,門第的問題,似乎不是這麼重要,不是嗎?」
「如果是我反對你們在一起呢?」他語氣仍是一樣平淡地問道。
我看了他幾秒鐘,可是從他的語調及表情我讀不出他真正的想法,所以我不答反問道:「可以告訴我您反對的理由嗎?」
「方才說的那些還不構成理由嗎?你的條件與爾傑相去太遠,我相信爾傑一定能夠找到比你更好的女孩。」
我輕扯唇角。
「您所謂『好』的定義是什麼呢?您或許可以為爾傑找到家世、長相各方面都是最頂尖的女孩,但是爾傑不一定能像愛我這樣去愛那個女孩。愛情不是做生意,不能稱斤論兩的叫賣。您所謂『最好的』不一定會適合他,而我想,對爾傑而言,我或許不是最好的,但我適合他。與他交往的這些日子以來,我知道他很在乎他的家人,所以我很希望獲得您的認同。不過如果您是基於上述理由而反對我們在一起的話,那麼我可以告訴您,我不會放棄與爾傑在一起。」
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笑了。
「你很有自信呀。」
有了笑容的他看來不再那麼難以親近,並且與爾傑更像了。
我也淺笑着。
「某些方面是的。」
他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麼,對於你的工作能力呢?有自信嗎?」
我怔了一下。
這個問題與方才的對話似乎沒有什麼關聯,那麼方才的話題算是結束了嗎?我不知道。不過他方才便已提過,我的考績很差,所以這個問題對我而言並不比方才的話題輕鬆。
想了想我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回答之前我想請教,您現在是以董事長的身分,或是爾傑的父親來問我這個問題呢?」
「這有什麼差別嗎?」他有趣地問道。
「對我而言有。」抿了抿唇,我才又繼續說:「如果您以董事長的身分,那麼您就是我的上司,我得說些漂亮的場面話;如果您是爾傑的父親,那麼您只是一個長輩,我就比較能暢所欲言了。」
「那麼,你就別當我是董事長,暢所欲言吧。」他笑道。
我點了點頭。「我對自己的工作能力有相當的自信,不過,我對事業沒有野心……」
我的話沒能說完,更沒機會聽到爾傑他父親的評論,因為我的話才說到一半,房門便突然轟地被用力推了開來。
我看了過去,竟然是爾傑。
我怔楞地望着他,他怎麼會知道他父親到公司來找我?
沒時間思索這似乎無關緊要的問題,短暫的訝異過後我連忙站起身來。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各看了我與他父親一眼之後,他將門關上走到我身邊握着我的手,但他卻不看我,而是直直地望着他的父親。他們父子兩就這麼對視着,誰也沒有先開口。
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好僵,我幾乎要覺得空氣已經凝結了。
「爾傑。」我扯扯他的手輕喚道。
他沒有理我,而是對他父親說:「我從來就不想要接掌你的事業,所以你別想以此來左右我的生活。我和你不同,我不會為了事業金錢而放棄自我。你不要威脅可文,有事找我談。」
我有些緊張地看了他父親一眼,他父親已面露不悅之色,但他什麼也沒說。
我又扯扯爾傑。「爾傑,不是這樣的,伯父並沒有……」
「我們回去再談。」他握了握我的手,阻止我下面要說的話。
我可以抗議的,可是我沒有。因為他與他父親的氣氛已經很緊張了,沒必要再多扯個我進去變成三個人的戰爭。所以如他所願,我會回去再與他談。
他又看向他父親,許久,他什麼都沒有說,然後他便拉着我往門外走去。
當然,接下來的時間我又蹺班了。不過這是頭一回,我對他生氣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讓他與他父親談清楚,他卻連說話的機會也不給他父親,並且甚而中斷了我與他父親的談話。
他當然也發現了我的不開心,一如以往,他寵我哄我。而我,因為知道他對我的好,我做不到對他怒目相向。而且他甚至為了哄我買了個他最痛恨但卻是我最愛的水果--榴槤。
看到這個榴槤我突然發現,我們兩在一起之後,彼此的飲食習慣都有了不少的改變。
以前他是完全不喝牛奶的,但自我搬來與他同住之後,他開始跟着我喝起牛奶來。而我,一向不喝咖啡的,與他交往之後,我也漸漸地喜歡上了咖啡的香氣。過去我不太吃海鮮,覺得有腥味,可是他愛吃,我便會陪着他多少吃一些,久了,我竟也覺得海鮮的腥味不再那麼濃重而愛吃了起來。與我認識之前他從來不吃青椒,總說青椒有種怪味道,但我喜歡,然後在不知不覺中,他也接受了,現在他自己做菜偶爾也會放青椒……
我們都受到彼此的影響而做了不少的改變,不過有一種我極喜愛的食物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嘗試的,那就是榴槤。他不喜歡榴槤的味道,不過他並不會禁止我吃。
吃過晚餐之後,他看着電視,而我則在一旁吃着我的榴槤。不過,我今天吃得不太「專心」,因為他心情不好。我知道他心情不佳與他父親今天到公司來找我不無關係。
在公司的時候他說回來與我談,可他沒有,他根本是絕口不提今天所發生的事。
他心情不好不會擺臉色,至少與我一起時不會。不過他會變得沉默寡言,就好像將自己封閉起來與外界隔絕似地。以前遇到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總是靜靜地陪着他,可是今天不知怎地,我靜不下來。或許是想發洩白天在辦公室所受的氣吧?
與他恰恰相反,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靜不下來,想找人說話。我不喜歡將不開心的事悶在心裏,總覺得說出來會舒坦些,笑笑鬧鬧也就忘了。
看了他一眼,我抓起一塊果肉遞到他面前。
「吃一口。」他向後仰了些,扯着唇,搖頭。
「很好吃的,吃一口。」我仍舉着手。
「不吃。」
「吃啦,真的很好吃,你試試看就知道了。來,張開嘴,啊。」我將榴槤遞到他嘴邊。
他笑着捏住我的鼻子晃了晃。
「你再吵,以後不許你吃榴槤。」
聞言,我趕忙將手中的果肉丟進自己嘴裏。
噘着嘴,我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乖乖吃榴槤。不過,吃了兩口我又有其他的主意。
吮了吮手指,我爬到他腿上坐着,與他面對面。雖然我擋住了他看電視的視線,不過他並沒有阻止我,只是笑着看我。捧起他的頰,我往他的唇吻去。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意圖,他想閃躲。而他這一閃身,我差點從他腿上跌了下去。他連忙扶住我,再次讓我端坐在他腿上。
坐正身子之後我一臉委屈地看他。
「你害我差點摔下去。」
「好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輕聲軟語地向我賠不是。
我沒有說話,而是再次捧起他的頰,我以眼神示意他不許再推開我。他則是一臉無奈地坐着任我處置,雙手還扶着我的腰。
一開始,我輕喙着他的唇,他動也不動,我很開心得意。不過,過了一會兒之後,這無法令我滿足了,因為這樣他根本嘗不到榴槤的味道。
「把嘴張開。」我說。
他笑着搖了搖頭。
「聽話,把嘴張開,一下下就好了。」我哄道。
他仍是緊閉雙唇。
想了一下,我的手滑到他的腰側,輕搔着,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怕癢的地方。
一開始他輕顫了一下,左右閃躲不成,他索性抓起我的手扣在我的腰側。
「你賴皮。」我嚷着。
他揚起眉示威地笑着看我,仍是不肯張口。
噘着唇瞪了他兩秒鐘,我笑了。再次傾身吻着他,不過這一次,不只是以我的唇與他輕觸,我還輕咬着他的唇,試圖以舌鑽進他的口中。
我努力了許久,他仍不為所動,我幾乎要放棄了。不過就在我要放棄之際,他卻突然伸手壓住我的腦後,深吻住我。
我雙手環上他的肩,同吻着他,差一點就忘了自己施展「美人計」的目的。所幸我及時想起來,捧起他的臉,我得意地笑看他。
「怎麼樣,榴槤很好吃吧?」
「我覺得你比較好吃。」
他一本正經地說著調情的話,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感動,反而忍不住大笑了出來,那句話像是連續劇中花花公子不入流的台詞。不過,我的笑聲不出兩秒鐘便成了呻吟討饒……他在搔我的癢。
我很怕癢,非常怕癢。並且與他不同,我幾乎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怕癢。我直想抓住他的手制止他,無奈他的力氣比我大上許多,任我怎麼閃躲,他就是有辦法搔到我。到最後,我整個人都倒在沙發上,蜷着身子躲避他的攻擊。
在我幾乎要覺得自己斷氣的時候,他好不容易停止了對我的攻擊,也笑攤在我身上。
「跟我說對不起。」我推着他的肩說。
「對不起。」他仍埋在我的頸窩。
對於我的要求他也不問個所以,埋頭悶着聲胡亂答道,令我笑了出來。
「再說一次。」我說。
「對不起。」他沒有異議地又說了一次。
我將他的臉捧起來,讓他面對着我。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該向我道歉?」
「不知道。」
「第一次,是因為你搔我癢,第二次,是因為你有心事不告訴我。」
聞言他僵了一下,然後他拉下我的手,面無表情地坐起了身於,再度面對着電視,似乎又打算將自己封閉起來。不過這一回我不打算讓他那麼做。
我挨到他身邊看着他,但他仍是不看我,我也不開心地噘起嘴來。
「你自己說回來要與我談的,可是你沒有。每次你心情不好就不說話,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可是我感覺得到呀。你心情不好,我也難過,我不喜歡這個樣子,我有心事都會告訴你的。」
他的唇動了動,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等了會兒,他仍是悶不吭聲。
我輕扯着他的臂又說:「我不是要你凡事都得向我報備,我知道不管與他人如何親密,人始終都是完整而單獨的個體,我不會希望你與我談戀愛就失去自我,不再有自己的秘密。我只是希望你能與我分享你的喜怒哀樂,不要只報喜不報憂。」
他還是不看我,我將他的臉扳過來面對着我。
「我只是想陪着你,就像你陪着我那樣。那一次你打電話要我來陪你,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當我聽到所發生的事時我很難過,可是我很高興你願意在失意的時候讓我陪在你身邊。如果我是事後才知道這件事,我會更難過。好比今天,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知道你為什麼心情不好,可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說出來,別悶着,別讓我總是在揣測你的想法,好不好?」
看了我許久,他緩緩伸出手將我攬進懷中。
「對不起。」他說。
我在他懷中搖着頭。
「別道歉,我只是希望你快樂。」
「我只是……」他沉默了兩秒鐘才又接口道:「我向你保證過絕不讓你被刁難的,可是我父親還是到公司去找你了。我氣我父親去找你,更氣我自已沒辦法保護你。」
「我不需要被保護。」我抬起頭來看他。
他的臉上似乎寫着不認同,我搖了搖頭阻止他的發言。
「決定與你在一起,我就有面對這些的心理準備,我不是溫室里的花朵,我能夠保護自己。而且你父親並沒有刁難我,他的態度相當和善,他只是與我談話。」我頓了頓,有些指責的說:「可是你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我甚至沒有機會弄清楚你父親來找我的目的……去問問你父親來找我的原因,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他想都沒有想就否決了。
「要不然我自己去。」
「也不要。」他像個鬥氣的孩子沉着臉看我。
我也不高興地注視着他。以前曾有過的疑問總算在此刻獲得了解答--平時看來與世無爭的他,只要有事令他在意計較起來,就成了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我知道他不是與我生氣,只是不想談這件事,可是我還是不開心。
他板著臉好一會兒,之後他的表情改變,好似想說些什麼,不過他卻是抓起我的手什麼也沒說。扳弄了我的手指頭好半天,他好不容才開口說:「我後天要出國一趟。」
我有些弄不清楚狀況,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怔了好一會兒,我才不自然地笑道:「你在與我開玩笑嗎?」
「不是。」他的臉上毫無笑意。
我也收起笑容。
「你是氣我逼你對我說心事?」
「不是,你別瞎猜。出差只是很普通的事,不是嗎?」
我掙開他的掌握將自已的手抽了回來。
「出差是很普通的事,可是你後天就要出國了,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為什麼明知道要出國了還與我鬧瞥扭?或者你原本不打算出國去,只是因為方才的斃扭才臨時決定的?」
「不是這樣的。」他又要握住我的手。
我再次將手抽了出來。
「如果你不想說,乾脆就都別說,何必這時候又告訴我。」我垂着頭悶聲說道。
硬是將我的手握在掌中,他說:「出差的事我是今天才知道的。」
我抬起眼,有些怨懟地看他。
他握了握我的手,又說:「我真的是今天一早才知道的。本來是想一回來就告訴你,沒想到……」他輕嘆了一聲沒往下說。
我靜靜看着他,他也鎖緊了眉頭望着我。
注視他許久,我頹喪地將臉埋入了他的懷中。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埋在他懷中咕噥着。「我也不喜歡這個樣子的。我覺得自己變成一個不講理的潑婦……你生氣了嗎?」
他抬手撫着我的發說:「當然不,我知道那是因為你在意我。而且你不是不講理的潑婦,你只是發潑的小野貓。」他的話中似乎帶着笑意。
我又抬起頭來審視着他的眼,就見他臉上滿是縱容與寵溺。
「你要去多久?」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可憐兮兮地問道。
「一個月。」
聽到他的答案我的表情更哀淒了。大概像個遭遺棄的怨婦吧?我猜。
「別這樣。」他的大掌覆著我的頰。「有些事必須要我去處理,一個月很快的。這些事情處理完了以後,我會有更多的時間陪你。而且我保證天天打電話給你,嗯?」
「嗯。」我悶悶地應道。然後我嘆了一聲,像只無尾熊攀在尤加利樹上一般地擁住他。
「怎麼辦,我已經開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