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揮筆作畫,訝異於竟有如此栩栩如生的畫技。
“這就是西畫嗎?你怎麼會?”她問。
“對,這是西畫。他們稱作油畫。我是同一名英國畫家學的。”他停下動作抬眼道。
“嗯。”她點着頭,視線未曾稍離畫布。
他遲遲未再下筆令她抬起眼來。“怎麼了,為什麼──”
灼熱眼神令她的問話嘎然而止。
放下畫筆,他來到她面前。未發一語,抬手解着她的衣襟。
“不……”她揪住他的手。咬着唇,她搖頭道:“這兒是書房,大白天的,別在這兒──”
“我知道這兒是書房。”他輕笑道。“別緊張,我沒有壞念頭。我只是想畫你。”
完全無視她拑住自己的手,他仍是堅持地解着她的襟口
“可是──”她的視線慌亂地瞥向緊閉的房門。
“別擔心,沒有人敢進來我的書房。”
她垂下眼,沉默着。
他停頓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輕道:“我從不曾想過為任何人畫像,只有你,我想畫你。好嗎?”
他可以命令她的,但是他沒有……她漾起淡淡的笑。
“嗯。”輕咬着唇,她點了頭。
他欣喜地吻了她的唇,輕柔地褪去她的罩衫,僅留下淡綠色的抹胸……
☆☆☆
天!她受夠了!
她受夠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夢;更莫名其妙的是,她夢裏的那個男人竟然是徐傑希。
韓書褆一早醒來睜眼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放聲大叫。
一直以來,她總懊惱是在醒來之後便將夢中男子的長相忘得一乾二淨……或者,她從來不曾看清過?她不知道。
總之,她一直很想知道夢裏那個男人的五官輪廓到底如何。而現在,她看到了,記得了,卻是讓自己更為不快。
怎麼可能是他?
那個可惡的傢伙,只懂得威脅人的渾球!
不。她深深吸了口氣。一定是因為他昨天一堆莫名其妙的言行擾亂了她的結果。
先是在廟裏的胡言亂語,然後是可惡地威脅她,還有他竟然吻了沾染她唇上胭脂的指頭……
她甩了甩頭。現在想來,她的唇又傳來一陣酥麻。臉上一陣燥熱,她八成是臉紅了。
都是那個可惡的徐傑希昨天可惡的言行,才會讓她作了那個可惡的夢,夢到了可惡的他。
絕對是。
他與她的夢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不斷地在心中重複着,總算抑下了心頭的抑鬱之感。
覺得心情稍稍輕鬆之後,她用力地掀開被蓋跳下床進入浴室之中。
“啊──”
看見鏡中眼圈黑得不能再黑的自己,她再也忍不住憤恨地低喊出來。
☆☆☆
縱有千萬個不情願,韓書褆還是到徐傑希的住所接他。
聽見門鈴聲前來應門的徐傑希,見她戴着墨鏡,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前,他險些笑了出來。
“進來吧。”他頭一偏,自己先整身走回屋內。發覺她仍立於門邊,他回過頭揚起眉來看她。
“我在這兒等就可以了。”她淡淡地說。
“進來。”他幾乎是命令地說著,隨即語氣又放軟了些。“我得梳洗、更衣,還得好些時候,你想站在門口讓鄰居路人打量你嗎?”
又在門邊僵立了幾秒鐘,她才踏着不情願的步伐進入屋內。
才剛關上門,他已來到她的面前,有趣地打量着她。
“為什麼戴墨鏡?”說著,他伸手欲將她臉上的墨鏡取下,可他伸出的手卻教她一把拍了開來,力道還不算輕。他笑了。
“火氣這麼大?我以為你是只木娃娃,怕火呢?”以前見她總是不慍不火地,好似沒有脾氣,火氣這麼大的她,他倒是頭一回見。很……有趣。
“你乾脆說我像地獄裏的死人不更好。”她心情不佳,隨口咒着。
“不。”他的笑容緩緩斂去,俯身在她耳邊輕喃:“即使你到了地獄,那也必定是因為地獄裏有我。”
她的心倏地抽了一下,退了兩步直瞪着他,就見他臉上再度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她明白了他只是隨口胡謅碰巧瞎蒙上的。
即便如此,她的心跳仍是紊亂不已。
不再理會他,她越過他來到沙發上“砰”地坐了下來,似想將對他的怨氣出在他的沙發上。
她簡直快瘋了……或者該說,她已經瘋了。她幾乎每晚都作類似的夢,並且夢境真實得教人覺得不可思議。試問,哪個正常人會做這種事呢?
昨晚的夢再度令她在半夜裏醒了過來。
醒來之後,她便出神地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腕上的玉鐲子。直至窗口透進來的曙光將她的神識喚回,她才驚覺自己一夜無眠,而今天偏巧是J.C..畫展的首日,也就是開幕酒會的日子,讓她想請假補眠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的威脅──她不到,他就不到。又看了玉鐲子一眼,她憤恨地跳下床衝進浴間,在腕上抹了一堆樊士林,又塗了許多的肥皂,試了又試。待床頭的鬧鐘響起時,玉鐲子仍完好如初地掛在她的腕上。她躺回床上的時間恐怕不到一個小時。
她幾乎衝動地想將腕上的鐲子給砸碎,可她到底還是沒有這麼做。
只是,那股怒意還是難消的。而她至此才知道,過去的好脾性,只是因為沒有值得生氣的事,而不是她沒有脾氣。那個徐傑希能夠惹火全天下最好脾氣的人,他真的有那個本事。
她坐在沙發土全然不理會他,在心中數落着他的各項罪狀,怒氣難消地扯着手上的玉鐲子。
不過她的怒意非但沒有傳染給他,反倒令他原本不安的心情開朗了許多。
帶着笑意,他回到房裏,口哨吹着輕快的曲調,心情輕鬆迅速地更衣。
從昨晚開始他便開始焦躁不安,而她的出現,為他撥開了心頭的烏雲。
那一晚他提出了威脅,其實他並沒有把握。話出了口,他便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太過逼她,他不知道她的底線在哪裏,可他看得出她逃避與抗拒的意圖。倘若她選擇放棄呢?放棄畫展、放棄工作、放棄……他。
自那一夜分手至昨天,她完全不曾與他聯繫過,所有開幕酒會的事宜全都由她同事與他接洽,他幾乎以為她選擇逃避,不來了。那麼,他將再也沒籌碼去接近她。他計劃了許久的事,在得到他所要的之前,絕不能中止。
一個早上他等了又等,幾乎以為她不會來,打算自己到她的住處去的。可是,她來了。有着明顯的疲憊與怒意,不過,她到底還是來了。而那今他開心。
“我好了,走吧。”一切打理妥當之後,他步出房間來到她面前,神清氣爽地宣告着。
她放下交疊的腿,俐落地站起身,連瞧也沒瞧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仍是面無表情地。他跟在她身後來到車邊,伸手接下她手中的鑰匙,她也沒有反對──因為不想開口與他交談。
待兩人都就了定位,他將車鑰握在手中不急着發動車子,反倒是與她攀談了起來:“怎麼,心情不好?還在生我的氣?”
她支手撐着下頷看着窗外,既不開口,也不看他。而那給了他一項優勢。
趁她不備,他傾身迅速而小心地取下她臉上的墨鏡。他的動作如願地獲得了她所有的汪意力。就見她倏地回過頭直瞪着他。
“難怪你要戴着墨鏡了。”他把玩着手中的眼鏡,不敢恭維地搖着頭。而後他嘻笑地問她:“怎麼回事?夢見我所以沒睡好?”
明知他沒正經說的是玩笑話,她仍是輕顫了一下。旋即惱怒道:“把眼鏡還給我。”
他搖着頭。
“我們來交換。你告訴我你作了什麼夢,我就將眼鏡還給你。”
“你──”她氣極。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那個夢,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對他說出口的。可是……可惡!是他胡亂闖進她的夢裏的,她根本不想夢到他──或者該說,她不想與他有任何的牽扯,任何形式都一樣。
頭一撇,她負氣道:“算了,你要就送你。”
他的唇貼近她耳邊輕聲問道:“或者,我告訴你我作的夢如何?”
她回過頭,險些吻上他的唇,連忙向後退開,直至背抵着車門為止。她羞惱地瞪着他。“不需要,你的夢正經不到哪裏去,我沒興趣。”
“是啊,活色生香呢!你不聽,真是可惜了。”輕笑道,他將眼鏡掛回她的鼻樑上,又在她唇上偷了個吻,這才坐正了旋動鑰匙。
氣惱地咬着唇瓣,她碎道:“你真是……無賴!”
而她的話惹來他的朗聲大笑。
☆☆☆
一路上她的視線一直不聽使喚地朝他瞟了過去。
他,到底是不是她夢中的男人?她不斷地想着。
她幾乎衝動地問他了,可是她終究沒有開口。
那畢竟只是她的夢,沒道理拿這種莫名而虛幻的事去煩擾別人。何況,她該怎麼開口呢?是直接問他:嘿,你曾夢見我嗎?或者告訴他:你出現在我的夢中,而且常是活色生香的春夢。倘若她真的這麼說了,搞不好他還以為她的腦袋瓜子有問題哪。所以,心中饒是有着許許多多的疑惑,但她始終沒有開口問他任何的問題。只是,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會望向他,並且想着想着,她的眉心漸漸聚攏了起來。
一到展出會場的大樓外,她便怔住了,登時忘了昨晚的夢,以及身旁的人有多麼可惡。
她放眼所及是滿坑滿谷的花籃,且不少是政商顯要所致送的。一直知道J.C.受歡迎的程度,卻沒想到,他的影響力如此之大。
其實她不該意外的。J.C.如此盛重的個展,收藏者都紛紛慷慨提供所收藏J.C.的畫作展出,這是首遭。而地點竟是選在英國以外的地點,並且J.C.本人即將露面出席酒會,那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也是趁勢宣揚國家安定繁榮的好機會,那些政經要員怎麼可能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呢?而記者們……天!想到這裏韓書褆忍不住在心中哀鳴了一聲。
會場中必定有許多的記者,而他竟然要她以女伴的身份陪他進入會場?那必定會惹來過多的關注……他不如一槍斃了她算了。
“放你一馬。我先進去,你待會兒再入場。”他在她耳邊語帶笑意地道。
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他怎麼可能如此善良,竟放了她一馬?
他從身處的角落看着陸續進入會場的人,皺了皺眉。再望向她時,卻又是帶着笑意的。“我不忍心見你被那群大野狼生吞活剝了。”
“你才是大野狼。”她不以為然瞥了他一眼。按着,又以極小的聲音低噥着:“我會進去才有鬼。”
他聽見了,笑出聲來。
“別想偷跑,你得負責送我回去。若是沒見着你,我會領着那些記者到你家裏去。我相信他們會很樂意為今日的開幕酒會添點花絮。我說到做到。你要記得,大野狼是很壞心的,小紅帽。”他輕點她的鼻尖。
她用力地拍開他的手,直瞪着他。不過被她眼前的深色鏡片阻絕,他完全感受不到她足以殺人的目光。
他離去之後,她窩在角落裏足足等了十來分鐘才鼓足勇氣進入會場。
一進入會場她便傻眼了,整個會場被擠得水泄不通。
“真是嚇死人了,從沒見過這等陣仗。”石幼芳擠到她身邊咋舌道。她指了指前方的人群又說:“J.C.在那裏面,他母親也在。”
“他……還活着嗎?”她瞪直了眼。
“當然。”石幼芳笑了出來,隨即她注意到韓書褆蒼白臉上掛着兩個大黑輪。“哇!我的天!你這怎麼了?”
“沒事。”她擺了擺手,直張望着“據說”徐傑希所在的位置,不想多作解釋。
“他怎麼是自己來?我以為你會去接他。”石幼芳也循着她的目光望着。
“我是……算了。”她搖搖頭,拉着石幼芳到角落取了杯飲料,吃着小點心。現下大夥的注意力都在J.C.的身上,沒有人理會這些精心準備的點心。也正好,她的肚子正在唱空城,沒人打擾她才能盡興地餵飽肚中的飢蟲。
“你餓死鬼投胎呀?”石幼芳見她吃個不停,忍不住輕嚷道。
她抬眼瞟了石幼芳一下,繼續吃着,還順手撥開頰上的髮絲……她這才想到早上竟然忘了將頭髮綰起,這可是頭一遭呢。她工作時絕對不允許自己頭髮披散着的。
石幼芳也注意到了。“你最近怪怪的,怎麼回事?”
抿着唇,她突然覺得食慾盡失,也或許是吃飽了吧?她撇了撇嘴,放下指間剛拿起尚未送入口中的小點心。
“你還在作那些奇怪的夢嗎?”石幼芳關心地問着。
她沒有回答,只是煩躁地一口飲盡杯中的飲料。她道:“我去一下洗手間。”將玻璃杯放回桌台上,她便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乾淨寬敞的化妝間竟然一個人也沒有,或許全都擠在大廳里想爭睹J.C.的風采吧。誰知道呢。不過這樣也好,她落得清靜。她站在鏡前取出口紅想補妝,可胭脂還沒點上自己的唇,她卻又失了興緻,對着鏡中人發起呆來。
不過她也沒有太多的機會發獃,因為化妝問的門教人推了開來,她下意識地抬眼望了一下,而這不經意的一瞥,教她瞪直了眼。
徐傑希?
她愣了兩秒鐘,連忙來到門邊他的面前。“這是女士的化妝間,男士的在隔壁。”
“我知道。”
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瘋了,竟然這樣闖進來,如果有別人呢?”
“不知道,沒想那麼多。總之,沒有別人不是嗎?”他無所謂地說。看了她手中的唇膏一眼,他道:“你不需要這種東西。”按着他便將之取下,隨手摜入自己的口袋之中。
“你──”她因着訝異而來不及阻止他的動作,不過她也不想費心與他爭辯。看了他身後的門板一眼,她責難地瞪向他。二你快出去,隨時有人會進來的。”
他笑着聳了聳屑。
她撇開了視線,有些怒意地低吼道:“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與你扯上任何的關係……”
他的雙眼不悅地眯了起來,可她一點也不在乎,她只想讓他遠離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被你攪得一團亂。外頭全都是記者,這時候如果有人進來──啊……唔……”
忿怒的低吼轉瞬間化成了驚呼與悶哼。
他將她拉進自己的懷中,下一秒鐘他便已吻住了她的唇。
不若之前兩次的輕啄,這回是扎紮實實的熱吻。他的雙唇密實地罩住她的,趁她訝異驚呼之際,他的舌竄入了她的口中,撥弄着她的。不止撥撩着她的唇舌,更挑動了她的神經,她甚至沒有想到自己該阻止他的吻,只知道自己體內翻騰不已的……熱。
一如開始,這個吻也結束得遽然。
他抬起頭,滿意地看着她因着方才一吻而顯得有些迷離,唇瓣紅腫而濕潤。
她垂着眼,任由他繼續擁着自己。因為若不是他的支撐,此時的她,恐怕有若融化的奶油攤軟在地上了。好半晌,她才推開他的手,拉開與他的距離,抬眼看他。
她在他唇上看到一抹胭脂……從她唇上沾染到的胭脂。她直覺地抬手為他抹去唇邊的嫣紅。可方才觸到他的唇,她又猶豫了……那樣的動作,太過親密。
他沒給她退縮的機會,在她遲疑的當下,他捉住她的手,吻上了她的指頭。
她一顫,直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不許,甚且伸舌逗弄着她的青蔥玉指。
“別這樣。”氣弱遊絲的話,缺乏說服力。不過他一笑,仍是放開了掌握。收回手深吸了口氣,她仍是有些輕顫地低喃:“老天,你……真的很瘋狂。隨時會有人進來的。”她總算相信了藝術家體內總有着瘋狂基因的說法。
她的話才剛落,他身後的門便被推了開,她驚跳了一下,直瞪着那扇門。
不過門板只被推開吋許,又教他給一掌給推了回去。他的動作更教她呆愣。
“有人嗎?麻煩開個門好嗎?”門外的人輕敲着。
她緊張地瞪着門板,擔心着門外的人突然破門而入。
他卻仍是一派地悠閑自在,不見一絲的心虛。一手撐在門上阻止門外的人進來,另一手撩起她的發,他說:“我喜歡你這個樣子,別老是把頭髮綰起來,看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她再次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他與她單獨處於女化妝間之中,門外有人隨時會破門而入,而且大廳里擠滿了記者巴不得連他如廁的鏡頭都給拍下,他竟然還有興緻在這兒談論她的髮型?
她的表情令他笑了出來。
“我的衣服被潑濕了,我要回去換衣服。”他扯扯胸口玷污的衣料以資證明。
“你要回去換了衣服再回來?”她有些傻楞楞地問道。
他失笑。“當然不,我只說要回去換衣服不是嗎?再回來?我又不是瘋了。”
“喂!裏面的,到底在做什麼?把門打開。”門外的人顯然失了耐性,加重了力道捶着門板。
她再度緊張了起來。視線在他身後的門板與他的臉上來回遊移着,她有些急促地問道:“可是,酒會還沒有結束──”
“你再不開門,我就去叫管理員了!”門外的人似乎很急,幾乎是吼道。
“再等兩分鐘。真的等不及就到隔壁上去。男廁空得很。”他雙眼仍盯着她的,閑散地應着門外的人,一點也不在意被人發現自己在女化妝間之中的可能。
感到自己唇角的上揚,她連忙伸手罩住自己的唇。
她真的瘋了,這個時候,她竟還笑得出來?
門外安靜了下來。這令她放心,隨即緊張的情緒卻又更高漲了起來。門外的人可能去找管理員了,也許幾分鐘之後門外會擠滿了記者與好奇的人。她神經緊繃地直瞪着他後方的門板,在心中揣想着再過多久那扇門就會被推開來。
不滿意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他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向他。
“我答應要出席,而我也已經出席了。至於你,也該善盡自己的職責不是嗎?”他全然不在意門外的情況,仍然是冷靜自在的模樣,他甚至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給你十分鐘,我先下去等你,在方才的那個小角落。”說完,他便轉身伸手欲推開化妝間的大門。
看見他的動作,她怔了會兒,旋即轉身飛也似地衝進了距她最近的一間如廁間。將自己鎖在小小的空間之中,她豎耳傾聽着。原以為會有爭執或是驚訝的喧嚷,可是等了半晌,什麼也沒有。
倒是她隔壁的門“砰”地被關上,隨即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她神經質地直想笑,不過她緊咬着下唇沒讓自己笑出來。
接着是沖馬桶的水聲,然後……天!更多的人進來了。她咬着唇,瞄了腕上的表一眼,不管了,反正這麼多人,誰也不知道誰是誰,沒有人會知道方才與J.C.在女化妝間獨處的人便是她。
做好了心理建設,她不忘按鈕沖水裝裝樣子。而後,她儘可能自然地步出了那個小小的空間。
洗了手,她吁了口氣。垂眼在包包之中搜尋着她的唇膏,可卻遍搜不着。
“拿去。”一隻唇膏遞到了她的眼前。
她由鏡中看到了她身旁的石幼芳,道謝之後韓書褆微笑着接下她手中的唇膏,微微前傾地為自己的唇補上顏色。
“剛才是你在裏面對不對?”
石幼芳的耳語令她心虛地一顫,口紅險些劃到頰上。
以指尖抹去唇線外圍的口紅,她沒好氣地白了石幼芳一眼。“你神經呀,嚇人。”抿了抿唇,她將唇膏交給還給石幼芳。
石幼芳看也不看便接了下來,瞥了距她們幾步遠的人,她更壓低了音量道:“剛才在門外的人就是我,我親眼看到他出去。你到底和他在這兒做什麼?”
“我……”咬了咬唇,遲疑了會兒,她老實地招了:“是我沒錯。我會告訴你,可不是現在,時間跟地點都不對。”看了表上的指針一眼,她一驚,道:“沒時間了,我會找機會告訴你的。”
說完,她便倉猝地離開了化妝間。
他說十分鐘,就是十分鐘。沒有準時下去,難保他不會上來找人。方才他們是運氣好,遇見的是石幼芳,倘若是別人,她只怕要終生不得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