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初相見的桃樹下,那首曲子的每一個音符,她至今不曾遺忘。

再見后的槐樹下,她與他一同避雨,當時說過的每一句話,她仍能倒背如流。

十三年了,他已不記得她。

香香想着想着,突然想哭。

「妳怎麼又失神了?」段惜鈺打倒一人後隨即看向香香。這一看,卻令他又好氣又好笑。

她的眼眶泛紅,像隨時能滴出淚水;悲傷襲上眉梢,櫻唇微抿,無聲透露出委屈之情。

「妳……」又在想些什麼?

段惜鈺剛要發問,體內的痛楚偏在此刻爆發,再也壓抑不住,一口殷紅的血倏地從口中噴出--

「段惜鈺?」香香大震,急忙扶住他。

她的驚呼聲打斷了段嫣然與段妖嬈的纏鬥。

段嫣然身形一轉飄離段妖嬈,目光一掃周圍,朝段惜鈺笑道:「不愧是我的惜鈺,十天半個月沒有活動,才剛恢復自由,拳腳的凌厲程度卻不減當初。」

「妖婆,少啰嗦!」段妖嬈突地襲擊她身側。

段嫣然不慌不忙的接招,同時悄悄在段妖嬈身旁佈局。

「妖嬈!」段惜鈺一眼洞悉段嫣然的意圖,急忙警告師弟。「避開她!」

待段妖嬈會意過來時,已然中了段嫣然的埋伏。

他的身邊遽然冒出一圈狂烈的旋風,將他困在中央。

「妖嬈,用內力擴張「陣」的範圍!」段惜鈺邁步趕去解圍。

「你的傷……」香香攔不住他,只好跟隨。

段嫣然見他們沖向陣式,心情更添快意。「妖嬈啊,幾年不見,你的腦袋變得不靈光了!」

「螺旋陣?」段妖嬈聽從師兄的話,用內力把圍繞他的旋風推遠了一些。

此時段惜鈺也進入陣中。「你隨我從東北方離陣。」

香香在陣外等候,他們剛離陣,後方又傳出段嫣然得意的笑聲。

「你們逃不掉了!」語畢,她移動方位將他們又包圍起來。

香香回頭望,霎時周圍竟吹起陣陣狂風,空中電閃雷鳴,頃刻間無數巨石突然砸向他們!

「巨石陣?」香香不知如何閃躲。

段惜鈺忍住傷痛,與段妖嬈合力擊碎巨石!

「姑娘,妳可別再發獃了!」忙亂中,段惜鈺不忘提醒經常失神的香香。

她聽了不由面色漲紅,心想:幸好他不知自己滿心思念的人是他,否則真不知他會怎樣笑話她?

「惜鈺,我的惜鈺……」段嫣然再次召集人手,在陣外看着段惜鈺。「在這座為你打造的籠子裏,你是逃不掉了!」

段惜鈺聞言停下,視線飄向年輕如少女般的段嫣然。

一男一女相互凝望。剎那間,從雙方眼中流露出的情思,居然像是戀人般的纏綿悱惻。

「師兄!」段妖嬈推着段惜鈺,打破他與段嫣然之間的氛圍。

香香卻被此情此景懾住。段嫣然……是她嗎?段惜鈺心中的人,是不是她?

「師兄,妖婆一邊佈局一邊召人,分明是想消耗我們的體力再生擒我們!」

師弟的話如洪亮的鐘聲,敲醒了段惜鈺的意識。

「我曉得,必須儘快破陣。」他端詳困住他們的陣局。

香香隨之回神打量局勢,明白此陣是以土木為基礎。她提議道:「用火攻!」

「不行,有陷阱。」段惜鈺眼神一閃。「必須用水!」

段嫣然在陣外聽見他們的對話,嘲笑道:「你們除了那身濕衣服外,哪還有水叫破陣呀?」

「自然有,師傅無須掛心。」段惜鈺笑了笑,轉身告訴段妖嬈。「你聽着,此次行動以保全你們為主。有機會你們就逃,不必管我!」

「不!」香香搶先叫道。

段惜鈺被她驟然激動的語氣震住片刻,緊接着交代師弟:「妖嬈,你要盡全力制住她!」

「師兄,你不要用交代遺言的口氣對我說話!」段妖嬈倒是先要求。

「我也不想。」段惜鈺溫柔微笑,在巨石襲來之前按住身邊兩人。「趴下!」

他推倒師弟與香香,隨即舉手一劃手腕-皮開肉綻,瞬間見骨!

「段惜鈺!」

「師兄--」

兩聲驚叫同時響起。

誰也來不及阻攔-眼看段惜鈺念出咒文,從他手腕灑出的鮮血立時猶如迴旋的狂風刮向四方,破了段嫣然的陣局!

「拿下他們!l段嫣然面色大變,馬上命令手下出動。

段惜鈺在體力到達極限之前迅速布出一個拿手迷陣。他的折作越來越僵硬,在最後的步驟完成之時整個人也隨即倒下。

「段惜鈺-」焦急的聲音接近他。

當他以為自己會撞上堅固的地面時,一個柔軟的懷抱卻趕在他倒地之前快速抱住他。

「段惜鈺!」

她到底是誰?

口口聲聲叫着他的名,那嗓音他曾在某處聽過,但他不記得了。

昏厥的前一瞬,女孩含淚的雙眼,深深印在他空洞的腦海中。

武林中,廣闊的太湖流域一向自成一派,不與外界往來;故太極會成為了主要的代表,統領太湖水域的黑白兩道;而太極會能有此能耐,全賴第二代會主的徒弟段惜鈺行走江湖,才有今日的龐大勢力。

午後的湖心,風平浪靜。

香香坐在船艙內,讓昏迷的段惜鈺靠在她身上,舒適地躺着休憩。

「水和食物。」段妖嬈走進船艙丟下東西,立即查看段惜鈺的傷勢。「他醒過沒有?」

香香搖頭。自從帶着段惜鈺逃出太極會以來,他就昏迷不醒。「外面有什麼風聲?」她的問題使段妖嬈面色微變。

湖面的船家多,消息流傳得也不慢,他方才在碼頭附近轉了半圈,的確聽到一些不利於段惜鈺的傳聞。

「妖婆放出謠言。」

香香掃視段妖嬈厭惡的臉,追問:「例如?」

「她說師兄對她有不軌的舉動,還說師兄……」段妖嬈咬牙,停頓不語。

半晌,他凝神傾聽船艙外的動靜道:「有船靠近。」

香香摸摸腰側的彎刀。有段惜鈺在,只怕她和段妖嬈會分心,沒心思迎接不斷的激戰。

「我們分兩路走,你負責把人引開?」她向段妖嬈建議。

「妳要帶他回家?」

香香遲疑了一會兒答:「……必須找大夫為他療傷。」

「妳哥認識有神醫之稱的人。」

她嘆口氣坦白道:「我不確定我哥會不會接納他。」

畢竟段惜鈺曾拒絕過她的求婚。儘管段惜鈺忘了一乾二凈,她家裏的人可還是懷恨在心呢!

船艙外有人快速接近──

「船里的人可是司馬商號的段總管?」段妖嬈與香香一驚,尚未反應過來便聽見來人以清亮的嗓音問道。

「誰?」段妖嬈走出船艙,迎面而來的是一位月眉星目的俊朗男子。「司寇飛煙?」

此人正是香香的哥哥,司寇家的現任宗主。

司寇飛煙正視段妖嬈,問:「她是否在此?」

段妖嬈轉身回艙告訴香香:「找妳的。」

她長吸一口氣,輕輕移動段惜鈺的身體,慢慢起身。

「哥……」步出船艙,香香沒抬頭,清風吹過臉面,一顆心惴惴不安。

司寇飛煙上下打量了香香一遍,確定她沒少根指頭缺塊肉,立刻命令:「進去吧!太極會的人正在追捕你們。」

香香瞧不出兄長的情緒,忍不住盯着他看。

她假借兄長的旨意動用家中各路好手,只為了助她進太極會救人。兄長應該知情了,他不生氣么?

司寇飛煙正好轉頭,吩咐周圍的部屬。「都過來,保護此船!」

他的視線與香香的目光錯開,香香只得退入船艙。

「他說了什麼?」段妖嬈等她進來后開口問。

「他沒說……」肯定是氣壞了。

段妖嬈瞧了段惜鈺一會兒,對香香道:「我另有要事在身,況且以我的處境,實在不方便照顧他。」

「我可以的,交給我照顧!」香香急切承諾。「我一定會保護他。」

段妖嬈天生冷漠的臉露出暖意,看着香香眼底對段惜鈺的深情,他放心道:「我相信妳。」

再往前去,上了寬闊的官道就算出了太湖的範疇。

煙塵起伏,伴隨着刺耳的蹄踏聲,司寇飛煙策馬追逐着前方的馬車。

「香香-妳出來!」

他心急如焚,手伸向車夫一把拉開,順便扯掉布簾。

「妳-立刻跟我回去!」司寇飛煙面色鐵青的朝裏面吼。

「噓!」車內的香香示意他放輕聲量。她的另一手摟緊了懷中昏迷的人。

「別大聲說話,會吵醒他。」語畢,她放開段惜鈺走出馬車。

「他醒了才好,省得顧這顧那的!」司寇飛煙拉起香香的手腕。「回家!」

「不。」她渾身充滿了不妥協的氣息。「除非大哥願意接納他,否則我只能帶他走!」

「妳想帶他去何處?」司寇飛煙脾氣上涌,握緊了香香的肩頭。

段妖嬈有私事先行離開,只剩香香照顧昏迷的段惜鈺。她本已孤掌難鳴,兄長的極力反對,鬧得她不得不帶着人一走了之。

「東武林。」找神醫獨孤氏。

段惜鈺昏迷三天了,尋常的大夫拿他毫無辦法,香香只有離開中原,去找身在東方的名醫。

「妳別傻了!這個男人正遭黑白兩道合力追殺,若外人曉得是妳救了他,妳還能有安寧么?」司寇飛煙忍住怒火勸着妹妹。「別管他了,哥哥帶妳回家!」

「段嫣然謊稱他背叛師門,又說他企圖姦淫她,還有……那些無中生有的罪狀全壓在他身上。哥你一定明白,事情不是這樣!」

「事實如何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司寇飛煙氣急敗壞大吼:「單憑妳一人,有什麼本事藏匿他,還妄想帶他去東武林療傷治病?」

「大哥,說話小聲些。」香香壓抑着聲音,不願打擾車內的人。「你放心,我不會給家裏添麻煩。」

司寇飛煙聞言苦惱道:「哥哥不在意麻煩,哥哥怕的是妳有危險!」

事不關己,哥哥自然不在乎外人會怎樣。可她放不開,段惜鈺對她而言,不是外人!

他是她從小到大放在心裏珍藏的美夢,即使必須爬上懸崖峭壁才能接近他,她也毫不遲疑。

她最終的夢想,就是能與他情投意合。

香香垂首,想到心上人,心房微微抽痛。「他的臉已遭毀容,只需略變裝束,沒人會認出他。」

人人都說太湖的段惜鈺艷若桃李,而今那人失去了原本的美貌,卻沒有影響她對於那個夢的執着。

「妳清醒一點!」司寇飛煙加重了語氣。「哥知道妳愛慕他多年,爹娘還曾向他提親,可他明明白白的拒絕了!他早巳拒絕妳了!」

「那又如何?」香香的手使勁交握着,暗自回味擁抱段惜鈺時的感覺-為了那點溫暖,她不能放棄。堅持下去,他們一定會有情投意合的一天!

「什麼如何?他現在身敗名裂,我們在旁邊看笑話即可,何必惹一身腥!乖,聽哥的話別管他了,妳和他不可能的!」

香香甩開司寇飛煙的手表明:「我在乎的並非是與他相守。現下他有危難,我只想幫他,不求別的!」

「如此而已?」司寇飛煙一臉不信。

「我承認忘不了他。」香香轉過身,輕輕撩開布簾,眸底映出車內的男子,他憔悴的病容令她心疼。「此時他孱弱得不堪一擊……」

淚,在眼中打轉。

「哥,心愛之人有危難,你教我如何撒手不理?」放下帘子,抹了抹淚花,香香再次面對兄長。

「妳非要帶着他亡命天涯就是了?」司寇飛煙氣息紊亂地吼道:「為了段惜鈺妳連家都不要了?」

他不甘心呀!最寶貝的妹妹竟全心向著一個曾拒絕她的男人!

香香拚命搖頭。「我只照顧他一段時日,等他傷愈無恙了,我便回家。」

「當然,一旦他復原了自不要妳在身邊礙手礙腳。」司寇飛煙惡意打擊。「自作多情,也不想想人家是否願意讓妳照顧?」

香香臉色倏地發白,如遭重創。

司寇飛煙見狀起了悔意,柔聲討好道:「我只有妳一個妹妹,怎麼捨得讓妳涉險!」

「我只想幫他……哥,你好煩!」香香哽咽。司寇飛煙若再說下去,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揮搴而上,打得他不能再反對。

司寇飛煙嘆氣,肩上彷佛有千斤重般乏力道:「回去吧!我答應妳收留他。」

「哥?」香香訝然抬眼。她剛剛還想偷襲他,再趁機逃跑呢!

「你去東武林找獨孤醫治段惜鈺的傷,但妳認識獨孤嗎?他若不肯出手相救,你不是白跑一趟?」

香香難為情的答:「我知道獨孤前輩與哥哥有些交情,我若以此請求獨孤前輩伸出援手,想必他不會拒絕。」

「這不是利用我?」司寇飛煙無奈道:「妳乾脆回家等着吧。我替妳請獨孤過來,讓妳利用得更徹底,免得長途跋涉累壞了。」

香香凝望兄長,為他的寵愛而愧疚。「哥,對不起。」她鼻酸得厲害,明知會帶給司寇飛煙困擾,仍舊無法放開段惜鈺。

「別哭!」見妹妹淚眼蒙眬的樣子,司寇飛煙心疼無比。「我有三個條件!」

「條件?」香香一愣。

「第一,妳自己照顧他,待他恢復,妳即刻遺他離開,不能再與他往來!」

「親手照顧他是肯定的,但趕走他我不答應!他在武林已無立足之地,短期內我不能趕他走!」

司寇飛煙粗着嗓子道:「我的第二個條件妳若辦得到,今後不管妳和他做了什麼,我一律支持到底。」

香香疑惑,不解的望着司寇飛煙。

「我們司寇家的人從沒一個像妳這麼窩囊,喜歡一人十幾年,竟連讓他知道都不敢!」

「哥,你這話和第二個條件有什麼關聯?」沒關係的話就快住嘴,不要再奚落她了!

「當然有!」司寇飛煙生氣地喊。「第二個條件是,妳得設法讓他愛上妳!」

「什麼?」她懷疑自己耳朵是否出了毛病?

「隨便妳想辦法、使手段得到他的心!只要他全心愛妳且答應娶妳,今後哥就當他是司寇家的人,他的仇敵,哥幫他解決!」

香香咬住唇,司寇飛煙如此為她着想,讓她的眼再度浮現水光。「哥,我不能勉強他……」

「我不管!我只希望我妹妹的付出能得到響應!」人生在世有多少個十三年,教他眼看着妹妹為一個毫不相關的男人繼續黯然神傷?!

香香猶豫了。若沒有兄長的庇護,憑她一人未必保護得了段惜鈺。

「我……答應你。」她只有妥協。「我會設法讓他愛上我。」

說出口的話像有奇異的力量,帶給香香一股勇氣。情投意台……她的夢想啊,怎麼可以不去爭取?

「假如他始終不愛妳,妳必須離開他,不再與他相見。」司寇飛煙要求。

香香眼眶含淚,輕輕頷首。

「第三個條件……」

「哥,不要趁火打劫。」香香輕瞪他。

「我要提防他為了得到司寇家的庇護而假裝對妳好。」

「他不是這種人!」香香辯道。

「他也不是以前的段惜鈺!我告訴妳,他確實和段嫣然有段私情!」司寇飛煙忍不住說出他所知的內幕。

香香並不震驚,她以平靜的表情接受了他說的話。「我知道……」

「妳知道?師徒之間是違反倫常的,妳知道?」

「我知道!」香香大聲喊,不願司寇飛煙借題發揮。「這無關緊要!」

「……我不管妳包容他到什麼地步!妳只需遵守我的第三個條件:在他娶妳之前,不能讓他知道妳是司寇家的人!」

「那我該以什麼身分照顧他?」

「隨便妳捏造一個卑微的身分,我得確定他是喜歡妳才娶妳!」

「倘若有人告訴了他呢?」香香猶豫。

「那也算妳的過失,我會立刻趕他走!」

香香聽着兄長嚴厲的話,心裏卻是溫暖的,她暸解司寇飛煙只是擔心她付出太多又得不到回報。

「我明白了,哥。」香香先承諾,今後若有變化再另行打算。「你的條件和要求我全答應。」

只要段惜鈺活着,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算遲早兩人會分別,這樣痛苦的愛戀,拖一天也是幸福。

司寇府邸正後方有一片山林,林中佈滿了機關,意在禁止外人入侵。

香香帶着段惜鈺住到山中,親自照顧病殘的他。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段惜鈺始終沒有清醒。

「天又亮了。」走進他的寢房,香香打開窗,讓陽光與風流進房裏。「今天,你會不會醒過來?」

她問着,而他沒有回答。

「我和你說話,你都聽不見嗎?」她俯身看他,端詳他逐漸紅潤的臉色。

他不再蒼白如屍體一般毫無生氣,她將他養得有了些生機。香香開心一笑,手指撫過段惜鈺的發。

「你的臉仍沒長鬍須……」不像哥哥司寇飛煙,幾天沒刮下巴就胡碴一堆。

床上的人沉睡如常。

「我要幫你梳發了。」無論他聽不聽得見,香香每做一件事前總是先告訴他。

她扶他坐起身。「你又出汗了。」手觸及他的單衣,察覺有些潮濕,連忙為他換上乾淨的衣裳。「我準備了一套新的枕被,已經洗過了,待會幫你換上。今夜你會睡得更舒適。」

現正是春季,陽光嫵媚,可惜有人沉睡着不肯清醒。

香香扶他坐入輪椅。「你坐好,我推你出門晒晒陽光。如果你張開眼睛,就可看見滿山的春花開得多漂亮。」

段惜鈺沒有反應,文風不動。

「獨孤前輩說,你是有意識的睡着不醒。我不懂為什麼?」

山風吹過,香香手執梳子,整理他的長發。

「你的頭髮又長了,像絲緞一樣,即使不梳理也不會糾結。」她掬起自己的髮絲與他比對。「我的發色都沒你黑……」

大把青絲滑過她的掌心,流逝的每一縷彷佛都是她枯腸的相思。

香香笑着,輕輕的笑着。半晌,她的笑容凝固了,猛地低下身子,從輪椅后抱住段惜鈺的肩。

「你快點醒過來!段惜鈺,快點醒過來!」她不要他如傀儡般不說不動!

雖然這樣的他能讓她留在身邊一輩子,但她更想看見從前那個自由的、流雲似的段惜鈺──

談話時的恬然,舉止間的施然,言笑中的悠然,都將他襯得彷佛如同世外謫仙,教人迷醉。那般美好的人,是她最美好的夢。

為何,她只能對着毫無感覺的他傾吐愛意?

他沒有感覺……也許等他醒了、走了,再分別個十三年,他又會忘記她了。

可是她……忘不掉的她,一個人怎麼辦?

「你醒過來!什麼事讓你寧願睡着不肯面對?如果有人傷了你的心,相信這世上一定會有其它人讓你開心。你可不可以……清醒,給別人機會?」她喃喃自語。

卻無人回應。

她問的人、盼的人就在懷裏,竟然還是不能給她任何響應,香香難過得哭了。

在她的手臂環繞中,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眉心微微一緊。感覺到身後的香香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發出細細的飲泣聲,男人眉心的皺痕逐漸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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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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