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堆了滿室。
卡片上,一句句的「對不起」,「我愛你」。
送花的署名者——花蒲英。
已經兩個禮拜了,每天早上一束「對不起」,晚上一束「我愛你。」
早上,總是一大早就送來,收件人都還在睡……
林綠墨代為簽收,讓送貨員離開後,兩手抱着那束花進到房裏。
「你處理。」她把花隨便擺在房間角落。
「……你別收了。」床里的人兒趴着睡,連眼睛都沒張開。
「不收,送貨員又站在門口,口渴了還跟我要水喝,更麻煩。」她抽出一張卡片,丟到床上給她。「看看。」
「到底是誰這麼惡作劇?」柳芷芸嘆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拿起卡片。
「你這麼肯定不是花蒲英送來的?」
「……他不做這種事。」她拆開粉紅色信封,看着那張卡片上的字句,惺忪睡眼瞪大了,腦袋清醒了過來。
「寫什麼?l林綠墨看她表情突然變了,忍不住問。每天早上固定的那句「對不起」,看樣子似乎換了詞了。
「……約我晚上吃飯。」綠荷堂是什麼地方?
「哦,去看看吧。如果真的是花蒲英,就恭喜你。」
「不可能是他。」
「不管是不是,去了就能見到送花人。」
「……墨姊,為什麼是他,就恭喜我?」
林綠墨看她一眼,「你嘴裏說花不是他送的,但心裏很渴望是他吧?」
「……沒有。」
「那就算我猜錯吧。起床吃早餐。」她走出房間。
柳芷芸低頭,望着卡片上的宇……是花蒲英的字,但不是他寫的……他不可能會寫這些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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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荷堂」位在半山上,原來是一家還未開幕的觀景餐廳。
這裏採用中式建築,一片綠意,有園中園,樓中樓,擁有絕佳的視野和私隱。
「請在這裏稍候。」
她望着門關上,耳邊飄著輕柔的音樂……她轉頭,看看她被帶進來的地方。
牆上掛著綠荷水墨,珍品展示桌上擺著古董花瓶,半圓形拱門走出去是一個露台,外面剛好是一輪銀輝色的明月;月下,擺著一組古色桌椅,桌上已經擺了幾道佳肴……
砰!
她回過頭去——
門,被花蒲英推開了。
他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她一眼便看出來,他是給騙來的。
「芷芸……」
「最近,有人冒你的名字每天送花過來……挺困擾的,所以我才過來看看。」她很快的說,才對着他淺淺一笑。
他攬眉,回頭把門給關上,走了過來,「我會解決的,以後不會有了。」
「……所以,花不是你送的,那些卡片也不是你寫的……」早知的事實,為什麼一顆心卻還是莫名的空了?她可真傻,難以控制的感情一部分還對他有所期待!
他狐疑地低頭望着她,「你希望是嗎?」
「不是!……我早就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了。」她垂眼,嘴角勾著俏笑掩飾了莫名的一股躁意,很快的說:「不過我想你知道是誰做的了,既然你會解決,那沒事了,我走了。」
「如果是我做的,你會回來嗎?」他拉住她的手,緊緊的握住,不肯放手。
「不會。」她瞪着他的手,緩緩抬起頭,露出一臉笑,「原來你希望我回去啊?沒想到我行情這麼好呢。」
「……不想被我直接帶回家,就別對我笑。」他熾熱的目光和低啞的嗓音里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望。
她一怔,訝異地愣住,隨即慌亂了一臉,匆匆低下頭,心臟鼓動著狂跳聲,「很痛……你放手。」
花蒲英緊緊抓住她的手,隨着她臉上的變化:心臟也跟着活絡起來!
「原來,你希望我帶你回家。」他眯起眼,眼裏有了光芒。
「才沒有!」氣急敗壞的否認了,她羞憤的目光卻不敢看向他。
「那為什麼你臉這麼紅?」他一把握住她兩隻手,另一隻手撫摸着她柔嫩滾燙的臉頰。
「……那是腮紅!……討厭,你不要碰我!」無論她如何閃躲,就是躲不開他的手。
「我跟你在一起那麼久了,你是不是有化妝,我會看不出來?」花蒲英瞅着她窘迫的模樣——一瞬間,他彷彿看穿了她在出門前心裏的掙扎和此時牽挂在心的思緒。「芷芸,你現在是不是想起我們在一起時,我說,我喜歡你素凈的臉那時候……」
一抹驚訝和慌亂抹入她眼底,她對他瞪着大眼睛,但嘴裏卻堅決否認,「你在說什麼?我根本不記得你說過這種話……我沒化妝,是因為這幾天皮膚過敏。」
「哦……所以,臉頰才這麼燙、這麼紅?」他用指背輕輕摩着她的薄臉皮,瞅
着她羞憤又倔強的模樣,眼裏升起希望的火光,他低頭緊密地貼着她的耳朵,用低啞火熱的聲音說道:「老實承認你還深愛着我不就好了嗎?」
「你——你喝酒了?」她聞到他呼吸里有着濃濃的酒味,立刻就沮喪地垮下臉來,「你喝醉了,難怪胡言亂語。放手啦,我要回去了!」
他的確有喝酒,不過喝得不多,在那隻狡猾的泥鰍打算灌醉他之前,就被他察覺了詭計……
「芷芸……」花蒲英怱然一個重心不穩,拉了她一把。
「啊……」她嚇了一跳!一瞬間確定他真醉了。
「……我愛你,回到我身邊來,我需要你!」他順勢把她給摟入懷抱里,緊緊的鎖抱住。
她掙扎的拳頭方才抵在他胸膛,卻動也不動了……內心深處沸騰著一股酸楚和疼痛,一下子眼睛就蒙上霧氣,再也看不清了……
「你喝醉了。」只有喝醉了他才會說這種話……即使如此,她卻還是傻傻的深受感動……這算什麼?他真的知道他懷裏摟的人是誰嗎?
「芷芸,告訴我,你對我的感覺……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嗎?」他沙啞地呼喚着她的名。
她瞠大了一雙眼,眼裏:心裏全在這一刻熱了、融化了,在他喊着她名字的這一刻……反正……等他清醒,他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我以為對你而言,我一直都是當時那個提着行李、厚著臉皮硬要擠進你家門,被你看不起的女人,所以在你眼中,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存在。」喉嚨一陣滾燙,如果不是他醉了,這些話她只會放在內心深處,不可能向他抱怨。
他內心蕩著一陣訝異,他早巳忘了她當時怎麼接近他……
「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就算有,那也只是在我還不了解你的情況下,只有一開始的時候。如果你對我而言是微不足道的,我不會讓你留下來?相處這麼久,你應該了解我的,我從來不讓礙眼的人在我面前晃。」他撫摸着她柔嫩的瞼,尋找着她的唇,吻着她,「我承認,我從來沒有好好的了解過你……也是因為我認為你會一直待在我身邊,我沒想過你會離開我……芷芸,為什麼要離開我,你不愛我嗎?」
她動也不動,緊咬着唇,任憑他吻着她的嘴唇,撲鼻而來的酒精彷佛也同時催化了她……反正他酒醒後,就都不記得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蒲英,我愛上了你。」她眼眶裏積了淚,鼻頭一陣酸楚。
他眼裏閃起激動的光彩,終於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嘴角寬鬆了許多。「芷芸,我——」
「但是,你把我傷得好深。我知道你心裏始終只有一個女人,你的深情我很感動……所以你愛上和你的舊情人神似的李伶芝,我無法怪你……但是……蒲英……我的心真的很痛,你知道嗎?」她希望說出來、發泄出來以後,她可以不再那麼痛,她可以忘了他。反正,她以後不再見他了,這是最後一次了。
「芷芸……」她眼裏傷痛的痕迹,隨著滾落的熱淚灑得他一顆心沸騰,聲音哽咽。
「我承認,我深愛着你,到現在仍然無法忘記你……但是……為什麼你愛上李伶芝了,卻不告訴我呢?……你把我一個人放在家裏等你……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我最恨,男人有兩心……我愛你,但是我無法原諒你。」她低頭,一眶淚浸濕了他胸膛。
他緩緩擁緊她哭泣顫抖的身子,才知道他傷她多重、多深……
「……抱歉……芷芸……我很抱歉,我沒有好好珍惜你……對不起……」
她一怔,驚慌地瞠著濕熱的眼,瞪着他的胸膛……他灼熱嗓音里含着聲聲歉意,卻一點也沒有換來她的安慰和欣喜,只是讓心軟的她更加難受罷了。
「你喝醉了……你喝醉了才會跟我道歉……但我不要你道歉,我不需要……我想忘記你,接着過我自己的生活。等我嫁給方亞斯,我要過幸福的日子,我不要像我母親一樣,一輩子守着一個不再愛自己的男人,我不要……」
「我愛你!」他本來以為只要是她的選擇,他願意尊重她,但直到此時他才發現他原來一點也無法承受她即將離他而去的事實!
他從來不曾這麼大聲激烈而熱情的宣誓過他的愛情,一句話就喝止了她拚命鞏固內心城牆的喃喃自語。
柳芷芸有些慌亂,有些驚恐,緩緩別開了眼,「……你只是喝醉了,等你醒來——」
「我沒有醉!」花蒲英緊緊抓住她的肩膀,讓她看着他的眼睛,「芷芸,我愛你,我愛的是你,不是李伶芝……我曾經以為我愛上她,但那只是錯覺。我和她在開始之前就已經結束了。芷芸,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回到我身邊?」
他沒有醉嗎?她仔細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醉了,一雙眼睛騙不了人……但他的焦距的確毫無渙散的感覺,他深邃的眼神里寫滿深厚濃情映着她,他雖然有一股酒氣,但的確看起來神智清醒……那他剛才……是騙她的?那她——
她一臉又羞又惱,萬分不自在,沒想到他也會要這一招,把她的心事全給證出來了!
她幾乎是有些惱羞成怒了,但她很快就又藏住了自己。她深吸了口氣,「我答應嫁給方亞斯了,我不會反悔。而且我對你的信心,在我等待你回家的那幾個月裏,都已經磨掉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對我,你什麼都不用做,去找你自己的幸福就夠了。」
她晶瑩淚眼閃著堅強和堅決的光芒,她是個理智勝過感情的女人。她曾經讓感情打敗過一次,才會在他這裏傷痕纍纍……她不再嘗試第二次了?
「……你愛我,你不可能嫁給我以外的男人,」他眯起了眼,眼裏有着灼燒的疼痛和嗜血的痕迹。她的話像熾熱的火焰灼傷了他,而他想狠狠砍了那個她口口聲聲要嫁的方亞斯!
「我跟方亞斯之間也許沒有愛的成分,但我們信任彼此,關心彼此。也許我們不會時時刻刻牽挂對方,但是這樣的婚姻,反而比較輕鬆自在。我應該要感謝你,讓我明白,這才是我要的幸福。」她重拾盔甲,把自己的心牢牢的守住。
花蒲英緊緊抓着她的手臂,明知道她全說些虛話,故意惹惱他,打着激怒他的主意,要他拂袖離去!但是他卻無法不在此時想起他母親說的話……
我可告訴你,你只剩下最後一次機會了!等她嫁給方亞斯,她就再也不會回頭了——因為,她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她自己絕對不會這麼做!
「芷童,你聽好——方德生沒有病!你父親早就向他的夫人坦承他的過去了,他們夫妻是為了逼你和方亞斯結婚,才假裝重病!」他絕不讓人要卑鄙手段得到她!
柳芷童望着他,緩緩張大了嘴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知道方德生是她父親,但她更訝異的是他驚爆出的內幕——
「你……你怎麼知道……」
「只要深入調查就知道了。」
「……這是……真的?」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呢?她父親怎麼可以拿這種事來騙她?這些日子她掉了多少淚?
「芷芸,你對我已經沒有信心了,我能在這種時候還編謊言來騙你嗎?」她蒼
白的臉色道出了她決定嫁給方亞斯的重要因素,果然是為了方德生病重。他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忍不住想緊緊抱住她,疼惜她……他俯身,親吻着她的臉、她的唇……
她眼裏寫著慌亂和猶疑,目光早已遠離了他,想起這些日子……她從方亞斯那裏得知方德生重病不久人世以後,想起了過世的母親,想起萬一方德生往生了,她就真的變成孤女了。雖然她總是嘴硬不肯承認,但……其實從方德生頻繁的出現在
「芸姬十方」以來,她就無法再冷眼漠視他了。
她無法讓他就這樣帶著遺憾過世,才和他相認,答應他嫁給方亞斯……但是,這是騙局?
「芷芸,你很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你要的幸福,你只是不能原諒我而已。」他輕輕撥弄她的發,撫摸着她臉兒,「你愛的人是我,我不許你嫁給我以外的男人!」
一個重重的吻烙了下來,才把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她瞪着他,慢慢消化他的話。他的意思……是說,她只能嫁給他嗎?——他是在向她求婚?
她猛然推開了他!
「芷芸?」
即使她愛他,但她從來都不喜歡他的強勢和自作主張。
「我很感激你讓我知道事實真相,不過……我和方亞斯連結婚證書都簽好了。」她的心已經受傷了,再也禁不起再一次的碰撞了……
「——你說什麼?」
「結婚證書上的日期壓在雙十節,當天律師就會把結婚手續辦妥。」她自己的心,她得好好守護才行。
「你這個笨蛋!你為什麼要簽這種東西!」
「……與你無關。」她瞠視他。他憑什麼罵她?
「你——現在是跟我賭氣的時候嗎?」他咬牙。
柳芷芸睜大眼睛,他到現在還以為她會回頭跟他,那他真的是太自大了!
「我沒有賭氣,我是很生氣被騙了,不過反正嫁給方亞斯也——」
「你只能嫁給我!」
他怒聲咆哮,差點轟掉她的腦袋!
她瞪着他的蠻橫和強勢,半句話也擠不出來。
她明明應該很生氣,她應該要俏笑着告訴他,她只想嫁給方亞斯……但她卻莫名地漲紅了臉,噤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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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拆穿了。
方德生得知是被花蒲英破壞了好事,氣得衝出醫院找他算帳!
花蒲英被迫中止會議,回到辦公室來見——他未來的岳父。
「既然芷芸已經認了你,那我應該喊你一聲……爸。」
「不必!花蒲英,你顯然忘了你曾經差點就和亞鰈訂婚了,當時我是怎麼告訴你的——我絕對不可能把我的寶貝女兒嫁給你這種人!」他差點就能和女兒團圓了,現在他把女兒再次不理他這筆帳,一併記在花蒲英頭上了。
「爸,你誤會了,那時我已經跟芷芸在一起,照片上的女生就是芷芸,你可以問她。」
「你還敢說!我從她十七歲起就把她交給亞斯照顧,你以為我為了什麼?我可不是為了把她交給你!」
花蒲英眯起了眼,眼裏閃過深冷的光芒。「……原來你從那麼早之前就花盡心思想撮合他們。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我和芷芸在一起,還故意拆散我們?」
「不錯!本來我一直以為他們兩人交往得很順利了,卻沒想到那只是亞斯放出來的煙霧彈!尤其芷芸真正的同居人居然是你——我怎麼可能會允許!」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裝重病迫他們兩人結婚……」而他,又因為過去未能完成的戀情:心中有着憾恨,迷失在李伶芝那裏,差點就失去了心中真正牽挂的人兒,讓方德生的計謀得逞了,干鈞一發,幸虧他及時回頭。
在他攬眉思付,慶幸之餘,方德生卻故意不讓他好過,「就連伶芝也是我拜託她的!她只是覺得好玩,才答應我。她還特別搜集資料,把你的舊情人大大模仿了一番,沒想到你這樣就上當!你根本沒有資格和我女兒在一起!」
花蒲英怔住了,他可萬萬想不到連李伶芝都是他用來拆散他和芷芸的陰謀詭計——他眯起的眼裏點燃了暴怒的火焰!
他居然是被他給設計了!
方德生瞅着他,眼看着他氣怒難平地緊緊掌握起火爆的拳頭,嘴角隱隱扯起一絲難以被察覺的詭笑。
只要他一拳落下來,打掉的是他和芷芸之間僅剩的一丁點機會。他住進醫院的同時,也能抓回他女兒的心。
「……果然薑是老的辣。不過,我也因此才能看清自己的內心世界,我真正愛的人只有芷芸……這一點,我應該感謝你。」到底是他自己亂了心,可沒有人逼得了他,這他不能怪任何人。「不過……既然有了一次教訓,我不會再上當了。」
一次錯,可以說是一時不察,兩次還錯,那他大可從這間辦公室滾蛋了!他脾氣火爆,可不代表他沒有腦袋,方德生想再次設計他,那可真是小覷了他!
方德生登時惱火地瞪視他!
「……很可惜,亞斯已經答應我要娶芷芸,他們連結婚證書都簽好了,你沒有任何機會了!」
「那種東西,只要我在雙十節之前和芷童結婚,就只是一張廢紙。」
「好!我就看這剩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你怎麼讓我女兒點頭答應嫁給你!她心裏那股傲氣可一點都不會輸給她母親!」
花蒲英扯起眉頭。這一點,他已經嘗到苦頭了……過去她幾乎什麼都依他,這次他以為他道過歉,她就會原諒他了。結果,他是太大意了,竟讓她跑得無影無蹤。
為了保險起見,他應該先撕掉那張結婚證書。他可不想眼睜睜看着她當真和方亞斯步入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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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集團總部大樓
三十一樓的建築採用鋼骨結構,南側是花崗石之單元式帷幕牆,北、西面用的是鍍膜復層中空玻璃,整體提供了絕佳景觀、隔熱、隔音及透視度。
總經理的辦公室在二十五樓,有一整面玻璃牆,前方沒有更高的建築物阻擋,擁有很好的視野。
「把結婚證書還我!」她一進辦公室,就向辦公桌後那個男人伸長了手。
方亞斯緩緩放下筆,冷不防朝她手心甩了一下!
「啊……痛耶!方亞斯,你知道那是一場騙局了,還留着證書做什麼?」她實在不得不懷疑他設計一場婚禮背後的動機。
「你這麼急着嫁給花蒲英?」他靠向椅背,身後就是玻璃牆。
「我才不會嫁給他呢!但我也不要嫁進方家!」她的人生是她自己的,她厭惡被設計,被主宰。
「哦?你不是不嫁給我,是不肯嫁進方家啊?」方亞斯嘴角揚著揶揄的笑容。
「我——」
嘟——他辦公桌上的電話,內線的燈忽然亮起,打斷她的話。
「什麼事?」方亞斯按下擴音鍵。
「總經理,忟龍的花總裁來了。」女秘書嬌滴滴的聲音傳了過來。
柳芷芸訝異地瞪大了眼睛。
「好,請他進來。」
「是的。」
他一伸手按掉內線通話,柳芷芸馬上繞過辦公桌跑過來,「你怎麼可以讓他進來,我不要見他!」
「他跟我的秘書約了時間的,我總不能趕人走。別忘了你才是闖進來的人。」他一臉優閑地敲著椅把。
「那你出——」
喀……門被推了開來。
柳芷芸一臉慌亂,整個頭皮發麻,來不及叫他出去,她立刻就把他連同旋轉椅一起推出辦公桌外,穿着窄裙鑽入桌底下藏起來。
秘書開了門,把客人給請進來,才又把門給關上。
花蒲英一進門,看見一個怪異的景象……方亞斯原來喜歡玩轉椅子遊戲嗎?
他坐在椅子上,轉了兩圈,伸手貼著大面玻璃才停了下來。
方亞斯扯起眉頭,嘴角有些抖動,回頭往桌底下掃一眼,有一雙大眼睛正拚命瞪視他,警告他。
他從椅子裏起身,拉了拉西裝外套。
「方總經理的興趣……挺特別的。」花蒲英瞥向那張旋轉椅。
「見笑了。請坐。」他走向沙發。
花蒲英在他對面坐下來,「我希望你把芷芸簽的結婚證書交出來,以後有任何需要,我全力配合。」
方亞斯望他一眼,緩緩按揉眉心,「我和芸姬的婚禮已經是進行式,禮服訂了、婚紗拍了,飯店也訂了位,菜色都選好了,就連喜帖也已經在印製當中。」
「所有的損失我負責!」
「所有的損失?現在除了新娘的身分列為最高機密以外,整個商業界都知道我
要結婚的消息,全部人都等著拿方家的喜帖,一旦婚禮取消,有形的損失還不算什麼,但這當中包括我、方氏,不管是形象、名譽、信用都將受損。你說,你能負全責?」方亞斯蹺著腿垂眼,深不見底的眼裏隱約閃著一絲算計的光芒。
「……方亞斯,既然你沒有一口拒絕我,我當你沒有執意要娶芷芸的意思。可以嗎?」
方亞斯扯起嘴角。這就是他喜歡跟精明的人談話的原因,不用浪費太多時間。
花蒲英攬眉看見他點頭。……他果然沒猜錯,方亞斯一開始就是以交易為目的,等着他上門來談。
「不過,我先問你一句:你可是真心愛芸姬了?」
「……我絕對是真、心的。」
「你可以保證,不再三心兩意?」
「……當然!」
「那就一切好說了。」他相信花蒲英的承諾。
「那麼——」
花蒲英本來已經要他開出條件來交換,卻忽然打住了……他的目光跟隨著方亞斯的視線,緩緩轉過頭去,焦距落在一面玻璃上——
由斜側的角度,玻璃上清晰的照映出來方亞斯辦公桌底下的景物……一個縮著身子、長發披肩的女孩蹲在那兒。
那頭長發,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方亞斯好整以暇地抱起胸膛,蹺著雙腿靠向沙發椅背,眼看花蒲英一瞬間沉下臉來,起身走過去那副怒騰騰的模樣……看樣子他找人找到抓狂了。
「呀啊——」
「終於讓我逮到你了!」
花蒲英像抓小雞一般把她從桌底下抓了出來。
方亞斯的嘴角這才快意地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