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幾天後的早晨，窗外依舊綿綿細雨不斷，即使下了連夜的雨量，天空的雲層依舊厚到透不了光，彷彿有宣洩不完的雨水似的，雨勢始終未曾歇緩半刻。

由於杭州的許多產業道路只要遇到連夜豪雨，多半會造成積水及膝的災情，所以洛平也順理成章的給自己放了幾天假，在家裏他依舊可以靠網絡系統與公司密切合作，絲毫不影響到工作上的進度。

也因為洛平今天一整天都打算待在家裏，所以章玲瓏原本要出門的計劃也就不得不打消了。

窩在房裏一整個早上的她，除了不停對着窗口嘆氣發獃外，只能聽着刷刷的雨聲，看着蒙蒙的景緻，除此之外根本就沒啥事情可做，不過光是一成不變的上午就讓她快要悶出病來，她實在很難想像未來幾天她該如何度過。

“唉。”又是一聲無奈的嘆息。

章玲瓏無力的仰躺在床上，雙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想想自己住在洛家也有一段時間，對洛家的印象只是又大又舒適，卻不曾到其他房間去探索一番，還記得祥嬸曾說過閣樓有一間藏書閣，裏頭似乎有許多珍貴的古書籍。

章玲瓏沉默了一下，隨即迅速坐起身子，回頭望向門口處。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她何不到藏書閣里去晃晃，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不錯的文物來閱讀，總比老待在房裏唉聲嘆氣還要有意義許多。

念頭一決定，她立刻將凌亂的長發以髮飾盤成一個髻，將手電筒從抽屜里翻了出來，好整以暇的走出房門。

沿着長長的走廊走到盡頭，可以看見一個通往閣樓的木製樓梯，延伸而上的是一處陰暗的角落。

看着那消失在黑暗處的樓梯盡頭，章玲瓏不由地咽了口口水，要不是現在是大白天，她壓根不敢上去瞧個究竟，畢竟這屋子這麼大，住的人卻沒幾個。

經過一番猶豫，章玲瓏仍是鼓起勇氣往閣樓走去。

踩在老舊的樓梯上，可以清楚的聽見木頭在重力的施壓下所發出的“嘎嘎”聲響，以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木頭味，兩者結合起，更加襯出這棟屋子的年歲。

站到頂點，伸手找到電燈開關后，燈泡式的照明設施立刻驅逐了黑暗，閣樓里唯一的一扇門也同時映入眼帘。

章玲瓏蹙眉的看着那扇木雕門扉，這裏雖然隱密不易發現，卻是一點也沒有沾染到塵埃，祥嬸工作的細心態度由此可見。

上前輕推斑駁的木門，伴隨一聲長長的“咿呀”，門扉開啟，迎面而來的是濃郁的書香味充斥她整個嗅覺，還有淡淡的光從屋頂上的玻璃窗透了下來，自然採光的獨特建築讓藏書閣不須任何燈光即可一覽無遺。

章玲瓏訝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想不到這裏的書量竟如此豐富，整個閣樓里到處擺滿了書本與冊子，這裏簡直像個小型圖書館一樣，連類型、科目都區分的相當仔細，讓她幾乎目不暇給。

看着成列成排的古書，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拿起一本書窩在角落，好好的閱讀一番了。

章玲瓏心裏揚着笑，興奮的開始在這堆書海裏頭找尋自己想要的書籍。

從學生時她就極愛窩在書局裏面，自從畢業後到現在卻都一直沒有時間重溫的以往的樂趣，如今在洛家竟能有此新發現，她實在不得不承認，自己愈來愈愛這個地方了。

章玲瓏一會兒蹲着尋找下排的書，一會兒站着仰望上排的書，仔細巡迴一圈之後，仍是為該從哪一本先“下手”而猶豫不決。

就在她好不容易萬中選—，卻又因為身高不夠而懊惱不已，索性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拿取，然而任憑她再怎麼努力，手指依然只能碰觸到書目的一角。這時突然一個黑影罩頭，在她連驚訝都還來不及反應，那本千挑萬選的書籍已經被抽了出來，並遞交到她面前來。

“洛大哥!”章玲瓏訝異的看着不知何時出現的洛平，訥訥的接下書本，細聲地說：“謝……謝謝。”

這是她從祥嬸那裏得知洛大哥的心意之後，第一次與他單獨相處，她不禁有點不知所措，就連心跳也在這個時候加快許多。

其實洛大哥一直是她喜歡的類型，只是礙於女性的矜持，所以她也不好意思主動表示，只能期待洛大哥真誠如祥嬸所言，能夠再多一點明白的表現，這樣她也能清楚知道洛大哥心之所向了。

洛平微笑的指着角落說：“你大概沒注意到那張小板凳是用來取書的吧?”

章玲瓏順着他的手指看向角落，恍然一笑，“我一進來就被眼前這些成堆的書籍弄的眼花繚亂了，確實沒注意到閣樓里竟有如此貼心的準備。”

“下次別再做那麼危險的動作，要是這本厚厚的書砸到你的頭，那可怎麼辦？”

章玲瓏甜笑的吐了吐舌頭，像個調皮的小孩似的，一點也不在乎被書砸到的感覺。

“洛大哥也常到閣樓來找書嗎？”章玲瓏看着眼前的書架，羞怯的笑着說：“我還以為這些書都是不要的，所以才擺到這兒來。”

洛平抬頭看着這裏豐富的藏書，“其實這裏的書雖然大多數都是絕版書，不過倒是有許多可以拿來當作企畫的參考。你若喜歡閱讀，相信這裏各種內容的書籍，任你看三天三夜都看不完。”

章玲瓏晃着手中有些老舊的書本，得意的說：“就像這本，我想就算是台灣最大的圖書館也都很難珍藏到如此珍貴的書籍，看來我是挖到寶啰!”

洛平因為她那陽光般的笑容，不由地也笑了起來。

這大概是他們相處這麼多天來，第—次如此暢快的交談，宛如回到過去再熟悉不過的關係，在這充滿書香味的閣樓里，慢慢勾勒出模糊的甜密記憶。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就藉此目前的氣氛讓她知道心中的秘密，渴望現在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深愛着她，無奈眼前的時機仍未成熟，只怕說出來後會嚇到她。

所以他只能壓抑心中的秘密，繼續和她保持着若有似無的關係，直到她發覺他們曾經擁有的愛情，接受他如此波濤洶湧的情感。

洛平眼眸帶着前所未有的溫柔，看着她姣美的側臉，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發現她有一雙微翹的纖睫，十分迷人，即使不用刻意勾引也足以令男人失了魂魄。

“我聽思漢提過你，常因為一首‘結髮為夫妻’的情詩落淚，同時也是為了尋找詩里的意境才會想要來大陸，這是真的嗎?”

章玲瓏聞言，愕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地漲紅起兩頰。

“討厭啦，我哥怎麼會跟你提到這種事啦!”她抿了抿嘴，有點害羞地垂下眼瞼，“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那首詩特別情有獨鍾，大概是它的字裏行間充滿了妻子對夫君的思念，所以深深感動我吧!”

洛平一雙黝黑的眼眸忽地沉了下來，看着她靦腆笑顏，想不到那段悲傷的過去仍無法在千年輪迴中得以解脫，才會導致今世的她對於隱藏在記憶一處、刻骨銘心的愛戀如此念念難忘。

章玲瓏在沒得到他的回應后，不解地抬起頭來，望着他那複雜的眼神，“怎麼了?我的態度，很奇怪嗎?”

洛平淡淡的搖了搖頭，“不，不奇怪。”

“是嗎?”雖然洛平口中說不奇怪，不過從他突然轉為沉默的態度看來，顯然他是把她誤認成多愁善感的女孩了吧?

洛平看着她美麗的臉龐，突然說著，“我曾聽說前世相愛的情人只要在今生相會時，彼此心中都會觸動莫名情弦，這是因為他們前世愛的太深，所遺留下來的深刻記憶，即使是孟婆也無法將兩人纏綿的情絲徹底斬斷。”

章玲瓏聽了之後，不禁露出欣羨之情，“哇，好浪漫的傳說唷。”

“可是如果其中一人對愛情產生質疑，或是兩人至死仍無法長相廝守時，那麼就算彼此曾經有過生生世世為夫妻的海誓山盟，在今世也不見得可以感受到彼此，曾經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戀。這就是輪迴對愛情最無情的考驗，也是殘酷的現實。”

“是嗎?”章玲瓏微微皺起眉頭，“這聽起來好讓人悲傷與無奈。”

“這是沒辦法的事，誰教一人愛的太深，一人愛的太苦，就像是‘結髮為夫妻’的詩意一樣，女人苦苦守候着大宅，只為了等待良人的歸來，直到白髮蒼蒼、兩鬢霜白，可換來的只是漫無止盡的等待，就連愛人是生是死都全然無訊，只能成為永遠的疑惑，至死方休。”

看着他認真的述說，章玲瓏不自覺的撫着胸口，隱約間她的內心湧現一股莫名感覺，彷彿可以感受到詩境中的苦與悲似的，令她嘗到一種淡淡心酸的滋味。

為什麼她會對那種意境而感到特別心痛，難道她曾經經歷過那種悲涼的歲月嗎?還是這就是她前世的記憶呢?

龍兒。

一個低沉的聲音，一段熟悉的畫面不停的在腦海里閃現，章玲瓏緩緩的閉上眼，愈是想要捉住那片刻閃過的畫面，愈是徒勞無功。

洛平注意到她的不對勁，緊張地問：“怎麼了？你還好吧?”

“沒……沒事。”她無力的笑着搖頭，連忙將方才的幻覺拋之腦後。

自從她來到大陸之後，不但夢裏的畫面愈來愈清楚，就連情緒也常常在生活中出現異常的波動，她這是精神衰落的前兆嗎?還是她已經因為一首詩而分不清現實與虛幻了呢?

洛平見她依舊面色蒼白，不禁伸手拾起她的臉蛋仔細端視，“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大概是閣樓里的空氣不流通的緣故，你也別待在這裏太久了，一塊下樓去吧！”

“嗯。”看着洛平溫柔的舉動，她不由地害羞的低頭微笑，感覺在這狹窄的中間裏頭，與他之間的距離愈來愈接近，近到跡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都清楚聞到。

從沒談過戀愛的她，猜想這或許就是戀愛的滋味吧!就像是人們常說的，愛情就像是一顆青蘋果，任憑又酸又甜仍是令人忍不住想多嘗一口。

此時此刻的她，就有如此感受，複雜的滋味涌滿心頭，渴望這一刻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對了，待會兒你有事嗎？”洛平在下樓梯時，突然回頭問她一句，讓章玲瓏當場愣了一下，“我下午要到市區辦點事，若沒其他事，一塊去吧。”

章玲瓏想不到他竟會突然邀她一塊出門，着實有點傻住，不過沒一會兒她也立即揚起了開心的笑容。

“好哇，反正悶在家裏什麼也不能做，如果洛大哥不嫌麻煩，我當然是求之不得啰!”章玲瓏咬着下唇，又羞又喜地回答。

“那好，”洛平撫着下顎看了腕上的表，“大概—點左右，我在客廳等你，別忘了多穿件外套。”

“嗯，我這就去準備。”章玲瓏興奮的抱起書本，快速的跑回自己的房間去。

洛平看着她如此開心的模樣，也不由地笑了起來。

她那天真無邪的笑容還是跟記憶中的一樣，依舊令他動容不已，只要能看見她燦爛如星的笑靨，再大的困苦與磨難，全都化為一種甜蜜的考驗。

或許就因為她的一切是如此珍貴，所以就算是必須失去所有，他也甘願。

可惜兩人的距離是那麼接近，心與心卻是那麼的遙遠。

他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擁有她的心呢?這個答案，顯然只能讓時間去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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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玲瓏像個開心的孩子，坐在洛平的車子裏仰望大樓聳立的南京市區。

這裏果然與她前幾天所逛的小街道感覺不一樣，彷彿台北信義區似的，只是這裏的馬路更寬闊，視野更好，車子行駛在馬路上更有一種暢行無阻的舒適感受。

因為這趟出門主要是為了洛平的一樁生意，所以章玲瓏也安靜的配合洛平的行程，先行來到一間別有一番風格的咖啡廳里小歇。

她刻意選捍了個靠玻璃窗的位置，以便自己可以好好觀察這都市裏的生活步調，慢慢融入這裏，要不總讓人一眼看穿自己是台胞的身份。

不過此時外頭正下着綿綿細雨，熱鬧的街上相繼的少了幾分生氣，她也因此少了可以欣賞行人的機會。

回頭看向咖啡廳內，隔着一排綠色盆栽即是洛平與客戶談生意的位置，從這裏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他鮮少的表情變化。洛大哥似乎永遠只有那幾個刻板表情，即使在重要的客戶面前，依然自然的呈現自我的個性，完全不受到職階所影響。

不過話說回來，扣除掉他那酷酷的個性，其實他的外型挺好、條件挺優的，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一股冷冽的氣息，彷彿天生就是王者，那種不可一世的傲氣讓人很自然的產生畏敬之意，相信大夥應該就是感受到他的魅力，所以才會甘願臣服其下吧?

至少當初她在與他相處時，就可以明顯感受到這股凌人的氣勢，卻也不知為什麼，她竟對他沒有絲毫畏懼之意?

或許他們同是台灣人的緣故吧!

章玲瓏看着洛平那桌的人突然站了起來，雙方相互說笑一番后，還握手表示了誠意，只見對方公司代表拿起了公事包和資料袋先行離開了座位，看來這樁生意似乎談的挺融洽的。

洛平在與身旁的秘書交待幾句后，隨手拿起了公事包，也朝她這兒走了過來。

“生意談妥啦?”章玲瓏撐着下巴，笑笑的問。

“嗯。”洛平淡淡的回應，隨手拿起桌上的帳單看了一下，“還要繼續坐嗎?”

“不了，我已經喝飽了。”她拍拍自己的肚皮，給了洛平一抹俏皮的笑，“接下來要去哪呢?”

洛平無奈的指着一旁的牛皮紙袋，“我得先把手上這份東西拿回公司，然後交待一下事情，接下來的時間再由你安排，如何？”

“可以嗎?”章玲瓏訝異的揚起兩道秀眉，眉眼間凈是期待的笑，“這樣不會影響到你上班時間嗎?”

洛平微笑的搖了搖頭，“我負責的部分已經告一段落，按下來不過是一些瑣碎的事情罷了，不會影響太多的。”

章玲瓏馬上開心笑了起來，”既然這樣。”她咬着下唇，認真的仔細計劃起待會的行程來，“我一直很想逛遍這兒的名勝古迹，洛大哥有興趣陪我嗎?”

洛平訝異的笑了起來，“真巧，我才在想自己到大陸這麼久都沒時間去逛，才想的你一塊去而已，想不到你就提出來了。”

“真的嗎?”章玲瓏開心的擊掌叫好，隨即很快的站起身子，拉起洛平的臂膀，來到收銀台前，“那還等什麼，咱們快點回你公司吧！”

感覺眼前的氣氛好像正在約會一樣，快樂的討淪着待會兒的活動，讓她時而像羞怯的女孩，時而又像大孩子一樣開心不已。

洛平就這樣看着她笑的如同一朵盛開的蓮花，—顆浮沉許久的心終究還是無法自制的陷入情網之中。

多少年的期盼，他渴望的不就是這種毫無距離的關係嗎?為什麼他仍會覺得有種淡淡的失落?

或許是他的期待真的太高，所以才會感到無奈的失落。

畢竟他們曾經那麼深情相愛、毫無保留，如今卻要他從友情慢慢的發展成愛情，從保持距離慢慢的拉到親密貼近，這中間的過程與煎熬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但為了不傷害到她，他寧可選擇最安全的方式重新找回兩人的愛情，讓他們可以再一次深深的愛上彼此，再一次結髮為夫妻。

他強烈的期盼這天的到來。

“走吧!”洛平微笑的為她推開玻璃門后，撐起雨傘，兩人就在這一傘之限的圈子裏聊起下午的行程，“對了，等會兒我可能會在公司里待上一點時間，你要不先到附近逛逛，大約三點左右再到公司樓下來等我。”

“沒問題，”章玲瓏俏皮的亮出自己結實的臂膀，“逛街可是我最拿手的，就算要逛一整個晚上，也不會喊半聲累的。”

“那好。”洛平從皮夾里拿出幾張人民幣，遞給了她，“這些錢你先拿着，若是看到喜歡的東西就先用這些錢消費。”

章玲瓏愕然的看着他遞來的鈔票，“洛大哥，這……”

“別誤會，消費金額我會在你有了第一份薪水后，慢慢追討回來的。”洛平因為了解她好強的個性，所以加上這個附帶說明。

章玲瓏笑睇了他一眼，“我知道了，那麼這些錢我就先收下啰！”

洛平很高興她能毫無顧忌的使用他的任何東西，包括金錢，畢竟對他而言，他所希望的不單單隻是眼前的拘謹與客套。

而是更多更自然的相處。

然而眼前的關係似乎仍無法突破一層無形的銅牆，這也讓他頗為心急。

“洛大哥真的好厲害，不但在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等地各有分公司，連才投資四年的大陸分公司也有了穩定的基礎，我想你在各國這樣來回波奔一定很辛苦吧?”章玲瓏將錢收妥后，便跟着洛平往他的公司方向走去，“想想你又要適應各國環境，又要與各國官商打交道，這一切一定很不容易，尤其是想台灣老家時最是辛苦了，對不?”

洛平微笑的聽着她說話的聲音，捕捉她每一個活潑的表情。

章玲瓏笑着又說，“不過好在眼前已經有那麼好的成就，洛氏集團在亞洲也打出高知名度，一切算是苦盡甘來，相信你現在一定是商場得意吧!”

洛平苦笑的看着前方聳立的大樓，無奈的長嘆了口氣，“其實我會想要到大陸投資，除了市場趨勢外，根本就不是為了什麼功成名就，也不是為了金錢。”

“喔?不是為名為利?”章玲瓏訝異的揚起了眉，隨即又好奇的追問：“那是為了什麼呢？”

洛平因為她的問題而停住了步伐。

低頭看她那純真的笑眸，他突然迸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的答案：“是為了延續一段不該滅絕的情緣。”

章玲瓏在洛平的話語之中，當場呆愣了住。

“原來洛大哥，”她試圖以笑容來化解尷尬的氣氛，“難怪我哥說你在大學時被校花學妹倒追時依舊不為所動，原來是因為洛大哥曾經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相信洛大哥到現在一定還是很愛那位小姐吧?”

洛平沒有回答，只是凝視着她異樣的表情變化。

她在想什麼?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種種疑問像是氣泡在心裏不停的浮現。

章玲瓏見他沒有說話，心裏更是覺得相當狼狽，“我，我好像問了不該問的。”在氣氛逐漸陷入僵冷之際，她連忙扯開笑容，打起圓場，“呃，你忙吧，我先逛逛了，四點再回來找你。”

洛平在她還沒轉身離開之前，突然丟棄雨傘伸出雙臂緊擁住她，宛如欲將兩人融為一體似的，無法控制力道的緊緊圈住她那嬌弱的身軀。

章玲瓏則是被洛平突如其來的舉動，當場傻愣住了。

“洛……洛大哥?”她瞠圓杏眼望着天空不斷飄落的細雨，感覺到他強烈的心跳在她胸前跳動着。

洛平像是禁錮情慾許久的困獸似的，一得到釋放的機會，情感湧泉似的宜泄而出，完全來不及顧慮到她是否能夠接受，一心只渴望她能全盤感受。

章玲瓏在他強勁的力道中感到呼吸困難，直到她終於受不住他的粗暴而使勁想要推開，“洛大哥，你，你弄痛我了!”

洛平一聽到‘痛”字，趕緊放開手臂，緊張地問：“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哪裏疼?”

章玲瓏皺眉的撫摸自己微疼的臂膀，一雙錯綜複雜的眼疑惑的看着洛他，“洛大哥怎麼了?”

“對不起，”洛平深吸一口氣后，才語重心長地面對她的疑問：“因為你們長的實在太像，所以我……”

這個回答令章玲瓏更是感到錯愕，原來洛平是將她誤認成舊情人，那麼他對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茫茫然地眨了眨眼，步伐不穩的退了幾步，“原來洛大哥把我誤以為……”

“真的很抱歉。”

她苦笑的搖了搖頭，“不，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才對，因為我的長相令你勾起過去的記憶，所以才會令你感到困擾。”

“瓏兒”。

她抬眸看着他款款深情的黑眸，愈是從他眼裏看到一絲情意，她愈是覺得痛苦。

“我這就離開，你忙吧！”她最後索性選擇逃離現場，避免所有不必要的尷尬與難堪。

“瓏——”洛平見她突然轉身離去，他只能抬起了手欲迫又止，痛苦的望着她逐漸消失的身影。

因為他明白就算把她追回來又能怎樣，他根本不知如何告訴她，心裏唯一所系的即是她呀！

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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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玲瓏拚命的往前跑去，完全不顧自己對這街道的路況是否熟悉，一心只想趕緊離開洛平的視線。

天曉得她剛才有多狼狽，竟然頻頻向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示意，結果只是她在自作多情罷了!

待她終於跑累之後，也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多了兩行溫熱的液體。

她拚命抹去臉上的淚，有什麼好哭的?人家只是把你當成替身，根本不值得你落淚傷心，這一點都沒什麼好哭的!

無奈她的淚水就是止不住滾滾而出，難過的心情有如失戀一樣悲傷。

吸了吸鼻水之後，她一個人落寞的走到大樓的騎樓下避雨，現在的她根本沒任何心情逛街，一心只想早點回家。

要是早知道會是這樣尷尬的場面，她說什麼也不會答應一塊到這來了。

章玲瓏帶着宛如失戀的心情，悵然若失的走在騎樓下。

她不解自己為何會覺得失落感特別重，難道就只因為洛大哥心中有着一段割捨不下的情感，所以令她覺得難過嗎?就算她承認自己對洛大哥確實產生了好感，那又如何?

從頭到尾，人家都只是把她當成同學的妹妹，甚至只是一個寄居的麻煩人物罷了，她根本無須為此太過悲傷。

章玲瓏不停的告訴自己別難過，然而心中那份孤寂卻像是無形的網帳似的，硬是將她的心籠罩在黑暗之中，愈來愈低潮。

突然間，她感覺到有一道熟悉的視線從對街投射過來。

章玲瓏立刻抬頭尋找視線的主人，很快的在寥寥的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一位老婆婆竟在遠處對着她詭異的微笑。

章玲瓏蹙眉想了一下，腦子裏立刻回想起一個畫面。

是上次那位古董店的婆婆。

此時她的心中湧現千萬疑惑，迫不及待的想得到全盤解答，而眼前的婆婆彷彿是惟一可以為她找到答案的重要人物，讓她忍不住想追上去詢問究竟。

“婆婆！”章玲瓏隔着大街大緘出聲。

然而婆婆卻在明明看見她注意到自己之後，只是微笑的對她搖了搖頭，隨即轉身欲離去的模樣。

章玲瓏看到此畫面，教她立刻焦急的失措。

“不，不，別走。”她抬手呼喚，“等等我，婆婆!”

只見婆婆一轉身，竟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章玲瓏心一慌，趕緊衝上街頭，沒注意到號誌燈的變化便橫越馬路。

這時對面車道突然駛來一輛疾速奔馳的房車，在章玲瓏出現時因為煞車不及而側面撞了上去。

“叭叭——”

原本熱鬧的街道，在這一瞬間忽然轉為寂靜，幾秒鐘后，路人尖銳的叫喊聲，以及圍觀者的議論紛紛響起。

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的章玲瓏，只能茫茫無力的躺在地上望着天，任憑雨水打在她的臉上，隱隱刺痛的感覺從她後腦傳遍整個身體。

這一切來的是那麼突然，短短几秒鐘的時間，她就直接沉入了無止盡的黑暗之中。失去意識前，她的耳邊依稀可聽見有人在遙遠的地方喊着她的小名。

瓏兒。

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