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兩人在KTV唱了三個小時,雖覺意猶未盡但喉嚨已經唱到沙啞,左桀送許樹茵回住處,搭車前往台大醫院。
15C頭等病房裏,躺着一個頭髮已摻着花白,臉色暗黃,腹部腫脹的老人,左桀靜靜地在病床旁坐下,注視着老人的面容。
現代人注重養生,六十五歲實在還不算老,只是,人一旦病了,整個氣勢、精神都迅速凋萎,再怎麼能呼風喚雨的強人,也無法阻止死神一步一步地靠近。
左桀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和左康生雖然是父子,但一年見不到幾次面,硬要說有什麼親情,是太牽強了。
他早就不在乎有沒有父母,有沒有家庭溫暖這種鳥事,在離開那間囚禁他十八年的小公寓時,他也連帶着放棄了自己的人生。可是,面對快速衰老的生父,突如其來的震撼,令他感受到自己身上確實與這個人有着相同的血緣。
坐了一個小時,他悄悄起身,準備離去。
“阿桀……是你嗎?”
背後虛弱的呼喚拉住了左桀離去的腳步,他轉身又回到床邊坐下。
“找我什麼事?”他低頭嫗着自己的指縫,不願正視左康生。
“我每個月匯給你的錢,夠不夠用?要不要再多匯點?”
左桀頓了頓,扯開嘴角笑。“當然愈多愈好,有人嫌錢多的嗎?不然你幹麼那麼拚命賺錢。”
一句話,不小心流露出他的關心,他一直不知道累積那幾輩子花不完的錢,賠上健康,忙到沒空享受,有必要嗎?
“這是我的命……”左康生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說:“我們每個人的命,從出生時就註定好了……”
左桀沒有接話,他想反駁卻無話可說,他自己的命不也是任由這些人隨意地決定了嗎?
“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雖然妻子瞞着他,但是左康生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我希望……你到公司上班。”
“不要。”他斷然拒絕。
“如果你是擔心你大媽……”
“我沒擔心什麼,就是不想。”
“你這樣每天渾渾噩噩過日子,真的好嗎?”
“那你這輩子夠忙了吧,你覺得很好嗎?”左桀嗆他。
話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是啊,到底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要用什麼標準來斷定呢?
“我不勉強你,你想來的話,告訴我,我會幫你安排。”左康生無法拿出父親的威嚴命令兒子,因為他確實沒有盡到一天父親的責任,他甚至不知道左桀是怎麼長大的,只知道學期末學校寄來的成績單底下,加註的評語通常是──“成績優秀,操行不佳”,從妻子口中聽見的是左桀又闖了什麼禍,記了幾支過,他們父子,一直不曾坐下來好好聊聊。
以前是因為逃避家庭的爭吵將心思全放在事業上,後來,是兒子不願再給他機會。
“沒事的話,我走了。”左桀起身,這種父子間的談話,他很不適應,對左康生遲暮將至才想修補兩人的感情也不領情。
“阿桀……”左康生又喚他。
“你快睡吧,肝不好還那麼啰嗦。”他不耐煩地回嘴。
“你大媽……從小嬌生慣養,沒吃過苦,她對你,沒有惡意的。”
“我無所謂。”他聳聳肩。
“以後,萬一我……幫我多照顧她……”
左桀吸了一口氣,梗住,沒有答應他,拉開椅子就走了。
左康生失神地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他這輩子一直很忙,做了很多事,匾額、感謝狀擺滿了整間辦公室,到頭來發現,最重要的……他卻忽略了。
一個月後左康生出院回家了,左桀也就不再半夜到醫院看他。
他的生活依舊放浪、我行我素,平日靠打麻將、玩柏青哥、桌球,偶爾幫戴光榮修修電腦,雖然頹廢卻也不愁吃穿,再怎麼窮,他都不想用左康生的錢。
父親匯給他的錢,他大都以左康生的名義捐給慈善團體了,他是這麼想的──老爸奸商干久了,幫他做點善事,免得禍延子孫,他不幸的剛好是他唯一的兒子。
“喂……小煤炭,等等下班去吃宵夜,阿達今天神秘兮兮地,要我一定得帶你去吃面,又想請客了吧!”左桀近來愈來愈喜歡耗在花茶店前找許樹茵聊天。
她的笑點超低,隨便胡謅兩句就能引出她的獨門笑聲,笑到左桀也忍不住跟着笑,真的很寶。
“不要吧……人家辛辛苦苦賺一點打工錢,還讓他請客,上次他領薪水已經請過了。”許樹茵搖搖頭。
“他難得請,而且很想請,捧個場吧!”
阿達每天晚上要去麵攤前都會先買個便當放在他房裏,如果他在睡覺就下樓來找許樹茵聊天,好幾次他都聽見許樹茵鼓勵阿達的話──
“阿達,你們麵攤的碗是我見過最乾淨的,你很認真洗,對不對?”
“阿達,我聽老闆說你們麵攤生意愈來愈好,我猜一定是你都笑臉迎人的關係!”
許樹茵笑起來笨笨的,眼眸清亮正派,說的話就給人一種誠懇、真實的感覺,阿達愈來愈有自信,現在說話也不結巴了。
“那不能叫小菜喔!”她警告左桀。每次跟他去麵攤吃宵夜,他總是叫一堆滷菜,最後吃不完都讓阿達包回去。
“你很小氣巴拉欸……”明知道許樹茵是想幫阿達省錢,故意鬧她。“加滷蛋可以吧?”
“一顆,我們一人一半。”
“感情才不會散。”他邪氣地挑着眉,瞅着她的眼。
“才不是這個意思──”她被瞧得心慌慌。“那我吃蛋白,你吃蛋黃。”
“呵……怪胎,有這種吃法的嗎?”他伸出人手,茌她發頂上揉啊揉的,這女孩怎麼這麼可愛。
許樹茵一顆腦袋就隨着左桀的手前點後仰,可是……好高興。
只是這樣跟他說說話、看他勾起的笑容、聽他帶點寵愛的口吻念她,她就覺得開心,那是任何一種物質享受都無法取代的感覺。
比考滿分還雀躍,比作品被老師稱讚還感動。
“欸……這裏黏到什麼了?”左桀的拇指拂過她的左眼下方。
“不是黏到什麼啦……是愛哭痣。”那是一顆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大家都笑說那是愛哭痣。
“你很愛哭?又愛笑又愛哭?”他唇角微揚,寵溺地看着她。
“小時候吧……我媽說我想睡就哭、沒睡飽也哭、肚子餓的時候哭得更厲害,我哥說我是跟屁蟲,每次跟同學去釣魚不讓我跟,我就躺在地上邊哭邊滾……我都不記得了,一定是他們亂說。”
“哈,還邊哭邊滾咧!”他想像她小時候的模樣,不知怎的,好希望那個時候他已經認識她,可以在一旁安慰她。
她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又嘟起嘴巴說:“最近常吃宵夜,我胖了兩公斤。”
“是嗎?你過來我看看。”他們總是隔着不鏽鋼台聊天。
許樹茵從後方走出來,拉拉上衣的下擺,蓋住小肚肚。
左桀兩隻手擱在她的腰間,量了量。“好,我記住你的腰圍了,以後變胖我會提醒你,現在才二十四腰,剛好。”
“欸──好神!”她瞪大眼睛,昨晚自己才用布尺量過,從二十三半胖到二十四,他居然用手就量出來了。
“要不要順便量胸圍?”他張開大手。
“不用!”她趕緊護住自己的胸前。“這邊不會變大,不用量。”
“噗……”左桀笑得彎下腰去,她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抓到懷裏,朝那像蜂蜜般甜甜的臉頰揉捏幾下。
“聊什麼這麼開心?”溫怡芬騎車過來,停在門口。
因為晚上想多陪陪孩子,加上對許樹茵的信任,漸漸地,溫怡芬將店裏的事交給許樹茵,只在打佯的時間過來關門。
“這個天兵……”左桀笑着指指許樹茵。
“溫姊,小堯怎麼沒來?”許樹茵看看溫怡芬的身旁。
“玩到睡著了,不忍心吵醒他。”溫怡芬從皮包里拿出一把新打的鑰匙。“樹茵,以後打烊可能要麻煩你關門了,小堯現在活動量大,玩累了就睡。”
“沒問題。”許樹茵將鑰匙收進口袋裏。
“怡芬,等等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左桀問。
溫怡芬看向他,臉上閃過一絲複雜情緒。“小堯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要趕回去。”她雖然才二十八歲,但是,感覺青春、玩樂的歲月已經離她很遠了。
“喔……那你先回去,我會幫這個天兵把門關好的。”左桀要溫怡芬放心。
“謝謝,那我走了。”
“不用你幫忙我也能關好。”許樹茵對左桀哼了聲,心裏卻很甜。
“那鐵條那麼重,你搬得動?”左桀捏捏她手臂那幾兩肉。
“別小看我,我可不是弱女子,溫姊搬得動,我當然也搬得動。”
溫怡芬發動機車,身後是他們嬉笑的聲音,心頭是壓得喘不過氣的重石。
她有個可愛的孩子,店裏的生意也穩定成長,實在不該再有什麼奢侈念頭,況且,她是個離過婚,帶着小孩的女人,比阿桀還大三歲……
花茶店打烊后,許樹茵騎她的五十CC小綿羊載着左桀到麵攤。
左桀總是說他沒有機車駕照,非要許樹茵載,每每他的長腿踩在機車踏板兩邊,大腿內側不經意地觸碰到她,她就會心跳加速小鹿亂撞,差點忘了怎麼加速。
幸好,他沒把手扶在她腰上,否則,她肯定當場手軟摔車。
麵攤在熱鬧的馬路與巷口交接處,小小的推車,旁邊擺了四張摺疊方桌,麵攤老闆是個外省老兵,濃重的口音,脾氣古怪,但面很好吃,滷菜更是一流。
機車停妥后,左桀長腿一跨,翻下車。
“老闆,乾麵一大一小,一顆滷蛋──”他總是人沒到,聲先到,每次出現氣氛就變得熱鬧滾滾。
“阿桀、小煤炭你們來啦!”阿達聽見聲音,高興得從麵攤後面衝出來。
“你叫我們來,敢不來嗎?”左桀將阿達揣進懷裏,刷刷他頭頂上的金髮。
“呵、呵……”阿達很開心,連忙招呼。“坐這邊,幫你們留了位子。”
許樹茵坐到左桀幫她拉開的椅子上,發現一件事。“阿桀,你看……阿達在煮麵欸……”她推推左桀。
“唔……神秘兮兮的,原來是升遷啦!”
兩人不約而同地都盯着專心煮麵的阿達看,臉上儘是為他高興的喜悅。
沒多久,阿達端來兩碗面,額上熱汗直流。“吃吃看,我煮的。”
“變大廚了溜!”左桀抽出筷子,挾起一大口面,呼嚕呼嚕塞進嘴裏。
阿達立在一旁,緊張萬分,不時拭汗。
“贊啦!”
“好吃!”
左桀和許樹茵同時比出大拇指。
“嘻……”阿達傻笑。“那你們慢吃,我去忙了。”
“喏,你的一半滷蛋。”左桀將半邊滷蛋分給許樹茵。
一人一半,感情才不會散……許樹茵低頭咬了口,臉紅了。
“阿桀──”麵攤老闆突然出現,一屁股坐下,推了一個信封給左桀。
左桀納悶地看看老闆。
“收回去──”老闆將信封往他懷裏塞。“阿達是俺的得力助手,薪水俺會付。”
左桀笑了笑,將信封收進牛仔褲的後方口袋。
“以後俺這麵攤會交給他,不能很有錢,不過,生活夠嘍!”
“嗯……”左桀點點頭,吸了口氣。“謝啦!”
“謝啥,吃面、吃面──”老闆拍了拍他的肩膀,害他差點嗆到。“這兔嵬子煮麵比俺還計較,少一分鐘都不成,客人全都得等他。”
老闆口氣像罵人,說完卻哈哈大笑。
“跟你一樣,硬脾氣,你老了,脾氣收斂點。”左桀勾勾嘴角。
“呿!別像個娘兒們啰哩叭嗦的。”老闆啐了一口,其實很高興左桀的關心。撐着桌面站起來。“換我去洗碗了。”
左桀繼續吃面,發現許樹茵一直盯着他。
“看什麼,看我就會飽啊?”
“我覺得你有一種魔力。”她微笑,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她終於了解左桀是怎樣地在照顧阿達,讓人無從察覺的溫柔。
“嗯?”他挑起一邊眉毛。
“會讓人變得很幸福的魔力。”
他愣住。沒有人這麼對他說過……
許樹茵驚覺說了很不好意思的話,害羞地低頭挾起一口面。
左桀一直覺得自己令身邊的人痛苦,他活在社會邊緣,不負責任、頹廢地過活,盡量不麻煩任何人,也讓自己變得冷漠無情。
他的肩扛不起任何人的期待,也承載不了任何感情,對他而言,什麼都可有可無,但是……他卻因許樹茵一句不經意的話而動容了。
他能讓人幸福嗎?
他望向許樹茵,心柔軟了起來。
不是的,是她,她太單純了,太相信人性的美好,將他歸於善心人士,是她,讓他對生活不知不覺中有了期待,凡事不再往陰暗裏頭鑽,因為有她,所以,他變得更常笑,因為笑,所以變得快樂。
“笨蛋……”他揉揉她的發。“沒頭沒尾的,講什麼。”
“真的嘛……”她抬起臉抗議。“跟你在一起,真的覺得很幸福。”
“欸?”
“啊……”許樹茵皺起一張臉,後悔說出這句話……這下更糟,更不好意思了。
“吃面……”看着滿臉通紅的許樹茵,左桀才意識到她對他的感情,突然之間,兩人都有些尷尬,左桀手長腳長的,換了幾次姿勢,彷彿怎麼擺都不對。
剛剛她那句話,聽起來,會讓人胸口,咻地……熱了一下。
這不是他第一次被告白,卻是第一次認真地思索要如何回應。
一個晚上,左桀想着許樹茵滿臉通紅、羞澀的表情,睡不着覺。
他不認為許樹茵喜歡他是件好事。
左桀沒去考慮自己對她的感情,只想着,不能讓她愈陷愈溧。
像他這樣的男人,沒有未來,玩世不恭,不想負擔也負擔不起任何情感,不值得她如此看重。
他起身,望着月光,叼着煙,任煙薰疼了眼。
怎麼會不知不覺地就走到這裏?
想着明天以後的事,他的世界彷彿一瞬間從陽光明媚轉成烏雲密佈。
星期六下午──
許樹茵仰頭看向二樓,從二樓窗戶傳出熟悉的麻將聲和男女嬉笑的聲音。
一個星期過去了,自從上次到麵攤吃宵夜,之後,她便沒再見過左桀。
她知道他在,也聽過他踩着鐵梯下樓的聲音,但是,他從另外一頭離開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躲着她了?
是她說錯了什麼,還是做錯了什麼?
每天,都側耳傾聽二樓的聲響,一次又一次看着手錶,期待他像往常一樣,點杯飲料,在店門前和她聊上幾句,用玩笑的口吻問她:“小煤炭,什麼時候跟我去約會?”
她願意陪他去吃宵夜,願意跟他去約會,當他心情不好時願意陪他去唱歌……但是,他不再見她了。
一想起左桀可能討厭她,她的心就好痛,像挨了一棍,卻無處訴說這股疼痛。
“怎麼了?在想什麼?”溫怡芬見她直發獃,關心地問。
“沒什麼。”她搖搖頭,低頭整理已經擦得發亮的不鏽鋼檯面。
“怡芬──送十杯綠茶上來──”
突然,左桀的聲音從上方傳下,許樹茵的心臟陡然漏跳了一拍。
“好──”溫怡芬抬頭應了聲。
許樹茵俐落地算好十個杯子,一一添入糖水、冰塊,等溫怡芬注入茶水后,封上封口,再均勻搖晃,裝入塑膠袋裏。
“溫姊,我送上去。”她好想見他,好想、好想。
“好。”溫怡芬從她熱切的眼神中看出了點什麼,輕輕點頭。
許樹茵手提十杯重量杯飲料,走上後方樓梯,隨着階梯一步一步往上踩,她的心臟愈跳愈加劇,短短的一段樓梯,幾次停下來調整呼吸。
到了。
通往二樓住處的大門就在眼前,她練習笑容,練習見到左桀時要擺出的表情,也許再說幾句搞笑的話,她想念他的笑容,想念他的大手揉着她的發,輕笑她:“笨蛋。”
想念得眼眶幾乎要泛紅。
叩!叩!她敲門。
“自己進來──”左桀在門內喊着。
她吹吹被緊張的汗水濡濕的手心,旋開門上的把手,走進去。
這是她第一次踏上二樓,踏進左桀的房間。
屋裏,煙霧瀰漫,她咳了兩聲,揮開眼前的白煙。
幾個人圍在方桌前打麻將,有的坐在後方觀看,有的躺在木地板上睡覺,也有人無聊地翻着最新一期的八卦周刊。
她看見左桀了,他叼着煙,坐在牌桌旁。
“喂,去拿飲料,錢在這邊。”左桀用腳踢踢坐在一旁的人。
他頭都沒抬,連一眼也沒瞧過她。
飲料被拿走了,錢也握在手裏,她的雙腳卻還黏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希望,一眼也好,他能看她一眼,讓她知道一切都沒變,是她多想了,他只是剛好沒有經過店門前,只是剛好沒空下樓找她聊天……
“這把自摸給你吃紅。”左桀將身旁的女孩攬進臂彎里,調笑着。
“那我摸……用我的奶油桂花手幫你摸一張。”女孩偎着他的胸膛,軟若無骨。
“YA──真的自摸了──”女孩放下手上的牌,勾住左桀的脖子,親吻他的唇。
“收錢、收錢──”左桀按熄手上的煙,露出微笑。
他,始終像似沒注意到站在正前方的許樹茵。
淚珠悄悄地湧上眼眶,許樹茵一咬牙,轉身下樓。
在她轉身的同時,左桀微微一抬眼,望向她的背影,不過,很快視線又回到牌桌上。
許樹茵衝下樓梯,淚水早已經佈滿了臉頰。
左桀討厭她了,不想理她了……
“樹茵?!你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事?”溫怡芬被她的眼淚嚇了一跳。
所有人看見的許樹茵總是笑容滿面,無論客人再多,工作再忙,課業再沉重,她還是不變的樂觀開朗,帶來笑聲,連小堯也老是念着要去找姊姊。
“不是……屋子裏都是煙,嗆到了……”她很快拭去淚水,擠出笑容。
“喔……”溫怡芬鬆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背。“他們那些人都是老煙槍,下次我去送好了。”
“嗯……”許樹茵再也不想上樓了。
若是再見到冷漠的左桀,她怕自己會在他面前崩潰。
原來,一個人的表情,就有摧毀世界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