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時光總在不自覺中快速地飛逝,一年又即將過去,這滿是積雪的寒冬,讓人的心也如天候般冷然不少。
一場大風雪逼得陀羅不得不出外巡視,屋頂的窗戶及樑柱皆綁上繩索或加上支撐加以固定,在忙碌的同時,也瞥見旁邊那棟"獨特"的木屋似乎更加歪斜了。在他意識過來前,他的手腳已快一步地動了起來,他為了那個被他趕走、再世不會回來的人固定住木屋,這木屋的一切讓他陷入不該有的低潮;他甚至分心到將自己的衣服也一起綁起來,或許再來他會將自己的心和這木屋緊緊的綁在一塊兒。
步入木屋內,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喚起他深理的記憶,一切擺設如舊,除了蒙上一層灰,一切皆未改變。
他忍不住拿起桌腳的布巾,開始動手擦拭;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停止,不明臼自己在做什麼。
"啐!我到底在作啥?"他頹然地坐在床上,以拳擊向床面,在揚起灰塵的棉被下,他瞥見一處醒目的黑漬,拍開灰,細看之下竟是血。
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的湧入——
不苦。只要是為你,一切都不苦。
不離不棄……
那甜膩的嗓子,柔媚的呼喚,他怎能忘得了?
天啊!
難受的陀羅逃離充滿回憶的木屋,奔回自己的房內。他癱坐在木椅上,愕然墜入無盡的悔恨里,久久不能自己。
叩叩!
久未有訪客的鬼山小屋,每回有訪客時似乎總沒有好事,尤其是這冒着風雪而來的人。陀羅也不響應,但來人卻是一直拚命地敲門。
許久之後,敲門聲停止,細微的開門聲傳來。
"你是誰?"
"啊!"不請自己進屋的訪客被暗處現身的人給嚇了一大跳,驚叫一聲。
"這裏不歡迎任何人,滾。"
"這討人厭的口氣還是沒改變,不過你怎麼變成這副德行?"
原來來人是難得的貴客——玄門白遼士。
在看過甘劭之親手搭建的木屋內,一塵不染,維持得宜,但這間屋子可就……佈滿蛛網,而其主子又滿臉鬍鬚,一臉兇惡相,他的面具呢?該不會是鬍子太多戴不上去吧!哈!少了某人就連照顧自己也不會了嗎?
"是你……"擅於掩飾內心感情的陀羅,燦亮的眸光一閃即逝。
"是我,這麼快就認出我來,表示你心中所牽挂的人,仍是不能忘懷。"
"你滾,這兒不歡迎你。"
"我是來告訴你消息的,水兒快……你也不管他?"
"水兒?他怎麼了?你快說。"陀羅緊張的問着。
"水兒他、他……嗚……都是你害的。"
"我?"陀羅難掩憂心忡忡的神色。
"水兒自從你這兒回去后,就大病一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近來又染上怪病,久久不愈,大夫說……大夫說他……"白遼士突然頓住。
"到底怎麼了,再不說我就宰了你。"
好凶!還是快說為妙。"大夫說水兒得了不治之症,沒得醫了!嗚嗚……"
"什麼?"彷如青天霹靂般,陀羅跌坐在椅子上。
"要不埕希望水兒臨走而能了無遺憾,我才不會大老遠趕來這兒呢。"
"水兒,我要去找水兒。"
陀羅盲目地向外沖,害得白遼士在他身後拚命地追逐,好不勞累;費了好大的勁才追上他,導引他往玄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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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玄門山下最近的城鎮街道上,出現難得下山的一行人。
"水兒,水兒,回魂啰!"
又來了。自鬼山回來后,甘劭之沒事愛發獃的習慣一直改不了,三師兄韋瓦第、四師兄韓德爾以及六師兄舒伯特一同拉着甘劭之下山散散心,豈知那顆有了破洞的心怎麼也補不好。
"三師兄,怎麼?有事嗎?"
"是有事,你快撞到豆腐攤了。"
"什麼?啊!"來不及反應,甘劭之以及他身旁的舒伯特兩人七手八腳地接來扶去,歷經幾回幾乎砸毀攤子的危險,還好總算將豆腐救回,兩人吁了口氣。
"小心點,去去!別妨礙我做生意。"
甘劭之一行人被店鋪老闆娘趕走,以確保自己的豆腐無虞。
"老大,水兒發獃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韋瓦第疑惑。
"哪有!"
"老大,你說謊時右眼會眨,別騙我,說實話。"
舒伯特趕忙跑到甘劭之身邊逃避三師兄的追問,心裏想着的是,不知五師兄回來了沒?
"劭之,小心點,前面……"
警告來得太遲,遊魂似的甘劭之一頭撞進麵粉攤里,後頭來不及拉回他的舒伯恃也一起滾了進去;在兩人的衝力下,整個麵粉攤全毀,一時間整條街道白粉密佈,所有的人皆罩上一身雪白。
"我的攤子,我的麵粉。"一個白面妖怪大吼着,拿起隔壁肉攤的刀子,大有砍人的態勢。
所有無辜被波及的人潮及鋪子,皆掩飾不了狂飆的怒火,紛紛就近拿起武器,想揍扁冒失的甘劭之。
舒伯特趕忙護着還未回神的他。
同門師兄弟渾身沾滿白粉,趁着麵粉飄揚的掩護,四人穿梭於各大小巷弄內,他們的身後跟着一群追殺他們的人。而一堆白白的麵粉人在街道上狂奔,可說是難得一見的奇景。
經過一陣慌忙的逃脫后,四人躲進陋巷裏的一道柵門裏,聽見追趕的紛擾聲再度接近,又再度遠離,他們紛紛的鬆了口氣。白麵粉和上汗水形成麵疙瘩沾滿了整個臉,黑白相間的頭髮、染白了的衣衫,好不狼狽,師兄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地哈哈大笑。
"哈,自從長大后就沒再惡作劇過,偶爾為之,還挺有趣的嘛,哈哈!"韋瓦第開懷的大笑。
甘劭之也忍不住的笑了。
"笑了,笑了。咱們小師弟終於笑了。雖然對不起麵粉攤的老闆,但我還是忍不住地要說,他的麵粉翻得好!"舒伯特拉着甘劭之的手,又是笑又是哭的,只因為他一直認為若非當初沒牽好小師弟的手,他便不會走失,就不會遇上那個人,讓那個男人傷了他的心。
"好醜喔!"甘劭之笑道。
"水兒,你竟然說我丑?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滿臉麵疙瘩,醜死了。"
舒伯特動手將甘劭之臉上的麵粉抹得更糟,還將自己身上的也抹上了他的臉;甘劭之不甘示弱的予以反擊,白麵粉又開始飛揚,瀰漫在空氣中。
"好了,別玩了,快將自己弄乾凈,別忘了咱們今日下山的目的。"韋瓦第以眼神示意着大伙兒。
"目的?不就是逛街買東西嗎?"甘劭之覺得奇怪的問道。
"嘿嘿!"
韋瓦策及韓德爾笑得很神秘,唯有舒伯特若有所思。
問不出答案的甘劭之整理完沾滿麵粉的儀容后,跟着師兄們走,反正有他們的保護,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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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獲甘劭之病危消息的陀羅,連夜策馬狂奔,不斷地催促着帶路的白遼士。
可騎馬來回的奔波讓白遼士的屁股幾乎快要着火般,疼得不得了,同時又遭陀羅的利劍架在脖子上,一切只為逼他趕路;狂奔的馬兒都沒他可憐,馬兒可以換,他卻換不得。真是苦命。
"到了沒?還要多久?"心急的陀羅連面具飛了,也無暇折返下馬去撿拾。
"快到了,快到了。"
"十里路前問你,你也說快到了,十里竟后還是一樣的答案,你……"刷的一聲,利劍脫銷而出。
"等等,別再威脅我了,你不小心劃破的地方還在痛耶!別再來了,等……你看!不就在前面嗎?"白遼士指向前方即將到達的小鎮,趁陀羅的視線隨着他的手往比的方向移開時,他趕忙將自己的脖子放到安全的地帶。這種苦差事,他絕對不做第二回,以後他絕對、絕對不依,可要挑個輕鬆的來做。
又聽見劍與鞘的摩擦聲,白遼士背脊一涼,側頭偷覷,還好這回他是將劍收入鞘里。
"還不快點帶路,若遲了害我見不到水兒,哼!"
哼什麼哼!白遼士也想大聲地回過去,可是……
"人啊,總是要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可悲呀!"白遼士搖頭晃腦的道。
"哪來那麼多的廢話,快走。"
白遼士再次開始他騎馬的夢魘,噢……他的屁股……疼呀!他可不想在少年時就……真是大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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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唉!
甘劭之並不奢望師兄們懂得他對陀羅的情感,那並非是他一時着了魔、失去心智,但至少他希望,別逼他做任何的事,即便是出於好意、是為他好。
坐在品香樓這間客棧里,舒伯特坐在甘劭之的身邊,他們的對面則坐了兩位嬌滴滴的妙齡女子,下山的這頓飯對甘劭之而言,真是一點新鮮感也無,不如他親自下廚煮出一道道燒焦的菜肴。
"這位是彩兒姑娘,這位是虹兒姑娘,這是咱們最疼愛的小師弟——甘劭之,哈哈。"忙着吵熱氣氛的韓德爾,推了推不合作又毫無反應的甘劭之。
甘劭之也只得開口應道:"你們好。"
沒了?這樣就沒了?小師弟真是不給面子。韓德爾再接再厲的說:"小師弟話少了點,不過男人嘛,話少好些,君子總是不多語的,是吧,哈哈。"乾笑了兩聲,這居中介紹者還真是不好當。
在韓德爾努力的同時,舒伯特相甘劭之早已把焦點轉移,一個忙着為小師弟夾菜,一個則忙着狼吞虎咽,淡倉碗裏如小山高的飯菜,和舒伯特滿滿的愛心;一碗接過一碗,發揮他平日吃的功夫,完全沒注意到對面兩位姑娘的好感。
"甘公子……"虹兒一喚再喚,她的努力總算在甘劭之吃完那堆似小山的飯菜時獲得響應。
"噢……"甘劭之自新添上的第五碗飯中抬起頭來,曾幾何時對面的姑娘,竟分坐在他和六師兄的身旁?
"我叫虹兒。"
"虹兒姑娘,我師兄他們呢?"
這才發現三師兄、四師兄拋下他和六師兄不知上哪兒去,他們就這麼想撮合他和這位姑娘?唉,不可能。
"甘公子,我見你人憨厚老實,年紀也到了,不如……"
"不如?"甘劭之閃躲着初次見面的虹兒姑娘如火的熱情時,瞥見六師兄也正忙着自彩兒姑娘手裏掙脫,他無暇幫他一把。
"甘公子,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嘛!"虹兒嬌羞的跺腳。一臉不依的模樣。
"真不知。"甘劭之一臉茫然。
"今日既然你我能比鄰而坐,就表示你我有緣,不如趁此難得良緣,咱們……"
"咱們?"
虹兒深吸了一口氣,另外兩人也停下來等待下文。
"不如咱們就此互訂終生,結為連理。"虹兒語畢還不忘嬌羞的螓首微垂。
"啊!"這個叫聲並非只有甘劭之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人,而甘劭之怎麼也想不到會在此時遇見這個人——陀羅!?
"不準。"
拋下這句話,陀羅大剌剌地擄走甘劭之,舒伯特也乘機拉走累得像條狗、卻不得休息的白遼士,徒留彩虹兩姊妹坐在客棧里,愕然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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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消瘦了不少的甘劭之風也似的飛躍在屋脊,不一會兒便來到城郊處的溪流邊,陀羅撕下自己的衣衫一角,沾水為甘劭之擦手、臉、秀髮、衣物……一副好不忙碌的模樣。
"他在做什麼?"躲在一旁草叢裏的舒伯特悄聲的問他身邊的白遼士。
白遼士上氣不接下氣的惡聲回答:"我哪知呀!"
"你來做什麼?"
甘劭之脫口而出的話,竟在陀羅的意料之外。
"我……"陀羅擦拭的手末停。
甘劭之欲掙脫被拉住的手,卻擺脫不掉他的蠻力,使得一向好性子的他不由得怒火中燒。
"放手,事到如今,你又跑來找我,為什麼?來看被你拋棄的人現在的日子過得有多悲慘,好確認自己的影響力有多偉大嗎?"
"你以前說話沒這麼惡毒。"
"以前?哈!以前的事我全忘了,我現在正打算娶美嬌娘為妻,日日為我洗手做羹湯,你放手。"忙着反唇相稽的同時,甘劭之一時失察,他的手又再次的失去自由。
"等會兒。"
"你究竟在做什麼?"甘劭之頹然,他怎麼會忘了陀羅一向以自我為中心,當初就是因為他無可比擬、遺世獨居的傲氣教他欽佩,才會一不小心失了他的心。
"我一定要將你的手擦乾淨才行。"
受不了甘劭之一直掙扎的拒絕,陀羅大吼,他許久未展現的大嗓門,吼得周遭三個人耳內嗡嗡作響;趁此時,他將甘劭之的十根手指頭,一根一根的擦到他滿意為止。
"吁……好了!"滿意地細看不再為他操忙、勞累的雙手又復現纖柔的肌膚,陀羅真是百感交集。
甘劭之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有臟到非得擦拭成這般的地步嗎?
"現在可以告訴我,我的手真有那麼骯髒嗎?"
"當然不是,只是沾到些髒東西而已。"
"髒東西?"他記得他如廁后一向有洗手的好習慣。
"那個女人……啊!"
草叢后的白遼士忍不住的嗤笑出聲。這男人的性子可真彆扭;而蹲在他身邊的舒伯特則是一臉茫然。
早發現白遼士躲在一旁偷看的陀羅瞪了草叢的人一眼,剛硬的臉龐不自然地潮紅着。
"哪個女人?"甘劭之想着。
"就是、就是……"
"陀羅,你如果不想好好的回答我的問題,那你也別來找我,省得惹我生氣。"甘劭之氣得臉色發白。
見狀,陀羅心兒一慌,他的不治之症,他的可人兒真的得了不治之症?
"我……我不喜歡看到那個女人牽住你的手,而且她身上厚如牆壁的脂粉還沾到你身上,我不喜歡。"
"你為何不喜歡,又不關你的事?"
"我、我……"陀羅突然結巴起來。
蹲在草叢裏的白遼士比這兩個人還心急,細聲地替陀羅叨念着,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愛你……
"我……"陀羅通紅着臉,支吾的不敢說出心裏話。
甘劭之屏住呼吸期待着,臉頰愈來愈紅潤。
"我……"陀羅仍是說不出來。
"我愛你!"再也等不下去,白遼士緊張地跳出來的同時喊道。
而怎麼也說不出口的陀羅大手一撈,手放在比手掌還小的頰上,捧高甘劭之的臉蛋,狠狠地吻住。
"哇啊!"舒伯特瞠目結舌的看着香艷刺激的畫面,而尷尬不已的白遼士則趕忙捂住舒伯特的雙眼,將他帶走,留給兩人久違的私密空間。
"不……等等……唔……"發現師兄們的存在,甘劭之羞得掙扎不已,他卻被陀羅的一雙健臂緊緊地抱住。
許久之後,像是要彌補先前的缺憾,陀羅深深地、溫柔卻又霸道地佔據他淺粉色的唇瓣,將它染成艷紅色。
"陀羅……我不能呼吸……等等……嗯……"
稍稍分離又忍不住眷戀起他的身子,陀羅將甘劭之揉造懷裏,再次送上他的唇,吻得更深、吮得更烈……
一直到甘劭之癱軟在他的懷裏,迷醉於濃烈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