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說要恢復記憶,回頭一想又不是那麼容易……
何可姍兩隻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一個人站在電線杆前,抬頭專註地望着。
聽說這就是讓她“出事”的電線杆,如果──
“又想自殺了?”
突然自腦後迸出低沉冰冷的聲音,可把正屏氣凝神的她嚇一跳。
她惱怒的回頭瞪住他,“你──”等等,差點忘了,她不可以跟他說話!
“哼!”她把頭一撇,決定來一個視而不見。
高驚天瞅着她的後腦袋,本來緊繃的臉色寬了,他一不見她,她就跑來盯着電線杆惹他緊張,早晚會被她嚇出心臟病來。
“還生氣?”他的語調溫和了。
“哼!”她還是鼻子翹得老高,充耳不聞。
他走過來,拉起她的手,牢牢實實地抓在手裏,“回家吧。”不看緊她,她可能又一頭往電線杆“親吻”下去。
不要!她硬是把手抽回來,又把頭甩開,就是不說話,不理他。
他凝視着她,表情有些難以應付的困擾,他得承認他不會哄女人……
“我道歉,可以嗎?”他低沉的聲音有些生澀。
她聽起來像是很不情願哩,她嘟起嘴,扯起眉頭,抱着胸膛繼續把頭甩到一邊,不理他。
“可姍……”果然他還是很難習慣她背對他,唉。
聽出他似乎很為難,她用眼角瞄他一眼,真懷疑現在這個溫言軟語的人和“綁架”她時態度那麼強硬的人會是同一人……
好吧,氣消了一些,跟他說話。
她轉過來,可依然擺着臉色給他看,“你不要來煩我,我正在集中精神使用‘意志力’,你走開、走開。”她不耐煩地揮着手。
她雖然肯開口了,可說的話他卻很難弄懂,他扯起眉,“我不懂妳在做什麼,可是……我不希望妳老是對電線杆‘情有獨鍾’,快下雨了,一起回家吧。”
“你很吵耶,我要靠我的意志強迫自己恢復記憶,我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敲頭了啦,你快走。”她對着電線杆,努力的集中意識,拚命的想讓自己想起過去,就算只是一些片段也好。
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的保證,如果留她一個人在這兒,恐怕她用“意志力”想破頭都想不起過去,一時氣憤會拿電線杆出氣,那就真的會敲破頭了。
他眯起眼。雖然很希望她恢復記憶,但並不希望她用激烈的手段,對她所謂的“以毒攻毒”,他到現在想了都還會冒冷汗,不盯她緊一點,實在不能安心。
“妳一直都不在意,為什麼突然這麼努力?”
看樣子有他在旁邊,她是別想“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了。她抱着電線杆,意興闌珊地回過頭……對了,乘這個機會,有話問他──她那表情就像突然來了興緻,對他有興趣了。
一張美顏笑嘻嘻地對着他,“你答應我,我問你什麼,你都要老實回答我,那我就答應你遠離電線杆。”
她那別有目的的口氣,聽得他頭皮發麻,明知道她挖了洞等他跳,他卻不得不答應。
“……妳想問什麼?”
她馬上放棄電線杆,拉着他的手,“走,我請你去咖啡館坐,你請我喝咖啡。”
他莞爾地笑……如果是以前的她,絕對無法讓他看到她這麼自在活潑的一面……但是,她忘了他,眼裏不再有他,這一點,他已經無法忍受……一下子笑容就掉在過去的回憶里消失不見。
☆☆☆
雨濕了落地窗,模糊了外面的景色。
下午茶的時間裏,小鎮的咖啡館內,放着輕柔的音樂,客人不多,都是輕聲細語,優閑地聊天。
所以,驚人之語,就更顯得擲地有聲──
“你是不是愛上我了?”她把侍者剛端上來的拿鐵往前挪,手肘靠着桌面湊上前,淺棕色的大眼睛裏閃爍着好奇的光芒,美顏帶笑,正在鼓勵他提起勇氣來回答。
他想假裝掏弄耳朵,當作聽不見都不行。
他想,任何人都不會這麼直接,而他,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直接就丟出這種問題……高驚天深深地扯起眉頭。
“為什麼突然問?”他端起曼特率,連奶精和糖都忘了加,低沉的嗓音變得沙啞尷尬,還刻意壓低了些,深怕被人聽到似的。
“我以前為了迎合你似乎做了不少改變,我衣櫃裏一堆全是淑女套裝,我想以我的個性,我會比較喜歡輕鬆的穿着,那些應該都是為了你才刻意挑選的,再加上你弟弟和妍妍他們都認定我會愛你到天長地久,我相信我以前一定真的很迷戀你,可是他們也說你對我很冷淡,我們的關係始終維持在客套的朋友關係裏無法有進展,但是我失憶后,你卻很關心我,你比他們都還照顧我,這是為什麼?”
她說這些話,彷彿把自己完全跳脫在不屬於她的世界之外,聽不出來她對他的感情……
心裏落寞,但面對現在的她,反而少了過去的壓力和負擔……這種心情可真是複雜。
何可姍雙眉緊鎖……怎麼他瞅着自己的神情,莫名地讓她看得難過?“你別這樣看我好嗎?好像我很對不起你似的,只是問你是不是愛上我了而已嘛,有這麼難回答嗎?”
“……妳是問以前還是現在?”
“那當然是現在了,大家都知道你以前不愛我的嘛。”
“……妳認為大家都知道的,就一定是正確的嗎?”他放下杯子。
她望着他,實在不敢確定他這句話的意思,從他認真嚴肅的眼神里,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可是──如果大家說的都不是正確的,那就是說……他以前也愛她了?
她扯起眉頭,着實被搞胡塗了,“如果你以前愛我,那我們早就成雙成對了,你現在又說模稜兩可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打開糖罐,在那杯拿鐵里加了兩匙砂糖,拿起調棒攪拌好,才放回她的面前。
她疑惑地看着那杯咖啡,“你怎麼知道我加多少糖?”
“我們認識九年了。”他扯起嘴角。
他的口氣雖然平淡,卻彷彿有感嘆、有意味深長的意思,莫名地在她心裏掀起微波。
她一怔,捧起那杯拿鐵,咧嘴而笑,“這麼說也對哦。”
瞅着她開朗的笑容,他忽然就嚴肅了,“不……這跟認識長久並沒有關係。”
她舔了一口上面的泡沫,卻吐着舌頭愕愣在那兒──沒有關係,那他提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只不過附和他的話而已,他突然又反駁回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她舔了一下嘴唇,放下杯子,攢着柳眉瞅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嚴肅的表情又變了,眼神里緩緩注入困擾,神色間開始為難……真奇怪,他到底怎麼了?
“你怎麼又不說話?”
他又停了好一會兒,彷彿斟酌了許多字句,在字裏行間挑了許多合適的話,才終於開口,“現在就算我告訴妳,妳也不一定會懂……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說得出來吧……因為妍妍的關係,最初,我把妳也當作妹妹一樣看待,後來……妳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其實我很早就知道妳的心情了,但我並不明白妳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喜歡我……我想妳這份迷戀可能只是一時盲目的愛慕而已,我不認為妳了解真正的我,所以……”他望着地,雖然她已不是她,但她還是她,他很難抉擇是否該把話說完全……
她對着他猶豫的眼神,一下子彷彿把他看透似的,她接著說:“所以,你不認為我是真正的愛你,又或者是你對自己缺乏自信?”她想一想又扯眉,“但你又不是那種人,你雖然不驕傲、自負,但像你這種這麼會深思熟慮的人,才絕對不可能看扁自己呢,所以,你是認為以前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愛你,你想只要你不理會,這份迷戀總會自己消失,我不明白,這和大家所認定的有什麼不同?”
他眯眼深深地凝視着她,忽然嘆笑,“……以前我們絕對不可能坐下來談這些話。”
她扯起眉頭,“我也不是自己喜歡失憶的好不好?你們老是喜歡在我面前提起以前和現在的差異,我老是會覺得好像我做了對不起你們的事似的,又不是我自願的,我也很煩惱耶。”
他一怔,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的抱怨,這卻反而讓他的心情輕鬆……他點頭,“我盡量注意,不再刺激妳去和電線杆‘調情’了。”
他用正經的表情說出這些話,立刻惹笑了她,“你這個人老是讓我刮目相看耶。”
他凝望着她,語氣懇切地終於說了,“……可姍,我以前愛妳,現在也是。”
“啊……”經過剛才的笑鬧,一下子很難把話聽全,直到心思慢慢回來,他的告白終於進了她的耳、她的心──她的笑容僵在那兒,眼裏注入疑惑和驚訝,驚異的表情維持了一會兒,望着他,又緩緩轉為更深的不解……
“我實在不能明白,如果說你現在愛上我,那麼從你關心我的態度里,我多少還會相信,但你說你以前愛我,那你為什麼──”她忽然住了口,想到他剛才那番話……妳總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其實我很早就知道妳的心情了,但我並不明白妳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喜歡我……我想妳這份迷戀可能只是一時盲目的愛慕而已,我不認為妳了解真正的我,所以……所以,他過去才不願意接受她的感情?
何可姍瞠大眼,臉上滿滿是疑惑和驚詫,這個人,為什麼會想那麼多?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顧忌呢?她可絕對不相信他對自己缺乏自信,怎麼他這個人這麼難懂呢?
他凝視着她的眼裏,有着一份心知的了解,面對現在的她,要解釋他的心情變得比較容易了,“……太珍惜一個人,太在乎跨出這一步反而失去,才導致裹足不前,妳懂嗎?”
……這麼說她的確能懂,他這個人一看就知道處理事情絕對是小心翼翼的人,但是,他的解釋,在她這裏卻有了不同的看法和註解。
她用幾近挑剔的眼光睇視他,“我覺得,你一定更在乎自己,你更珍惜的是你自己,所以你才這麼保護自己,深怕受到一丁點傷害,這才是你裹足不前,藏在自己的殼裏胡亂猜測別人的心思,卻不敢有動作的原因,更甚者,你根本是在享受別人迷戀你的眼光,我懷疑你有自戀傾向,你不想破壞這麼美好的一刻,所以你就想讓這份崇拜的眼神一直維持下去,你也不管別人單戀你有多辛苦和痛苦,反正你就是自私,還為自己找藉口。”
這麼美好的一刻?是指什麼……她字字句句均砸下重語,早就打得他一顆真心七零八落,她的話只聽得片片段段、零零亂亂。
而,她口裏的別人,不是別人,是她自己,不知道她是不是還記得?他的眼裏有了黯然的神傷,緩緩一笑,“也許妳說的比較對,妳說出……我冰冷無情的一面。”
瞅着他的神色,她猛然發覺自己說了什麼,就像為了過去的自己抱不平,急着想要傷害他似的──如果他其實很真心,那明明是痴情人,卻被她說成狼心狗肺,如果他真的很在乎她,她卻當面潑了他一大桶冷水──她還真不是人呢。
“不是、不是的!”她急忙端起曼特寧遞給他,“我向你道歉,你就當我剛才都是狗吠好了,那些話都不做數,全是我心胸狹窄、目光狹隘、胡言亂語!你……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嘛,是我亂說話,是我最自私,你千萬不要放到心裏去了哦!”她心裏像是被狠狠扎了一針,這一針可扎得又深又痛了,因為她的無心傷到人家的心了!現在叫他不要放到心上去,可她恐怕永遠也會記得這次的教訓了。
他望着還溫熱的咖啡,看着她急切又恐慌的模樣,臉上的神色刻意放寬,但更深的落寞和絞痛在心底……他寧願她不辯解,起碼錶示失憶的她還在乎他……不是朋友,是當作情人的在乎──他還能找回以前的她嗎?
如果她就這樣,一輩子無法恢復記憶,她的眼裏從此沒有了他呢?……他眯起眼,他絕對無法承受!
她其實說對了,他是很自私,他要她的心和人,卻不肯輕易對等的付出,只等待她自己送上門,直到即將失去她──不,無論她能夠恢復記憶與否,他都要她屬於他!
他接住那杯咖啡,同時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望着他突然堅決的眼神,莫名地一陣背脊發涼,趕緊抽回了手。……怎麼搞的,腦袋裏忽然一片亂烘烘了。
☆☆☆
晚飯後,秋欣去洗澡了,高驚天還沒回來,現在客廳里只有兩個人。
……她好像忘了什麼事?
“我好像忘了什麼事?”何可姍拿着遙控器,把電視頻道頻頻切換,坐在沙發里一會兒盤腿,一會兒曲膝,眼光盯着螢幕,心魂卻不知飛到哪兒去。
高星火坐在另一張沙發椅里,兩手抱着胸膛,兩隻眼睛幾乎要把她給瞪出孔來了。
“妳忘記妳的另一個名字叫失憶女。”好像忘了什麼事?這對一個失憶的人而言是很正常的事,她講什麼廢話!
“我說的是最近的事──”何可姍扯起眉頭,終於把目光施捨給他,卻被他兇狠的模樣給嚇得縮到角落去!“你……你這樣不好耶,老是有事、沒事亂瞪人,人家收保護費的都比你善良。”
“妳拿着遙控器轉來轉去,我要怎麼看電視!”他怒不可遏地吼。
何可姍一怔,頭一低,看見握在手裏的遙控器,小舌頭一伸,趕緊丟給他,小聲的抱怨,“說一聲就好了,幹嘛那麼凶。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哦。”
“低頭?我看妳老早把我家的屋檐當成妳家的了!”他拿着遙控器切換到實況轉播棒球賽的頻道,這才把目光轉回電視螢幕上,繼續看中日廝殺。
“哼,那我連鑰匙都給你換掉,看你怎麼進來。”趁他分心看電視,她才敢偷偷的頂撞這隻火爆頭。
“那我就讓妳掃玻璃掃到死!”他光是眼角瞪了一下,就夠讓她閉嘴了。
他滿意的回頭專心看球賽,何可姍趕緊繼續想她忘了的事,免得她一會兒又忘了……
“啊!”她瞪着電視,突然一聲驚叫。
高星火馬上被她嚇一跳,回頭瞥一眼螢幕上的賽況,“妳漢奸啊!明明是我們得分,妳鬼吼鬼叫!”
她發怔地瞪着電視,眼光沒焦距,腦袋裏亂烘烘地,就連高星火的叫罵都沒聽進去──高驚天……他說了愛她,以前的她,現在的她,他說了愛她,可是他……怎麼都沒有問她……
叮鈴──
“去──開門!”高星火兩隻眼睛守着電視,手往大門一指,接下來就沒他的事了。
她緩緩回過眼來,只敢往他的背後丟一個埋怨的白眼,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走出庭院。
白色鐵柱大門外,停了一輛紅色的車子,門鈴旁,一個身材高挑的美女正用優雅的姿態站在那兒……誰啊?
她打開旁邊的小門,“妳找誰?”
那張經過細心的描繪而有更為精緻醒目效果的美麗臉蛋,望着何可姍怔了怔,繼而露齒微笑,“何小姐,妳怎麼會在這兒,妳不認得我了嗎?我們見過面的。”
何可姍馬上就扯起眉頭,一臉困擾。她不認得的人可多了,這又是哪一個“舊識”了?……不過叫她“何小姐”,還好關係不深。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很健忘。”她連認她的慾望都沒有,也不想解釋她的失憶,說少了會換來同情的眼神,說多了……怕她會笑得噴眼淚。
“不要緊,我們只見過一次,記得是在一家餐廳門口碰見的吧,那時驚天正要送我回去……啊,我叫花筱梅。”她親切的微笑,一雙柔媚的眼兒微眯,模樣極為迷人,卻顯得自然大方,一點也不造作。
……她想起來了,原來是她改變了造型,把一頭飄逸的長發全盤起來了,而且穿着也保守了,難怪她認不出來,原來她就是高驚天的“女朋友”──我以前愛妳,現在也是。……她緩緩攢起柳眉,一顆心莫名地不舒服。
騙子!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何小姐,妳怎麼會在驚天的家裏呢?”花筱梅望了一眼她的車。
何可姍的視線很難不跟着她走,而她這一眼很明白的表示,她正等着開進庭院,還沒熄火呢。
“這是我乾媽的家,我暫時住在這裏。花小姐如果是來找高驚天,他還沒回來,妳要進來等嗎?”
花筱梅很快地掩飾住心裏的訝異,臉上依然帶着優雅的微笑,“我都沒聽驚天他提過呢……算了。其實我剛從巴黎回來,帶了點東西來給高媽媽。”
她的語氣,教何可姍莫名的氣憤──可她能夠氣什麼呢?
“……妳等一下,我開門。”她掉頭進去,把大鐵門拉開,讓她把車子開進來。
停妥車子,花筱梅提了幾個紙袋下車。
“請進。”再怎麼說,她現在人在屋檐下,再怎麼說,人家到底也是客人──何況無冤無仇,她莫名其妙對人家生什麼氣嘛!
“咦?原來是筱梅啊。”秋欣聽見車聲,洗了澡出來,正好兩人進了客廳。
“高媽媽,我給您找到了別針,雖然是便宜貨,不過很好看哦,很適合搭配上回那件衣服呢,另外,我還看到了披肩和鞋子,我覺得好適合您,所以就幫您買回來了,希望您會喜歡。”花筱梅上前親密地勾着秋欣的手,又是遞禮物,又是遞笑容,可熱絡極了。
“妳眼光那麼好,我怎麼會不喜歡呢,不過老是讓妳破費了,以後除非妳肯收我的錢,否則可別再買了,妳來陪我,我就很高興了。”秋欣開懷的笑了,她喜歡這個女孩,不但眼光好,挑選東西的品味一流,而且不崇尚名牌,她買的全是一些舒適,又合她意的東西。
何可姍站在那兒,一下子就像外人似的……她呆了呆,她本來就是外人不是嗎?……那她到底住在這裏幹什麼?
屋裏的嘈雜打擾了高星火看球賽的興緻,但他可不敢挑戰母親大人不可動搖的地位,他關掉電視,打算讓出這裏,到樓上客廳去看。
他才站起來,秋欣眼角就瞟過來了,“老二,去倒茶。”
高星火隨即扯起眉頭,眼光掃向何可姍──
“我去倒。”反正她是被他吃得死死的了,她就當是上輩子欠了他,這輩子趕緊還一還,下輩子就不會再遇到他了。
“姍姍,讓他去就好了,妳來,我給妳介紹。”秋欣拉住她,笑着給兒子瞥了一眼。
“……倒霉。”高星火緊緊鎖着眉頭,嘴裏低聲抱怨,卻還是乖乖的走進廚房。
“乾媽,我們已經認識了。”
“啊,那就不用我介紹了。”秋欣望著兒子進了廚房,回頭拍拍花筱梅的手,“我都忘了呢,那是我家老二,妳還沒見過他吧?”
“上回有聽您提過,他和驚天不一樣呢。”花筱梅對着秋欣微笑。
“嗯,他們個性是南轅北轍,不過在我面前是一樣聽話,我這兩個兒子啊,我敢保證都會是好丈夫。”秋欣的一雙笑眼從何可姍到花筱梅,兩個人都看了,她的意思很明顯,但是在她的心裏到底誰和誰配,那就很難有準了。
花筱梅一朵笑容依舊,但有些似風吹動的抖了幾下。在她的標準里,高驚天成熟、嚴謹、不拈花惹草,是好男人,也是好丈夫;高星火可不是,那種空有外表,沒耐性、壞脾氣、成天拿着相機在外“野”的男人,她一眼都不會瞧──她是找丈夫,又不是找情夫。
“高媽媽,驚天還是這麼晚回來呀?……還好何小姐住在這兒,跟您有個伴呢。”
“是啊,我就是要姍姍來跟我作伴的呢。妳們既然都認識,大家都是自己人,互相叫名字就好了。”
“好啊,姍姍,妳不反對吧?”花筱梅一臉笑容遞過來。
她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望着那一堆禮物和她的笑容,她的心就愈往狹窄深暗的死胡同里鑽,莫名的不悅和煩躁就更加翻攪──她好厭惡現在的自己!
“乾媽,妳陪花……筱梅,我有點睏,先睡了。”她打了個呵欠,為免更加厭惡自己,她還是趕緊消失。
“好,晚安。”秋欣笑着點點頭。
她上摟,聽到身後花筱梅和秋欣的聲音──
“姍姍這麼早睡啊?”
“是啊。”
“真可惜,我本來還想約她一起去吃消夜呢。”
“沒關係,我們家還有人可──”
“茶來了。”高星火隨便丟了兩個茶包,沖了一壺茶出來。
秋欣望着他,又看了看身邊的女孩,便直笑着不出聲了。
花筱梅微微地扯眉,她雖然想做秋欣的媳婦兒,但她想要的可不是她這個兒子。
“喂,拿去。”他直接把一壺茶和杯子往她面前遞,杯子裏還是空的、濕的。
茶壺裏的水險些灑了她,還好她機警閃過了,但也嚇得笑容都掉了,勉強說道:“……謝謝。”
“哎,叫你倒茶,你怎麼把茶壺拿給筱梅了。”真是的,難怪到現在沒個認真的女朋友。
“高媽媽,都是自己人,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好不容易重拾美麗的笑容。
“進得了門才是自己人吧?客人。”高星火對厚臉皮的女人,從來就不會客氣。他可沒他家老大的脾氣和風度,要不是畏於武則天發威,要他給女人端茶,那是想都別想,他轉頭就上樓了。
“你這孩子怎麼又亂說話!”
“不要緊的,高媽媽。”還好臉上擦了粉、點了腮紅,否則這臉色一白,真的難看了──沒風度!沒氣質!野男人!她就是挑不到高驚天,全天下男人都做了太監,她也不會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