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僵持的氣氛一直到目的地，幾個站在電梯外頭閑聊的年輕人目光不約而同地飄向他們。

進到店內，戴捷兒的眼睛一下無法適應光線的變化，在門口停下腳步。

突然，狄國洸將戴捷兒攬進懷裏，親密地環上她的腰，她不禁怔了怔。

不是一路上都不說話，幹麼這個時候又故意表現親熱?她最討厭利用她出風頭這種男人！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這樣可以避免無聊男子來搭訕妳。」

「你又知道我不喜歡被搭訕了?」知道自己誤會了，而且該感激他的好意，但她嘴上卻不由自主地頂回去。

他迅速將手放下，跟她保持一個不碰到身體的距離，沒再說什麼。

看得出他有些惱火，但還是壓着火氣，很有風度地走在她身旁；這種地方龍蛇雜處，她又是眾人注目焦點，他沒辦法率性扔下她。

只是，一到包廂，兩人不約而同地轉向相反方向，坐得遠遠的，像是十分厭惡對方。

他們都搞不清楚這氣究竟是怎麼來的，明明是合得來的性格，明明可以相處愉快，但怎麼就鬧僵了?

她覺得他心眼小，沒幽默感，連玩笑話也分辨不出來。

他覺得她喜歡招蜂引蝶，賣弄風騷，這種女人長得再漂亮，男人也只會把她當成玩物，玩過就算了。

雖然他不是什麼柳下惠，也跟正常男人一樣因她的美貌而心動，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是很火，氣她像只花蝴蝶，毫不珍惜自己。

「嘿，我們跳舞去吧！」黃千虹灌下一大口可樂，詢問大家。

「就等妳這句話。」幾個女孩紛紛起身。

其餘男士早就被現場一個比一個還要火辣的正妹給挑起激昂情緒，正愁找不到機會在女孩們面前表現自己，自然樂於奉陪。

「咦?捷兒，妳不跳嗎?」葉玫汝回頭見戴捷兒還坐在位子上。

「妳先去，我看着包包。」戴捷兒淡淡地說。現在她全然沒有玩興，早知道就在家玩相機，幹麼出門找氣受?

「怪怪……聽到跳舞妳一向是沖第一的。」

「呵，自從昨天畢業后，不知道怎麼，就覺得老了。」戴捷兒說這話的同時，瞄見原本己起身的狄國洸，又坐了下來。

「神經，那待會兒下來。」葉玫汝順勢瞅了狄國洸一眼，而後默默地走向在一旁等待她的男伴。

戴捷兒面向舞池裏跳舞的朋友，朝她們揮揮手，隨音樂輕輕擺動，假裝心情不錯，假裝不知道狄國洸還留在位子上。

她伸手去抓桌上的零嘴，不巧，碰到了狄國洸的手，愣了一下，但她硬是不轉頭看他，手正想抽回來，誰知那男人竟用尾指勾住她的尾指。

這一勾，害她忍不住笑了；這個幼稚鬼，想求和也不直接開口，跟個孩子似的，裝無辜可憐。

她沒好氣地瞟他一眼，他就咧開嘴角，一副奸計得逞的得意樣。

這一刻，戴捷兒心想，完了，他一耍無賴她居然就沒轍了，這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是什麼?她的初戀真要栽在這個看起來就一副用情不專的壞男人手中?

「晚上，這裏……」狄國洸開口。「還是妳最美。」

「你眼睛瞎了。」舞池裏那麼多穿着火辣，舞姿撩人的正妹，她這身打扮到了夜店，算很保守，很不起眼了。不過，此刻，她的心情神奇地開朗了起來。

「那些濃妝艷抹，貼一排誇張假睫毛的，現在看不準，隔天妝糊了，大多很可怕。」

「你被嚇到過?」他的意思不就表示他很經常一夜情?

「常喔！」他誇張地往後彈坐。「最可怕的是，早上醒來，發現枕邊的女人臉上兩團黑眼圈，而眉毛居然不見了，厚——」

「噗……你的表情好缺德、好賤喔！」

「因為我是受害者啊，身心靈都受到傷害。」他環抱着胸，像突然有道陰風從他背後掃過似的。

她哈哈大笑。

男人就是這樣，愛把正妹，可又永遠搞不清楚正妹是怎麼化身成正妹的，這叫「活該」。

「我想看妳卸妝后的樣子。」他突然說，很感性的。

這是私心，他不要同其它男人一樣只看到她細細修容后的光鮮登場，他還想見見她最真、最純凈的一面。

「被嚇得不夠?」她輕笑，這男人好矛盾。

「我肯定妳嚇不了我。」他對她有信心，她的美，是天生麗質。

「偏不。」她輕哼了聲，卻被他的甜言蜜語，收服了。

這時，幾個跳累了的朋友回包廂里休息。

狄國洸和戴捷兒相視一眼后微笑起身，他伸出手，她讓他握着，雙雙步入舞池。

這一夜，戲劇性地一波三折，他們都隱隱感覺到彼此之間有種火熱的情感正迅速地發酵中。

只是她要的，和他想像的，有段遙遠的距離……

最近，戴捷兒的幾個好友都轉性了，從夜行性動物轉成日行性陽光少女，天天往「金皇運動休閑俱樂部」跑，說是跳有氧甩肥油、練瑜伽雕塑線條，說是學游泳修飾身形，戳破了，還不是為了男人。

畢業典禮都過去了大半個月，沒人想正正經經去找份工作，還賴着想抓住學生時代最後的輝煌青春，就怕一踏入社會，被調教成無趣的上班族，整個人急速調零。

「戴捷兒，我警告妳，今天妳要是再不去，咱們多年的姊妹情就要開始大扣分了。」黃千虹在電話里恫嚇。

「喂——有沒有這麼嚴重啊?」戴捷兒大呼冤枉。「我不是在忙着佈置我的攝影棚，等弄好了幫妳們拍美美的照片嗎?好姊妹是這樣當的啊！」

她打算先拍出些作品，然後請二叔收她為徒，到他的工作室從助理學起，誰曉得她這些不知算「好友」還是「損友」的姊妹，一再拖延她的計劃進度。

「不管，我太久沒看到妳，覺得很寂寞……」黃千虹嬌憨地耍賴。她和戴捷兒感情最好，出門少了她就感覺少了痛快的玩興。

「最好有很久啦，前天晚上才辦睡衣PARTY，妳可千萬不要給我搞蕾絲邊。」

「神經，我不知道有多愛我們家世達的『馬索』，誰要抱妳那瘦巴巴的骨頭。反正，我車子再十分鐘就到妳家門口，快去換衣服，就這樣，拜拜！」

「厚……」戴捷兒掛斷電話，見自己一身工作服，手上還握着支大鐵鎚。十分鐘?連洗個澡的時間都不夠。

雖然心裏咒罵黃千虹這個女魔頭幾千次，她還是立刻衝進浴室，快速沖澡。

洗完澡后胡亂在臉上抹上保濕霜、乳液，從衣櫃裏抓出泳裝和一件碎花小洋裝，綁起馬尾，戴了頂寬帽便急忙跑出門。

打開大門就見到黃千虹坐在她那輛休旅車，邪惡地朝她招手，副駕駛座特地空出來給她。

「妳們這是要去健身還是去選美啊?」戴捷兒第一次和她們去「金皇」，誰曉得後座坐着一個比一個還要花枝招展的女人，確定是要去「運動俱樂部」?

「我們是去釣凱子順便健身。」黃千虹開玩笑道。「妳都不知道那裏有多少『馬索MAN』。」

「剛才是誰說愛死她們家世達的『馬索』?現在又盯起別的猛男?」

「哈，眼睛多瞄幾眼又不算劈腿，我們家世達才愛那些猛男盯着我的美腿看呢，這叫與有榮焉。」

戴捷兒也笑了，這黃千虹可愛就可愛在葷素不忌，很率真，不做作。

幾個女孩聚在一起，車廂里就像跳樓大甩賣的賣場，熱鬧、吵嚷，差點把車頂掀了開來。

到了俱樂部里，果然，引起一陣騷動。

除了戴捷兒外，女孩們和俱樂部里的櫃枱、服務員、教練，甚至VIP客人都熟了；因為還在暑假的關係，不少年輕人偕伴同行，放眼望去，着小可愛、比基尼泳衣、三角泳褲、緊身韻律服的男男女女，神情自若地穿梭在這座近千坪的健身俱樂部里……像到了海邊般清涼卻又感受不到陽光的炙熱，確實是個好地方。

「捷兒，妳有沒有帶韻律服?」葉玫汝問。

「沒想到，匆忙中只抓了泳衣。」

「那我們今天就陪妳游泳吧！」黃千虹打了通電話給男友，告訴他她們在泳池。

「這個時間國洸沒課，應該在做練習，剛好，讓他指導我們。」葉玫汝一副跟狄國洸很熟的口吻說。

「練習什麼?」戴捷兒問道。

「他平常沒課的時候都在練習，要比賽的。

「比什麼?」

「東亞運、亞運選拔賽，還有國際泳賽，妳不知道國洸是游泳國手嗎?」葉玫汝誇張的語氣像是驚訝着戴捷兒和狄國洸居然一點都不熟。「他從小到大不知拿了多少面金牌。」

「是不知道。」戴捷兒不覺這有什麼好驚訝。

「再告訴妳一個更驚人的內幕，妳知道狄國洸在這裏教游泳的薪水有多高?」葉玫汝神秘兮兮地壓低音量。

戴捷兒懶得猜，反正葉玫汝一定會說出答案。

「一個月居然將近十萬耶……」葉玫汝用手掩着說。「而且他爸爸還是這間俱樂部的股東。」

「所以妳是看上他的錢?」

「才不是……我只是有點驚訝，沒想到游泳教練這麼高薪，國手果然就是不一樣。」

「他告訴妳的?」這男人用錢把馬子?那她真是看錯他了。

「不是……我上次辦VIP會員，聽他們經理說的。」

「我們走吧，晚點等世達的課結束，他和朋友都會過來。」黃千虹打完電話催促大家往前走。

「別說出去喔……」葉玫汝小聲叮擰戴捷兒。

「剛才玫汝跟妳嘀咕什麼?」黃千虹勾住戴捷兒的手，悄聲問她。

「介紹狄國洸的輝煌歷史和他的身家背景。」

「妳不覺得最近她有點水腫嗎?」

「會嗎?」戴捷兒望向走在最前頭的葉玫汝。

「每天一來就泡在泳池，不水腫也發皺，科科……」

「妳很缺德欸……」戴捷兒笑打黃千虹，卻忍不住也笑了。

不過，不管葉玫汝整天飽在泳池的目的是什麼，戴捷兒不想知道，也不會拆穿，朋友間的戀愛她一向樂見其成，但事不關己。

就算對象是同樣令她心動的狄國洸，現在她不想戀愛，所以，無所謂。

幾個人到更衣室換上泳衣，接着到泳池找狄國洸。

狄國洸從水道邊一躍而上，水珠從他的頸部淌向胸膛，流經緊實的腹部，沒入那件性感的三角泳褲。

戴捷兒下意識地又看向葉玫汝，想注意看她是不是又腿軟。呵，想想自己也夠壞了。

「妳也來啦！」狄國洸第一個注意到的是穿着艷紅色連身印花泳衣的戴捷兒，白晳的皮膚在水光照映下，瓷白透亮。

今天，她素顏……更清麗、更楚楚動人。

無論在什麼場合，無論穿着如何，她總是第一個躍進他眼眸的女人。

「是啊，對你的性感小泳褲仰慕己久，今天終於有幸見識到了。」她玩笑地說，葉玫汝羞得偷捏她一把。

「妳們這群色女。」他沒有尷尬，從容閑淡地瞄了瞄眼前這五個美女。「不過，我倒也沒吃虧，呵。」

「國洸，你上次說仰泳姿勢不正確，要幫我調整的。」葉玫汝打斷她們的談話。

「對，妳的身體不夠放鬆，容易偏向一側，等等我再帶妳練習。」

「還有要教我捷式換氣。」黃千虹摻上一腳。

「好。」

這時，幾個身材不錯的正妹也鼓起勇氣圍到狄國洸身邊，希望他教她們。

「一個一個來……」狄國洸有些應接不暇，他瞄了眼戴捷兒，用眼神問她哪裏不懂。

她只朝他暖昧地笑，一雙手捧在胸口，假裝要昏倒，笑他艷福不淺，他露出一個無福消受的鬼臉。

兩人在人群中悄悄地交換無言的默契。

狄國洸讓戴捷兒感覺到自己是不同的，她不必纏着他，他也不會因而遺漏掉她，無時無刻不關注着她。

該說他工於心計，知道如何才能吸引她，還是因為她己動了心，所以不知不覺中美化他的一舉一動?

狄國洸受美女包圍，分不開身時，戴捷兒走到一旁做做暖身操，而後逕自下水。

她不需要狄國洸個人指導，母親在她國小三年級的時候就請了一位教練教她游泳，母女倆一起學，共度一段快樂的時光。

這就是為什麼她和母親感情這麼好的緣故，母親喜歡帶着她，一起學游泳、學網球、學跳舞、學鋼琴，她注重孩子身心的發展，功課不必第一名，但要懂得生活，懂得愛自己，而戴捷兒也一直這麼做。

狄國洸在水中調整葉玫汝踢水的力道時，戴捷兒優雅地滑過他身旁。

很完美的姿勢，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隨着她。

他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激動，因為他從未遇見像戴捷兒這樣特別的女人。

她不矯揉造作，或許偶爾有些小小任性，但那任性又因為懂得適時放軟姿態而變成一種可愛。

她很美，但那美又不建立在拒人千里，自以為是的冰山個性上，偶爾性感，偶爾縱聲大笑，偶爾出現的溫順，教人無限愛憐。

她頑皮，喜歡捉弄人，她也優雅獨立，她和他感覺親近，卻又總帶點距離，她的一切一切都教他迷惑、教他捉摸不透。

現在，他只想扔下旁邊這些吵雜的女人，游向她、抱緊她、親吻她。

他好衝動，熾熱得泳池裏的水就要沸騰起來，他想要她，想得胸口都疼了起來。

「換我了，換我了。」黃千虹見葉玫汝無心要學，根本是耽溺在和狄國洸的肌膚之親的興奮中。

「可是，我還沒學會……」葉玫汝抗議。

「我看妳啊，」黃千虹在她耳邊說:「兩隻腳開那麼開，妳這不是在泳池，是幻想自己躺在床上吧！」

「哪有……」葉玫汝一陣臉紅，站起來要追打黃千虹。

這時，狄國洸己顧不得她們的追鬧，橫過泳池，立在水道旁，等待戴捷兒折返回來，等待她游向他。

戴捷兒在水中看見狄國洸那件醒目的橘色泳褲，玩心大起，在快接近他的時候突然潛身向下，抓住他的泳褲就要往下扯。

果然，他嚇了一跳，蹲下身來，想要護住重要部位，她鬆開手，浮出水面，大笑。

「戴捷兒……」狄國洸咬着牙叫她的名。

「教練要指導人家錯誤的姿勢嗎?」她故意親昵地用肩膀頂頂他的胸毛，三八兮兮地問。

「妳跟我來。」他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撐住她的臀，將她推上池邊，而後自己躍出遊池。

「去哪裏?」她有些心慌。因為，不小合瞄見他那件性感泳褲不知何時「鼓脹」了起來。

狄國洸將戴捷兒帶進員工專用的更衣室，鎖上門，在她來得及開口說話前，封住了她的唇……

他勾起唇角，緊繃的身體在這一刻終於放鬆了，不再擔心又傷到她。

不過接下來……他會讓她愛死這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