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商小姐,你到底要幫哪一邊?”阿虎冷笑。

商儀容難以抉擇。一邊是完全不愛她的父親,一邊則是要與她解除婚約的未婚夫,她到底要幫哪一邊?

但她唯一可以確信的是,她不想看到姜枕石死在她面前!

“她說的沒錯。你覺得姜宏日有可能真心助你逃走嗎?”不管商儀容是否真心相助,姜枕石決定先順着她的話說。“你若殺了我,你就會成為警方通緝的罪犯,像這樣的燙手山芋,姜宏日怎麼可能留着?”

“少跟我廢話!”阿虎吼道。

“你好好想一想吧!”姜枕石繼續冷靜的分析。“若是你反過來幫我指證姜宏日,對我來說你就是非常重要的證人,你非但不需要逃亡,還可以得到周全的保護和酬庸。”

“這……”阿虎開始動搖,他的雙眼透露出為難的神色,他自己也多少知道姜宏日不可信任,但姜枕石難道就可以信任?

想到這,阿虎的眼神轉為陰冷,手指準備扣動扳機。

而商儀容也發現這件事,來不及多想,只能大聲驚呼。“枕石,小心!”

商儀容整個人撲過去擋在姜枕石前方,當槍聲響起的同時,她的肩膀感到一陣被穿刺而過、火辣辣的劇痛。

這種痛楚,讓她的身體滑落,無力的靠在椅墊上。

“儀容!”

商儀容聽見姜枕石心急的呼喊自己的名字,卻沒有力氣回應,肩膀上的傷口汩汩的流出鮮血。

一陣混亂當中,車子突然緊急煞車,同時連續響起兩聲槍響。

是誰被打中了?商儀容心裏焦急萬分,掙扎着想起身,但車身卻左右搖晃,似乎嚴重打滑。

緊接着,她感覺自己被一雙炙熱的臂膀緊緊環住。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子彈?!你這個笨蛋!”

姜枕石的怒吼在她耳邊回蕩,讓商儀容覺得頭昏腦脹。

而姜枕石還能這樣怒吼,表示他中氣十足,受傷的人肯定不是他。商儀容往前座一瞥,見阿虎已倒在前座,頭部中彈,氣絕身亡。

“你不需要這樣對我,你……”姜枕石看着商儀容肩頭不停冒出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上衣,而她的臉孔則被鮮血襯得格外雪白,這讓他看了心痛不已。

他不懂,商儀容明明是被姜宏日脅迫才和他訂婚,但剛剛卻又捨命救他?她到底在想什麼?而她對他的感情,究竟是……

但姜枕石來不及問出答案,坐在前座的老沈忽然驚惶的大喊:“姜總,車子打滑,沒辦法控制了!”

剛剛為了讓阿虎失手,他故意緊急煞車,讓姜枕石成功搶到阿虎手上的槍。

可是山路狹窄濕滑,緊急煞車導致車子打滑,於是,行駛中的車子先是撞上山壁后,接着便水平旋轉好幾圈,衝出路旁護欄。

商儀容最後感覺到的是,姜枕石緊摟住她時的溫暖體溫,隨後,在猛力且持續不斷的撞擊之下,轉眼間她便失去意識。

當商儀容再度清醒時,她一睜眼看見的便是雪白的天花板。

她在哪裏?商儀容試圖坐起身子觀察四周,但全身卻傳來一陣劇痛。

“等等,別亂動,你的身體有好幾處骨折,肩上也有槍傷。”

一旁的護士叮嚀她,並且通知醫生她已醒來的消息。

商儀容呆愣的瞪視天花板,既然她在醫院,這麼說,她得救了?那其他人呢?有沒有得救?

商儀容試圖張口說話,她沙啞的詢問:“請問……跟我同車的人呢?他們在哪?”

“嗯……這……我不太清楚耶。我去問一下,再告訴你好嗎?”護士雖不確定但仍是微笑着回答。

“他們沒有跟我送到同一間醫院嗎?”商儀容凝視這名護士,不相信她會不知道。

“很抱歉,我真的不清楚……”護士陪笑着,但就是回答得不清不楚。

而後,當醫生進入病房替她檢查傷勢時,商儀容也曾開口問過,但還是得不到確切的答案。

而趙映山得知她清醒的消息,便馬上趕到醫院。

一見到他,商儀容劈頭就問:“枕石人呢?他人在哪裏?傷得重不重?為什麼在你來之前,我問那些人,他們沒有一個肯回答?”

商儀容最後的記憶,只有姜枕石強而有力的環抱。

儘管他說要和她解除婚約,但意外真的發生時,他所做的卻是儘力保護她,這一點讓商儀容感動莫名卻也疑惑不已。

她非常感動,但除此之外,卻不無困惑。姜枕石若是厭惡她,絕不會這麼努力的保護她吧?

他對她到底是何想法?又打算怎麼處理他們之間的事?

所以,她好想儘快見到姜枕石,問清楚這一切。

但趙映山聽到她的問題,卻搖搖頭,艱難的吐出一句。

“枕石他……下落不明。”

這不在商儀容預期中的回答,讓她瞪大了雙眼。

“怎麼會下落不明?”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趙映山表情非常嚴肅,他將其他人都遣了出去,接着語重心長的問:“車子摔下山崖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司機老沈和保鑣阿虎都已驗過屍了。

老沈是摔死的沒錯,但阿虎……卻是因槍擊而死。還有,你肩上也有槍傷,對吧?”

商儀容越聽,臉色越形慘白。如果姜枕石還在,那麼她大可以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因為姜枕石早已知道一切,而且他有能力可以對付姜宏日;但是……偏偏姜枕石失蹤了。

如果她明白說出,這一切是姜宏日所指使的,那麼只怕姜宏日不會放過她。

商儀容雙手緊握,微微顫抖着。她不能說得太明白,只能把大概的過程說出。

“……阿虎他是背叛者。他受人指使,打算殺害枕石,但卻被枕石發現了。阿虎坐在前座,拿着槍威脅枕石和我……

而老沈為了救我們,所以故意在高速下緊急煞車,枕石趁機去搶阿虎的槍,在搶奪間,我被擊中了肩膀……”

“而枕石搶到了槍,擊斃阿虎?”

趙映山問,商儀容含淚點頭。

“由於道路彎度太大,車上又一片混亂——緊急煞車卻反而讓車子打滑,往山崖衝過去,老沈根本控制不住……”

於是,他們就連人帶車全部摔下了山崖。

趙映山聽到這,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似乎很難心平氣和的接受這些事,良久,他才沙啞的說:“那麼,枕石呢?他到底去哪了?為什麼我們尋不着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裏……我醒來時就在醫院了……”商儀容搖頭。

“你怎麼會不知道?最後跟他在一起的是你,難道你昏迷前沒有看到任何景象嗎?!”趙映山在聽到好友出事的消息,原本平靜的心在此時已失去耐性,激動的質問商儀容。

“我也想知道他在哪裏,但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管趙映山怎麼問,始終問不出答案,只得死心離去。商儀容見他離開,整個人無力的躺在床上。

她何嘗不想知道姜枕石究竟在哪裏?他是受傷了?抑或是……死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商儀容不由緊咬住嘴唇。不!她相信姜枕石不可能這麼輕易死去,他是個堅強的人,絕不會輸給命運!

她也衷心的希望、甚至在內心不停的祈禱……姜枕石能夠平安。

一個月後,商儀容終於可以出院,但姜枕石依舊下落不明。

商儀容將行李整理好,便自行出院。走出醫院大門,商儀容招了部計程車前往姜宏日的住處。

抵達姜宏日的豪宅門口,商儀容按了門鈴,裏面的人知道是誰來訪后,便開門讓她進屋。

姜宏日就坐在客廳里抽煙,在見到商儀容時,他努努下巴,示意她坐下。

商儀容搖頭,拒絕他的提議。

“我不會久留。我來,是要跟你說幾件事。”

“說吧!”姜宏日也不勉強她。

“四年前你跟我說,成為姜枕石的未婚妻是我幫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如今他失蹤了,我的任務結束,你也該履行你的諾言。”

姜宏日答應過她,事情結束后就放她自由,也放她母親自由。等了四年,這一天終於來到。

“可是,我怎麼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我連他的屍體都沒見到。”姜宏日皺眉回答。

不過,儘管姜枕石還沒確定死亡,只是處在失蹤狀態,但也算幫了他大忙。這幾天,他已派自己的兒子姜毅仲去拉攏姜毓水,就是為了將來鋪路。

“就算他回來,我也幫不上忙了。他在失蹤之前就已經知道我們的關係,要求和我解除婚約。”商儀容冷冷回答。“所以,我對你而言,已經毫無用處了。”

無論姜枕石回來與否,她都不想再幫姜宏日。因為,是他指使阿虎去暗殺姜枕石的。她原先就厭惡姜宏日,但如今她不只厭惡,甚至還深深的恨他。

她,不想讓姜宏日逍遙法外。

姜宏日眯起眼睛瞧着商儀容,這的確是四年前他允諾她的,而這四年來,她也的確做到她該做的事。

“那……好吧。”姜宏日拿過煙灰紅,將手上的煙捻熄。“我會讓你走。另外,我會給你三十萬,算是給你的酬勞。”

姜宏日頓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

“不過,既然你拿了錢,就把某些事情全部忘記吧,知道嗎?”

商儀容知道他在暗示什麼,他要自己不能泄漏他對姜枕石所做的事情。

“如果有半點閃失的話……”姜宏日沒有把話說完,但威脅意味十足。

“我知道。”商儀容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話中之意。“那麼,我要幫我的母親辦理遷院,這點你可以辦到嗎?”

如果靠姜宏日給她的三十萬,在收費那麼昂貴的療養院,只怕撐不到兩個月;但若是換到平價一點的,或許還可以支撐個一年中載。

在這一年中,她可以去找工作,多存點錢,靠自己的能力來照顧母親。

她已經不是那個連學歷都沒有、只能靠姜宏日資助的大學生了。

“要轉院啊?可以啊。”姜宏日想當然爾知道商儀容要母親轉院的目的是什麼。“去跟我的秘書說吧,這件事一向都是由他負責,相關的證明他會給你的。”

“是。”既然得到姜宏日的承諾,商儀容便打算轉身離去。

但她要走出大門前,姜宏日突然出聲問道:“對了,我想問你……阿虎要殺的是姜枕石,為什麼你也受到槍傷?”

姜宏日調查過整件事情發生的來龍去脈,但他唯一不懂的就是這個謎團。

阿虎知道商儀容是他們這邊的人,怎麼會對商儀容開槍?

“當時車子打滑,我是被誤擊的。”商儀容知道姜宏日起了疑心,她只能找藉口來搪塞。

“哦?是嗎?”

“就是這樣。那麼我先走了。”

商儀容匆匆打開大門離去,而姜宏日懷疑的望着她的背影,但內心的疑慮並沒有就此打消……

幾個月後的某天,商儀容接到趙映山的電話。

他講電話的口氣相當緊急,並要求商儀容儘速趕到他家,但並未說明原由。

此時商儀容早在別家公司找到一份新工作,過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而且每隔兩、三天,便會去探望已轉院,但健康情況卻日趨惡化的母親。

知道趙映山要她趕過去,商儀容雖有些忐忑不安,但還是搭車飛奔過去。

到達趙映山的家門口,商儀容按下門鈴后,來開門的是趙映山本人。

他開門時的神色不若平日的冷靜,反而顯得有些焦躁。

“進來吧!”

商儀容隨着趙映山進入屋內,走過玄關到達客廳,竟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像極了某人?!

那漆黑而柔順的頭髮、寬闊的肩膀、碩長的身材……一切的一切,對商儀容來說,是那麼熟悉且思念……

商儀容覺得自己的聲音哽在喉嚨,她想出聲呼喊對方,卻無法開口,只能凝望着她朝思暮想的背影,愣在原地。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因為聽到腳步聲而回過頭——果然是姜枕石!

商儀容喜悅的瞪大雙眼,想要往前再走幾步時,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過往的姜枕石眼神永遠是犀利的;但現在凝望她的男人,臉龐依舊俊俏完美,但他的眼神卻是一片迷惘。

他明明看着她,卻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商儀容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她覺得眼前的人,並不像她所熟識的姜枕石。

而站在一旁的趙映山看到這種情況,便出聲問姜枕石。

“枕石,這位是……商儀容。你記得嗎?”

姜枕石眼神專註的凝望商儀容,瞬也不瞬。在他的逼視之下,商儀容瞬間似乎又看到了過往他犀利的眼神……但那也只出現了幾秒,接着,那種犀利和堅決又再度消失不見,換上了迷惘。

臉色變換的速度之快,商儀容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看錯。

不想面對她所不熟悉的姜枕石,商儀容選擇低下頭,避開他的凝視。

而在同時,姜枕石也轉向趙映山,遲疑的說:“我……不記得了。”

聽到這句話,商儀容咬緊嘴唇,一種悲慘的感覺油然而生。她一直祈禱他能平安回來,並且告訴自己,若姜枕石回來,她不要再欺騙彼此,她要告訴他自己真正的心情……

可是,當他們再見面時,姜枕石卻什麼都不記得了。甚至將他們之間的過往以及遇到危險時互相保護的經歷,都忘得一乾二淨。

此時,再訴說自己的心情,又有何用?

“你想把你們之間的關係告訴他嗎?”趙映山輕聲問她。他刻意壓低聲音,體貼的詢問。

商儀容神色淡漠,因為她已心如死灰。

“不用了,既然他已經遺忘,除非他自己想起來,不然由別人口中得知,對他又有什麼意義?”

而且,他們能有什麼關係?訂婚不過是個假象,失去記憶,就等於將他們之間曾有的複雜情感一併捨棄。

“你告訴毓水了嗎?”商儀容問趙映山。

“……還沒。”

如她所料,趙映山沒講。

若是姜毓水知道自己的哥哥竟忘了自己,肯定會難以接受吧!商儀容感覺自己的痛楚都已無法承受,而那麼依賴哥哥的姜毓水,只怕會……

當商儀容正在沉思時,忽然發現姜枕石也在凝望着她。

他的眼神專註至極,讓商儀容的心莫名的加速跳動。

為什麼要這樣看她呢?既然忘記一切,那麼就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她,不要讓她以為還有希望。

商儀容轉過身,不願再多看姜枕石一眼。

所以,她也錯過了姜枕石眼中那抹一閃而過的眷戀。

第二天是周末,商儀容搭車前往市郊。母親所住的療養院就在距離市區約四十分鐘車程的地方。

當商儀容進入房間時,躺在床上的商明海眼神依舊空洞,對外界的任何變化都毫無反應。

商儀容搬過椅子,坐到商明海的床邊,抓過母親的手,替她按摩每個關節。但是商儀容知道,就算自己這樣做,商明海依舊不可能清醒或康復,更不可能能喊她一聲女兒。

而且由於長期卧床,商明海的四肢都已開始萎縮,全身上下也出現各種慢性併發症。

負責診治母親的醫生向她暗示過好幾次,母親的狀況並不好,可能隨時會離開人世,希望她作好心理準備。

而商儀容表面上故作鎮定,感情上卻是難以接受。就算母親這些年來都是癱瘓在床,但母親卻是她唯一能傾吐心事的親人。

商儀容凝視着母親獃滯的面孔。

“媽……我不用再幫姜宏日做事了。我也不用再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而且,有一件事先前一直沒說,我想我應該要告訴你……”

商儀容輕聲說著,手也不停的替母親按摩。

“媽……我想,我是喜歡姜枕石的。要不然,我不會在看到他有危險時,奮不顧身的替他擋子彈。”

那天,當阿虎用槍指着姜枕石,就要扣下扳機時,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識撲過去擋住了那一槍。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已深深愛上他。

“可是,就算我現在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也沒有用了。”

商儀容握着母親的手,神色感傷。

她喜歡的對象已然不記得這些事,就算她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又能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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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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