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柳沁雅立刻堆起怒氣。「你怎麼又來了!」

蔣茗芳則鼓舞地朝沈博洋擠了擠眉,連店鑰匙都扔給他了。經過他身旁時,低聲地對他說:「加油!快點搞定這個死腦筋的女人。」

他也對她眨眨眼,肯定地點點頭。

「茗芳,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柳沁雅不給沈博洋說話的機會,從他手中拿回鑰匙,然後將他拖出店門外。啪!啪!幾聲,燈全滅了,鐵門也用遙控器降下來,然後跟上蔣茗芳,走了。

連一句「再見」也沒有給。

沈博洋從台北一路飄到台中,只得到她飛奔離去的背影。他愣了好一會兒,而後無奈地自嘲,只要能再見到她,一切都算值得。

第三天,沈博洋車停在店門外時,只見招牌亮着,鐵門深鎖。門上貼着——

別再來了!

他扯扯嘴角,站在店門口抽完一根煙,抬頭望向一閃一閃的星空。

只要知道她還在,也就夠了。

躲在公園大樹後面偷看的柳沁雅,見他吃了閉門羹居然還笑得出來,心裏大罵:「笨蛋!」眼眶卻一陣酸楚。

第四天,打佯時間已經過了半小時,柳沁雅同樣躲在大樹后,焦急地等待沈博洋,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希望他死了心,又擔心他在路上發生事故。

頻頻拿出手機,猶豫着要不要打電話給他,又不想讓他燃起希望,一顆心七上八下,直到看見他的車,知道他沒事,才無力地靠到樹榦,感覺自己就要虛脫。

沈博洋停好車,明白又來遲了。

「媽的!」咒了一聲。處理完高雄新店開幕的事後,提前出發,卻堵在中港交流道。

他跨出車門,靠在車身上燃起一根煙,靜靜地看着藍色的鐵門,什麼字也沒有留。

煙頭在黑暗中一亮一亮,寂靜的夜裏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他吐出最後一口煙,踩熄煙蒂,扭扭僵硬的脖子,提醒自己——明天,要早點到。

隔天,沈博洋從玻璃門外看見柳沁雅在店內穿梭的身影,開心得咧開嘴,推開門,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柳沁雅明明看見他卻彆扭地將頭調到另一個方向,蔣茗芳推推她的肩膀。「客人來了,還不快去招呼。」

她瞪蔣茗芳一眼,對方朝她齜牙咧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欠扁模樣。

「要喝什麼?」她拿起MENU扔到沈博洋桌面,眼睛看向窗外的公園。

「要老婆煮的咖啡。」他望着她,眉開眼笑。

她沒好氣地回說:「沒有這個品項。」

「那老婆煮的薰衣草茶?」他又問,

柳沁雅深吸了口氣,兩手插腰,重重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有——怎麼會沒有。」蔣茗芳竄了進來,快速在帳單上寫幾個字,然後將柳沁雅拉進吧枱。「煮!教過你的,我要考試。」

柳沁雅寄人籬下,在老闆的淫威之下,只好不情願地打開茶罐,為沈博洋煮了一壺茶。

「來嘍!老婆煮的薰衣草茶!」蔣茗芳將茶送上桌后,暗暗地朝沈博洋比了大拇指。

沈博洋笑得一臉幸福,彷佛喝進嘴裏的不是茶而是千年靈芝。

柳沁雅則快要被他們兩個人打敗,不知道沈博洋什麼時候收買了蔣茗芳的心。

他一天比一天早到,柳沁雅的臉一天比一天暗沉,除了在店裏忍受他緊黏不放,濃得化不開的柔情注視,回家還要接受蔣茗芳的「洗腦」,躺到床上后,內心的爭戰更是耗盡她剩餘的最後一點精力。

兩個星期過去,蔣茗芳能用的台詞已經用盡,沈博洋的付出與用心也看在她的眼裏,只是柳沁雅仍不為所動。

她清洗杯子,語重心長地告訴她:「不要等到來不及的時候才後悔。」

柳沁雅心裏一沉,知道她想起大學時交往三年的男友,擔心地看向她。

因為一次爭吵,蔣茗芳在盛怒下跳下機車揚長而去,男友為了追她被對向疾駛而來的轎車迎面撞上,她的背影成了他眼中最後的畫面。

「茗芳……」她張口想安慰又訕訕地合上。

蔣茗芳淡淡地笑了笑。「我沒事,我只是想提醒你,或許你也注意到了,沈博洋的精神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好。」

柳沁雅一直強裝的漠然讓她的這段話給摧毀了。她痛苦得搗着臉,淚水從指縫中溢出,感覺自己就要被兩股背道而馳的巨大力量給撕裂。

她知道自己愛他,而他也愛她,但是,她並不天真。

她的存在是父親與阿姨婚姻中的陰影,即使她小心地不讓自己變成阿姨與父親爭吵的借口,但是,這個陰影仍舊轉變成一道消不掉的醜陋疤痕,二十多年來,大家都痛苦地維持完整家庭的假象。

她寧可保留此刻這份愛的感覺,也不要面對未來兩人變調的婚姻,她沒有自信,也沒有勇氣。

但是,她卻無法撼動沈博洋的執着。

玻璃門上的風鈴晃動,提醒柳沁雅,她面對的是一個不達目的絕不退縮的男人,這種膠着的狀態,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我來了——」沈博洋見店裏沒有其他客人,神采奕奕地大聲宣告他的到來。

店內除了輕柔的純音樂外,沒有任何反應。

他注意到了柳沁雅眼眶略紅,抬起她的下巴,緊張得審視她的表情。「怎麼哭了?」

這一聲擔憂的問話,引出她更多的淚水。

蔣茗芳嘆了口氣,悄悄離開。

「怎麼啦?告訴我,誰欺負你了?」他摟緊她,安慰地輕拍她的背。

「你、啦!」她邊哭邊槌他。「都叫你不要再來了!」

「我不要!除非你跟我回去。」他像牛一樣固執。

「你到底要拗到什麼時候,你這樣每天台北台中兩頭跑,不累嗎?」她氣他的執迷不悟,更擔心他睡眠時間不夠,開車危險。

「沒問題的,只要能看到你,所有疲勞和睡意都不見了。」他溫柔地輕撫她的柔細髮絲,臉上掛着滿足的笑意。

「沈博洋——」她心裏不舍,卻又不能對他心軟,只能嚴厲地板起臉孔對他。

他對她的兇惡視若無睹,懷裏抱着,近距離凝視她紅嫩的唇,止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思念,性感的薄唇,整個壓了上去,舌尖像有自己的意識,熱絡地往她微啟的口裏鑽,她愈想擠掉那如蛇一樣滑溜的舌尖,就愈像是熱情回應他,以至於到後來……她幾乎要耗盡所有意志力才能不發出呻吟,

半晌,兩人都氣喘吁吁地看着對方,不同的是——沈博洋深情款款,柳沁雅則兩眼放出閃電般的光芒,想一槍斃了他。

「我要關燈打烊了。」她拉下臉孔下逐客令。

「那我到門外等你,送你回去。」他意猶未盡地再偷啄一下,才心滿意足地走出店門。

她頭暈,兩腳虛浮,幾乎要舉白旗,這個男人的意志力,勝過她千萬倍。

關完燈,她無奈地按下遙控器,突然聽見身後沈博洋「啊——」的一聲,然後是刺耳的機車煞車聲,最後像撞到什麼「砰」地發出巨響,

她的心臟剎那間忘了跳動,蔣茗芳剛才說的話浮現腦海,她扶着鐵門,眼前晃過幢幢黑影,雙腿幾乎無法站立……

當背後恢復往常的寧靜,她屏住呼吸,發顫地緩緩轉過身,看到一旁翻覆的機車和蜷着身體的沈博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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