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塵僕僕的仲傑一拉開家門后,便開始大聲的嚷着,“媽,念雲,我回來了。媽,念雲,我回來了。”
淑嫻聞聲后,連忙由屋裹跑了出來。“仲傑,你回來啦,來,快坐下來。”
“好呀!”仲傑放下行李,跟着淑嫻坐了下來。
“仲傑,這次去台北看得怎麼樣呢?你表哥怎麼跟你說的呢?”
“我跟表哥研究的結果,覺得應該可以嘗試看看。”
淑嫻立刻好奇的問着:“嘗試看看什麼呢?”
“魚罐頭呀!”仲傑喝了杯茶,又繼續的說道:“我們這兒是海港,魚產是最豐富的,再加上現在的魚罐業前景頗為看好,所以我們都覺得這個倒可以試試看。”
淑嫻直開心的點頭道:“只要是正當行業,做什麼都好,做什麼都好。”
仲傑環視看了屋裹,奇怪的問着:“念雲不在嗎?怎麼這麼久了,還沒看她出來呢?”
淑嫻的臉色立刻全變了樣。“念雲她……她不在,她……”
仲傑心驚的放下了茶杯,着急的問:“念雲不在嗎?她去哪兒了?我去找她回來。”
“念雲……她……她……”淑嫻支支吾吾的,更不敢看仲傑。
“媽,到底是怎麼啦?你別不說話呀。”仲傑心急如焚的喊道,“媽,怎麼回事呢?念雲人呢?”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淑嫻看着仲傑,開始抽抽答答的說道,“這也是才兩天前的事而已。那天,一大早,我跟平常一樣的到她房裹叫她起床,可是……可是,我發現床上空空的,念雲根本就不在床上。我……我嚇了一大跳,後來我看了一下,她日常的一些換洗衣服全不見了。”
“全不見了?”仲傑獃獃的反問着。
“嗯,只留下了這個。”淑嫻由口袋裹拿出了個信封來,她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說道,“我還沒拆開來看,你快看看裹面寫些什麼。”
仲傑立刻拆開信封,更迅速的將裹面唯一的一張信紙看丁一遍,他無法置信的又再看了一遍,這怎麼可能呢?他才離開兩個禮拜而已。仲傑:
我還年輕,我不想將白己的一輩子就理在這裹,所以我考慮了很久,決定出去闖一闖。也許你會覺得我傻,但我巳經決定了,而且也這麼做了。我不知道白己是否還會再回來,也許不會了吧!就算回來了,也可能早已白鬟蒼蒼了。所以,仲傑,別等我,忘了我吧!
還記不記得你曾說過,只要我開口,而你又做得到的,你絕不會不答應我的。現在你就答應我,別等我,也別找我,知道嗎?
仲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寫些什麼,我只知道我的心好亂、好亂,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好好的想想白己該何去何從,好嗎?等我找到答案時,自然會回來,但仲傑,我又好怕,怕我要這一輩子也找不出答案來,那我又診怎麼辦呢?
千頸萬緒的,也不知該如何說才好。最後只能說,別找我,也別等我。如果說這一切,全都是老天爺在捉弄人,那不如就讓它來決定我們是否還能再聚首吧!
念雲上
仲傑無法置信的緊握住手中的信,他怎麼能相信呢?才幾天前,念雲依依不捨的要他早日回來;才幾天前,念雲說愛他;而才多久前,念雲和自己約定好,要這份情長長久久的延續下去。這都才多久前的事而已,怎麼他回來了,但所有的事全變了,不再是他記憶中的世界了。為什麼呢?為什麼呢?有誰能告訴他呢?
“念雲!念雲!為什麼不等我回來呢?為什麼呢?念雲!”仲傑瘋狂的、歇斯底里的叫着、喊着,但任他叫破了喉嚨,也沒人能給他答案。他不懂,到底有誰能為他解開這些理不開的謎呢?有誰能呢?
淑嫻望着仲傑,自己的心也着實的難過,別說是仲傑了,她自己也不明白,念云為什麼說走就走呢?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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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周仲傑仔細的比對着兩個魚罐頭的不同處,他不明白為什麼別人的魚罐頭會比他生產的好呢?究竟是差在哪裹?
“周先生,都這麼晚了,明天再看吧!”欣如在周仲傑的身旁,輕聲的說著。
仲傑抬起頭來,看着王欣如說:“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好了。”
“可是,都這麼晚了,你……”
仲傑倒不以為意的說:“沒關係,反正我也習慣了,你還是先回去吧。”
王欣如望着自己的上司兼老闆,她知道自己對他總多了份不該有的情愫在。並不是因為他是自己的老闆,而是他總有着一股令自己不可抗拒的魅力存在。是因為他令人心儀的外表嗎?不,欣如十分自信的對自己搖着頭,她可不是那種只看人家外表的大草包。那麼究竟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仲傑見王欣如不動也不說話的,他反而奇怪的看着她說:“怎麼啦?你還不回去嗎?”
欣如這才像醒了般的回過神來,為自己方才亂七八糟的思緒羞紅了臉。“沒什麼,我這就回去了。”
周仲傑不解的看着她嫣紅的臉龐,發生了什麼事了嗎?她怎麼臉紅成這樣呢?唉!女孩家的心思是最難捉摸的,他還是別多費心去猜測了。反正怎麼猜也不可能猜得到的嘛!
“好,那你自己就小心點,知道嗎?”
欣如順服的點着頭,最後便快步的向外走了出去。但走着走着又回過頭來說:“周先生,你也早點休息了。”
“我知道了。”仲傑這次是頭也不抬的回答着她。
欣如再望了他一眼,於是便帶着失望與落寞的神情,悄悄的離去。
周仲傑又將自己投入了忘我的工作中,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仲傑不經意的抬起頭來,映入眼帘的竟是滿天耀眼的星星。他幾乎忘了所有的工作,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了,他只知道這滿天的星星是那麼的令人感慨與懷念。
是的,他懷念着他曾擁有的東西,而他更感慨他所失去的一切。他不知不覺的放下手中的罐頭,思緒就跟着那星星飄得好遠好遠,遠得仲傑自己都捉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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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傑,不是我說你,長這麼大了,還是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將來我這老媽子要不在了,看你怎麼辦?”
仲傑接過母親手上的衣服笑着說:“所以你可得為你這個笨兒子好好的保重自己啊!”
淑嫻笑了笑,十分欣慰的看着仲傑,這個令她感到無比驕傲的兒子。他是愈來愈像志遠年輕時的俊模樣了,但可比他爸爸更爭氣、更教人放心。看他自己一個人白手起家的,把罐頭工廠經營得那麼好,對這個兒子,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對了,早上欣如她媽媽來找我,我們兩個人可聊了好一陣子呢!”
“哦?”仲傑不經心的順口問:“都聊些什麼呢?”
“聊他們家的欣如、我們家的仲傑啊!”
仲傑皺着眉頭,不解的問:“我們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了?”
淑嫻看着仲傑,小心翼翼的說:“仲傑,你也老大不小了,我看人家欣如可也乖得很,而且跟你又是有說有笑的,不如……”
“不如怎樣?”仲傑認真的看着母親,更等着她的答案。
淑嫻反倒也說不出口了,“仲傑,都幾年了,該回來的也早回來了。”
仲傑不理淑嫻,自顧自的走至窗前。“媽,我是你兒子,我的個性你還會不知道嗎?”
淑嫻別過頭去,哽咽的說:“媽知道她是不會回來了,你也該死了這個心。”
“為什麼她不會回來了?”仲傑迴轉過身來,直問着淑嫻道,“你是不是知道原因?”
淑嫻立刻搖頭。“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只知道都五年了。”
“是五年了,長長的五年了!”感慨歸感慨,但仲傑立刻又信心十足的說:“但我相信她不會狠心的再教我等五年的,所以說她一定是快回來了,一定是的。”
淑嫻看着這個傻孩子,她也跟着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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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仲傑再看了一眼那波濤洶湧的大海,這才回過身來,隨着欣如往堤防下走着。“剛剛看過「李記」的魚罐頭,再跟我們的比起來,你覺得怎麼樣呢?”
“我覺得我們的東西並不比他們的差啊,只不過……”
“只不過怎樣呢?”
“只不過我覺得他們的外形及包裝,似乎都比我們的更能吸引人們的注意力。”
仲傑立刻十分讚賞的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以前我只一直注意着內容物,卻忽略了包裝也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因為大部分的消費者,有時就只憑第一眼的印象來決定採買東西了,對不對呢?”欣如仔細的分析道。
仲傑早已是眉開眼笑的了。“沒錯,你說得很對,難怪我媽直誇你不僅是人漂亮,而且還聰明得很呢!”
欣如被仲傑這麼一說,整個人都覺得輕飄飄的,就只差沒飛起來而已。“哪有,是伯母愛說笑而已。”
“她這哪是說笑,她還直希望我們……”
欣如望着仲傑,不明白他為什麼頓住了。“怎麼啦?”
“沒什麼,沒什麼,我們回去吧。”仲傑走着走着,不知不覺的又回頭看了大海一眼。
“周先生,你好像很喜歡看海,是不是?”欣如好奇的問着仲傑,因為她好想能多了解仲傑一點,不為什麼,只為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嗯,我是喜歡看海,非常的喜歡。”
“為什麼呢?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仲傑看了欣如一眼,聳聳肩道。“這可是一個好長好長的故事喔!”
“那就說給我聽,好不好?我不怕故事長,你說嘛。”
仲傑搖搖頭,再搖搖頭。“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以後有機會再說這個老掉牙的故事給你聽吧!”
欣如又失望了,唉!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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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嫻推開辦公室的門,不由得笑了開來。想當初仲傑剛成立這工廠時,這偌大的辦公室可還是空空洞洞的,沒想到經欣如這丫頭一佈置,整個辦公室看起來就這麼的不一樣了。
看看窗台上那綠意盎然的小盆栽,看看那潔白淡雅的窗帘,還有牆上那教人不忍移開視線的畫作,在在都說明了,欣如是怎麼樣的用心於這兒呀!
“媽,你怎麼來工廠了呢?”仲傑放下了手上的卷宗,由座位上站起來走向母親。
“哦,來看看自己的兒子,不行嗎?”
“行,怎麼會不行呢?你愛看個十回八回的,也沒人敢哼一句。”
“這還差不多,”淑嫻看了看四周道:“咦?怎麼沒看見欣如呢?”
“可能出去了吧!對了,早上爸去看醫生,結果怎麼樣呢?”
一提起志遠,淑嫻馬上又愁容滿面的了。“還不是那樣,叫他酒少喝點,他又不聽。”
仲傑一反平日的神情,僵硬的說:“不聽算了,反正身體是他自己的,他不想要就算了,沒人會勉強他。”
“仲傑,別這樣,好歹他總是你爸爸啊!”淑嫻語氣裹有着懇求與無奈。
仲傑冷笑了一聲。“爸爸?這兩個字對我而言,可真陌生得很。”
“仲傑,你爸爸他其實……”
“媽,你不用對我解釋什麼,真的不需要。”仲傑聳了聳肩。“好了,我們不要老說這些事了,談點別的吧。”
淑嫻無可奈何的看着仲傑,這也不能怪他,畢竟是阿遠先對不起仲傑的。阿遠不曾給過仲傑任何的一點父愛,他的心裹就只有一個他沒能擁有的阿雲。唉!如果阿遠肯看看他的兒子,他該知道自己有個全世界最珍貴的賓,如果他真的肯好好的睜開他的雙眼的話。
“好了,別再這樣看我,好像我多長了個鼻子似的。走,我帶你去看我們現在新開發的另一種產品。是我和王小姐一起找出問題來,再一同改進的,所以比以前的產品都好了很多喔!”
“仲傑,聽媽的勸,別那麼死心眼,好不好?人家欣如有哪一點比不上念雲的,你……”
仲傑提高了聲音打斷了母親的話。“媽,念雲可也是你一手帶大妁,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我們比誰都清楚,不是嗎?我相信她會回來的,她一定就會回來的。”
“仲傑,我也一直當她是自己的女兒。只是……”淑嫻搖了搖頭,眼底儘是疲憊之情。“只是我們都等她等了五年了,她要真當我是她母親的話,她不會一走就是整整的五年,連句話都沒有。”
“媽,念雲一定有她的理由,我們都是她的親人,所以更不該對她有所懷疑的,對不對?”
“媽不是怪她,媽只是不明白,她怎麼捨得……”淑嫻說著說著,不由得熱淚盈眶,“五年了,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又為什麼都不回來呢?”
“媽,相信我,念雲一定會回來的。”仲傑看着淑嫻,信心十足的說著。“而且是很快就回來的。”
淑嫻搖了搖頭,這話仲傑不知已說過多少回了,但依舊是不見念雲的蹤影。“仲傑,那念雲要是再沒回來呢?難不成你就這麼一直等下去嗎?”
仲傑望着淑嫻好一會兒,最後他只堅定無比的說道:“她會回來的,而我更該等她的,即使我們都已是白髮蒼蒼了,不是嗎?”
淑嫻望着自己的兒子,難道真是遺傳了她和阿遠的痴心嗎?阿遠痴痴的愛着阿雲,而自己則苦苦的等着阿遠,等着那早已是不可能實現的夢了。最後淑嫻仍笑着說:“你說得對,念雲絕不會辜負你的,因為她知道有你在這兒等她,她一定會回來的。”
於是母子兩人相視的微笑了起來,他們都沒注意到那悄悄的、輕輕的合上的門。
欣如拭去臉上的淚水,她羨慕那個叫念雲的女孩,竟讓仲傑這麼痴心的對她。而她更為自己叫屈、為自己難過,因為仲傑可知道有個人也一直這麼痴心的對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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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姐,你看,我們新上市產品的銷售成績。”仲傑興奮不已的直拉着欣如看那擺在桌上的資料。“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成功的,我就知道的。”
欣如不由得也眉開眼笑的,他的成功不也就是她的驕傲嗎?“恭喜周先生了。”
“不要這麼說,”仲傑激動的、忘我的直拉着欣如的手不放。“若真要說功勞的話,你才是真正的大功臣呢!”
欣如並未抽回自己的手來,她反倒握住了仲傑的手,含情默默的注視着仲傑。“我們也用不着分什麼彼此,這是我們兩人的成就,共同的成就,對不對?”
仲傑愣了好一會兒,他尷尬的笑了笑,再鬆開自己的手。“是呀,是呀!”
欣如倒不以為意的又問:“伯母知道這件事嗎?”
“我還沒告訴她呢!不過我已經可以想像她知道后的表情了。”
“那不如我們下班后一起回去告訴她,好不好呢?”
仲傑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雖然他知道這並不就代表了什麼,但他覺得似乎有哪兒不大對勁。“可是我……我怕媽要不在家的話,那你不是就白跑一趟了嗎?”
“怎麼會白跑一趟呢?”欣如笑瞪了仲傑一眼,“那就算是我到你家去玩,也不行嗎?”
“好啊,怎麼會不行呢?”
“就這麼說定啰!那我得快點才行了,我還有一些報表還沒做呢!”欣如一邊說著,一邊輕快的哼着歌直往自己的坐位上走去,而只留下了一臉呆愣和不解的仲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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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輕輕淡淡的灑在仲傑和欣如的身上,而徐徐的海風也這麼輕柔的拂着他們倆。
欣如心滿意足的看着仲傑的側臉,兩個人就這麼不說話的在堤防上走着。雖然彼此都不說話,但欣如已覺得有種夫復何求的感覺了。走着走着,欣如不由得想起母親前兩天對她說的話。
“欣如,告訴媽,你是不是喜歡仲傑呢?媽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只要你覺得這是值得的,你就得勇敢的放手去追尋。你要知道,幸福可不是平空就掉下來的喔!”
“在想什麼呢?這麼專心。”仲傑好奇的問着欣如,也打斷了欣如的思緒。
欣如看着仲傑,常言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不知是真是假,而她真有那個勇氣去掀開這層紗嗎?“沒什麼,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罷了。”
仲傑笑了。“是呀,每次我來這兒,我的腦子裹也全是亂七八糟的。”
“哦?那你又是想些什麼事呢?這麼亂七八糟的。”
“想什麼,還不都是些陳年往事。”仲傑頓了頓又接著說:“雖是亂七八糟的,但值得的,很值得的。”
欣如想起了那天仲傑和周伯母兩人間的談話,仲傑想的可是那個女孩嗎?“該不是在想什麼舊情人吧!”
仲傑頗為訝異的看了欣如一眼,但他接着搖頭說道:“她並不是什麼舊情人。”
“哦?那是什麼呢?”欣如以一種不經意的口氣問道。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秘密,但仲傑卻直覺的不想談起念雲,不為什麼,因為他覺得這是他和念雲之間共同擁有的回憶,這是只屬於他們兩人的。“其實也沒什麼,不提也罷。”
“周先生,我……”
仲傑看着欣如,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欣如到了嘴邊的話又停住了,“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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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周家,這雖小但卻擺設得十分雅緻的客廳裹,周志遠和周仲傑這對父子就這麼靜靜的對坐着。
周志遠的眼光由報上漸漸的轉移到他唯一的兒子身上,然而他的眼光裹可沒有一丁點所謂的父愛。
“你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才高興?”
仲傑只冷冷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周志遠不屑的將報紙往他臉上一丟,立刻開始的嚷道:“他媽的,你嫌錢多,是不是?尋人啟事一登就是五年,我早說過人家搞不好是跟了個有錢的男人,所以才不回來了,誰還理你這個窮小子?”
仲傑板著臉,他正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怒氣。“我也早說過,念雲不會是那種人。”
“不會是?”周志遠諷刺的又說道:“那她會擺明的叫你別等她嗎?不要以為沒有人知道你一直在託人打聽她的消息,在這地區的人,誰不知道我周志遠出了個白痴兒子,人家一走就是五年的,而你還傻傻的在這兒等,你以為你是什麼?望妻崖呀!”
“我找她,怎麼樣呢?我等她,那又怎麼樣呢?”仲傑站起身來,他斜着眼俯視着自己的父親。“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會找到她的,我也會讓她明明白白的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所以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周志遠先是一愣,接着看着仲傑直往外走,他立刻嚷了起來。“我告訴你,那死丫頭是不會回來的了,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讓那死丫頭回來的,我不會讓她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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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仲傑靜靜的站在自己的廠房外,深思著,也打量着這自己辛辛苦苦所建立的一切。
現在這裏不是當初一片不起眼的土石,這兒原是一文不值的,不是嗎?看看現在整齊而堅固的廠房,看看現在自己所生產出來的產品,這都是他辛苦與心血才換來的。
晚風徐徐的吹起了仲傑的短髮,也吹開了仲傑埋在心底多年的話。“念雲,是我讓這兒不再是一文不值的,是我這五年來的心思才有今天的成果,你知道嗎?”
“念雲,爸說你是嫌我窮才會離開我的,真是這樣的嗎?念雲,你真是這樣的人嗎?念雲,這些年來,我日以繼夜的工作,這都是為了你呀!你為什麼不回來看看呢?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多年前的窮光蛋了。”
仲傑的眼光無意識的落在前方,接着又對着漸漸變冷的晚風喃喃的說道:“念雲,我會找到你的,我不會再讓你過一天的苦日子的,念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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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不斷的撩起欣如的短髮,也不斷的擾亂着她已十分不定的思緒。她看了一下手錶,仲傑馬上就來了,她該說些什麼才好呢?她又該怎麼說呢?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欣如不由得開始後悔着,自己不該這麼貿然的就約仲傑出來,現在可怎麼辦才好?接着她身後傳來一陣的腳步聲,似乎沒時間後悔了。
“王小姐,我聽媽說,你找我,是不是?”果然是仲傑的聲音,欣如回頭看了他一眼,再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坐下來。
“有什麼事嗎?”仲傑坐下后,便問着默默不語的欣如。
欣如緊閉着雙唇,她該怎麼開口才好呢?總不能說,我喜歡你,你能娶我嗎?唉!真不該約他的,現在又該如何收拾才好呢?
“王小姐,你怎麼不說話呢?”仲傑一頭霧水的問着欣如。“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
欣如絞盡腦汁的直想找個借口。“我……我……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
“王小姐,你有什麼話就直說無妨,我不會介意的。”
“我的名字是欣如,難道你一定要王小姐、王小姐的叫嗎?”欣如有些激動的說著。
仲傑先是嚇了一大跳,接着便是滿腦子的不解與茫然。“這樣叫你不好嗎?”
一股豁出去的衝動湧上了欣如的心頭。“不是不好,而是我不喜歡你這麼叫我,我不喜歡。”
“不喜歡?那我該怎麼叫你才好呢?”
“你可以叫我欣如啊!”欣如一不做二不休的握住了仲傑的手。“我不要你這麼客客氣氣、冷冷淡淡的對我,你懂嗎?”
“我……”仲傑直瞪大了眼睛看着欣如,也忘了要抽回自己的手來。
“我說別這麼冷淡的對我,我要你愛我,全心全意的愛我。”
仲傑望着欣如許久許久,雖然她的眼中滿是深清與愛意。但仲傑輕輕的搖了搖頭,他抽回了自己被她緊握住的手。“別這樣,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淚意浮上了欣如的眼底。“為什麼不可能,難道你對我連一絲一毫的感覺都沒有嗎?我真的有那麼糟嗎?”
“不是這樣的,你是個好女孩,一直都是,任何一個好男人都會心動的。”
“你胡說!”欣如看着仲傑,眼淚已淌了下來。“那為什麼你不多看我一眼,為什麼你要將我狠狠的擋在你的心門之外呢?”
仲傑多想安慰她,多想好好的疼惜着她,像對自己的妹妹一般。但他卻沒有那個勇氣伸出手去。“不是我狠心,而是一個人的心裹就只能擺下另一個人而已,而在我的心裹早沒有多餘空間了,你明白嗎?”
“是那個叫念雲的嗎?那個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舊情人嗎?”欣如忿忿不平的說道。
仲傑倒十分平靜的說道:“我說過,念雲不是我的什麼舊情人,在我的心底,她自始至終都是唯一的。”
“不公平!不公平!她丟下了你,整整的五年,這樣無情的女人,憑什麼值得你這麼對她,憑什麼呢?”
仲傑並未馬上的回答欣如,他的眼光遠遠的落在前方的海平面上,許久許久。“我媽常說我和念雲像是上輩子就約好似的,因為我們不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而且我才出生不到一分鐘,念雲也跟着來了,你說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嗎?”
“那一年,我五歲,我在這兒玩球,而念雲在這兒等她爸爸,於是我們就這麼認識了。而當球一不小心的掉下海裹時,念雲哭個不停,於是我說只要她不哭,我願為她做任何事。
“六歲那一年,念雲她爸爸和哥哥出海后,沒有再回來。念雲在我的懷裹哭着,要我陪她等她爸爸和哥哥,我也哭着答應了她。”
“這一等就是十二年。是的,十八歲那一年,念雲才真真正正的相信他們是不會再回來了,她也是就這麼哭倒在我的懷裹。”
“隨着年齡增長,我們都不再是小孩了,於是自然而然的,我和念雲就這麼的踏在愛情這路上。在我離開之前,我們更約定好要這麼的長相廝守下去。”
“雖然念雲不告而別,但我相信她會回來的。我似乎早已能看見將來我們結婚後,會有許許多多的小念雲、小仲傑在屋裹鬧着、玩着;而等我們老了時,我們會帶着孩子、孫子在這兒看海,在這兒告訴他們……”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欣如捂着耳朵,眼淚不聽使喚的滾滾而落。“不要再說了……”
仲傑看着欣如好不心疼,但他又無能為力。“別這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
“怎麼做?如果我說我也希望能哭倒在你的懷裹,你做得到嗎?”欣如淚眼汪汪的望着仲傑,更期盼着他的回答。
仲傑抬起手來拭去了欣如臉上的眼淚。“我能,但對我而言,你只是一個妹妹,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妹妹。”
欣如的心是更難過了。“妹妹?只能是妹妹嗎?而我真的比不上她嗎?”
“我說過,這跟誰都沒關係,因為誰都不是我的念雲,你能明白嗎?”
欣如沉默了,仲傑看着她也沉默了。而欣如的眼光就這麼的落在海面上,剎那間就只有海風的聲音在回蕩着、低嗚着。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愛上了我,你這樣的男人,就不值得我愛了,是不是?”
仲傑並未回答欣如,他只專註的看着前方。
這樣的一個男人,這樣的一份情,她還能說些什麼呢?“我羨慕她,但卻不明白她怎能舍下你呢?”
仲傑的眼光淡了下來,他也不明白,他的念雲怎會捨得下他呢?為什麼呢?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雖然海風仍不停的吹着,但卻怎麼也吹不散仲傑心中的結、欣如心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