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早上七點,天清氣朗,又是個陽光和煦的好天氣,雖然星期一的早晨,讓很多上班族痛不欲生,甚至有倦怠症候群,可是仍然是嶄新的開始。

「唔,呵啊……」伸個懶腰打個呵欠,簡涅睿打開浴室大門,準備盥洗整理儀容,順便再沖個晨澡,打起精神。

他赤腳踏入浴室地板,抓起牙刷和牙膏走向馬桶,和往常一樣蹲個廁所,邊打個小盹,邊將牙給刷個乾淨。

他總是習慣在同一時間,將很多事情一併完成,如此一來,他便能擁有更多時間處理更重要的事。他坐在馬桶上,專心解決民生需求,手拿着牙刷滿嘴泡沫,相當輕鬆愜意……

奇怪,他怎麼覺得有人在打呼?而且鼾聲不小,簡直如天邊打下悶雷般,一陣又一陣,一波接一波。可能是聽錯了吧!簡涅睿沒睜開眼,不願放棄這早晨偷來的小小空閑,繼續在馬桶上打着盹。

「呼……呼呼呼……呼……」

那到底是什麼聲音?簡涅睿再也受不了地放下牙刷,睜開眼睛想找出聲音的源頭,難道是中央空調壞掉的聲音嗎?

在簡涅睿仔細將浴室檢查個清楚時,赫然發現角落邊有個大浴桶,一隻短短寬寬的狗掌架在浴盆的邊緣,豪邁的睡成大字形……

「啊!」簡涅睿嚇得大叫,阿土什麼時候跑到屋子來?「梁品貝!」他氣得睡蓬的亂髮都要豎起來了。

「什麼事?什麼事?」抱着枕頭,梁品貝幾乎是嚇得從床上跳起來,直奔浴室用力推開門。

簡涅睿末能及時反應,坐在馬桶上連褲子都來不及穿上,就這樣和梁品貝大眼瞪小眼。

「你怎麼了?」頂着睡塌的頭髮,梁品貝一手握着浴室門把,還夾了個枕頭在腋下。

「阿……阿土……是誰讓阿土進來的?為什麼牠會跑進我的浴室里?還睡在我家的浴盆內!」簡涅睿坐在馬桶上失控咆哮,手裏牙刷指着她鼻頭,如果現在穿上褲子,鐵定是跳起來扁人。

「因為半夜院子蚊蟲多,阿土被咬得睡不着。」梁品貝疲累地猛打呵欠。

「而且,那是從我家搬來的大浴盆,不是你的。」

「那幹嘛睡在我的浴室里?」

「喔,這裏離我比較近,聽着牠的打呼聲我能睡得更熟。」梁品貝說得理所當然。

「你家蚊蟲真的很毒,叮得阿土額頭上都起了個腫包。」她好不心疼。

簡涅睿咬緊牙根,腫包是那隻笨狗自己撞的!

「好,這筆帳等我出了浴室之後再算。」他要冷靜,千萬要沉着穩重才好。

「你不要這麼小氣,阿土真的很可憐。」

簡涅睿平心靜氣的說:「請妳先出去,然後把門替我帶上。」這已是他的最大極限。

「你保證等我關上門,不會欺負阿土。」萬一在她視線未及之處,阿土慘遭他毒手該怎麼辦?

「沒問題,麻煩替我把門帶上,謝謝。」簡涅睿額間的青筋暴凸,正考慮她關上門后,要不要速戰速決,乾脆把阿土淹死算了!

「你確定?真的會和平相處?」

他再也忍無可忍地惱火大叫道:「死丫頭!妳到底要不要讓我穿上褲子?」

沒看到他猛拉着褲子嗎?就算是兩人結婚,最基本的私隱難道就不必尊重?那下次她在房間換衣服,如果他「不小心」闖進去,就別對他鬼吼鬼叫!

這下子,梁品貝赫然發現他的窘境。

「呃,你會上廁所喔。」她的意思是,他其實也跟自己沒什麼兩樣嘛,那麼以後少擺出很完美無缺的樣子,容易讓人產生距離感。

簡涅睿差點沒將手裏的牙刷給扔過去。「廢話!我還會殺人,妳信不信?」她見到一個大男人坐在馬桶上,難道不會不好意思?

「你以後上廁所一定要鎖門,不然這樣我會很困擾。」粱品貝搖搖頭,不忘叮嚀他。

「等我套上褲子出去后,妳就死定了!」他邊拉着褲子,深怕太激動掉下來,她是神經有病才會搶他的話去說。

困擾!?去你的,是被看光的他比較尷尬吧!

「好啦,你也別太緊張,反正你有的,我阿公也有呀。」扔下這句話,梁品貝打個呵欠關上門,獨留在馬桶上已傻眼的簡涅睿,和窩在浴盆內呈大字形的阿土。

那死丫頭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可是一尾正值壯年、活動力旺盛的「活龍」,請問跟梁業先那個已是桑榆暮景的老人怎能比較?

簡涅睿越想越氣,越氣牙就刷得越用力,這分明是打擊他的男性尊嚴,一早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壞殆盡!

浴室內,他滿肚子怨氣,伴隨着阿土越呼越大的鼻鼾聲,正式揭開這一天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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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黃的日照透入客廳的落地窗內,暖暖的光輝填滿每個角落。

早上七點四十分,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鐘頭。

他花二十分鐘閱讀五份報紙、一本財經雜誌,三分鐘內解決一杯黑咖啡和火腿土司蛋,五分鐘收拾兼洗碗盤,十二分鐘盯着筆記計算機研究國內外股市動向和匯率高低,二十分鐘的車程,將準時在八點四十分時抵達公司,並且聽取秘書報告今日主要行程。

簡涅睿數年如一日,認真的生活態度成就他現在的地位。

如果一天二十四小時分成三等份,除了必要的三分之一睡眠外,三分之二都心繫工作,換而言之,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且帶有點潔癖。

放下報紙,簡涅睿看着餐桌上的稀飯和醬瓜,以及一杯鮮奶。

「為什麼這東西會出現?」稀飯和牛奶?好詭異的搭配方式。

梁品貝坐定位,疑惑的看着他。

「早上不都是吃稀飯?快吃吧,你上班會遲到喔。」既然昨天他大方的帶她去看電影,她決定以後早餐也順便幫他忙。

反正,她一向習慣準備兩人份的早點。

「我不吃稀飯。」筒涅睿站起身,打算再去弄一份,多年來的早餐都是自己打點,女傭一周來兩次打掃宅子,也會負責替他將冰箱塞滿食物,不過大多都是微波食品。

「那我明天再準備別的,今天你先吃。」

「我不吃稀飯。」他再次重申一遍。

「所以呢?」梁品貝揚高眉。

「你要丟掉嗎?」浪費食物,小心遭天譴。

「沒有,我只是要再弄一份早點。」

「你需要什麼?」她問。

「一杯黑咖啡,火腿土司蛋。」

「土司切不切邊?」

「不用,可是蛋黃要三分熟。」

「沒問題。」梁品貝微笑,將筷子塞進他手裏。

「我明天幫你弄。」

她問那麼多一樣是等明天,可他現在就要。

簡涅睿才放下筷子,梁品貝馬上跟着站起來。

「不可以浪費食物!我答應你明天一定幫你煮咖啡、弄西式早點,但是你一定要把稀飯吃掉,曉不曉得農夫種田很辛苦?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餓肚子。」

他的舉動,像個被慣壞的有錢少爺,梁品貝明白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懂貧窮的可憐。但是沒關係,只要做人不浪費,隨時抱着感恩的心情,壞習慣肯改過就好。這一直是阿公從小教育她的方式。

他嘆口氣,將她義正詞嚴的模樣看進眼裏,無奈的坐下。

「好吧,今天我吃稀飯,但妳答應我的早點,明天無論如何一定要出現。」

再次妥協,簡涅睿已經很不願想這是自己第幾次妥協。從梁業先到她,作風強硬慣了的他,似乎被「梁」這姓氏給下了咒。

從拒絕阿土進屋,到牠無聲無息佔領他的浴室領土,簡涅睿不得不懷疑阿土也是姓梁。

她點點頭,動手替他挾了醬瓜和麵筋。「趕快吃吧,這是我腌的醬瓜,很下飯的,阿公每天早上都要配上這一碟。」

簡涅睿扒了稀飯一口,含在嘴裏半晌才吞下去。「你們祖孫每天都吃稀飯?」

「對呀,他老人家牙齒不好。」梁品貝邊吃邊和他閑聊。「記得稀飯吃完后,把牛奶喝下去。」

「妳……」簡涅睿面有難色的看了牛奶一眼,又開口同道:「你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吃的?」牛奶配稀飯,真的不是她拿來整人的把戲?

「牛奶補充鈣質呀,免得老了骨質容易疏鬆,我跟阿公每天都喝一杯。」她答得理所當然。「葯補不如食補,要顧老本當然從年輕做起呀……你也不年輕了,應該多注重養生才是。」

她如此說著,簡涅睿差點沒一口噴出稀飯來。「我哪裏老了?」

「可是你也不年輕,這是事實呀!」醬瓜她替他留下兩塊,配豆腐乳去了。「你站在律師先生旁邊,看起來好老喔!」

「閔派璋他跟我同年紀!」她擺明是睜眼說瞎話,他的英俊瀟洒她當狗屁嗎?

「是喔!」這點梁品貝相當意外。「我看不出他有這麼大的歲數了。」

簡涅睿的胃似乎有些脹氣,不知是被她氣的,還是稀飯害的。「妳是不是真的很喜歡他?」

「他是我心目中的王子呀!」將稀飯吃完,梁品貝端起牛奶咕嚕咕嚕喝下。

她的話,讓他心頭一涼。她會不會太不客氣,在他面前稱讚起別的男人。

「幻想總是美麗,現實才是殘酷的!」簡涅睿用力將碗筷擱下,也拿起牛奶猛灌,滿肚子氣。

梁品貝對子他的話非常認同。「對呀,所以我才嫁給你嘛!」事實不就擺在眼前?

簡涅睿一口噴出牛奶,被嗆得快要死掉。「咳……咳咳咳……」

「你還好吧?」梁品貝趕緊拿來紙巾,替他擦擦。「別喝那麼急,差點把襯衫都弄髒了。」

他一把抓住胸前忙碌的小手,面容綳得很緊。「妳真的很喜歡閔派璋嗎?有多喜歡?」

梁品貝皺起秀眉,他的模樣突地變得嚇人。「你……」

叮咚——

八點二十分,司機準時抵達門口,他該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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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九點整,晚風徐徐,星空璀璨耀眼,足以見得明日也是放晴的好天氣。

按着肚子,簡涅睿臉色發白的踏進玄關,額間浮現一層薄汗。

聽到開門聲,坐在沙發上跟阿土玩得正開心的梁品貝,立刻將牠按低,幾乎貼着地面。「你回來了呀?」糟糕,如果被他知道她放阿土進來,又要鬼吼鬼叫了。

「嗯。」簡涅睿套上拖鞋拎着公文包,手裏還拿着領帶,走進客廳里。

梁品貝呵呵地乾笑,邊注意他的動向,邊將阿土用力推到沙發后,想伺機打開落地窗將牠趕出去。

阿土哪裏不曉得主人的心思?只是嗚嗚嗚地哀求,拜託不要將牠趕出去啦!

「你小聲點。」梁品貝壓低音量對牠說:「被他看到,我也死定了。」要是晚上將她趕進院子裏睡還得了?

「妳做什麼?」簡涅睿的聲音透着疲憊,精神顯得很差。

「沒!」梁品貝站起身,用腳輕輕將阿土給踢踢踢!努力的推進沙發后。

本就懶得動的阿土,為了不讓主人失望,挪動胖胖的屁股躲進去。其實牠比較想做的事,是跑去磨蹭簡涅睿的腳。

「吃過飯了嗎?」她輕問,笑得很甜,多半是因為做賊心虛。

「吃過,妳不必特別準備。」他瞥了沙發一眼,後邊是不是有團陰影?還是他太累的錯覺?

「這樣啊,要洗澡嗎?」

簡涅睿似笑非笑。

「妳也不必替我放洗澡水。」她是真有嫁做人妻的自覺了?

「沒關係呀,反正我平常也是這樣照顧我阿公的。」照顧人她可是有相當多的經驗,尤其是老人。

他嘆口氣,自己又不是老人,就算他倆相差十三歲這可怕的斷層,但問題應該是齣子她太小,而非他太老!

「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梁品貝總覺得他不對勁。

「沒有,只是有點累。」她真將他當成梁業先來看顧嗎?簡涅睿懶得計較了。「今天學校課上得如何?」

「馬馬虎虎,不就老樣子。不過考試快到了,有點緊張。」

「那要好好加油,有需要我的地方,記得跟我講一聲。」簡涅睿打算先上樓洗個澡,再到一樓書房看點資料。

「你會畫畫?」

「不,我只是說說客套話。」他哪裏懂藝術了?比起畫布上東塗一塊、西畫一筆,他還是覺得報表上跳來跳去的數字有趣多了。

粱品貝瞪他,嘴裏不知喃喃念着什麼話,但保證絕對是在罵他。

「如果英文或微積分方面有問題,我可以幫妳惡補。因為妳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樣子。」他惡質的訕笑,還不忘捉弄她。

「你了不起呀!」梁品貝瞠大眼,差點沒抓起抱枕扔他。

「就說妳是丫頭。」簡涅睿低低的笑,乾咳了幾聲,額間的冷汗似乎又多些。

「簡涅睿,你真沒事吧?」他看起來不太好,雖然他的嘲諷很可惡,但兩者總不能混為一談。

他搖搖手表示沒事,提着公文包打算上樓去,按着肚子又咳了幾聲。

梁品貝古怪地看着他上樓,聳聳肩后又坐回沙發上,暗自竊喜他沒發現她把阿土偷偷放進來。

「梁品貝,以後不準再放阿土進來,今天我當作沒看到,下次我會親自踹牠出去。」他低沉的嗓音飄下樓,帶有幾分堅定。被點到名的阿土,聽到自己的名字,卻高興的吠出聲。「聽到沒有?」

「汪!汪!汪!」真高興!真高興!雖沒贈到他的腿,可是他曉得牠的存在。

「笨蛋!閉嘴啦。」梁品貝拉長阿土皺皺的臉皮,並朝牠做個鬼臉。簡涅睿是個大笨蛋!

梁品貝揉揉眼睛,打開浴室門,夜裏臨時尿急讓她醒了過來。坐在馬桶上,她呵欠打個沒完,滿意的聽着一旁浴桶內阿土的鼾聲。

晚上她趁簡涅睿沒下樓,偷偷將牠帶進來,反正明天了不起讓他罵一回,但是她不能讓阿土被蚊蟲咬得痛苦難耐。

捨不得的看着熟睡中的牠,梁品貝輕手輕腳關上燈和門,又走回房裏。

經過走廊時,聽到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從簡涅睿房內傳來,她覺得疑惑,停下腳步聽個仔細,瞧他門扉半掩,好奇的推開門來。

就着牆角邊的小燈,梁品貝走向床邊,見到他半裸上身躺在床上,黑髮微鬈、眉間糾結在一起,一副痛苦難熬的模樣。

「唔……」

「簡涅睿,你還好吧?」她彎下身,想替他將被子拉高些,見枕頭上微濕的印子,才知道他洗完澡連頭髮都不吹倒頭就睡,不由得生氣。「你是笨蛋嗎?只有笨蛋才會不吹頭髮就睡。」

「唔……晤唔……」他難受的翻個身,呻吟着。

梁品貝氣得不想理他,一個大男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她要是多事,他會不會又嫌她多管閑事?轉身想離開,但聽見身後傳來的低吟,梁品貝再也堅持不下去。

「喂!你醒醒啦,告訴我你哪裏不舒服?」她拍着他的臉,手裏傳來熱燙的高溫,嚇了她一跳。「該死,你在發燒。」

她就曉得他身體健康出狀況,今晚他回來時一臉疲憊,應該是早就感冒,直到晚上才發作起來。

梁品貝才在揣測,簡涅睿好像為了讓她更加印證自己所想,幾聲猛烈的咳嗽,嗆咳個沒完,幾乎咳到快沒氣。

「咳……咳咳咳……」

她當機立斷衝下樓去拿退燒藥和溫水,又衝去廁所端熱水和毛巾,一來一往,驚醒睡夢中的阿土。

「啊嗚……」牠打了個好大呵欠,眼角流出淚來,笨拙的爬出浴桶。

「阿土,回去繼續睡。」端着臉盆,梁品貝回頭對牠說。

「嗚……」繞到她腳邊,阿土傻傻的看着主人。

「走開,簡涅睿生病了,如果你是乖孩子,就不要跟過來,回去繼續睡。」梁品貝踢開浴室門,阿土卻搖搖擺擺的尾隨。

「阿土,快回去睡!讓他知道你進他房裏,我們說不定會被大卸八塊。」

不顧主人的命令,阿土扭着圓圓的屁股走在前頭,從沒到過簡涅睿房間,卻很清楚他房間的方向,牠頂開半掩的房門,替梁品貝開門。

「阿土,去睡覺啦。」梁品貝壓低音量,怕牠忽然吠出聲。

怎知阿土違抗命令,繞過床邊走到對面,安靜的趴在地上。

梁品貝見狀,曉得牠也在擔心簡涅睿,便不再趕牠。擰着毛巾,替簡涅睿將身上的汗水擦掉,枕頭上的水漬多半也有他的冷汗。

瘦弱的她坐在床上吃力翻動他的身體,終子曉得他跟梁業先的差別,光是身形就相差十萬八千里,她不應該忽略他是個大男人的事實。

他的呻吟聲陸續傳出,她曉得他有多麼難受,拭乾身體后,梁品貝想喂他喝點水補充水分,熟練的拿起湯匙橇開他的牙齒,緩緩地將水喂進他嘴裏。

簡涅睿因病而意識不清,只感受到渾身酸痛,也包括胃痛持續發作。

「好痛……」.水自嘴角流出,,他不安分的捂着腹部。

「哪裏痛,牙齒嗎?」是不是剛剛撬開他牙那一下太用力了?

「這邊好痛……」額頭抵着她的膝蓋,簡涅睿痛得神智不清。

「胃?你還胃痛?」順着他手按住的地方摸去,她皺起眉。「那到底要先吃胃藥還是退燒藥?」這點梁品貝就不清楚了。

「好難過……惡……」簡涅睿痛到乾嘔,伸出手環着她的腰,痛苦的低叫。

梁品貝決定先將他的燒給退下來,將藥丸搗碎混着水,可是簡涅睿卻抱着她不放。「你放開我好不好?」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陷在病痛的深淵中,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說的話。「拜託妳……不要走。」

他的低語,夾雜幾許苦痛,卻在寧靜的黑夜裏,顯得特別清晰,也特別誠懇。梁品貝能感受到環在腰上的那雙手有多用力抱緊自己。

「不要走……」

他很需要她,也或許是她一廂情願這麼想。梁品貝俯下身,像安撫小孩般拍拍他,親吻着他的發。

「我不走,就待在你身邊,哪裏也不去。」掌心傳來他微涼的體溫,感覺到他因病痛而隱隱顫抖的身軀,梁品貝將他抱得更緊,企圖讓他鎮定下來。

「留下來,別放我一個人……」他含糊不清的說著,半夢半醒。

「簡涅睿,你有很愛的人嗎?」她的嗓音又輕又軟,像三月里的春風。

「在你的心裏,住着某個很牽挂的女人嗎?」

看見他脆弱的一面,梁品貝意外感到不舍。

「我這樣抱着你,可以嗎?」像他這樣成熟又世故的男人,理應有個完美的女人,然而他卻為了事業上的高峰,甘願娶她這丫頭。

若說她心中沒疙瘩,其實是騙人的!她害怕某一天的將來,或許自己又得回到當年孤單無依無靠的時候。

「你說不要走,是不是把我當成她了呢?」他是不可能會對她說出這種話的,他總是捉弄她,還老喊她丫頭。

腰際上緩緩收緊的力道,讓梁品貝感到踏實,卻也是折磨,彷彿是在回應她的話般。是呀!他當然能擁有個很掛心的人,因為他們的婚姻,不過是建築在一張契約上,撇開那張紙,就什麼也不是了。

「會不會有一天,換我叫你不要走呢?」梁品貝笑着問,沒來由地感到心酸。

阿公能撐多久日子沒人曉得,她總是騙着自己過一天是一天,日子過得膽顫心驚。可是自從他出現,儘管他老吼自己,但在她哭泣時,也只剩他的懷抱可棲息。

要是沒有他的擁抱,哭泣時的她有多狼狽,梁品貝不是不曉得,然而躲在他的臂彎里,她的淚水會被他的襯衫吸走,哭得再凶也不過是兩行清淚。她的耳邊會傳來他的安慰,而她的背上則有他掌心的溫度,暖暖地,像冬日裏的太陽……

見他疼痛趨子平緩,整個人放鬆下來,梁品貝見機不可失,將已搗碎的藥粉和着水喂他吞下,決定先退完燒后再解決他的胃痛。

她將他的身子扶正躺好,到樓下拿了胃藥上來,阿土始終都保持安靜乖順,不再活潑得像是脫韁的野馬,似乎連眉頭都皺在一起,看來也同樣非常擔心。

梁品貝坐回床邊,重複方才的動作,又將葯順利喂進他嘴裏。

「照顧人我很拿手,因為阿公的關係……但照顧你,好像也不那麼輕鬆。」

要是讓他知道她又拿兩人做比較,准又是惡狠狠的瞪她吧!梁品貝輕笑,替他將被子拉高。

微冷的大掌伸來,將她的小手緊緊握住,那雙眸子並未睜開,但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我答應你不走,就絕對不會走。」坐在床邊,梁品貝用指頭輕輕描繪他的輪廓,透着昏黃小燈,他的臉部線條變得很柔和。

她難得見到他柔軟的一面,就算在安慰哭泣中的她,他也仍舊存在他獨有的霸道和強悍,但是卻很真誠想抹去她的傷心。

「簡涅睿真是個笨蛋。」揉着他的發,梁品貝背倚在床頭柜上,一隻手被他緊握得抽不開來。「要快點好起來,再陪我看電影,陪我吃爆米花……還有,看你說的愛情喜劇片。」

她圓潤的嗓子在黑夜裏顯得特別甜蜜,折騰一整夜,在她抵不過睡魔的侵襲,即將合眼之際,有一雙手緩緩擁抱住她,並且將她給拉進自己懷中……

今晚,她的身旁有着另一道體溫,讓她似乎特別容易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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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一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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