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子夜醒過來的第一個反應是:好黑,這裏是哪裏?現在又是什麼時候?怎麼天還沒亮?暗成這樣?
接着才想到——“天啊!我瞎了!我瞎了!”但子夜不愧夜邪之名,叫過兩聲便安靜下來,同時舉起手來,就往自己的鬢邊用力拍去。
“啪”的一聲,既是她拍在一副背上?也是自個兒臉頰吃了一記耳光的聲音。
“走開!”她大叫。
首先聽到的是咳聲連連,剛才那一掌她灌注全力,挨了之後能夠只咳兩聲,已屬萬幸。
“想死的話,不會跟我借刀,幹嘛這麼費事?”是個男人。聲音低沉沙啞,被她打出來的嗎?
“你有刀。”
“也有葯。”
“什麼意思?”
“還有繩子。”
“什麼意思?”
“姑娘是聰明人,應該聽得懂。”
“我聽不懂。”
“原來人的腦袋通視力。”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說到這裏,她已近乎吼叫了。
“想不想打我?”
“你再繼續這樣羞辱我,我要你吃的苦頭就不只是挨我一頓打而已。”
“那很好。”
“你……說什麼?”
“有力氣討厭我,就表示有力氣活下去,等待眼睛恢復光明了。”
“你是說……”子夜欣喜若狂,早已忘了之前跟他生的氣。“我的眼睛不會永遠看不見?我的眼睛會好起來?”
“當然。”
她靜待他做進一步的解釋,他卻已經沒了下文。
“喂!”
還是沒有聲音,也沒有動靜。
“喂!你到哪裏去了?這是怎麼回事?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到極點,做事完全憑自己決定,也不問問人家答不答應,我沒要你救我,你救了,沒要你滾,你又給我跑了個無影無蹤,簡直是莫——啊!”因為臉頰突然一冷,子夜忍不住叫了出來。
“發瘋發完了沒?洗把臉,河水挺冰的,用來敷敷你的腫臉正好。”
“你如果沒出手,我的臉怎麼會腫。”她按住冰冷的布中,覺得挺舒服。“野蠻人。”
“你說什麼?”
“沒什麼!”
“我跟你不一樣,我可沒聾,不是殘廢。所以你講話最好謹慎一些。”
“要不然你會怎樣?再賞我幾個耳光?就怕你沒那個膽,大將軍。”
“大將軍?誰是大將軍?”
“不必裝傻,我全知道了。”
“那可以告訴我,你不知道什麼,又想知道什麼嗎?”
“你的名字。”
“浮煙。”並且把她的手拉過來,在她掌心上寫下這兩個字。
“還真的如姻吧。”子夜抽回手,撇嘴冷笑道。
“你認為這是假名?”
“是確定,不是認為而已。”
“為什麼?就算子夜兩字特殊,我也沒說你在騙我呀。”
“哼,你果然是那個大將軍。”
“哪個?”他蟯富興味的問。
子夜卻不想回答。“你派去的手下全死了?”
“你是說陽河三霸?沒有,我的弟兄——呃,不,是我其他的手下及時趕到,陰山大妖並沒有討到便宜,包括裏頭那位小姐,全安全獲救。”
“都怪你。”
“怪我?”
“是,如果你不想出那個餿主意,今天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我不覺得救你是個餿主意。”
“害我在先,當然得救我。”
“他們不知道你擅長易容,會認錯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你好像挺會包庇手下,連找來的飯桶也不例外。”
“承蒙你看得起,不是也出手救了大霸。”他指出事實,令她為之一窒。“他們說要好好的感謝你,但我說他們的消失就是最佳的好禮了。”
“你倒是了解。”
“否則她也不會找我來了。”
“居然稱皇上為他,你還真是個囂張的大將軍。”子夜說,“你可以走了。”
魯荻這下可懷疑自己的耳朵其的出了問題。“你說什麼?叫我走?你知道自己在胡說什麼嗎?”
“你聽清楚了,請你走。”
這個女人,要不是看在她如今暫時瞎眼的份上,魯荻還真想……真想一走了之,看她還神不神氣得起來?
想當初蝶舞拜託他時,他就大搖其頭,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不、不、不,你再說幾遍也一樣,我的答案依然是同一個字。”
“她可能會有危險。”
“我不意外,因為她本身就是個危險份子。”“魯荻——”
“公主,晴幫現在是我的,我是現任幫主,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記得,而且也沒有干涉你的意思。”即便她是蜻幫的創幫人,但現在蜻幫已轉型為正當的鏢局,更被皇上封為“天下第一幫”,所以蝶舞幾乎已不插手,完全交給魯荻去打理了。
“那就好。”
“魯荻。”啜飲了一口茶后,蝶舞再叫他。
“什麼事,公主。”
蝶舞笑了。“誠如你所說,我已經不再是幫主,幫主是你,所以就別再稱我為公主了,直接叫我名字不好嗎?”
“那怎麼可以!”
“哦?不可以。”
“不可以。”魯獲堅持。
看着這個自接任幫主之後,便日益成熟的男子,蝶舞突然有些感動。“好,那我以後也稱你為幫主好了。”忍不住又露出她頑皮的本性。
“不、不,這怎麼可以?”
“怎麼又不可以?你公主來,我就幫主去,除非找蝶舞來,我才肯恢復叫你魯荻,好,就這麼說定了。”
“公——唉,好吧,蝶舞,這要教司徒小王爺聽去,還不曉得要怎麼怪我哩。”
“不會,除非你再叫什麼小王爺,狗皮葯一樣,一大塊,覺非兩個字不簡單得多,或是跟照雨一樣,叫我司徒也成。”是司徒漠。
“蝶舞都來了,我早該猜到你必定就在附近,真受不了你們兩個王公貴族,一點架子都沒有,都不像公主和小王爺。”
“公主和小王爺會在身上架架子嗎?”蝶舞說。
“就是嘛,”司徒漠向來支持妻子。“而且要說不像,你更不像。”
“哦?我哪裏不像?不像什麼?”
“不像天下第一鏢局的大當家,因為你把上門的生意往外推。”
“陪寒子夜遊山玩水,也好算是生意?謝了,我避之唯恐不及,你們就別害我了。”
“子夜長得不差,你不覺得嗎?”
“長得再美也不管用。”魯荻卻不敢正面回應。
“魯荻,其實你——”蝶舞還想再勸,卻被丈夫輕輕攔住。
“算了,蝶舞,既然魯獲不想做,那我們就不要勉強他了。”
“謝了,覺非。”
“她的忙不幫,不妨幫幫我的。”
“你有事要我去辦?”
“是要你保份人鏢。”司徒漠說,同時暗中緊了緊妻子的手,示意她暫時別出聲,一切由自己處理。
“人鏢?”這倒是有趣。“說說看。”
司徒漠說了,巨細靡遺,只除了沒告訴他人鏢的姓名,因為那並非重點。
並非重點,當時司徒漠是那樣說的,而自己竟然也傻到同意他的說法,只因為在他們保的鏢中,也不乏封在箱內的東西,當然在東西封箱之前,一定都會先經過鏢局之人和托鏢之人共同監看之後,才予以封箱貼條的過程。
這次司徒漠托的既是人鏢,又沒有辦法封在箱內,保留姓名就算是個無形的箱子吧。
誰知道!“唉。”
“你在嘆什麼氣?”
“嘆我的身不由己。”
子夜心靈澄明剔透,一點就通。“你不走。”
“對,我負有保護你的責任。”
“保護我?”子夜完全不想掩飾她話中的嘲弄之意。
“我救了你了,不是嗎?”
“關於這一點,我已經不想跟你爭論。”
“總而言之,我的任務是必須將你安全送回京城。”
“京城?我幹嘛跟你上京城,就算要回家,也該回華山。”
“恐怕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難道由得你?”子夜進一步表示她的不屑。
“有些事,我勸你最好連試都不要試。”
“如果我執意呢?”
“那……”魯荻冥受不了她的倔強,寒子夜和蝶舞不一樣,跟她的嫂子任晴光更是大相逕庭,但是——“好吧,就放你自生自滅。”
“什麼?”
“沒聽清楚?我說——”
“據我所知,我只有瞎,沒有聾,所以你不必重複,請。”
“你真的要我走?”
“除非你很蠢、很笨或很鈍,否則我看不出自己有當學語的鸚鵡,將話再三反覆講的必要。”
“你自己有辦法回華山去?”
“我要繼續下南海去追捕盜皇室珍寶的賊。”
什麼?據他的認識和相處的經驗所得,魯荻覺得任晴光是個個性堅毅,有時近乎頑固的女子,蝶舞則刁蠻不失有趣,任性不失嬌媚;但眼前的寒子夜……老天,根本無法歸類,氣都會被她給活活氣死。
“可以的話,順便解決陰山雙妖,你一定也沒殺了他們,並且肯定不是饒了他們,而是被他們給逃掉了,對不對?”
魯荻答不出來,因為他的夥伴柳青夫婦追陰山雙妖而去。至今尚未迴轉,他當然沒有確切的答案。
“我就知道,什麼大將軍,根本點兒用處都沒有!對了,問你一件事。”
“肯問我問題?真是大恩德。”魯荻也學會反擊了。
子夜不去理會他,直接問,“我眼睛多久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