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出征兩年,終於打敗敵軍的靖遠侯,日前班師回朝,領了無數賞賜,並在京城逍遙一段日子后,他總算想到了該回家探視親人。

八月十三日,靖遠侯的隊伍一回到開封,整座城立即沸騰了,男女老少夾道歡呼,迎接着凱旋而歸的英雄。

向來平靜的侯府也忙得雞飛狗跳。

在老夫人一聲令下,全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守在府邸內外,等待靖遠侯歸來。

鄭元朗一溜煙的從人群里鑽到最前方,眺望着不遠處逐漸逼近的隊伍,瞧見父親英武的身影,不禁眉開眼笑。

“我看見爹了!”

“小公子,請站到老夫人身後。”一道羞怯的嗓音,冷不防的破壞了鄭元朗的歡喜之情。

他回頭一看,外表溫柔的宋雨薔以不容抗拒的力道鉗住他,不讓他亂蹦亂跳。

“你放開我!”自從宋雨薔出現,鄭元朗再也調皮搗蛋不起來,對她的怨念日漸增加。

“老夫人交代過,小公子必須乖巧得體,不能像野猴子一樣亂跳亂叫,有失身分。”宋雨薔柔聲勸告。

“哼!”鄭元朗瞪她一眼,見父親的隊伍越來越近,不禁惡向膽邊生,兇狠的警告她,“你敢再對我不敬,小心我告訴我爹,叫他懲罰你!”

威脅的聲音沒嚇到宋雨薔,反而令周圍的下人們紛紛閃避,還露出畏懼和排斥的神色。

一時間,鄭元朗覺得自己徹底被孤立了。

宋雨薔怯怯的陪笑,抽出手絹擦拭他臉上的汗水;對他的威脅,她絲毫不介意。

“別碰我!”他不客氣的揮開她的手。“你這個虛偽的妖怪!”

宋雨薔的恭敬羞怯全是裝的,整個侯府里,除了老夫人,只有他曉得宋雨薔的真面目。

這時,靖遠侯的隊伍已經到了府邸外。

鄭元朗篤定在大庭廣眾之下,宋雨薔不敢現出原形,他可以乘機把她罵個過癮。

“人面獸心,哼,你騙得了所有人,騙不了我!現在我爹回來了,我再也不讓你胡作非為!”他邊罵,邊為自己用到好幾個成語而感到高興,絲毫沒發現自己的叫罵聲,都給他爹聽見了。

附近的下人們皆已俯身向侯爺行禮,鄭元朗仍意猶未盡,指着宋雨薔罵個不停,姿態比罵街的潑婦還野蠻。

宋雨薔偷偷一看,發現靖遠侯皺起眉頭,冷漠的容顏添了幾分陰鬱。她急忙扯住鄭元朗,小聲提醒他:“噓,別罵,聽說你爹最討厭大聲諠嘩的人。”

鄭元朗最討厭她從容不迫的態度,失控的大叫:“你以為你抬出我爹,就能嚇唬到我嗎?”

他的話猶如平地一聲雷,轟得方圓十里之內寂靜無聲。

“元朗,你太放肆了!”老夫人出聲斥責。

鄭元朗一臉愕然,總算察覺到周圍靜得太詭異。

他左右環顧,見到下人們膽戰心驚的偷看他,而他的父親——靖遠侯已下馬,走到他身邊,冷漠的瞥他一眼。

“爹……”鄭元朗倒抽了一口冷氣,急急忙忙的解釋,“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靖遠侯鄭毓廷那張稱得上英俊的臉龐,毫無表情。

他雍容華貴,濃眉大眼,鼻挺唇薄,一身霸氣,十分俊朗;與兒子那張精緻漂亮的臉蛋,毫無相似之處。

怪不得有人議論,鄭元朗恐怕不是靖遠侯的骨肉,而是他不安於室的娘和野男人廝混得來的野種。

這樣的流言鄭毓廷也聽說過,不知是否因此原由,他對兒子非常冷漠。

分別兩年,剛見面,他僅僅掃視了鄭元朗一眼,連一句關心的話也沒說,毫不遲疑的從兒子身邊走過。

“爹,我真不是有意的,是、是——她!”鄭元朗驚慌失措,害怕父親厭惡他,趕緊抓出宋雨薔當替死鬼。“是這個女人先欺負我!”

宋雨薔早已蓄滿兩眼的淚水,就等着鄭元朗發難。一聽他告狀,她立刻跪倒在地,纖弱的身體顫抖不已,彷佛在強忍着莫大的恐懼。

“是、是奴婢的錯。”她二話不說直接認罪,可憐兮兮的哽咽道:“小公子請饒了奴婢。”那委曲求全的姿態,活像是被鄭元朗欺壓多年,徹底失去反抗之心。

鄭元朗的頑皮惡劣是眾所周知的,因而無人相信他指控宋雨薔的話。溫柔靦腆的宋雨薔,怎麼可能欺負比潑婦還刁蠻的小公子?

除了老夫人,所有人皆以不認同的目光望着鄭元朗。

鄭毓廷也覺得跪在一旁發抖的宋雨薔可憐,大發慈悲的對這個膽小如鼠的女人施恩道:“起來。”

“謝侯爺寬恕。”宋雨薔怯生生的起身,慢吞吞的抬頭,在眾人沒注意的時候,送給鄭元朗一記邪惡的眼色。

登時嚇得鄭元朗魂不附體,恐慌的向靖遠侯求救:“爹!”

鄭毓廷也不看他,兀自離去。他身後跟隨的眾多下屬,將鄭元朗擠到遠處。

鄭元朗失落的低垂着腦袋,俊俏的小臉蛋充滿傷心之色。

“可憐的孩子。”宋雨薔領着失魂落魄的鄭元朗回到院落。

鄭元朗雖討厭她,無奈沒人安慰,禁不住向她訴苦,“爹不跟我說話,不多看我幾眼,是不是討厭我?”

“我跟你說話,我看你呀!”宋雨薔把他抱在懷裏,捏了幾把。嗯,細皮嫩肉,真舒服!

“當侯爺的孩子還不如當下人的孩子。”鄭元朗有感而發。

“孩兒啊,那你就跟着我吧。”她不介意小公子把她當親娘。

“我說氣話呢!”鄭元朗羞憤的推開她。這個手腳利落,心思難測,老愛抱他、親他,把他當親生骨肉一樣照顧的侍女,雖會欺負他、限制他,卻不像其它人在背後說他閑話,害怕與他相處。

鄭元朗思及,日後只有宋雨薔肯親近自己,頓時難過的哭了。

一陣陣哭聲傳出庭院外,傳到大廳。

大廳內,老夫人與剛回家的鄭毓廷在談話,聽到隱隱約約的飲泣聲,兩人不約而同的靜默了。

老夫人嘆了口氣,“去關心關心你的孩子吧,他可一直惦記着你呢!”

鄭毓廷英挺的雙眉微微一挑,沒回話。

老夫人又道:“他娘在生他之前,一直很安分的,至少我沒發現什麼苟且之事。”

鄭毓廷一聽,漆黑的雙目閃過數點寒光。他人生之中,唯一的污點,便是娶了那個擁有郡主頭銜,驕縱自大的女人。

“那個女人是娘為你挑選的,你……怨恨娘嗎?”老夫人沉重的語氣和後悔的表情,總算讓鄭毓廷正視她。

“您多心了。女人,都一樣。”誰會成為他的妻,他根本不介意。

老夫人又是一嘆,不明白兒子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冷落元朗,不是因為記恨着元朗的娘嗎?”

鄭毓廷抿起薄唇。他討厭小孩,對於愛哭愛鬧的孩子,他自小就厭煩。

“你呀,別相信外頭的流言,元朗那孩子肯定是你的骨肉。”

“那又如何?”回憶著兒子欺負下人的行為,鄭毓廷忍不住皺眉,“應該給他找個強悍的侍女。”

老夫人一愣,低語:“雨薔夠強悍了。”

鄭毓廷不解的望着母親。

老夫人露出了和他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容,“沒錯,就是那個跪在地上哭着求饒的女人。她是我遠房親戚。”

鄭毓廷隨即想起了那個因恐懼而顫抖的嬌小身影……她強悍?

老夫人信心滿滿的擔保,“把孩子交給她管教,一定沒問題;雨薔從小就愛照顧小孩。”

他還是半信半疑,倒是遠處的哭泣聲逐漸平息。

老夫人手指着桌上的糕點和甜品,“帶些吃的給元朗,多和他親近親近,父子間不該像陌生人一樣疏遠。”

鄭毓廷本要拒絕,但見母親滿面期盼,終究點頭答應了。吩咐下人帶上孩子愛吃的東西,他按捺住性子,走向鄭元朗居住的院落。

剛進院子,他便聽到屋裏傳出了宋雨薔安慰鄭元朗的話語——

“元朗乖,不哭,不哭了。”她溫柔的嗓音沒有靦腆與膽怯,充滿無私的情感,如同一個慈愛的母親。

鄭元朗半合著淚眼,躺在她懷裏,停止了吵鬧。

“元朗是個好孩子……”她邊親他幾口,邊哼着小曲。“乖乖的,姊姊愛你……”

她動聽的聲調,彷佛天籟,令人沉醉。

鄭毓廷在門口止步,聽着宋雨薔的每一句話,從她柔暖嗓音散發出的母性柔情,他不曾得到過。

他聽着聽着,有些醉了,不由自主的想:被宋雨薔寵愛的孩子,一定會很幸福吧?

屋子裏的鄭元朗,在宋雨薔撫慰人心的歌聲里,漸漸入睡。

半晌,宋雨薔安置好鄭元朗,隨即提着東西走出門。

看見門外站着鄭毓廷和兩位下人,她驚慌的行禮。

“侯爺。”她擺出一副羞怯的姿態。

鄭毓廷打量她纖細的身子,“就你一人伺候元朗?”

“是。”宋雨薔聲如蚊鳴,害怕他審視的目光,頭低得快要垂到地上。“小公子剛睡下了,奴婢這就去叫他起床見侯爺。”

“不必了。”鄭毓廷瞧她戰戰兢兢的,根本找不出一丁點老夫人強調過的強悍。

他叫下人放下食物,自己轉身欲走。

“侯爺。”宋雨薔連忙挽留他。

鄭毓廷有些意外。

她的姿態仍是畏怯的,光是叫住他,就彷佛已用盡了她一生的勇氣。

“小、小公子很是期盼您的歸來,您能不能抽點時間陪陪他?”結結巴巴的說完話,她表現得十分慌張。

她的請求使鄭毓廷又意外了一回。

元朗在家作惡多端,每個下人都遭他欺負過,相信她也不會倖免;但她仍願意為了元朗,不顧尊卑的請求他來看望受到冷落的孩子。

她,不討厭元朗嗎?

“小公子的本性並不壞,只是需要關注……”宋雨薔繼續柔聲勸說。

她溫柔無私的態度,令生性冷漠的鄭毓廷對女人難得的有了一點好感。

“晚上帶小公子到花廳用餐。”留下了與兒子親近的許諾,鄭毓廷為防止自己後悔,迅速離開。

宋雨薔的溫柔令他想起了生命中的許多女子,沒有一個像她,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這麼溫柔的姑娘,真能管教得了他調皮搗蛋的兒子?

鄭元朗午睡醒來后,聽說父親要和他一起用晚膳,開心得大聲歡呼。

“爹很少跟我用膳的,以往只讓我自己在屋子裏吃飯,太好了,晚上又能見到爹了!”

“真是可憐的孩子,不過吃一頓飯而已,居然能高興成這樣。”宋雨薔並不為他高興,反倒是看不起孩子的爹,如此疏遠親生骨肉。

“你懂什麼?我爹日理萬機,非常忙碌的!”鄭元朗兇狠的瞪她。

宋雨薔並未向他邀功,鄭元朗並不曉得他爹願意跟他吃飯,還是看在她苦苦請求的份上。

“他又不是皇帝,還日理萬機咧。”

“不許輕視我爹!”

宋雨薔翻了翻白眼,抓他下床。“快梳洗,夫子正在書齋等你,下午你還得讀書練字。今天罵我人面獸心,不錯啊,你的用詞比以前豐富,全是我的功勞,明白嗎?”

鄭元朗氣結。宋雨薔在他面前總是強悍無比,在外人面前又裝得柔弱可憐。

“你一定是妖怪變的!”心裏不服氣,鄭元朗猛地端起洗臉用的盆子,毫無預警的將盆里的水灑向她。

宋雨薔眼捷手快的在他搞怪之前,搶先手指一動,抵住水盆,使得他灑不出的水,一個反撲,淋到他自己身上。

頓時,只聽嘩啦聲一響,鄭元朗的衣裳全濕透了。

宋雨薔漫不經心的擦掉手指沾到的水滴,對着神情愕然的小公子,道:“老夫人交代過你的夫子,上課時,你若遲到一刻,就罰抄《孟子》一遍。不想晚上抄書抄到半夜,你最好乖乖的換上衣裳,趕緊出發。懂嗎?”

話說完,她捏着他柔嫩的臉頰,朝他露出街頭惡霸才有的邪惡笑容。

再次遭到挫折,沒能欺負到宋雨薔的鄭元朗,萬分不甘心,撇撇嘴角,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嗚……”洪亮的哭聲,再次傳到侯府各處。

鄭毓廷帶兵打了勝仗,朝廷的賞賜自然豐厚。

一箱箱寶物抬進侯府,隨便一件東西都比人命還值錢;然而,鄭毓廷看上眼的卻只有皇帝送來的兩匹西域寶馬。

他來到馬廄外,馬夫正在清洗馬匹。

新到的寶馬,體態勻稱,健壯結實,渾身雪白找不到一點雜色。

鄭毓廷叫來管家,吩咐道:“這兩匹馬一母一公,是母子,不必隔開來安置,把它們關在一起……”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不期然的,聽見一陣熟悉的哭聲,從不遠處的院落飄了過來。

鄭毓廷眉頭一皺,回家沒多久,便聽兒子哭了兩次。他記得兒子十分調皮,卻不愛哭,怎麼隔了兩年沒見,變得那麼愛掉淚了?

看着眼前兩匹雪白的寶馬,相互緊貼,彼此磨蹭,好不親密。雖是畜生,也有母子親情。鄭毓廷一向冰冷的心被觸動了。

他不禁要想,自己是否待兒子太冷漠了?

“小的這匹給小公子。”他臨時起意,送一份禮物給兒子。“你們去帶小公子過來馴馬。”

即使再不喜歡孩子,元朗終究是他的骨肉,或許他該聽母親的話,多與兒子親近。

“慢着。”主意一變,鄭毓廷喚回下人。“我親自去。”

順着連綿不絕的啼哭聲,鄭毓廷再次走到鄭元朗居住的院落。

“嗚嗚嗚……”孩子越哭越凶了,那聲音倒不像是傷心難過,反而像在賭氣一般。

鄭毓廷無聲的來到屋子前,毫不意外的,聽見宋雨薔溫柔的安撫孩子——

“別哭了,元朗,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她的語調好溫柔,好動聽。鄭毓廷冰冷的心又動了。如此溫柔的女子,不知許配了人沒有?

若她尚未婚配,就憑她溫柔的性情與嗓音,他願意收她入房。

“嘿嘿!”霍地,一聲冷笑乍起。

宋雨薔的溫柔嗓音陡然生變,充滿了戲謔的意味。

鄭毓廷一怔,懷疑自己聽錯了。

“話說回來,元朗呀,你流淚的樣子可真動人哪!”宋雨薔變得邪惡的聲音,更加清晰的傳出屋外。

“哇啊啊啊……”受到刺激的鄭元朗哀號得更凄厲。

見多識廣的鄭毓廷,忽然腦海一片空白。

屋裏的宋雨薔,正一手按住鄭元朗,一手搔他的癢,欺負得小娃娃又哭又笑又掙扎。

“來,姊姊親一口。”她霸道的輕啃着小男孩柔嫩的臉蛋,一身作威作福的氣勢,無可披靡。曾經的溫柔靦腆,不翼而飛。

“嗚!你那麼大,當我娘都行了,居然好意思逼我叫你姊姊?不要臉!”

“你說啥?”宋雨薔甜美的笑顏,倏地陰暗,盯着不斷反抗她的小公子,低聲問:“我,年紀大了?”

“不……不……”調皮搗蛋的鄭元朗被她眼中的陰暗嚇到了,主動求饒,“姊姊,姊姊!”

“乖,呵呵呵!”

“嗚嗚嗚!”他要叫奶奶換侍女啦!

屋外的鄭毓廷,慢慢的回過神,感覺到他腦海里溫柔可人的宋雨薔,所有美好的形象,猛然破碎了。

他不出聲響,推開虛掩的門,見到宋雨薔坐在圓桌旁,抱着他兒子吃豆腐;她甜美的臉上帶着極不相符的邪笑,乍看起來,竟比惡貫滿盈的匪徒還可怕。

宋雨薔並沒察覺到武藝高深的鄭毓廷已近在咫尺。

她專心的逗着頑皮的鄭元朗,享受調皮的孩子被她馴服的滿足感。

“奶奶為何派你來管我,奶奶這麼討厭我嗎?”鄭元朗哀號不止。

“你誤會了。”宋雨薔語重心長的告訴他,“老夫人其實很擔心你,你這麼小就叛逆乖張,欺負下人、頂撞長輩,一定是缺少爹娘管教的原故。老夫人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無法自己來‘收拾’你,只好請我出馬了。”

鄭元朗哽咽道:“我爹不理我,我娘又不要我,難道你出馬能讓爹娘喜歡我,再不離開我?”

假如爹娘願意陪伴他,不丟下他一個人,他當然願意乖乖聽話,不再捉弄人排解苦悶和寂寞。

“我自然會幫你,我可是無所不能的。”宋雨薔發出了妖魔般的笑聲,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鄭元朗因她的自信,驚喜道:“你有辦法讓我爹娘永遠陪在我身邊?”

站在門外的鄭毓廷為兒子天真的話語,胸口緊抽。沒想到元朗如此在乎他,也沒想到自己會為了兒子這一問,有了感傷。

宋雨薔又打算怎麼回答呢?

鄭毓廷和鄭元朗一樣,開始期待宋雨薔的回答。

怎料,她冷冷一笑,“尋回你娘,拉攏你爹,可不是我的職責。我的任務是管教你,使你連調皮搗蛋,欺負下人,頂撞長輩的事情都做不到,從而發現,你的生活更加的苦悶無趣。”

屋裏屋外的父子二人,同時愣住。

“……這樣的人生還有何意義?”鄭元朗獃獃的自言自語。

宋雨薔朝他擠眉弄眼。“如此一來,你會逐漸適應苦悶無趣的人生,慢慢的感受到沒爹沒娘也沒啥大不了的,然後在姊姊的愛護下,茁壯成長,身心逐步的強健起來。”

鄭元朗無話可說,他不想活了。

冷不防,有人推開門走進來。

宋雨薔面色微變,察覺一道危險的氣息向她逼近。

她訝異的望去,沒想到是鄭毓廷。

他無聲無息的走進房中,一雙擾人意志的黑眸,鎖住了她的身影。

她馬上放開鄭元朗。不知鄭毓廷來了多久?又聽到多少?

鄭元朗發現父親來到,哀戚的小臉蛋立時發光發亮。“爹!”

鄭毓廷目不轉睛的盯着宋雨薔。

她邪美的容顏,瞬間換上溫柔的表情,輕輕的幫助鄭元朗站好,規矩的向鄭毓廷行禮。

“你是我娘特地請進府的?”鄭毓廷淡漠的問她。

宋雨薔怯生生的回道:“我是來投靠老夫人的,不算是她特地請來的。不過,照顧小公子的事,倒是老夫人特地安排的……”

鄭毓廷眯了眯眼。

承受着他尖銳的審視目光,和刻意散發出的迫人氣勢,宋雨薔仍面不改色。他母親說的沒錯,這個女人夠強。

“你的本事用在元朗身上有些浪費。”想不到他閱人無數,也會看走眼,把宋雨薔當成弱女子,鄭毓廷在心裏自嘲。“你來服侍我吧。”

“啊?”鄭元朗錯愕。

宋雨薔為難的閃避着鄭毓廷冷厲的目光,羞愧道:“我只照顧過娃娃,沒伺候過年紀……老的人,恐怕無能為力。”

鄭毓廷挑了挑眉,生平第一次遇見敢拒絕他的下人。“府里不需要不聽話的奴才,你若無法服從主子的命令,就滾。”

宋雨薔抬頭,正視侯府的主人。

鄭元朗瑟縮了幾下,感覺到一股不安的暗涌,在兩個大人之間流動。

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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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愛娃娃不愛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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