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不斷為自己「黏人」的行為找藉口，卻忽略掉自己過度雀躍的腳步和臉上誇張的笑容，讓她的理由根本不具任何說服力。
來到風水霓的房門前，她很快的敲兩下。
這些日子，風姊姊每天總會有一段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而每當這個時候，雷叔叔就會要她不準上樓來。她是很好奇想知道風姊姊到底在做什麼，但是，她從來沒問過。
開玩笑，她根本就不想理她，幹嘛關心她在做什麼。每回她都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不過，今天不同了。
雷叔叔一大早就到公司去，好像有什麼大事似的；而風姊姊說好下午帶她去逛街后，也留她一個人在這棟大宅子裏玩，自己又躲進房裏。現在已經中午，她快餓死了，所以上來找她。
這不為過吧！她絕不是想乘機看看風姊姊在做什麼。她又為自己找一個合情合理的說辭，愉快的等風姊姊喚她進入。
可是，沒有聲響。
她疑惑的皺鼻，遲疑的又敲幾下門板。
還是沒聲音，難道那些人追到這裏來，那風姊姊該不會……
從未有過的恐懼感突然襲上心頭，她快速推開門，小手還因而顫抖着，險些開不了門。
門一開，風水霓完好的身影映入眼帘，她這才鬆口氣。
神經，你是不是也被這個女人帶笨了？
小歇敲敲自己的腦袋，取笑的罵自己。
現在是大白天耶，而且屋裏又有完善的保全系統，她怎麼會以為風姊姊有危險？
再說，就算有危險，關她什麼事？
她一向認為她是笨蛋，而懶得理會的，不是嗎？
唉，還不是為了雷叔叔。
小歇故作無奈的對自己說，誰教雷叔叔很在乎她。不過，這個笨女人好像一點都不知情。
小歇嘆息的搖搖頭，所以說嘛，她就是笨啊！
「風姊姊。」她又喚了聲，很訝異坐在電腦前面的風水霓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怎麼回事？什麼東西這麼好玩？」她喃喃自語的走過去，好奇的走到風水霓身後。
「啊！」
「又過關了！」風水霓興奮得舉起雙手，大聲歡呼。
不期然的，她發現站在身後的小歇。
「小歇，你怎麼來了？」她看看手錶，若有所悟的笑說：「喔，快一點了，我們說好要逛街的，你是為這件事來的吧！好了，走吧！」
她站起身，自然的往門口走去，卻發現小歇沒有跟上。
「小歇。」
她困惑的回過頭，這才發現小歇臉上的怪異。
此刻的她像是見了鬼似的，整個人呆愣住；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她的臉上一片驚恐之色，蒼白得毫無血色。
遲鈍如風水霓，也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她注意到小歇的目光，後者正死命的盯着電腦螢幕看，而那是她正在為國防部解開的程序，目前已經完成一半。
小歇對這個有興趣嗎？
風水霓笑了，原來小歇和自己小時候一樣，對電腦總是無可抗拒。嗯，改天可以好好的教教她，以小歇的聰明，未來一定會比自己更厲害。
「小歇，你喜歡嗎？改天我教你。」她走到小歇面前，大方的說。
「你……這個程序……怎麼會……」小歇語無倫次的問，聲音中還夾帶着莫名的情緒，只是風水霓並沒有發現。
「這個啊，是一個厲害的電腦黑客下的指令，他鎖住一些重要的東西，而我的任務就是解開這個指令。」風水霓故作神秘，表情嚴肅的說：「如果失敗，大家都會遭殃喔！」
「大家？那你呢？」小歇緊張的問。
「我當然就會被做掉啊！」風水霓吐吐舌頭，往頸部做個用刀割開的動作。
「啊，不要！」小歇慌亂的大叫。
這樣的反應讓風水霓嚇一跳，她連忙將小歇不斷舞動的身子抱緊，連聲安慰：「沒事、沒事的，小歇不怕，風姊姊在這裏。」
她的安慰發揮了效用，小歇顫抖的身體逐漸穩定下來，不過聲音還是有着難掩的不安，「你真的會……會……」
「會怎麼樣？喔，你是說被做掉啊？」風水霓這才明白她害怕的是什麼，如釋重負的笑出來，「傻瓜，我開玩笑的啦。」
「真的？」
「當然。不過，如果解不開，很多人可能會遭殃就是。」接觸這個案子到現在已經半個月，要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只不過她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那些負責辦案的人，還有更多可能因而被威脅到安全性命的無辜民眾。
小歇沉默了。她明白風水霓話里的意思，如果黑暗天堂早一步解開程序的指令，IF2的秘密就會曝光，到時候就會有許多人死於非命。而她，將會一輩子寢食難安。
對她突然的安靜，風水霓好奇的挑挑眉，隨即又想到了什麼——
「哦，你在擔心我啊？好可愛喔！」她捏捏小歇的臉頰，取笑她。
「誰……誰擔心你啊，神經！」小歇的心思被戳破，尷尬的紅了臉。她推開風水霓，轉過身去，不讓自己的情緒被發現。
「別不好意思，風姊姊知道小歇對我最好了。」風水霓抱住她。
「別動手動腳的，你有病啊？」小歇又推開她，趕緊大步往門口走去。「趕快走了啦，你自己答應的事，想賴皮嗎？」
「不會的啦，逛街是吧！為了感謝小歇這麼關心我，我決定多幫你買幾套好衣服，還要帶你去大吃大喝。嘿，你別走得這麼快嘛！」風水霓趕忙跟上。
小歇快速走着，故意不理睬風水霓在她身後的叫喚。
神經病，鬼叫鬼叫的。她嘟噥着。
不過，她的嘴角竟因風水霓的叫喚而扯動出弧度，心情也開始輕鬆起來。在風水霓終於趕上她，作勢要掐死她的玩鬧中，她忍不住開心的笑了。
抑鬱的氣氛就在兩人的歡笑中，一掃而空。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歡天喜地的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就往風亦集團大樓沖。
小歇一出電梯便急速奔跑，將拿着數個袋子、已經有點無力的風水霓遠遠的拋在後頭。
「風姊姊，你輸了，哈哈哈！」小歇一邊跑，一邊回頭對着剛走出電梯的風水霓大喊。
哈哈，她跑贏風姊姊，她要去告訴雷叔叔。
自動玻璃門一開，她開心的便往裏面跑。
到風亦集團前，風姊姊就對她簡略的說過辦公室的分佈位置。
所以她知道目前暫代風亦二副總裁職務的雷叔叔，就在這第四十五樓，而且是在裏頭這間辦公室。旁邊那一間，風姊姊說是她那個討人厭的大哥的。
「雷叔叔，我來了！」
「小妹妹，等等。」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叫住小歇奔跑的腳步。
她抬起頭，看到一個打扮非常美麗的女人正朝她走過來。
珍娜婀娜的走到她面前，低頭看着滿身大汗的小歇，不由得皺起眉頭。
「小妹妹，你找誰？」
雖然很不屑，珍娜還是表現得很得體。這個看來像是街邊頑童的小女孩，她其實是很想把她轟出去的。但是，她畢竟不是今天才出社會，不會這麼輕易就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
再說，以風亦嚴格的保全管制，這個小女孩居然能夠搭上專用電梯，直接到這裏，誰知道她背後有沒有很硬的靠山？對不明的情況，小心還是必要的。
儘管她刻意表現得自然，看遍人間冷暖的小歇卻還是早已敏感的嗅出珍娜的鄙夷心態。
這讓她骨子裏的自我防衛又湧上來。
「關你什麼事？」她不合作的挑釁。
「你……」
珍娜臉色黑了一半，正想將她攆出去時，一道聲音適時地介入——
「小歇，你怎麼會到公司？霓呢？」雷洛從辦公室走出來，準備交代一些事，看到小歇，他訝異的問，眼睛同時還往門口梭巡，想要看到心裏的身影。
「風姊姊她……」
「我來了。」風水霓突然出現，有氣無力的打斷小歇的話。
「怎麼了？你好像很喘？」雷洛大步來到門口，一手接過霓手中的袋子，一手則用力扶住看來累壞了的她。
「我沒事。我和小歇比賽賽跑，對吧？」她對着小歇說。
「對啊，我贏了喔！本來打算告訴雷叔叔的，可是啊……」小歇睨了珍娜一眼，「被個凶暴的女人擋住了。」
「雷先生、三副總裁，我……」聽到他們的對話和相處的情形，即使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是誰，也猜得出她絕對不好惹。珍娜慌張的想解釋，並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做出什麼太荒唐的舉動。
「沒關係，你只是盡責任罷了。」雷洛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他很清楚一個秘書該做的事，今天如果珍娜隨便就讓人進入，他才應該要責怪她。
「謝謝雷先生。」珍娜稍稍的安心。她可不希望在雷先生面前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影響雷先生對她的評價。不過，雷先生不但沒有責怪她，還安慰她，她心裏不禁竊喜。
「可是雷叔叔……」
「好了，小歇，我們進去將買到的東西都拿出來，讓洛哥好好看看我們的成果。」風水霓拉着她就往裏頭走。
小歇想說出口的抱怨被堵住，她只能被半拖半拉的往前走。不過，進到辦公室前，她還是忿忿不平的賞了珍娜一個大白眼。
「小歇小姐，請喝果汁。」
珍娜依照雷洛的吩咐，準備些許的點心及果汁，將東西都放下后，她還刻意的表現有禮，試圖改變剛剛在小歇心中留下的壞印象。
雖然以前從沒見過這個小女孩，但是看雷先生和三副總裁對她的疼愛，精明如她珍娜，自然明白她的重要性。萬一這個小女孩要是在雷先生面前批評她，難保自己的地位不會受影響，她還是謹慎點比較保險。
「哼！」
小歇豈會猜不到她的心思。這個虛假的女人，現在才想要討好她，瞧她那副巴結的嘴臉，小歇連看都不想看就撇過頭去。
珍娜立刻鐵青半邊臉，幾乎衝動的要賞這個不識好歹的小鬼兩巴掌，然而礙於自己的身分，她又無從發作。現場的氣氛立時變得難堪。
「小歇，你的禮貌都到哪裏去了？」雷洛輕聲斥責。不過從剛剛在外面小歇對珍娜劍拔弩張的態度，他也猜得出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麼不愉快，所以他僅是嘴上責備，並沒有要求小歇一定要向珍娜道歉。
「雷叔叔，禮貌也是很聰明的，它知道遇到好人要站出來；至於其他的嘛，當然要躲起來啊！」
小歇明白的嘲諷，讓珍娜氣得握緊拳頭。
「你這孩子。」雷洛搖搖頭，儘管他並不贊同小歇太過率性的作為，但是卻也清楚以小歇高傲的自尊，在外人面前指責她絕不是個好方法。所以，他轉頭安撫珍娜：「珍娜，小歇脾氣就是強了點，你別跟她計較。」
聽到雷洛開口為自己說話，珍娜的氣跟着全消了。她甜甜的露出笑容，還不忘表現自己的大方體貼、成熟懂事。「不會的，小歇小姐只是對我有些誤會罷了，只要多相處，我相信小歇小姐會喜歡我的。」
「你作……呃！」小歇嘴裏的「夢」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眼明手快的雷洛塞了滿嘴的餅乾，差點被噎死，嗆得她猛咳嗽。
「珍娜，別理她。你下去做事吧！」雷洛趕忙打發珍娜離開，免得又引起小歇的一番舌戰。
「是的，雷先生。」珍娜巧笑倩兮的答應，目光難捨的在雷洛臉上停留許久，終於緩緩地往門口移動。
準備再賞珍娜一個超級大白眼的小歇，正抬起頭，就看到珍娜春光流轉的眼睛直盯在雷洛身上，嘴邊的笑容甜得好似麥芽糖，此刻正旁若無人的衝著雷洛笑。
哦！狐狸精！
小歇很快便明白珍娜對雷洛產生的非分之想。她轉頭看看風水霓，準備結合她的力量，好好撻伐這個「肖想天鵝肉」的珍娜。
但是，她義憤填膺的臉很快就又垮下來，因為，她看到風水霓正愉快的吃着點心，對她投遞過來的眼神根本毫無所覺，更別說珍娜頻頻對雷洛賣弄的風騷。
笨蛋風姊姊！小歇忍不住搖頭。情敵都已經展開攻勢，她還渾然不知。真不懂雷叔叔是看上她哪一點？小歇看到雷洛正溫柔的幫風水霓按摩酸疼的手臂，心裏不禁懷疑。
幸好雷叔叔是個很好的人，應該也會很專情。她安心的靠向沙發。
不對！她突然又挺直身體。這種事情沒有絕對的，風姊姊這隻獃頭鵝，根本就不知道雷叔叔對她的愛意。這種得不到回報的感情是最難熬的，萬一雷叔叔受不了，因此放棄，那可怎麼辦？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何況雷叔叔身邊還有個風情萬種的珍娜，隨時隨地在引誘他，遇到這種情形，任何男人都有可能變心。
小歇開始緊張起來。萬一雷叔叔真的不要風姊姊，那風姊姊不是太可憐了，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像雷叔叔這樣的善心人士，願意愛上風姊姊這種笨蛋的。
不行、不行。看在風姊姊對她這麼好的份上，她不能讓她淪落到如此凄慘的地步。
可是該怎麼做呢？嗯，還是先解決眼前的障礙物。
「我出去參觀參觀。」
有了打算后，她簡單的丟下一句，頭也不回便往門外走去。
珍娜氣憤的回到辦公桌，將桌上的幾枝筆拿起來猛往牆角摔去。經過刻意裝飾的臉，因憤怒而扭曲。仗着辦公室間良好的隔音設備，她放肆的宣洩剛才強忍住的憤怒。
「可惡的小鬼，要不是看在雷先生的面子上，我會讓你這麼好過，我就不叫珍娜。」
「是嗎？那你會讓我怎麼過？」
小歇一走出來，就聽到珍娜正在罵她，這讓她對這個表裏不一的秘書更沒有好感。
「呃，是小歇小姐啊。您說什麼？我聽不懂耶！」一看到小鬼跟上來，珍娜變臉似的馬上堆起滿臉笑容，佯裝不解的問。
「不會吧，剛剛不是有人說要讓我難看？」小歇也打起哈哈來。
「有嗎？是誰這麼大膽？」珍娜還在裝蒜。
「這我就不曉得了，可能是我聽錯，要不就是哪個口蜜腹劍、蛇蠍心腸的女人心理不平衡，想要對我這個年幼無知的小孩子下手吧！」小歇佯裝無辜，卻指桑罵槐。
珍娜氣極了，但是又不能表示什麼，要不然豈不是承認自己就是她口中的蛇蠍女人。此時，她也明白想讓這個「顧人怨」的小鬼喜歡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她也懶得和她打關係。
「小歇小姐有事嗎？」她逕自坐回辦公椅，語氣十足公式化。
小歇露出一個笑容。嘿，也許這個珍娜並不像她想的那麼差，至少她還有點個性，比起那些明明不高興，卻還是卑躬屈膝的人，她算是好的了。
不過，這並不能改變她的計劃。
她繞着珍娜上上下下的打量幾回后，在珍娜面前停下來。
「說真的，你的確是很漂亮。」
珍娜有點訝然，以為情況有所轉變，正準備對着小歇笑時，卻又聽到接下來的話，讓她氣得幾乎要爆炸。
「就不知道卸完妝后，會不會變成老妖怪？」小歇緩緩加上一句。
「你這個……」珍娜正要發怒，隨即念頭一轉，她只是個小鬼，和她吵無疑是浪費自己的體力。
再說，看在雷先生的份上，她是不該和一個小孩子計較的。於是，她默不出聲，將小歇的諷刺當作是瘋狗亂叫。
看到她不說話，小歇對她的印象又改良一分。挺聰明的嘛，難怪夠格當雷叔叔的秘書。既然人家都不想客套了，自己又何必拐彎抹角呢？
小歇也不再迂迴，直接表明來意。
「你喜歡雷叔叔吧？」
珍娜一驚，不得不抬起頭。她思索着該如何回答，但是小歇的眼神讓她知道否認是沒有用的，反正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也樂得承認。
「是又如何？」
「如果是，那你最好放棄。因為雷叔叔已經有喜歡的人。」
「雷先生有……不可能！雷先生不可能有女朋友。」珍娜不相信，認為這是小歇故意製造的謠言。她是雷先生的機要秘書，比起一般人而言，她有更多的機會了解雷先生的作息，自然清楚雷先生有沒有女朋友。
「誰說是女朋友，他們是情人，同居在一起的情人。」小歇語不驚人死不休。
「同居？呵呵！」珍娜突然笑了。「你太不了解雷先生的為人，他才不會和女人同居。」
「不了解的人是你吧！雷叔叔和風姊姊都同居個把月了，你還不信？」
「你是說雷先生和三副總裁？」珍娜不敢相信。難道她先前的懷疑是真的？
「同居。」小歇看着珍娜受傷的表情，有些不忍心，語氣也稍稍的緩和，「我是說真的，你不要再傻了，還是放棄算了。」
「放棄？」珍娜吸口氣，恢復自信的神采，不為所動的說：「說句比較不禮貌的話，我不認為自己有哪方面遜色於三副總裁。三副總裁美則美矣，但是她根本不懂得如何展現自己的天賦，加上她孩子般的幼稚行為，老天爺賜給她的一切，根本就是浪費。」
「不准你這樣批評風姊姊！」小歇護衛的大叫。
「我無意批評，只是陳述事實。」珍娜驕傲的說：「雷先生需要的是成熟體貼、嫵媚能幹的女子，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有資格陪在他身邊。而我，一直朝着這樣的目標努力。」
「沒有用的，雷叔叔不會喜歡你的。」
「是嗎？誰知道，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珍娜不理會小歇的喊叫，表示自己堅定的心意，「我明白的說吧，對自己，我有絕對的自信，除非證明對方比我更有資格，否則我是不會放棄的。」
「我會證明的，風姊姊比誰都有資格得到雷叔叔。」小歇不甘心的反駁。
「我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