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是最後一篇日記——有關於你的。
從今以後，我不再想你了。
五年了，夠了。
我真的該遺忘了。
早在你消失時，我就該忘記你的一切。
是我放不下，才會再讓你在我記憶中停留。
可是，已經第五年了，夠了。
你都已經忘了我，我又何苦再記着？
我會學着放手，放掉有關於你的一切。
從今以後，我會努力——
將你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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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讓人心痛。
方小舞沉默地站在雨中，看着眼前的兩座墓碑，她沒有哭，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小舞，別淋雨，你會感冒的。”雷司雋替她撐傘，黑眸心疼地看着她。
這幾天，他一直陪在她身邊，陪着她確認屍體、準備喪事的一切事宜。她沒有很親近的親人，所以喪事辦得很簡單，只幾天，方家夫婦就下了葬，而小舞從頭到尾，就只是沉默地看着。
她平靜的模樣讓他看了不安，他寧願她哭，她卻連顆眼淚也沒掉過，平靜得恐怖。
“小舞，你別這樣，想哭就哭，你這樣讓我看得好心痛。”丟下傘，他從身後抱住她，冀望以自己的溫暖洗去她的冰寒。
“可是我哭不出來。”許久，她才低聲開口。
雷司雋沉痛地閉上眼。“沒關係，那你想說什麼？告訴我，我聽，我聽你說話，嗯？”這幾天，她好安靜。
她又沉默，他也不逼她，就只是抱着她，等着她開口。
時間彷彿靜止了好久，過了好久，她才低低開口：“那天，我對我媽說了重話。”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好累，我受不了他們一再的要求，所以我反抗了，可我沒從想過那是最後一次的對話……”
“我知道，這是意外，不是你的錯。”緊緊抱着她，他在她耳旁輕聲安慰。
“其實，她並沒有錯，她只是太愛我爸了，即使我爸對她不好，她還是離不開，可是我不能認同她的愛，愛人就是這樣嗎？這樣的愛會不會太苦了？她不痛，我看了都替她痛。”
“小舞……”
“我爸並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我們也曾有過幸福快樂的時候，只是那樣的日子太短暫，他生意失敗，受不了這種打擊，才會變成這樣的，可是我還記得小時候，他很疼我，我要什麼他都會買給我，那時候，真的好幸福……”
她勾起一抹笑，淚珠子卻不自覺地滾落，混着雨水，染濕她的臉。
“哭吧！哭出來你會好一點。”將她轉過身子，他緊緊抱着她，大手輕撫她的發。
“如果我答應那件婚事，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抓着他的衣服，她看着他，希望他給一個答案。
“不！結局已經定了。”閉了閉眼，縱然殘忍，他卻不得不告訴她事實。
“小舞，別怪自己，這從不是你的錯，你付出得夠多了，你儘力了。”溫柔地捧住她的臉，他低聲告訴她。
“不！”她用力推開他，對着他吼：“是我的錯！我不該對我媽說重話的，我該答應那件婚事的，我是曾恨過他們，可是我不要他們死呀！”
“小舞！”雷司雋用力抓住她。“夠了！我說過了，這不是你的錯，而且你還有我呀！我會陪在你身邊，看着我！請你看着我！你還有我呀！”
“你……”方小舞看着他，不停搖頭，看着他的眼神是滿滿的不信任。“你會陪我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一輩子！”他低吼，黑眸定定看着她，“我會陪你一輩子！”
“一輩子？”她低喃。“可是一輩子好久、好長，你又怎能保證？”
“小舞，相信我……”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她打斷他的話，可笑地看着他。“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我要相信你？”
“小舞，你別這樣。”他想碰她，她卻閃躲，兩手緊抱着自己，像失了神，不停地自言自語。
“沒有人會陪在我身邊的，到最後我還是只有一個人，不管怎麼努力，還是只有一個人，我的眼淚、我的難過，有誰會看見？”
“我！我看見了！”不讓她再自暴自棄，也不再讓她再躲避他，他用力抱住她。
“請你看着我！認真看着我！你看不到我嗎？方小舞！”他用力搖着她，不停對她吼。
“看着我！我叫你看着我！”
方小舞怔怔地抬起眸子，看着他。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就算你心裏沒有我，你不是有一群好朋友嗎？難道她們也不在你心裏嗎？”
眨着眼，她沉默了。
見她冷靜了，他才緩下語氣。“小舞，別自暴自棄，別把所有的過錯全攬在自己身上，再別加重自己的負擔，你這樣我看得好心痛。”
她看着他，將他眉宇間的痛苦全收入眼底，“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伸手，她輕撫他的臉。
“因為我想對你好、因為我心疼你、因為看你掉淚我心好痛、因為你不開心我也跟着不開心、因為……我好愛你。”
“愛是什麼？”
“愛就是想要你……”抓住她的手，他輕吻着。“永遠幸福的笑。”
“那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我了呢？”
“不會有那一天的。”他承諾。
“那如果是我不愛你呢？”
“沒關係。”他將她摟進懷裏，輕吻她的發。“只要讓我愛你就夠了，我的愛夠我們兩個人用。”
“傻瓜。”她輕斥，卻忍不住哭了。
“是呀！我是傻瓜，愛你的大傻瓜。”他笑得好溫柔。
“傻瓜……”她閉上眼，昏昏沉沉的。
“小舞？”察覺出她的體溫燙得嚇人，雷司雋不禁急了。“小舞？你全身好燙，小舞？”
黑暗，早已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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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她已經躺在床上，入眼的天花板是她所不熟悉的。
眨了眨眼，她想動一下身子，卻發現雷司雋趴睡在一旁，眼下有着疲累的痕迹。
她一怔，伸手輕輕的幫他撥開臉頰邊的髮絲。
她記得他們兩人在墓地，她覺得全身好燙、好難受，昏迷間，依稀有聽到他的聲音。
他總是用溫柔的聲音跟她說：“不要緊，很快燒就會退了，她很快就會好起來，他會陪在她身邊。”
他的聲音，她有聽見，她知道他一直陪在她身邊，一直照顧她，因為知道他在身邊，所以她很安心。
微微勾起笑容，她輕輕撫着他的臉，就怕吵醒他，刻劃在俊龐上的疲憊讓她心疼。
在處理喪事時，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幫她處理一切，她傷心難過時，也是他陪在她身邊，她卻對他好凶，對他一點都不好，可是他卻沒有離開，雖然她沒有告訴他，可是她知道，因為他的陪伴，讓她還可以繼續撐下去。
而現在，她病倒了，他卻還是陪在她身旁，細心地照顧她，他對她的好，她全看到了。
“你醒了？”他並沒有睡得很熟，感覺到輕微的碰觸，他立即睜開眼，一看到她，立即笑開臉。
“怎麼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他邊問，邊伸手摸她的額頭。“太好了，燒退了，你昏迷了三天，嚇死我了。”
“對不起……”
“笨蛋！道什麼歉！”雷司雋生氣地瞪她一眼，又笑了。“三天都沒吃東西，你一定餓了對不對？我有準備稀飯在鍋子裏，你等等，我馬上端過來。”
說完，他立即跑出房間，沒一會，就端了一碗稀飯過來。
“來，還是溫的，你吃一口看看。”他小心地盛了一小匙，遞到她唇邊。
“哪來的稀飯？你買的嗎？”她張口吃下，卻立即皺眉。有點焦味……
“不好吃嗎？”見她皺眉，雷司雋有點沮喪地放下碗。“我煮了好多次，這算是成功的，看來還是失敗了。”
他的話讓她瞪大眼。“這、這是你煮的？”
他尷尬點頭，不自在地笑了笑。“我看我還是叫外送好了，廣東粥好不好？”說著，就要起身。
“不用了！”她拉住他，微微一笑。“我吃你煮的就好。”
“不要好了，又不好吃……”
“你很煩耶！”她瞪他，“我都說要吃你煮的稀飯，不給我吃是不是？”
“不是，是不好吃……”他解釋。
“不會呀！是有點焦味，可又不會很難吃。”方小舞搶過他手上的碗，又吃了一口。
“真的不難吃？”見她又吃了幾口，雷司雋不禁笑了，坐到床旁，定定看着她。
“我煮的東西你都敢下咽了，我又有什麼好不敢的？”她睨他一眼。“而且，這是你第一次下廚煮東西吧？”
她知道他向來是天子驕子，高高在上的，怎麼可能下過廚房，可為了她，他卻煮了稀飯，她怎麼能不感動。
“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去學做菜，天天煮給你吃。”將她頰邊的發塞到耳後，他溫柔說著。他想寵她，為了她，他什麼事都願意做。
“真的？”她眨眼。
“嗯，我只求你待在我身邊，試着接受我，不要再抗拒我，也不要再抗拒你心中真正的感覺。”他知道她也愛他，只是心裏深藏的恐懼，讓她不敢輕易接受愛情。
放下手上的碗，方小舞低下頭。
見她不說話，雷司雋不禁輕嘆：“你還是不能接受我嗎？”
“不是的！”她搖頭，抬眸看他。“你為我做的，我全看到了，我好感動，你對我的好，讓我好感動。”
“我不要你感動，我只要你不再害怕，我只要你拿出自信，小舞，拿出你的自信和勇氣，試着愛我好不好？”
咬着唇瓣，她怯怯的看着他。
他的話讓她心動，他對她的好更讓她無法抗拒那抹心動，她想往前走、想牽住他的手、想放膽勇敢愛他。
她想愛他。
好一會，她才緩緩開口：“你能不能回答我三個問題？”
“你說。”
“對你來說，喜歡是什麼？愛是什麼？婚姻又是什麼？”
她的問題讓他笑了，將她手上的碗放到一旁，他伸手圈住她。
“小東西，對我來說，喜歡是想寵你一輩子，愛是想讓你永遠幸福地笑，而婚姻是想把你鎖在我身邊，讓我一輩子疼你。”
他一字一句慢慢說著，對他來說，他的愛情就是繞着她打轉，是她讓他明白是什是愛情，他的愛只為她綻放。
“甜言蜜語。”她輕哼，卻忍不住揚起甜美的笑。
“這輩子，我只對你說甜言蜜語。”低頭，他輕輕吻着她的甜美。“小舞，你願意愛我嗎？”
看着他，甜美唇瓣仍然漾着笑，她伸手圈住他的頸項。
“你知道嗎？早在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可是我不敢接受愛情，也認為你不會愛上我，所以我放心了，誰知道巧合卻一次又一次的讓我們相遇，而你的愛讓我恐懼，所以我逃了。”
他聽着，淡笑不語，她所說的，他全知道，因為她的日記上全有寫，不過這件事他不會告訴她，這是他的秘密，他可不想惹女王生氣，而且比起日記上寫的，他更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我逃了五年，和你糾纏了五年，而現在，我不想逃了，因為你的愛，讓我不想逃了，現在起，我會學着愛你，我會讓自己征服恐懼，所以……”
抬起小臉，她吻住他，在他唇邊低聲道：“親愛的，我們相愛吧！”
她的話是天籟，讓他心花怒放。
大手用力圈住她，他用力地、深深地吻住她。
“我的小舞，你不會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他不停吻她，像要把她融入懷裏。
他終於打開她的心防了，可是還不夠，他要把她的恐懼全部消滅，他要讓她放膽愛他。
墨眸悄悄的掠過一抹神秘，吻住她，他深情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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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晚上八點到遊樂園門口等我。
因為這張紙條，方小舞乖乖地站在遊樂園門口等他，可是都等了半小時了，他卻還沒出現。
“搞什麼！”她打手機，卻沒人接，弄得她一肚子火。
“雷司雋，你竟敢讓我等那麼久，有種就不要出現，不然你就死定了！”對着語音信箱，她留了這幾句就忿忿地掛掉電話。
雙手環胸，她決定再等十分鐘，到時他還不出現，她就不等了！
她和雷司雋交往了一個多月，他一直很寵她，把她當寶似的疼，她也漸漸放下了害怕，盡情地享受他的疼愛。
而今天是七夕情人節，他約她到遊樂園，她也來了，可是他竟讓她等了半小時，手機也不通……
很好！他很有種！
磨着牙，她狠狠跺腳，愈想愈火大。
“今天很榮幸，我們訪問到豪京集團的總裁雷司雋雷先生，雷先生，冒昧請問一下，今天是七夕情人節，請問您今晚也準備和情人一起度過嗎？”
什、什麼？
方小舞一愣，迅速抬頭往上看，只見大樓上的超大液晶銀幕播出一男一女，而那男人就是今晚放她鴿子的王八蛋！
機車男！他約她在這等，自己卻去接受訪問！？是在耍她是不是？
“是的，正確來說，是和我未來的妻子一起度過。”銀幕上的雷司雋俊美迫人，尊貴優雅的氣度讓看到的路人皆忍不住停下腳步，看着銀幕。
“未來的妻子？您是指安妮小姐嗎？”女主持人笑着問。
“不是，剛好我也趁這時解釋一下，安妮真正愛的人是台灣的執行副總裁卓克棠，他們怕安妮家人反對，所以央求我暫當安妮的未婚夫，所以我只是個小小的、可憐的擋箭牌。”雷司雋可憐輕嘆，讓女主持人從原來的驚訝化為嬌笑。
靠！死男人！你再繼續招蜂引蝶試試看！
方小舞跺着腳，惡狠狠地瞪着銀幕。
“那請問您所謂的妻子，是指哪位名媛淑女呢？”
“她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女人，不過脾氣卻很差，像個女王似的，在她面前，我只有聽從的份。”雷司雋一臉無奈。
唷！很委屈嘛！方小舞不屑地哼了哼。
“不過，我很愛她，我知道她很沒有安全感，她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是對愛情沒有信心，連帶的，也對我的愛沒有信心，她總覺得我的愛總有一天會消失，有一天，我將不會再愛她。”
“那麼在這個七夕情人節，您有什麼話想對你的愛人說呢？”
“我確實是有話想告訴她，才會上這個節目，因為我知道這個節目全世界都看得到。”
雷司雋微微一笑，對着鏡頭緩緩說道：
“小舞，你常問我，我的愛要用什麼用保證，現在我告訴你，我希望全世界為我作證，我會一輩子愛你，如果我沒有做到，那麼我全部的財產都是你的，這是真的，我今天請律師擬好契約了，只要我不愛你，或是對你不好，你隨時可以不要我，而我將一無所有。”
他的話讓女主持人驚呼出聲，不只是她，連看到電視畫面的路人都不可田心議的直喊：“不會吧！他瘋了呀！”
方小舞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瞪着銀幕。她、她有沒有聽錯呀？
“哈啰！親愛的小舞！”身後，雷司雋張手抱住她。
“你——”方小舞驚訝的轉頭看他，又看向銀幕。
明白她的疑問，雷司雋立即開口解釋。
“那是下午的直播節目，現在是重播，對不起，因為路上塞車，我手機又剛好沒電，才會這麼晚來，你一定等很久了對不對？”
“你、你上面說的是真的？”她還處在驚訝中。
“是呀！現在你是億萬富翁，而我則是可憐的窮光蛋。”就連克棠也直說他瘋了，不過他不在乎。
“而且我這可憐的窮光蛋還得拚命工作幫你賺錢。”他一臉委屈地看着她。“我的女王陛下，你不給我這個可憐蟲一個吻嗎？”
方小舞忍不住咯咯笑了。“傻瓜！”
“是呀！我是個冀望你一個吻的大傻瓜！”抱住她，他低下頭，“真的不吻我？”
“好吧！看你可憐！”她笑得好得意，踮腳給他一個吻，而他則加重這個吻，深深地、密實地品嘗。
她也沒有抵抗，反而更熱情地回應他。
他的告白讓她甜了心，她的害怕瞬間消失了。
她知道，他愛慘了她，而她更有自信，讓他一輩子愛她。
她是他的女王，不是嗎？
【全書完】
編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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