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市集裏熱鬧非常,采青一攤逛過一攤,想買的新鮮物兒很多,可惜口袋裏的銅板不多,所以只能東看西看,不能貪心太過,
她忍住不少慾望,比如糖葫蘆、梅片兒、會發出聲音的木管兒、有着五彩顏色的特殊鳥兒,她之所以忍耐,是為著把錢存下來,替煜宸買禮物。
為什麼要買禮物?很簡單啊,他的生辰快到了,許多大人把禮物一箱箱往王爺府送。他沒空拆禮兒,她便代勞,從珍珠瑪瑙、人蔘靈芝到綾羅綢緞、黃金古玩,她拆一盒驚叫一聲,惹得他微笑連連,說想要什麼自己拿去。
她想要什麼?綢緞?免了,她那麼野,太好的衣服穿上她的身,不一會兒就變成破布片。
至於珍珠首飾?更不用了,萬一帶在身上弄丟了,心痛難免,何必替自己找麻煩?
最後她拿了一個最不起眼的九連環,弄了半天解不出套兒,還是煜宸幫忙,兩人費了個把時辰,才把九個環解開。
他送了她禮物,她自然該同禮,所以啰,大東西買不起,小東西照樣能表情意。
她來來回回逛過幾次,逛不到喜歡東西,嘟嘴嘆氣,她還不想放棄。
捏捏自己繡的錦囊,這是她花好幾個晚上縫好的東西,還特地拿去給涴茹姊姊鑒定,沒想到涴茹姊姊沒說話,旁邊的幾個姊姊笑成一團,說她縫的東西像抹布,好好的沒事去折騰錦布做啥!
管她們呢,她認定它是錦囊。它便是錦囊。
「沒關係,禮輕情意重,煜宸哥哥個是勢利男人,若真在乎身外物,他自然不會不把大人們的禮物放在眼裏。」
采青笑笑,轉身,視線接觸到一個賣木雕的攤販,桌面擺了不少小偶,有人像,有牛馬羊豬狗,各式各樣小動物都有。
最吸引采青的,是平放的幾條魚兒,有巴掌大的大魚,有拇指大小的小小魚。
她挑了兩隻,一大一小塞進錦囊里,付過銀子,把禮物收進懷裏,她跳着腳,急急要把禮物送到煜宸跟前。
她跳啊跳,才要跳進王爺府,便見一隊人馬或提或捧或挑,帶着一大堆禮物出府。
「怎麼?人人送煜宸哥哥的禮物,他全不喜歡,要讓人退回去嗎?」采青弄不懂,左看右看,終於在隊伍後方看見壓隊的何總管。
「嗨,伯伯,王爺要你把生日禮物退回去給各個大人嗎?」
「采青姑娘,妳這是哪兒的話?」幾日相處,總管和她已經熟透了,
「不然,這麼多東西,王爺要去巴結哪個大人?」她又問。
「不是、不是,這些禮是聘禮,要送到楊軍機家裏。」
聘禮?皇上的聖旨終是下了嗎?他要娶妻子,不管他喜不喜歡,只要對方恪守婦道,他會和她相敬如賓,她記得他說過的話,雖然她並不全然認同……等等,總管伯伯剛剛說楊軍機?
京城裏除了她家爹爹之外:還有哪個楊軍機?
「伯伯,你知不知道,皇上選中的姑娘是誰?」
「是楊軍機的三女兒,采青姑娘的姊姊,涴茹小姐。」
涴茹姊姊?他果然選中她家的涴茹姊姊?
她該開心的,開心他聽從自己的意見,挑了一個溫婉良順。賢淑端莊的好女人,所以她應該笑,就是那種把嘴唇往上臉頰拉出弧線的笑容啊!可是、可是……
怪透的小魚兒,明明是開心,嘴角怎麼都不肯拉出線條:明明是驕傲歡喜涴茹姊姊雀屏中選,卻想不出恭喜兩個字應該如何出口。
心酸酸的,悶悶的,她不認識痛的感覺,直接將這類感受界定在「快樂」範圍內。
「采青姑娘,說說看,妳這位姊姊是怎樣的姑娘?」何總管問。
「她很好。」
沒錯,涴茹姊姊那麼那麼好,自然該得到所有幸福,王爺是好人,涴茹姊姊是最棒的女人,他們湊成對兒,是佳偶天成。
臉色刷白,她心情紛亂。
「我當然知道她好,要是不好,皇帝老爺怎會把她許給我們家王爺。說說看,她的容貌如何?有沒有閉月羞花之貌?」
「有。」
用力點頭,大娘說,幾個姊妹里就涴茹姊姊最耐看,越看越得人緣。
「她是不是琴棋書畫樣樣會?」
「是。」
她縫的錦囊人人爭相取得,不像她,縫來縫去,只是糟蹋好布料。涴茹姊姊把所有時間都拿去拜師學藝,學得一手的好女紅、好才藝,不像她把所有時間都拿去滿足無聊的好奇心。
她從不和涴茹姊姊相比的,但此刻,涴茹的好一點一點跳上心間,教采青自慚形穢。
「她的人品如何?脾氣好否?」
「好。」
還有誰比涴茹姊姊脾氣好?她不發怒、不嘲諷人,她有同情心、處處替人着想,這種人還說脾氣糟糕,恐怕再沒人是好的、
「那就太好了,這下子咱們家王爺的福氣享用不盡。」
她沒回答總管的話,停下腳步,望望只有幾步遠的王爺府,他肯定開心吧!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開始期待婚禮了吧?皇上不曉得有多少賞賜呢?畢竟是皇上賜的婚,與一般的婚禮可大大不同,肯定風光得緊。
往前幾步,她在王爺府門口徘徊,認識她的守衛,沒攔阻這個三天兩頭來找王爺的小姑娘,他們朝着她微笑點頭,歡迎她進門。
笑笑笑,幹嘛那麼高興啊?
是煜宸哥哥娶她家涴茹姊姊,又不是他們娶,開心個什麼勁兒?他們的笑容礙了她的眼。
她的惱怒看在守衛眼裏,忍不住好笑。「王爺在家,妳快進去吧!」
進去?進去看他的得意驕傲嗎?何必!
抬高臉,嘟起嘴巴,才不,才不,她幹嘛去看他的開心?賭了氣,她用力踩大步,跨出王爺府。
為什麼那麼用力?
因為、因為開心呀,她開心涴茹姊姊覓得好夫婿,她開心世間又多了一對天賜佳偶,何況這個良緣促成,她有一份功勞。
她開心好人總算有好報,涴茹姊姊是最好的見證人,她開心……她那麼那麼開心,為什麼淚水不由自主沿着頰邊流下?
沒道理的對吧?開心的人會仰天大笑、會手舞足蹈,怎會淚水一顆顆落在衣襟上?
吸吸鼻子,采青不管它,就當是喜極而泣,她加快腳步,往家裏方向跑。
她要當面向涴茹姊姊說聲賀喜,賀喜她找到好依靠,今大大娘的心情不錯,就是抓到她在外面野,肯定會放她一馬!
亂糟糟的心,她解釋不出心情;亂糟糟的念頭,充斥胸膛;她不認識痛,否則她會了解這種感覺叫作心痛,那是一種說不出口,只能任眼淚宣洩的情緒,
她越跑越快,卻怎麼都追不上隊伍,不管多努力,都追不上他的腳步。
追啊追、跑啊跑,她好累,兩條腿想歇歇,可是眼淚不聽話,它不肯停歇,采青垂首,一個小小動作,滴滴答答的淚水,全數落在她半舊不新的繡花鞋上。
沖回家裏,冒冒失失地,采青迎面撞上送禮來的何總管。
來不及招呼,爹爹聲音傳來--
「采青,家裏正忙,妳還成天往外跑,真是野壞了,讓何總管見笑。」
「爹、大娘。」她低身行禮。
「采青姑娘。妳回來了?」何總管走過來,同她招呼。
他們的相識教人意外,大娘看看采青,再看看總管,堆起滿面笑容,走到兩人中間,湊近采青說:「死丫頭,杵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點到後面去,等我得空,看我怎麼罰妳。」
罰?她不怕,反正她不會痛,她怕的是心臟被掐住的感覺,那種感覺酸得人瞇眼。
乖乖點頭,乖乖進後院,她的乖異於平常。
大娘轉頭對總管說:「何總管認識我們家采青?」
「是啊,采青姑娘常到王府陪王爺說話,他們是很好的朋友。」何總管實說,沒有多餘想法。
好朋友?男女有別,做什麼朋友?!大娘一聽,臉色微變,不過她很快回復正常,倒來香茗敬何總管。
采青進後院,走近涴茹姊姊閨房邊。
裏面擠滿人,姊姊妹妹二娘三娘全湧進門內,她們吱吱喳喳地圍着涴茹說話,東一句、西一句,熱鬧得不得了。
「王爺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未來的途無可限量,涴茹,恭喜妳了。」這是采青的親娘在說話。
「往後榮華富貴、金山銀山享用不盡。」四娘說話。
「可不是,大娘替涴茹妹子的安排哪裏會錯,哪次大娘不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涴茹。」
說話的是二娘的女兒,打一開始皇上選秀,名單上沒她的名字起,她便心生不滿,她的年齡大,要嫁也該從她先嫁,若不是大娘心胸狹窄,爹爹啥事都怕她,也不會讓涴茹搶得機會。
「別這麼說,下一回就輪到妳了。」四娘笑笑圓場。
「妳以為我嫉妒?錯了,誰希罕嫁給郜王爺啊,聽說他的脾氣冷得像冰,對女人不假辭色,半點情趣都不懂,他不過是個粗人,對風雅的事兒一概不懂,涴茹苦練的琴棋書畫,肯定派不上用場,對牛彈琴,牛還嫌吵呢!
何況嫁了他,得千里迢迢搬到塞外去住,聽說那裏黃沙漫漫,所有吃的、穿的、用的都簡陋得可以,嫁給郜王爺哪裏是好命?根本是折磨自己。」
「我聽說郜王爺學了蠻子習俗,吃起人肉來,不曉得他會不會把細皮白肉的涴茹當餐點,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誇張的三娘一說話,看好戲的姊姊們哄堂大笑。
她們的話弄得涴茹一臉尷尬。這就是大家庭生態,表面上看起來和氣安祥,事實上為了爭寵,大伙兒無不卯足全力,暗地裏勾心鬥角、波濤洶湧。
「不是的,郜王爺不是妳們說的這樣!他是好人,是很好很好的男人,天底下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好了。」采青聽不下去,挺身從窗口處喊話。
「說得真巴結,郜王爺給妳多少好處,值得妳來說項?」五姊冷冷說。
「他給了全天下人好處,要不是他,蠻族入侵,妳們哪能過安居樂業的太平日子?要不是他,誰曉得妳們是不是早被俘虜,成了蠻夷的奴隸,哪有時間在這裏嗑牙,說他閑話?」采青理直氣壯。
「了不起,還沒當人家的小姨子呢,就急着把姊夫捧上天。」
涴茹忙地隔在兩人中間,深怕她們正面吵架。
「王爺救過采青,自然認識,認真說來,郜將軍是采青的恩人,采青當然處處替王爺說話。」
「恩人?誰曉得啊!」二娘冷哼一聲。
「他當然是我的恩人,郜王爺很大方,他對所有人都好,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小的士兵都一視同仁。他說過會同妻子相敬如賓、會寵愛孩子,他是個最好的丈夫和爹爹。」
「講得好像你們很熟似的?笑話!」
「我們本來就不陌生,他很聰明,教我不少東西,我會看布兵圖了,是他教的。我知道瓦敕族人和外邊傳言不同,他們並不吃人肉,只不過有祭人頭的習俗,他們砍下敵人首級,向上天祈求下次勝利。這些全是他教我的,他很厲害、見聞廣博,懂的事情比夫子還多……」
她越說越急,絲毫沒發覺親娘正扯着她的衣袖,叫她別再往下說。
她但願簡單幾句,能交代王爺的種種好處,但願全天下都知道對王爺該心存感激。
「看來妳和郜王爺的交情真不錯。」見大娘鐵青着一張臉站在屋外,五姊壞心地逗引采青繼續往下說。
「我們是好朋友,我常去找他,我們很有的聊,常常一說就是一下午,妳永遠不知道同他說話多有趣,我告訴過他,我們家的涴茹姊姊很好,要娶妻子就該找像她這樣的人……」
涴茹對她猛搖頭,要她別再往下說,無奈她看不見,滿心滿意想把王爺的好處說盡。
「說來說去,涴茹能嫁得成郜王爺,還真得該感謝妳。」大娘冷冷在她身後說話。
意識到大娘的存在,采青住了嘴,緩緩地,緩緩地,她轉過身子。
迎接她的,是一記清脆的巴掌。
「謝謝妳哦,采青丫頭,要不是妳,我們家涴茹還沒那個命嫁給郜大王爺呢!」
明明話是好的,但她嚴厲的臉色嚇人,啪啪,又是兩記巴掌。
采青不痛,但隱約感覺臉已腫上半邊。
「謝謝妳哦,我馬上命人整治一桌酒席,請妳上座,讓涴茹好好感謝妳,如何?」
啪啪啪接連幾下,采青頭昏腦脹,腫腫的眼睛蓋住半邊視線。
「不要臉的女人,居然敢攀上郜王爺!妳想做什麼?想當王爺小妾嗎?」
「大姊,采青不敢的,她是沒大沒小,沒想過事情後果,才會去結識郜王爺。」
五娘跳出來替女兒求情,大娘不回她,抄起一柄掃把,不管三七二十一,兩母女一起打。
「我們只是好朋友,沒有做過踰矩的事兒。」采青一邊護住母親,一邊辯解。
「妳知道什麼叫作踰矩?我告訴妳,男女交朋友就叫作踰矩,女孩子單獨往男人家跑就叫作踰矩,妳和男人說說笑笑也叫踰矩,妳從頭到尾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都是踰炬!」
她每說一句就落下幾棍,為保護母親,采青的背都青青紫紫,不忍目睹。
「不對的,如果男女說話便是踰矩,那麼您剛剛和何總管說得開心不也踰矩?有時,您去王大人家裏,王夫人不在?您豈不是也踰了炬?大娘,您該講講道理,不該隨口冤枉人。」
采青違反常態,她沒有卑躬屈膝、沒有竭盡所能地向大娘認錯。反而不知死活地頂嘴,這下子,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涴茹是怎麼也拉不住母親了,看好戲的女人們,紛紛從房門門閃出去,大娘氣瘋了,打得手酸腳酸,頭髮散亂。
采青不痛,但隱隱約約地,感覺自己被抓住頭髮往牆壁撞去,頭撞昏了,她奮力睜開半瞇眼睛,看見母親哭倒在地,看見大娘張張合合的嘴唇說些她沒聽懂的言語,
她還想替自己爭辯,但從頭落下的棒子,一次次打昏她的意識。
「從現在起,妳不準給我走出大門一步,更不準去見郜將軍!」
摔下掃帚,大娘忿忿離去,涴茹抱起滿足傷痕的采青,哭着要五娘快去找大夫。
同時間,王爺府里的煜宸眼皮猛眺,莫名的心驚膽顫浮上心頭。
這回,采青躺在床上休養近半個月,臉上的瘀腫尚未褪盡,手腳的葯布也未除去,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藥味兒。
平時,傷養到這兒,她早已不耐煩,趁隙溜出家門,過她逍遙自在的日子,可是,這回她轉了性兒,成天關在屋裏,哪裏都不想去。
「小魚兒,妳還好吧?」涴茹端着葯碗進門。「這幾天妳太安分,安分得讓我好擔心。」
「我沒事。」她搖頭,笑容拉不出自然。
「沒事才怪,什麼時候,妳能在家裏關那麼多天?」替采青整整頭髮,涴茹儼然一副大姊模樣。
「涴茹姊姊,妳不是忙着準備嫁妝嗎?娘說,再幾日妳就要出閣了。」
「嫁妝自有人準備,我有什麼好忙的?」羞怯半低眉,這個終身呵,她好滿意。
「說的也是,大娘肯定忙得很開心。」咬咬唇,她鼓吹自己為姊姊開心。
「小魚兒,妳說,妳認識郜王爺?」
這是她此行來的主要目的,那日匆匆一面,郜王爺烙上心間,每次想起他,甜蜜浮上,她祈求上蒼給予好運道,讓皇帝欽點自己,成為他的終生伴侶。
感激呵感激,感激老天庇佑,讓她美夢成真,教她的未來一帆風順。
「我是認識他啊--」
想到煜宸,噬人的酸楚泛起,她又想皺眉,
「他是個怎樣的人?真如外傳的那樣,冷酷無情嗎?」
「不,他是好人,極有耐心,不管我問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東西,他都會詳細替我解釋。」若是她拿同樣的問題問夫子,不被抽上幾教鞭才有鬼。
「所以傳說是假的啰?」
「當他面對敵人時,自然不能溫柔耐心,他是將軍,保家衛國的人將軍啊!」
「說的也是,那大他粗獷的大鬍子,挺嚇人呢!」涴茹說。
溫柔耐心?他對采青溫柔耐心呵……一時間,她居然嫉妒起采青,嫉妒他對她的「詳細解說」。
不!這是不對的,采青是她最親密的妹子呀!
何況,采青不也說了,她告訴過將軍,自己是最合適的妻子人選,爹爹回家也曾問她,是否認識王爺,台則他怎會從近百幅美人圖裏,獨獨挑中她。
「他鬍子剃了,長得威武整齊,但還不至於丑到教敵人喪膽。」想起他們之間的對話,采青微掀唇,笑出聲。
采青的表情……那是濃濃的、化不開的甜蜜。她喜歡王爺?
懷疑浮上眼帘,涴茹無波的心掀起漣漪。
「你們在一起時,都做些什麼?」她小心試探。
「大部分是我問他事兒,他回答,有時他會塞給我一本書冊,自己忙自個兒的事,他知道我愛吃甜柿子,派人從各處拔來新鮮柿子給我吃,他知道我貪看游魚,讓人在院子裏鑿了一座池塘,池塘里紅的、金的小魚兒游來游去,池塘邊垂柳迎風擺盪,我喜歡爬樹,每每他見着了,總要罵我沒規矩……」
說起煜宸,采青沒完沒了,想着他的好、想着他的關心,想他,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他派人特地為她買柿子?他為她開鑿池塘?不過短短一個月,他們之間進展得如此神速?
采青的話句句踩上她的心,揪緊的心悶得難受,慌亂更甚。
「夠了!」
涴茹阻止她的回憶,她拉起采青的手,用力。「答應我,小魚兒,永遠都別再和王爺見面。,」
「為什麼?他馬上要成為我的姊夫……」她不解涴茹姊姊的態度。
「不行,別說娘生氣,我也不舒服的。」
「為什麼?」
「夫婿對別的女人好,任誰都受不了。」話說,她雙淚垂落。
「我不是別的女人。是妳的妹子呀!」不是成了親家,她更有理由進出王爺府群?
「一樣的,倘使妳真心為我、為王爺好,就不該出現在我們兩人當中。」
涴茹的話讓她發傻,看着姊姊眼底落寞,隱隱約約地,采青明白了什麼。
哦,原來,原來那種酸酸感覺不叫作「快樂」,而是「不舒服」,那是小說里常被提的「嫉妒」,書上總說嫉妒會改變女人性情,因為,這是女人的反擊、女人的戰爭。
一場皇帝賜婚,改變他們三人間的生態平衡,她從局內人被判出局,涴茹姊姊的嫉妒成章順理。
「答應我,不再和王爺見面!」
涴茹的迫切讓采青訝異,采青沒見過這樣的涴茹姊姊,她的眼睛隱含的是陌生怒濤,她緊抿下唇,手心加了力道,重重地壓住采青的傷口,血絲沁出。
為什麼?采青不明白自己做錯什麼事?
「告訴我,妳絕對不再見王爺!」
口氣間增添幾分堅決,催促的口吻里有幾分不耐,那不是她認識的姊姊。
傻傻地,采青點頭。
她的回應安撫了涴茹的焦急,她鬆口氣,恢復原貌。
「好好養傷,這段時間,哪裏都別去。」涴茹用慣常的溫柔語氣說話,拍拍她的臉頰,走出采青的房裏。
走向銅鏡,采青細看鏡中自己,同樣的落寞傷心跌在自己臉上。
別懷疑了,她喜歡他,愛他,是真實事情,可惜魯鈍的自己發現太慢,如今,事已成局,就算妒嫉,也改變不了將行命運。
與他,真的不再見?即使想念,想他的耐心、想他滿肚子學問、想他……粗粗大手端來的甜食,他們都不準再見,是不?
打開柜子,要送他的生日禮物還在裏面,大魚小魚,它們躲在錦囊里竊竊私語,它們說些什麼?它們為什麼總是開心?
要她真是一條小魚兒就好了,那麼她就能游進他家院落,當他在垂柳邊念書的時候,偷偷地在水中望他,再不用擔心思念。
不!要見他的,采青握緊錦囊,下定決心,她要再見他最後一面,不管是否正確,她都要當面向他說聲「再見」。
「姊姊,對不起……」
推開房門,循着舊時路徑,她從後門偷偷溜出家門,最後一次,她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