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年後台灣台北
燈光暈黃柔和,靠窗邊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年約二十三、四歲的短髮女子,她穿着米色絲質褲裝,正埋首執筆疾飛,伴着她的是一杯香煙裊裊的曼特寧咖啡。
她的容貌泛着英氣,與女子有的清氣息合而為一,有一股說不出的魅力,靜靜的,非刻意的虜獲住人們的視線。
象徵客人上門的門鈴聲響起,隨後出現的是一名身穿杏仁綠西裝、黑色襯衫、打着一條綠底小白圓點領帶的高大男子。
他在那女子對面的座位坐下,女子抬首他一笑,收起批閱中的作業,兩人開始聊天。
柳清徹點了咖啡,等侍者送上之後才進入正題,“小鬼頭們都還好吧?”
“很好,總算沒人再叫我柳老師或柳大哥了。”柳清幽拂拂發尾,“大家也都不錯吧?”
“當然,一年半沒回去,差點被老爸拿刀追殺,他們都很想念你哦!直說我怎麼沒帶你回去。”
“小鬼頭們只要我一不在就鬧翻天,別以為院長她們製得住那些小鬼。”她現在在一間育幼院當義工,柳清徹則已退出國際刑警,現在是柳清株氏會社台灣分公司的經理,兩人一同住在台灣,“凌風呢?他不是說要來?”
“今天他老婆產檢,他要我們去找他。”他回答着。
話說凌風在兩年前邂逅他現在的妻子——於柔澄,兩人婚後幸福美得讓人難以忍受。
“那我們走吧!”柳清幽收拾一下,起身。
“等等。”柳清徹拉住她,想了想,“算了,等會兒再說。”
柳清幽淺淺一笑,不以為意。
柳清徹卻在說與不說中難以選擇,因為就在他回日本期間,品逸找上他要和自己談一筆生意,看得出來品逸變了,變得比以前更憤世嫉俗。他不禁懷疑心夢是怎麼告訴品逸有關幽願意離婚的事,因為品逸一直在找幽,所以心夢沒騙品逸幽死了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柳清徹希望自己的感覺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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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風不敢置信的看着往自己這兒走來,有着一雙湛藍眼眸,修長身材,冷削金髮服貼的往後梳,全身上下無一絲暖意的外國男子,,那外國男子散發的冷氣只怕離他方圓百里之內的人夏天肯定都不必吹冷氣,因為有這個“人肉冷氣”在。
“品逸?!”凌風訝異的大叫,“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事先通知我?”
“不歡迎?”品逸微挑眉,藍眸另有含意的瞄瞄他。
“當然不!只是很意外。”凌風頭皮發麻,瞧他的樣子分明已知道自己知情不報的事,這下不知會多慘!“連醫院你都找來了。”
“去你家沒看到柔澄,到公司見不到你,不是來醫院是去哪兒?”
“呃……心夢呢?”凌風沒看見如影隨行跟着他的心夢,縱使品逸對心夢恨之入骨,但心夢能不要臉的跟在他身旁。
“看老朋友需要帶着秘書?”品逸反問,淡淡的語氣充斥着濃逍的嘲諷,甚或可以嗅得出一絲怒氣。
凌風苦笑,“算我失言。”
“凌風。”於柔澄做完產檢出來看到品逸也是嚇一大跳,“品逸?!”。她錯愕的指指品逸,然後又氣急敗壞的拉拉凌風,以眼神和老公交談:怎麼辦?徹和幽一會兒會來。
凌風苦惱的蹙眉也以眼神回她:品逸知道了,而且他很生氣,想必等會兒會更生氣,死火山要爆發了。
“那怎麼辦?”柔澄快急死了,她知道品逸一直在找柳清幽,她幾次想開口告知行蹤,都因怕品逸觸動心頭痛而作罷,在柳清幽面前也是盡量不提到品逸的事,這樣倒也相安無事過了三年。
令她不解的是品逸每次一想起柳清幽,就是一副愛恨交織的複雜神情;柳清幽則是苦澀至極的只能以乾笑來掩飾內心的悸動,到底三年前發生什麼事讓他們分隔兩地相思,其中原因只有當事人明白了。
好死不死,凌風和柔澄正好見柳清徹和柳清幽自品逸身後的長廊走近他們,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倒霉得無以復加!
品逸看出兩人眸里倒映的身影,略側身往後看去
柳清幽的腳步遲緩了,她的腳像生根一般定在原地,無法上前更無法轉身便跑,視線不由自主地盯着那闊別已久卻從未隨着時間消逝忘懷的人。
你好嗎?你和你的孩子、妻子……好嗎?柳清幽想問,而且她一直欠他一句祝福,但喉嚨卻緊得發不出聲音,只能毫無防備的任品逸蝕人的目光將吞食。
品逸顯然沒想到會見着柳清幽,他幾近挑剔地打量着柳清幽,三年的磨練使她擺脫了初時的青澀,蛻變為一名時代女性,但她仍保有那份清新,而他仍然是……
心一澀,眸光更加冷鷙,看着柳清幽刷白的容顏,他不禁想低問,你是心虛嗎?你狠心拋下我,踐踏我的心,你對我可真有一絲情意?
存放在心裏三年的問題終究沒說出口,兩人就這麼相望兩無言。
柳清徹終是悶不了多久的,“品逸,怎麼突然來了?”原本他以為自己還有充裕的時間可告知柳清幽品逸的事。
“來看看睽違已久的好友,順道談生意,你該不會忘記我上次找你談的那個計劃吧?”品逸開口冷聲說。
他聲音較三年前多了一縷冷郁,柳清幽發現她再待下去恐怕要情緒崩潰了,清清喉嚨,“我和小鬼頭們有約,先走。”語罷,她疾步轉身離開。
品逸一愣,小鬼頭們?她結婚了?有孩子了?她真的……,真的……他難抑蜂擁而來的妒意及滿腔恨意,那震得他心神俱裂,他恨自己竟任她就此離去。
“這次來我可能會住得久,我會住在‘明淮居’,那房子空了很久,不住可惜,你們也來吧!古宅在夏日時分總是很涼爽。”品逸邀請着。
“好啊!柔澄正嫌我們的小窩悶熱呢!”凌風夫婦率先應允。說到“明淮居”,這讓凌風想起一切的開端全是因它而起,一轉眼它依舊聳立,但人事卻全非。
“徹你呢?”品逸望向未語的柳清徹。
“我是挺想的,就是不知……我再給你答覆。”柳清徹不知道品逸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屬於那個投資案,我們也該找個時間詳談。”
“嗯。”柳清徹點點頭。
沒有交談,只有眼眸的交流,卻就此拉開了一段沉寂三年,詭譎多變的故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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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幽出神的凝望着下着綿綿細雨的窗外,耳畔傳來今天來院裏和小朋友玩的什麼慈幼團的學生們正在抱怨天氣不好,一會兒怎麼回去。
忽地,有人打斷她的沉思,“柳小姐?”
她回過頭,喚她的是一名團員,好像是叫柳少凡。
柳清幽不厭煩的糾正,“我姓柳清,不姓柳。”
柳少凡臉一紅,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只是……”
瞧他無措的樣子,真看不出他跟自己同年,“沒關係,有什麼事?”
“我們想要走了,不知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走走?”
她緩笑,搖了搖頭,“不必客氣,一會兒會有人來接我。”
柳少凡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但仍露出笑容。
柳清幽不是看不出柳少凡眼底盛的情感是什麼,只是她的心早已流落,不可能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感情。然可笑的是,人家都有孩子、老婆……不,他仍未婚,或許是時下流行的同居、不結婚使他仍未和心夢結為連理不過,那也是遲早的事,從今天的會面來看,他對她,早已沒有感情,那自己還有奢望什麼?簽下離婚協議書之時就該考慮到這種結果,不是嗎?
“這樣啊!好吧!那我們就先走了,再見!”柳少凡向她道別。
柳清幽微頷首,在他們走之前,一名身着灰色西裝的外國男子走進這間休息室,他的出現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他無視於眾人讚嘆不已的眸光,神色自若的走到背對着他的柳清幽,輕拍她的肩。
“幽兒。”
柳清幽渾身一顫,不可能,他怎會知道她在這兒?回首望見全身濕漉漉的品逸,她心一疼,平日的鎮定全然褪去,抖着的聲音有着太多的不舍。
“你淋雨……”
品逸心一悸,你還關心我?是真心還是表面功夫?
“你這兒難找,所以……這就是問路的代價。”品逸不知自己怎麼搞的,一知曉她的下落便迫不及待的追來台灣,來台灣看她和她的丈夫嗎?來看他們一家子幸福美滿的模樣,讓自己心碎不已才肯停止這種折磨自己的動作嗎?品逸沒有頭緒的想着,而他更瘋狂到想見她想到冒雨開車出門,迷了一大段的路只為來此見她一面。
柳清幽眼中的疼惜令他怦然心動,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從沒停止過愛她,呵!多傻啊!自己的情感都讓她佔據了,但她已嫁人的事實仍改變不了,他連爭取的機會也沒有。
凝眸睇望品逸,水珠不斷的從濕垂的金髮上落下浸濕衣物,但他仍毫不在意,她未經思索的抬手以袖子拂去沾在他臉上的雨滴,時間靜止,兩人同時一愣,同時獃滯的凝視彼此。
良久,柳清幽恍若夢醒,不自在的輕咳,“你全身都淋濕了,跟我來,我拿乾淨的衣物讓你換上,不然你這樣會着涼的。”
品逸沉默的點頭,尾隨她走出休息室。
柳少幾看着柳清幽和品逸的背影,心想,那個男人想必是她的情人吧!否則,以她那種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人怎會輕易失措?唉!看來自己是沒希望了,但柳少凡仍有風度的祝福她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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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吧!”柳清幽自櫥櫃中取出衣物,那是柳清徹的衣服,有時他們會留宿於此,這兒自然會有他們兩兄妹的衣物,“你跟他的身材差不多,應該可以穿。”
柳清幽說的是柳清徹,品逸直覺她說的是她的現任“丈夫”,難以言喻的酸意逐漸發醋。
“不錯嘛!這兒還有衣服可換。”
她丟條大毛巾給他,未理出他語間隱藏的醋意,“我們有時會住在這兒陪陪小朋友。”
“你們可真是鶼鰈情深。”品逸諷刺道。
柳清幽微拔眉峰,隨即舒緩,不想挑起戰端。
“他可有滿足你那顆善變的心?”品逸揚起一個令人恐懼的笑容,“可有令你快樂?”
曖昧的暗示令她危險的眯起眸子,“什麼意思?”
“不是嗎?當初你跟我離婚除了不願照顧垂死的我之外,就是你背着我和別人勾搭,想要和他雙宿雙飛,於是趁我意識不清時簽下離婚協議書,好讓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在……”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打斷品逸的話,柳清幽氣得全身發抖,用盡氣力吼出一句,“你混蛋!”
他憑什麼指責她?當初簽下離婚協議書是想讓自己和品逸都有個空間可以好好轉發未來,但他已有個五歲大的孩子,她能怎麼辦?她又無法確定他的愛,在那種情況下除了退讓還有別的方法嗎?
三年未見,他竟出口唇罵,她不是三年前的柳清幽,他休想再傷她一鱗一角!
“我混蛋?”品逸沒有笑意的大笑,受傷的心正在嘶喊着要舒解,“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你敢否認你不是和別的男人跑了?你敢否認你趁我傷重之時簽下離婚協議書就跑了?你敢否認?”
柳清幽的心像是有人拿刀在割。痛,但不會令她死亡,只會讓她深切的感到那種任誰也不想嘗的痛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幾近吶喊的道出這兩句后,她頭也不回的沖向大雨紛飛的夜色中……
品逸閉眼抬頭,獨自隨那惱怨的苦楚,驀地一驚,外頭下着大雨啊!幽兒這一出去又沒帶傘……品逸想也不想,跟着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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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后,沉寂的“明淮居”大大的騷動起來。
“快請醫生來!”品逸抱着昏迷的柳清幽急匆匆的進門,一邊大吼着要僕人們請醫生。
僕人們頭一次看見冷靜沉着的主子這麼驚慌失措,一時之間都有點適應不良,直到品逸又傳來一聲怒吼,他們才清醒過來各司其位。
品逸將她小心的放在床鋪上,不願假手他人的替她脫下濕透的衣物,用浴巾擦拭她如冰的身子,換上乾的衣物再替她蓋好被子,她輕喘着氣,不斷冒出的冷汗浸濕才換上的衣服。
“幽兒,幽兒……”品逸萬分疼惜的低喚着,是他不好,他不該拿話刺傷她,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舌頭。
他的幽兒仍是三年前那個外表堅強內心脆弱的幽兒,三年前他害她失去孩子,三年後又害她淋雨生病,他真的那麼不祥嗎?是否因此幽兒才會背棄他?
或許心夢說得沒錯,他這輩子都無法被人愛,因為他背負着不祥,所以危險才會老是在他身旁打轉,他才會得不到真愛……
不!品逸不相信!他要奪回三年來他一直未得到的珍寶,就算不擇手段他也要做!
藍眸柔情似水的凝望着沉睡中的柳清幽,他憤恨的心因此得到平靜。
紐約
“什麼?!品逸跑到台灣去?”心夢難掩訝異的驚叫。
“是的,總裁還吩咐你留守總公司,掌控業務。”
“知道了,去吧!”她不悅的說道。
“是。”
通報的人離開后,心夢的心燃起一片怒火,品逸找到柳清幽了,一定是的!否則他不會冒公司被她搞垮的危險,獨自一人跑到台灣去,撒了三年的謊言終究是要被拆穿的,但為什麼她反而有種不舍的感覺?
不,一定是她為了即將達成的目標——搞垮“揚森集團”,重整家業而傷神。也好,她可趁此機會將策劃已久,且接近完成的計劃搬上枱面,雖然收購股權的工作仍未完全掌握,但她已從那些董事會成員中買到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且得到他們的支持,比品逸和亞倫兩人加起來的百分之三十的股權還多,至於那些持有股票的小戶們根本不足為俱,依她現在的實力要品逸下台是綽綽有餘的。
亞倫.揚林,你終究可以嘗到家破人亡、眾叛親離的滋味了!
得意之餘,那種戀戀不捨的情緒卻悄悄的攫獲心夢的心……
台北
柳清徹出奇不意的一拳打在品逸的臉上,讓品逸後退數步,鼻血流下,他毫不猶豫的擦掉。
“你有事沒事去招惹幽做什麼?現在答她變成這樣,你很快活是不是?”
品逸漠然不語,此舉更讓柳清徹怒火中燒,他雙手握拳試圖控制自己想狠狠揍品逸的衝動。
“你不該來這兒打擾幽平靜的生活的,當初是你們先要求離婚的。”他低吼着。
品逸眸底閃過一絲光芒,“我聽到的是你們要求離婚,好讓幽兒和另外一個男的在一起。”
柳清徹的反應是大笑三聲,“這三年來和她在一起的男性唯一沒血緣關係的是凌風,其它不是堂兄弟就是叔伯祖父輩的人,她會跟哪個男的在一起?”
品逸沉默了,他本就不太相信心夢的說,但他尋不着柳清幽,只好信以為真,不然他能怎麼想?難道她只是沒理沒由的躲着他?他愛得那樣深,卻等了,找了三年才可再見她一面,面對她嫁夫生子的可能性,他無法冷靜思考任何事。
“我讓嫉妒沖昏了頭。”
“你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我問你,你是不是有個今年八歲的孩子,你和心夢生的?”柳清徹咄咄的逼問。
品逸嗤笑,藍眸卻盛滿冷意,“我唯一的孩子在天堂安歇,如果沒上天堂的話,今年該是三歲。”
“是嗎?”柳清徹斜睨,懷疑的反問。
“信不信隨你。”品逸坦蕩蕩的迎視,唇角揚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認真一點好不好?”柳清徹不耐煩的叫,“這問題很重要。”
品逸斂色道:“我沒碰過心夢。”
而這也就是癥結所在,這就是造成品逸和柳清幽分隔三年的主要原因,也是柳清幽要躲品逸的原因——心夢.托德,一個說謊能手。
“是心夢告訴你離婚是我們提出的?”
品逸輕點頭,“幽兒的事也是她告訴我的。”
“白痴!”柳清徹大叫,“心夢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這話你還敢信!”
“我並未盡信,所以才要找幽兒對質,結果我找她躲,三年了,你想我能不信心夢說的話嗎?如果當初幽兒肯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事情也不必拖延這麼久!”品逸吼回去,三年的怨言全集中在這一吼,“你知道我這些年怎麼過的嗎?我根本沒法忘記幽兒,我一直勸自己恨她,但到頭來,我發現我對幽兒只有愛沒有恨,我無法恨一個我深愛的女人;即使她背叛我。”
柳清徹無話可說,他只看見柳清幽的痛苦全然忽略品逸的苦楚,一個是堂妹,一個是好友,上天真愛捉弄人!
“幽是因為心夢說和你有個孩子,是你和她生的,本來幽不該相信的,但她不知從哪裏知曉你和心夢那段陳年往事,顯然說的人是個浪漫主義者,非但只說出你和心夢熱戀的部分,還把心夢塑造成一個苦旦,加上心夢信口胡說的謊言,使幽更加確信自己是個第三者,你會娶她是因為你為了這幢古屋不得不為的下策,任憑我怎麼說,她仍堅持己見,知道你在找她,她就躲。”
柳清徹理出點頭緒,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謊話可以使一對愛人平白分開這麼久,他總算見識到“言事如利劍”這句話的厲害了。
品逸掩不住心頭的震驚,天啊!天啊……胸口的悶痛令他難以言事,他有股想大笑的衝動,但他卻只能在心底飲泣。
“其實一切都是你們對彼此的信心不夠,幽根本不相信你是愛着她的,所以她寧願相信心夢的話也不願相信你,這又能怪罪呢?”柳清徹安慰道。
“該怪我,是我摧毀了一切,是我讓幽兒對我從絕對信任到不信任,是我……”品逸自責的低喊。
“但我相信幽愛你,否則她不會拒絕心夢要她死騙你而簽下離婚協議書的要求,因為她想知道你真正的心意,也想理清自己的心緒,否則她也不會在聽見心夢的話后毅然決然的放棄你,因為她無法保住你的孩子啊!品逸,其實你們只是在互相折磨彼此而已。”柳清徹理性的分析道。
“是嗎?是嗎?”品逸茫然的問,心思渺遠,留下的僅是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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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這兒,我適應得好痛苦,我不懂,世上為何會有這麼多愛恨情仇?如果能忘記所有的事就好了,就好了……
柳清幽不敢置信的眨了好幾次眼后,才相信自己不是在作夢,她真的回到以前的家了!難以言喻的狂喜席捲着她,試着下床卻全身無力的滑坐至床前的台階。
怎麼了?她怎麼使不上力?這下可好了,她連回到床上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被卡住在這兒動彈不得識能等着人來救她了。
但她不在意,畢竟她回到“家”了,不是嗎?
仔細一想,不對呀!她回來了,那葉星呢?下意識摸摸頭髮,有別於先前的狂喜,失望扼住了她,她終究沒能回去,這只是一幢很像她家的古屋,自己仍身在現代。
輕嘆口氣,仰首接受由窗檯射進房內的陽光的洗禮,好舒服啊!她有多久沒享受過這種優閑的感覺?
這便是品逸踏進房裏所見的情景,他抑住喜悅,放輕腳步,深怕會嚇着她,但見她坐在地上時仍忍不住開口,“你才醒,不要坐在冷冷的地上,小心病情加重。”他一邊說,一邊走向前抱着柳清幽置回留有餘溫的大床。
柳清幽看着品逸,呆愣的任他擺佈,尚有些搞不清品逸怎麼會在這兒,她記得自己被品逸羞辱,氣得跑出去,然後她記得自己好累、好累、好想休息……後來呢?而品逸又為何改變他的態度?
他不是指責她和另一個莫須有的男人是姦夫淫婦嗎?怎麼她一覺醒來世界全變了?算了,反正這都不重要,不是嗎?
品逸的藍眸柔柔的望着她,輕問:“要喝水嗎?”
柳清幽點點頭,品逸立刻倒杯水坐上床沿,杯緣就口喂柳清幽喝,“還要嗎?”
“不,謝謝。”
品逸看出柳清幽對他轉變的態度有諸多疑問,遂主動解釋,“我不是故意要罵你那些話的,讓你生病我實在很抱歉。”
“不……不要緊。”柳清幽不知該拿什麼態度去面對這樣的品逸,他讓她無所適從。
“你放心,等你病好了,我就會回美國。”藍眸有着欲言又止的窘意,“呃……我去叫徹他們過來。”
未待她的回答,品逸飛一般的走出房,不一會兒,外頭傳來一堆腳步聲,接着柳清徹、凌風和柔澄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品逸已不見蹤跡。
悵然的情緒捉住她,以至於對於柳清徹的詢問置若罔聞。
柳清徹和凌風、柔澄交換個眼神,有些陰謀正進行着。
“幽,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柔澄“關心”的問道。
“不用了,我覺得不錯。”柳清幽回過神答道。
“你放心,品逸等你病好了之後,自然會回美國且永不踏入台灣一步。”柳清徹“以為”柳清幽的失神是因為品逸仍在的緣故。
“不再踏進台灣一步?!為什麼?”柳清幽萬分訝異的叫出聲,品逸剛才沒說。
“因為他誤會你呀!”凌風解釋。
“而且還長達三年。”柳清徹補充。
“更重要的是啊!”柔澄故意頓了下,成功的引來柳清幽焦急的探問。
“是什麼?”
三人有志一同,狐疑的看着柳清幽,她不自在的避開他們的視線。
柔澄微微一笑,接着道:“你也誤會他三年了,哦!不,或許更久。”
柳清幽蹙起眉,等柔澄說下去。
“知不知道品逸為何會誤以為你和徹有一手而害你失掉孩子?”凌風問。
“照片。”柳清幽簡單的回答。
“那些照片是心夢拿給品逸的。”
柳清幽的黑眸閃過一絲訝然,爾後恢復平靜,那又如何?她自嘲的低問。
柳清徹察覺出柳清幽的不以為然,“更好笑的,心夢根本沒和品逸發生過關係,別說孩子了,她連個子兒都生不出來。”
柳清幽原本蒼白的臉色灰白如土,“你說……什麼?”
“我說心夢騙了你三年,她根本沒有品逸的孩子。”柳清徹說得夠白了。
柳清幽搖搖頭,“我不相信。”
這種自毀清譽的事她不相信心夢說得出口,而且……而且什麼?柳清幽讓柳清徹他們三人的一席話攪得心湖全亂。
“幽,心夢這個人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甚至不惜害死人,她的話又怎能相信?”凌風有些激動,他想起那些被心夢害死的弟兄。
柔澄暗自握住凌風的手,無言的給予安慰,凌風平靜的回以深情的笑容。
“夠了!你們是怎麼回事?不能說些別的嗎?”柳清幽受不了的制止他們再說下去。
“幽,我們發現我們太寵你了,因為怕你傷心,所以我們從不提任何有關品逸的事,但是我們錯了”,不是不去談就會減輕你的傷痛,它們不會因為我們不說就會消失,時間會治療傷痛那是騙人的,惟有開誠佈公的說出來才可以解開你的心結。”
柳清徹的話讓柳清幽沒由得害怕,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不是嗎?
“幽,其實你不是不相信品逸、不愛品逸,你只是害怕再受到一次傷害,對不對?尤其當傷你的人又是你最愛的人時。”柔澄柔聲問道,她坐至床邊握住柳清幽發冷的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當品逸發現他誤會你時的心情?他是太在乎你而無法正確判斷一切與你有關的事啊!愛情是盲目的,品逸曾讓心夢耍過一次,所以對於這類的事他特別敏感且害怕受傷害。”
“也因此,他會在自己已受傷之前攻擊別人,卻不知這樣等於間接傷害到自己。”凌風順口接下去。
柳清幽冷冷的一笑,“難道我也有錯?平白讓他誤會,讓他侮辱,為什麼他不能信任我?”
“幽,你又何嘗信任過品逸?”柳清徹說了句公道話。
柳清幽啞然無言。
“幽,不要怪我們在你才自昏迷中醒來,就對你說這麼一堆讓你心煩的話,我們只是不想再看你和品逸彼此折磨下去,我們的話你好好想想。”柔澄遲緩的起身,讓凌風呵護的挽扶着。
兩夫婦一同離開,柳清徹則沉默的拍拍她的肩后才走。
柳清幽體力不繼的躺下,他們就不讓她好過嗎?明知道她不可能忘記他們說的話,甚至可以一字不漏的背出來,還說那麼多!
可笑的是,她竟然開始思考起他們說的話,是的,品逸是在互相折磨,都為了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傷心難過,有孩子又如何?只要品逸是愛她的,何足為懼?她輸在不敢放手去搏,品逸輸在害怕再受傷,他們兩個都是懦夫,才會分開這麼久之後仍不敢敞開心胸。
柳清幽釋然的笑了,長久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終於消失,她是該給他倆一個機會,一個遲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