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王都“薩克雅"

藍基亞並沒有向尤利傑斯說出她自己的身份，雖然她幾度想要開口，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因為她一向都知道尤利傑斯想使光明回復的決心——她害怕，一旦他知道她就是使得光明消失的元兇，將會輕視而唾棄她。

經過千年的沉寂，終於能夠清醒過來的藍基亞，萬分珍惜這份重新得到的愛，所以，她害怕見到所愛的人輕視與唾棄的眼光，更加害怕，尤利傑斯將會不再愛她了!

然而，尤利傑斯也沒有問——為什麼她的體內會有迪尼斯的封印?還有，她究竟是誰?

太過強烈的喜悅，已經讓尤利傑斯幾乎忘了這些事了。

的確，尤利傑斯是太興奮了!因為他完成了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平安地救回了無言——不，是藍基亞，而且使她自我封鎖的心靈清醒過來，甚至還回應了他的愛，變化為女兒之身。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尤利傑斯柔情地微笑，心中仍然回味着，在火焰之中與她一度結合的甜蜜。

當他們回到馬車停放的地方時，已將近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尤利傑斯施加在維克和菲力普身上的定身咒還沒有解除，兩人仍然還維持着他離去時一樣的姿勢。

尤利傑斯萬分抱歉地為他們解除了定身咒；魔咒才一解開，維克和菲力普立即軟倒在地，累得連一絲罵人的力氣也沒有了。

等他們慢慢恢復精神以後，活動一下因僵立太久而麻木的四肢，然後才有心情來追問尤利傑斯此行的經過。

他們雖然已經見到了無言平安回來，而且還變化為女兒身，可是這其中的過程一定相當地精彩，不可以不知道。

尤利傑斯於是趁着吃午餐時，為他們敘述此行的經過。

在他敘述的過程中，他們或驚訝或擔憂，當他說到自己被哈帝斯的五指穿胸之際，人人都驚呆了，維蒂潔妮甚至還發出一聲驚叫。

與往常一般依偎在他身旁的藍基亞，這時候，突然輕聲插口：“對了!尤雷，我還記得，那時候你已經死了!是你的死亡讓我清醒過來，可是——你怎麼會活過來的?”

“是光之神救了我!”尤利傑斯很清楚地記得他死去之後的遭遇，他明白那段談話並不是他的幻想。

“光之神……它對你說了什麼嗎?”藍基亞清麗的臉上浮現着一絲難以形容的神色，似驚惶又似恐懼——是的，她害怕光之神對他說了什麼。

尤利傑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問她一些話，隨即又搖搖頭表示沒什麼，三言兩語交待了以下的事，然後就催促着眾人起程了。

幾個人雖然還聽得不過癮，可是，尤利傑斯不肯繼續往下說了——當然，有些事是不能對他們說的。三人只好沒轍地聳聳肩，起身準備趕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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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清醒之後的藍基亞的指引，他們後半段的行程更加的順利，一路上再也沒有遇到任何阻撓了。

又過了二十幾天，他們終於抵達所尋找的目的地了。

在行程的最後一天，藍基亞指示着趕車的尤利傑斯和菲力普，將馬車停在一處黑暗中。

藍基亞深深凝視着前方的黑暗，良久，終於緩緩開口：“前面就是王都‘薩克雅’——”

幾個人一怔之後，同聲歡呼，遙遙注視着前方的黑暗。

“走吧!'’藍基亞催促一聲，馬車繼續前行。

不久，尤利傑斯已感覺到馬車走上了平坦的石板路，他知道他們已經接近王都的城門了。

“城門到了。”藍基亞發聲指點。

人人都凝神地向前方望去，可是在這一片黑暗中，卻什麼也看不見。

另一輛馬車上的菲力普接口道：“這麼暗，要怎麼找到王宮的位置?還是點燃車上的火把吧!”

“不必!”在深沉的黑暗中，藍基亞猶如眼見般地引導馬車前行，前往他們所要前去的目標。

約莫一刻鐘后，又有一道城牆攔在前方。

穿過城門，裏面該是王宮前方的廣場了，藍基亞指示將馬車停在此地，說道：“大家拿着火把吧!接下來要用走的進去

跳下馬車，藍基亞當先就向黑暗中的王宮走去；幾個人連忙抓起幾隻火把，連火都來不及點，便急急忙忙地追着藍基亞的身後而去。

在黑暗中，藍基亞毫不遲疑地穿行於寬廣的王宮中，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人幸好是跑步追上，不然差一點就失去了她的蹤影。

摸黑地走了片刻，突然，自藍基亞的身後映出一團火光。

想必是尤利傑斯等人點燃了火把。

這時候，藍基亞卻在一條走道上停下了腳步。

盯着一扇被火焰燒毀的半掩房門，她的眼中流露着深切的悲痛與哀傷。

“怎麼了，藍基亞?”尤利傑斯來到她的身邊輕聲追問。

藍基亞深深吸了口氣，忍住了盈眶的淚水，搖搖頭，低聲說道：“沒什麼，我們繼續走吧!”

最後再望了那個房間一眼，藍基亞不再回顧，領先又走人火光之外的黑暗。

行進中，維克忍不住開口問了：“無言——不，藍基亞，你到底要帶我們到哪裏去?”

藍基亞沒有回答，又過一刻，她停下腳步，低聲說道：“到了——”

“到了?”維克茫然而問：“這裏是什麼地方?”

菲力普卻舉着火把察看四周。

在隱約的火光中，隱隱可以看出這是一處華麗的大堂，瞧它的佈置和裝飾，似乎應該是一座神殿，因為在殿堂底端的中央，有着聖壇和神像。

“這裏——是王宮的第一神殿!”藍基亞輕柔的嗓音輕輕回蕩在堂中。“昔年，王國的聖寶“王者之光’，便是供奉在這個神殿中……”

幾個人聞言，一窩蜂地擁上前去，在聖壇和神像的四周搜尋着。

當他們在尋找的時候，藍基亞卻怔怔不動，目光盯着前方的聖壇，記憶飛退到遙遠的時光之前，在她的眼前，彷彿又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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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燃燒着，藍基亞的狂笑聲穿透了憎恨之火，回蕩在整個王官。

藍基亞提着染血的劍，跨過滿地怒目大睜的屍首，在涔涔的淚水奔流中，帶着絕望的狂氣，闖進了宮中神聖的殿堂。

聖寶“王者之光”，在黃金的襯墊上，進射出不可思議的璀璨光流。

然而，神聖的光流卻洗不去他滿心的憎恨，他瘋狂地大笑。

“淪亡吧——所有的光明!毀滅吧——光神!既然一切都消失了，就讓世界和我一起沉人黑暗吧——”

他高舉長劍，用力朝聖壇上的寶石劈下。

當他的劍尖碰到聖寶“王者之光”的時候，璀璨的光流突然刺目地閃動了一下，然後，寶石便如飛灰一般地消滅了。

藍基亞凄厲地狂笑。

驀然，一團黑雲突然自消滅的寶石中湧現。

湧現的黑雲先是散失了少許，然後，竟然在一瞬之間全都湧進了藍基亞的體內。

他大吃一驚，不自覺地發出一聲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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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尤利傑斯的叫聲打斷了她的回憶，只聽他失望地叫道：“‘王者之光’呢?到哪裏去了?就算被打碎了，也不可能連碎片都沒有吧?”

藍基亞露出一絲悲笑，緩緩地接口：“聖寶‘王者之光’，只是封印的力量所形成的寶石，封印粉碎了，你認為寶石還能存在嗎?”

尤利傑斯整個人都呆住了。

“這麼說，想讓聖寶復原，不就是不可能了嗎?”維克喃喃說道。

菲力普卻盯着藍基亞，語有深意地道：“藍基亞，這些事情，你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

“因為她就是使聖寶粉碎的，那個傳說中的王子!”一個冷峻的話聲由神殿之外傳來。

火光和腳步聲一起傳入殿堂中，尤利傑斯等人都詫異地回頭觀望。

看清了第一個踏人神聖之人的長相之後，幾個人不禁都發出一聲不小的驚呼，維蒂潔妮脫口驚叫一聲：“大哥!”-

不錯!來人正是“雷貝因”的城主——羅德·福斯。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着一隊衛士；這些衛士高舉着火把，形成半包圍地散立在神殿的另一端。

三個男人驚異地互望一眼，紛紛都奇怪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大哥，你怎麼會來的?”維蒂潔妮代他們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當然是追着你們的身後來的!”羅德瞪了妹妹一眼，怒道：“維蒂潔妮，你太大膽了!”

“這是不可能的!”菲力普立即就反駁道：“在黑暗中，即使只離開一公尺，就看不見前面的人了，你不可能是追在我們身後來的!”

羅德皺了皺眉頭，說：“這個時候來追究這個問題，有必要嗎?”

“有!”菲力普十分肯定地道：“因為沒有地圖，你不可能找到這個王都，而且，我能肯定你的身邊沒有王國的地圖!”

“為什麼?”

“因為——如果你有王國的地圖，這十幾年來，你就不會如此安分了!”

“菲力普，你果然是個聰明人!”羅德冷冷地笑了。“不錯!的確是有人引導我們來的。”

“那麼，一定是魔物!”菲力普斬釘截鐵的說。

這一次，羅德卻露出了驚訝之色，說：“你怎麼知道?”

“在黑暗中，能來去自如的，除了嚮導之外，就只有魔物了!可是嚮導卻不會知道王都的地點，而且——”菲力普冷冷接口：“你又是個與魔物訂契約的人!”

“不錯!你猜對了。”羅德吸了lZl氣，說道：“我的確與魔物訂下契約，可是，這全是為了保護我的城市和人民……”

“拿善良的百姓來當犧牲品，這也是保護人民嗎?”菲力普冷冷地反駁。

維蒂潔妮插口驚叫：“大哥，這是真的?”

羅德沉默了一瞬，方始說道：“我承認我的做法或許不太正確，可是，這都是不得已的，以少數人的犧牲，來保全大多數人的生命，這也是值得的。”

菲力普忍不住怒道：“請問，這些犧牲，你可曾徵得當事人的同意?所謂犧牲，應該是出於個人本心的意願，而不是讓人強迫的!被人強迫的犧牲不是犧牲，只是殘忍的謀殺!而且．再也沒有比假借犧牲之名而進行殺戮，更加令人痛恨的!”深深吸了口氣，他又道：“一向高高在上的你，一定不知道那些被你用來犧牲的低賤小民，他們也有生存的權利吧?”

默然良久，羅德終於說道：“現在說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們不是想使光明恢復嗎?那麼——就殺了她!”羅德陡然伸手一指藍基亞，道：“只要殺了她，光明就會回復!”

“胡說——”驚愕了一瞬，尤利傑斯第一個開口反駁：“這謊話是什麼人說的?”

“是我!”一個尤利傑斯熟悉的冰冷語聲，突然自他們的身側響起：在這句話聲傳來的同時，維蒂潔妮發出一聲驚叫。

菲力普駭然地轉首，卻發現一直在他身旁的維蒂潔妮，這時已消失無蹤了。

同一瞬間，在羅德的身旁，突然幻現了一個銀衣的男子．他手中抓着維蒂潔妮。

“是你!哈帝斯——”除了藍基亞之外，這邊的三個男人中，只有尤利傑斯認得這個人。

不錯!這個銀衣男子，正是“銀魔”哈帝斯。只是他一手抓着維蒂潔妮。一手幻成尖爪，抓在維蒂潔妮雪白的頸項上。

“藍基亞，如果想要她活命的話，你就自己走過來!”哈帝斯冷冷地道。

“不行!”尤利傑斯首先反對。

菲力普卻拔劍叫道：“放開維蒂潔妮——”

“我過去的話，你就會放開維蒂潔妮嗎?”藍基亞平靜地問

“當然!”

“你別聽他胡說!”尤利傑斯連忙拉住藍基亞就要行動的身子，說：“藍基亞，魔物是不會守信的!”

菲力普卻衝上前一步，執着長劍叫道：“你這妖魔，有種就上來和我一拼——”

哈帝斯恍若未聞，不理會菲力普的激將法。

“哦!你想動手嗎?”站在一旁的羅德卻拔劍叫道：“很好!我奉陪。”

菲力普邁步就想衝上前去，突然，他前沖的腳步停頓了。

因為他看見羅德遙指着自己的長劍，突然閃電地刺進了哈帝斯的背心。

長劍透背而過，由他的心口穿出，哈帝斯全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菲力普飛快地衝上前，將哈帝斯掌中的維蒂潔妮搶了回來。

“為什麼?——”沒有回頭，哈帝斯緩緩開口。

‘‘因為，我知道你說的是謊話，妖魔絕不可能使光明回復的!”羅德的話聲冷冷地道：“而且，你別忘了，維蒂沽妮是我的妹妹，你以為我還會眼看着我的親人，再一次喪生在你的手中嗎?"

哈帝斯默然無言。

羅德充滿仇恨地繼續說道：“十幾年前，我的父親因為反抗你而被你所殺，年少的我為了守護城市，不得已和你訂下契約，不過，你以為你能永久控制我嗎?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找機會殺你，今天，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

羅德狠狠地絞動長劍，哈帝斯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臨死前，哈帝斯慘笑地悲喊道：“別得意!就算我死了，可是黑暗的力量永遠存在，我神總有一天會在藍基亞的身上覺醒——”悲喊聲中斷，他的身體如同飛灰一般地粉碎消失了。

的確，就如同羅德所說的，哈帝斯是在說謊，就連他從前告訴尤利傑斯的，也有一半不是真話。如果他真的想使迪尼斯覺醒的話，那麼他就該殺了藍基亞，只要藍基亞一死，封印就會解除了。

可是，哈帝斯從一開始就不想喚醒迪尼斯，因為做為一名臣下，哪有身為魔物之王來得威風呢?他可不想恢復從前的地位，他只是想操縱封印黑暗力量的藍基亞的肉體，自由地掌控整個世界。不過，自從上一回他敗在藍基亞的手中之後。他就明白了，黑暗的力量不是他所能操控的，所以，他才狠心下令讓人殺了她。

如今，不管他有多麼不甘心，或者有任何心愿未曾實現，這一切都隨着他的消逝而沉寂了。

然而，他臨死前的控訴，卻讓眾人陷入一片驚駭與猜疑中。

維克滿面驚疑地望着藍基亞，問道：“藍基亞，你——你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王子嗎?”

藍基亞深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字地道：“是的!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