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着滂沱大雨的馬路上，只有稀稀落落撐着傘的路人，他們不禁回頭一看，那個穿着白色罩衫，早已濕透的美麗女孩，她傷心落寞的樣子教人不忍。

杜心音拖着已不知走了多久的腳，從音樂會裏跑出來后，身無分文的她不知該往何處，只能帶着被傷透的心在大雨的夜裏漫無目的的遊走。

她，愛上他了。

在看見姜青的那一剎那她就明白了，這段日子以來的迷惘，那些看見天祈的莫名情緒……她全都明白了！可是為什麼得用這種方式呢？

她的視線又模糊了，心好痛……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殘忍呢？她好對不起耀，她的愛意被滿滿的愧疚感佔據，耀會原諒她嗎？但是她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還敢奢求？

天祈是不會喜歡她的！

他的哥哥因為保護她而死，他的身旁又有着姜青那麼美麗的女人，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奈何他的關心和照顧，竟教她一天一天深陷卻不自覺。

明明知道不可以，腦海里卻還是不斷的想着他的時而溫柔，時而怒氣，還有總是帶着捉弄的微笑，她很笨……是不是？

不能回去，她再也回不去了，那個有他的家，她已經不能待了……

在大雨里杜心音拖着腳步，一步一步往現今唯一的去處走去。

何雨樺聽見門鈴一打開門，就看見杜心音一身濕透，眼睛腫得像核桃站在門口。

「心音？妳怎麼全身濕淋淋的，發生什麼事了？快、快進來。」

杜心音一看見可以安心的人，哭着往她懷裏倒。

「嗚嗚……雨樺，嗚嗚……」

換上了乾爽的衣服，杜心音默默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何雨樺從廚房端了一壺熱茶放在茶几上，「心音，喝杯熱茶吧！」

杜心音拿過茶，捧在手上不發一語。

實在看不慣她的樣子，何雨樺在她一旁坐下，把她拉向自己。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嗚……嗚……」一想到易天祈與姜青在音樂會的畫面，杜心音馬上又淚眼婆娑。

何雨樺見狀真是快暈倒，「妳別儘是哭啊！妳不說，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個人老想着自己的傷心事，根本不管一旁的人都快被她急瘋了。

杜心音哭紅着眼，抽抽噎噎的看着好友。

「天、天祈……他……我，我……嗚……我好像愛上他了……怎麼辦……我好過分……我覺得自己好貪心喔！」

何雨樺一聽完，翻了翻白眼。

「唉！我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了哩！原來妳是在想這個。」

拜託！她是要嚇死人喔！這老早就不是新聞了吧！這段期間，這兩人的情意大家都看在眼裏，每次到易家張媽就會拉着她，笑嘻嘻的跟她說，從沒看過易天祈對哪個女人這麼好過，直說心音早晚還是會變成易家少奶奶。

見好友一副鎮定的模樣，杜心音心裏覺得奇怪。

「妳不驚訝嗎？」

她到底有沒有聽懂啊？她現在說的是天祈耶！耀的弟弟，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何雨樺又朝她翻了個白眼，覺得她是智障。

「有什麼好驚訝的？我這個朋友是當假的嗎？妳該不會今天才發現，然後就哭着跑來告訴我吧？」

不會吧！她笨歸笨，不可能笨得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曉得？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是笨，是白痴！

沒想到杜心音還真的給她點頭！

何雨樺睜大眼受不了自己的好友，居然真的那麼白痴。

「我的天啊！妳的神經還真是粗得可以，那易天祈怎麼說？」算了，她笨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不過，那傢伙總該是正常的吧！

一提到易天祈，杜心音視線馬上又模糊起來，「天、天祈，嗚……」為什麼又提他嘛？她不知道她很難過嗎？

何雨樺拍了拍額頭，天啊！讓她昏倒算了，至少就不用跟她的眼淚做長期抗戰，才能問出想要的答案。

「他在妳面前抱着別的女人？」

半晌，長期抗戰終於結束，得到的結論就是，杜心音直到今天才發現她喜歡易天祈，不過卻是在看見他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才明白的。

杜心音不知道易天祈喜不喜歡她，但經過今天晚上，她非常確定他不中意她，原因也是他抱着別的女人，而且愛上他是非常對不起易天耀的事。

何雨樺聽完差點想掐死她！這全都是她大小姐一人所想像的結論。

杜心音心虛的點點頭，其實天祈沒有抱着姜青，是姜青自己趴在他身上，他只是沒有推開她罷了，不過看何雨樺瞪着她的樣子，她壓根不敢開口。

這就奇怪了？何雨樺偏着頭想。她當然看得出來易天祈對心音的感覺，他沒有必要在喜歡的人面前，做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事啊！易天祈也不像這種人。

杜心音看好友半晌都不說話，「妳在想什麼？」

「哦！沒有啦！妳今天就在我這裏睡吧！反正我看妳也不想回去。」算了，她會找易天祈好好問問的。

杜心音點了點頭，心酸的想，現在她想回也回不去了吧！

正想休息的兩人，站起身朝房間走去，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傳來。

「是我，開門！」

一聽是易天祈的聲音，杜心音馬上向何雨樺投出求救的眼神，「雨、雨樺，我不想見他。」她還沒有心理準備。

何雨樺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即前去開門，一打開門就看見易天祈那張焦慮的臉，她揚起秀眉，看來是滿在意的嘛！

易天祈一看見何雨樺，就急急忙忙的問，「雨樺，對不起這麼晚吵到妳，心音有沒有……心音，我看見妳了！」他還沒問完就看到杜心音想閃進房裏的樣子。

易天祈衝進屋裏，差點撞倒何雨樺，但在抓住杜心音的前一秒，房門已經狠狠的在他眼前關上。

「該死的，出來！」看見她躲自己像躲鬼一樣，易天祈不免有氣。

從跑出音樂會後，本以為她會回易家大宅，但他回家一看，連她的半個鬼影都沒有，他像個瘋子似的在街上亂找，還在半夜衝到羅明家把他挖起來，才問到這裏的住址。

何雨樺靠在牆上，不疾不徐的聳聳肩，「她說她今天不想回去。」

易天祈睇了她一眼，薄冷的唇抿得更緊了，瞪着緊閉的木板門，語氣像降到了北極。

「快出來！跟我回去，妳聽見沒有？把門打開。」

奇、奇怪？雨樺的房間有開冷氣嗎？不然她怎麼覺得好冷！杜心音蹲在房門的另一邊直打哆嗦。

回應易天祈的還是眼前的那個木板門，他抬起腳用力踹下去。

何雨樺見狀驚呼着，「喂！小力一點，我不介意你把人帶回去，可是別弄壞我家的門。」換扇門對她這種平民百姓是很貴的耶！他這個總裁大人到底曉不曉得？

杜心音在裏頭聽見何雨樺為了一扇門就要出賣她。

「雨樺！」好過分！她是她好朋友耶！怎麼可以這樣？

假裝沒聽見杜心音的埋怨，何雨樺一副懶得管的樣子。

「我去客廳，你們慢慢耗吧！不過別耗太久，我明天還要上班。」她邊走還邊打了個呵欠。

「謝謝妳。」易天祈知道她是不會插手管他們的事了，他轉了轉門把，「沒人幫妳了，把門打開。」

不要，她才沒那麼笨，開門去看他那張活像從北極來的臉，而且他幹嘛來找她？他不是有姜青嗎？想到這裏她又難過起來。

「妳再不開門，我就把門撞開！」

聽見他的要挾，杜心音急急的開口，「雨樺不是叫你別弄壞！」

易天祈知道她還在做垂死掙扎，挑起一道濃眉。

「我會賠她，她應該會很高興，壞了扇門就有了全新的裝潢。」他一進屋子就看見到處都是剝落的牆壁。

何雨樺坐在客廳里「不小心」聽到他們的對話。

「這樣啊！那你盡量撞不用管我，我一點都不介意，先謝啦！」

呵呵呵……賺到了！賺到了！選擇易天祈那邊果然是對的，她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先見之明。

杜心音知道大勢已去，咬着自己的手指，怨嘆自己怎麼交了這種損友。

「聽見沒？把門打開！我很討厭一直說重複的話。」

「不要！」可是她也一直重複說不要啊！哪有人這樣，只管自己的？

「把、門、打、開。」

「不、不要……」聽見他從牙縫裏迸出來的話，杜心音嚇得結巴。

易天祈黑了臉，抬起長腿用力一踢，「砰！」門在同時間被撞開。

杜心音聞聲馬上仿效鴕鳥埋在沙里，把臉埋在膝蓋間。

易天祈抱起胸，冷瞪着下面抖成一團的那坨「東西」。

聽不見有任何聲響發出，杜心音狐疑的抬起頭。

喝！果然看見他那張北極臉。

「回家了。」易天祈不顧她的驚呼，抓起她往肩上一扛，大步跨出。

「不要！放我下來，我不要跟你回去！不要！雨樺，救我……」杜心音在他肩上一陣捶打亂踢，看見坐在客廳的何雨樺，馬上叫着要她伸出援手。

「再見啦！天祈，裝潢的事不要忘記了！」

何雨樺笑咪咪的一句話，馬上叫她死了心。

嗚……可惡！她怎麼會有這種見死不救的朋友啦！過分！太過分了！

杜心音後悔了。

早知道一開始就乖乖回易家，也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被易天祈從何雨樺家扛出來后，她大吵大鬧的說什麼也不肯回易家。

沒想到他居然回了她一句，「好啊！」

還以為他答應讓她回雨樺家，結果他們的確沒回大宅，而是去了他在公司對面的單身公寓。

氣得她直瞪着他，他還笑咪咪的說：「是妳說不要回去的。」

杜心音躺在床上掀開被子的一角，偷偷瞄了坐在書桌前的易天祈一眼，她睡在他書房裏兩天了，他也在書房裏用計算機辦公了兩天。

「頭還暈嗎？」易天祈看見她醒了，放下手邊的工作坐在床沿，伸手摸了她的額頭，還很燙！

他皺起眉，那天她淋了一晚的雨，回到他公寓時，他就發現她有點不對勁，果然發了整整兩天的燒，到現在還沒退，說什麼只是小感冒過兩天就會好，早該知道她討厭醫院討厭透頂，真不該相信她的鬼話！

不習慣額上傳來他的溫度，令她的頭更暈了，她拉高被子推掉他的手。

「你、你可以回去上班啦！」從她開始知道自己的心意，就越來越不想面對他，尤其是這兩天看他這樣不眠不休的照顧，害她的心又開始動搖了。

「哦？妳肯去醫院了。」

「我可以去雨樺家。」

易天祈挑起濃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拜妳所賜，她家正在裝潢。」

對喔！她怎麼忘了那個見錢眼開的傢伙！杜心音嘟起小嘴。

「那、那我回大宅去。」至少不用老跟他相處。

「張伯、張媽他們回鄉下散心了。」易天祈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在說什麼家常便飯。

他怎麼可能放過跟她獨處的時間？所以他很好心的要張伯張媽放幾天假，才一說心音會在這裏讓他照顧，張媽還樂得直說好哩！

他是故意的！

拿他沒法子的杜心音只能偷偷瞪他泄憤。

易天祈一瞧見她因生病蒼白的小臉，不禁又攬起眉。

「唉！妳再不好起來，羅明就要一份薪水同時當總經理和總裁兩人用。」難怪羅明老是拿着一副歹命臉給他看。

「那、那你回公司，你這樣陪我……你女朋友會生氣的。」一想到姜青，她的心又冷了。

易天祈滿意的看着她憂愁的臉，這傢伙八成真的在吃醋。

「女朋友？妳說姜青？」他低低笑了起來。

她不太明白為何他笑，不過該說的還是得說。

「是啊！而且你不用再代替耀照顧我了，我已經都……」杜心音話才說一半，就看見易天祈的眼神突地變得冰冷，嚇得她要說什麼都忘了。

易天祈一把抓起她的纖肩，冰冷的眼神直瞪着她，再也忍不住提起嗓子暴吼。

「該死的，看着我！我是天祈不是大哥，看清楚！」

敢情她是覺得看見「易天耀」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才吃醋嗎？一想到此，他就氣憤得不能自己。

杜心音被他吼出了眼淚，心一酸，抽抽噎噎的。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嗚……所以才叫你不用照顧我了……」她說的是事實啊！何必那麼凶呢？她就是不想用耀綁住他，即使她很希望他可以待在她身邊，但不是用這種方法。

聽見她的答案，易天祈莫名的消了氣，抬起原本抓着她肩膀的手，替她擦去臉頰的淚。

「唉！別哭了，我真不知該拿妳怎麼辦？照顧妳是我的意願，跟大哥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有姜青跟我什麼也不是，遇見她只是湊巧罷了。」見她拿眼淚控訴，他就什麼辦法也沒了，她大概是老天拿來克他的吧！

杜心音疑惑的大眼裏，還盛着滿滿的水珠，「真、真的嗎？」湊巧？那為什麼讓姜青抱着他呢？

易天祈瞇起了棕褐色的眼，冷冷的睇向她。

「妳不相信我？」這小妮子敢不相信他！

一被「冰雹」K到，杜心音趕緊點頭。

「那、那為什麼要照顧我呢？」不是因為耀，又是為什麼？

易天祈溫柔的眼神代替了冰冷，手指滑過她讓人沉醉的嘴唇，聲音低啞的問。

「妳說呢？」她總算有點感覺了。

感覺到他的手指偷摸她的嘴唇，她的臉好像又變燙了。

「我、我怎麼會知道？而且是我先問你的。」杜心音有點生氣他老是喜歡對她毛手毛腳的，害她的病都好不了。

易天祈抱起胸膛，扯起嘴角似乎不太滿意。

「妳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她還真是遲鈍得可以，敢情照顧她，對她溫柔，還有騙她去約會都是假的嗎？他真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頭到底裝了些什麼？

杜心音愣愣的搖搖頭。

要看出什麼啊？他、他幹嘛一副她又惹他不高興的臉？慘了！他又要開始對她下「冰雹」了。

咦？奇怪？他現在怎麼又對她笑？樣子看起來很不懷好意，不過他笑起來好好看喔！真的好好看，看得她都忘了要說什麼。

不對，他的臉怎麼越來越大了，喝！他、他、他、他怎麼靠得那麼近？想幹嘛？

「我喜歡妳。」易天祈在她耳邊輕輕的吐着氣。

剛洗過澡的他，身上有着肥皂的清新香味，好好聞喔！聞得她腦袋又有點暈了，啊？他剛剛說了什麼？

杜心音狐疑的睜大眼，看着笑得異常燦爛的易天祈，他剛剛是不是說……是不是說……

易天祈好笑的看着她發愣的小臉，「好了，妳再睡一下。」說完他在她臉頰偷香了一下。

杜心音撫着臉，愣愣的看着易天祈走出房門。

他居然偷親她！還有，他又說了什麼？喜歡她？她的頭好暈喔！一定是發燒的關係，睡一下就沒事了，對！一定是發燒的關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