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鈴、鈴……

原本熟睡的余敏兒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她眨眨眼睛，很自然地伸手接起電話。

“喂，請問你找……”一聽到來人的聲音，余敏兒怔住，淡淡地應道：“你好……我知道了……我會問問他……再見。”

掛好電話，余敏兒看了眼四周，柔軟的大床上只有她一人，方凱翊已經起床了。

早上八點多，今天是周末，如果不是因為電話鈴聲，她可以睡得更晚。余敏兒隨意披着睡衣，輕聲走出卧室。

打開房門，客廳里傳來愉悅輕快的琴聲，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客廳，不想打擾他，但還是躲不過他銳利的眼角。

“早安，睡美人。”方凱翊的俊臉洋溢溫柔笑容，對她調皮地眨個眼。

余敏兒走過去，跟他搶位子坐。

“早安。”她輕吻他的臉頰，笑着說道。

“怎麼不多睡一點?”他摟住她的腰，體貼地說道：“好不容易不用上班，應該多休息……”

“我肚子餓了，”她撒嬌地說道：“凱翊，你餓不餓?”

“餓啊。”

“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你。”他湊近她細白的頸子，深深吻了一口，“只要看着你我就飽了，怎麼樣，很好養吧?”

“凱翊……”她紅着臉，推開他。

“好，不鬧你了，”方凱翊呵呵笑着，“不過我真的餓壞了。”

余敏兒盯着他半晌，緩緩開口：“凱翊，剛剛你媽媽打電話來……”考慮一會，她仍然決定稱呼關秀晴是他的媽媽。

方凱翊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而是顯得相當冷漠，淡淡地應了聲。“哦?她打來做什麼?”他住的大廈里只有他的卧室裝了一支電話，好讓他專心練琴作曲。

“她說你父親最近病得很嚴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昨天才回到家，她很希望你能回家看看他、吃頓飯……”余敏兒小心翼翼地說著，他們雖只同居一星期，她知道方凱翊很忌諱別人提到他的家人。

“病了?”方凱翊揚揚眉，不以為意地笑着，“有她的照顧，還有我‘大哥’陪着，我回去做什麼?我怕我一回去他病得更重。”

雖是那樣滿不在乎的態度，余敏兒心知方凱翊其實還是很挂念他父親，如果驟然失去他父親，他一定會很難過後悔。

“可是……”她靠近他，輕聲說道：“凱翊，我已經答應你媽媽我們會回去吃飯，你不希望我食言吧?”

方凱翊瞅着她，知道她是為了讓他回去才這麼說，她一向不會擅自替他決定。

“回去也好，”他揉揉她的頭髮，不忍心讓她失望，“也該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了。”雖然他並不在意他們怎麼想。

余敏兒滿意地朝他笑了，仰高頭吻住他的嘴唇，甜蜜地環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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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嫂。”

一走進方家大宅，方凱翊親熱地抱住前來迎接的婦人，余敏兒則被豪奢的大廳擺設所震住。原來世界上果真有如此富有的人……

“二少爺，你總算回來了。”林嫂不掩興奮地拍拍他的背，雙眼好奇地瞄着一旁的余敏兒，她還沒見過方凱翊帶女人回家。

“進來。”

裏頭傳出沉厚的男聲，方凱翊毫不猶豫地打開房門，走進一間相當寬闊豪華的卧室，床上躺了一名上了年紀的男子，方凱恆則站在他的床邊。

“方大哥……”雖早知方凱恆和方凱翊是兄弟，余敏兒還是頗訝異會遇到他。

“敏兒……”方凱恆也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凱翊會帶敏兒回家。

“凱翊，你……”原本躺在床上的方展志一見到方凱翊，硬是撐起身子，在方凱恆的攙扶下坐好，“你回來做什麼?”

明明期待見到小兒子，方展志還是忍不住發出父親的威嚴，一雙眼還不停打量他身邊的余敏兒。

“聽說你病了，我回來看看你。”方凱翊一臉漠然，雙限定增他父親，卻更握緊余敏兒的手，好像需要她的支持，“看起來還不錯嘛，偏偏就有人愛大驚小怪……”任誰都聽得出他指的是關秀晴。

“你不想回來沒人勉強你!”方展志氣得喝道。

“爸，你的身體……”方凱恆出口安撫父親，他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承受刺激，為什麼他們兩人就是不能平心靜氣地談話?

“哼，”方凱翊冷哼一聲，彷彿不在意地瞪着方凱恆，“有他們照顧你就夠了，尤其有個孝順你、什麼都聽你的兒子，你應該浦足了。”

雖是充滿嘲諷的話，余敏兒卻聽出裏頭的苦澀。方凱翊也許嫉妒方凱恆在他父親心中的地位。

“你閉嘴!想走就走，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方展志指着他喊道，另一隻手抓緊被單全身顫抖，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顯得劍拔弩張。

“走就走，你以為我想看到你?”方凱翊擺出滿不在乎的神情，似乎毫不留戀。

“凱翊……”余敏兒緊拉住他，她不希望他日後後悔，他明明是那樣想和自己的父親好好相處。

方凱翊被她一拉，只好停下腳步。

”她是誰?你又在外面搞女人?!”方展志不禁將方凱翊叛逆的行為歸咎於他不羈的生活。

方凱翊一聽，臉色遽變，“爸，敏兒對我很重要，她不是什麼隨便的女人!”

“方伯父，你好，我是余敏兒。”余敏兒趕緊為自己介紹，不希望父子又開始爭吵。

余敏兒?方展志鷹般銳利的眼不斷觀察她，她看起來的確跟凱翊以往的女人不同，至少凱翊非常在意她。

“你是什麼來歷?你爸媽是誰?”想到她在小兒子心中的地位，方展志開始盤問她。

聽到他父親霸道的口吻，方凱翊頓時火氣上升。“敏兒沒有必要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方伯父，我沒有爸媽，我是個孤兒。”余敏兒搶在方凱翊前頭說道，毫不畏懼地迎向方展志錯愕的目光。

“你是孤兒?”

方展志不免有着一般重視門戶的觀念，不過他更訝異凱翊的抉擇，他天生浪蕩子的個性怎麼會安於眼前看起來溫文的年輕女孩?

“沒錯，敏兒是孤兒，她沒有你要的家世背景，不過我不在乎你要什麼，我要她……敏兒，我們走！”就算他父親不認同他也不在意。

“凱翊，你根本不曉得自己要什麼!”方展志對凱翊的率性感到寒心，他是凱翊的父親，難道連個小女孩都比不上?

方凱翊停下腳步，瞅着他父親的眼神很冷淡，“你呢?你又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一個不知道對家庭負責任的男人，有什麼資格教訓我?你說我搞女人?親愛的爸爸，我想我遠遠比不上你！”

“方伯父，我和凱翊會彼此照顧對方，希望你能接受我。”余敏兒誠懇地說道，只希望能讓他們雙方降下火氣。

“凱翊，我是你的父親！”方展志氣得發抖，“你竟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

“爸，”方凱恆抓住父親的肩膀，將他強壓在床上，“醫生說你不能再衝動……”

“父親?”方凱翊冷笑一聲，“從你拋棄我媽媽那一天開始，我心裏就沒有那個人……親愛的‘大哥’，你好好享受你的父愛，我從來不奢望。”他的口氣充滿嘲諷，卻掩不住心裏的空虛。

“凱翊，你太任性了!”方凱恆繃緊臉喝道，余敏兒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麼嚴肅的神情。“你已經不是小孩，難道還要我們所有人容忍你?”

方凱翊愣住，像是從沒料到方凱恆的反應，一時不曉得該說什麼。

“凱翊，你一直不肯靜下心好好聽我們說，什麼時候你才肯面對我跟我媽媽?”方凱恆緊盯着他，絲毫不肯放鬆，“你還要我們等多久?”

也許方凱翊正等着方凱恆與他敞開心房對談，方凱恆一向禮讓他，從來不跟他爭，因此他們的關係始終相敬如冰，誰也無法跟對方多說一句。

方展志嘆了口氣。“凱翊，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藏了多年的心事，他也該跟兩個兒子好好談了。以往他覺得凱翊還是個小孩，不會了解他這一代的過去，現在他已經不能再逃避了。

“我……”方凱翊猶豫不前，他該怎麼做?他該聽父親說嗎?他該坐下和他哥哥談嗎?這麼做不是背叛他去世的母親……

“余小姐，麻煩你先離開，我有話跟我兒子說。”方展志對余敏兒說著，口氣已經比剛才客氣多了。

余敏兒微笑鬆開方凱翊的手，點點頭，在凱翊耳邊輕聲說：“我到樓下等你。”說完，她悄聲離開房間，留下他們父子三人。

走下樓梯，關秀晴似乎早已等在那兒，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對她說：“你就是敏兒?”

“嗯，方伯母，你好。”余敏兒柔聲地向她問好。雖然方凱翊討厭她，余敏兒卻沒辦法有同樣的感覺。

“我聽凱恆提過你，沒想到……”關秀晴沒想到帶她回來的竟是凱翊，“敏兒，想不想喝杯茶?”

余敏兒點頭，她無法拒絕關秀晴的好意。

令令令

從別墅一樓延伸出來的陽台擺了張圓桌子，鋪着純白色的桌中，上頭擺着各種美味的茶點裝在精緻的瓷器里。

余敏兒喝了口紅茶，細細端詳坐對面的關秀晴；雖然上了年紀，仍然保養得美麗動人，實在是個令男人不自覺心動的女人。

“剛才真的很不好意思，”關秀晴輕聲地說：“我們家的情況，凱翊應該跟你說過了……”

余敏兒搖搖頭。“我才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只是個外人，卻多管閑事。”

關秀晴釋懷地笑了笑。“敏兒，你真體貼，難怪凱恆也那麼喜歡你。”

對她的讚美，余敏兒只是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我想你可能覺得我是個壞女人，把凱翊的父親從他母親手中搶走，”關秀晴的笑容顯得寂寞，“我想凱翊一定這麼想……”

“方伯母，我知道的不多，不過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余敏兒坦然地說：“我愛凱翊，可能不知不覺會幫他講話，可是我想他母親的死對他是很大的打擊，我常想像如果是我一定無法承受，何況他當時還那麼小……”

“我和展志是對不起他，”關秀晴低下頭，眼眶泛紅，“我們幾個不懂事的大人害他受苦……”

余敏兒靜靜覷着關秀晴，實在無法討厭她。

“方伯母，你願意告訴我你和方伯父的過去嗎?”余敏兒坦白地問出心裏的問題。

關秀晴愣了半天，輕輕喝了口咖啡才開口：“凱翊的母親和展志是青梅竹馬，他們從小就認識，”她徐徐說起久遠以前的故

事：“在雙方家長的協議下，兩人自小就訂婚了，可是展志一直把凱翊的母親當成妹妹般照顧，他對她並沒有愛情。我遇到他的時候，也知道他的情況，我也曉得我不應該介入他們之間，可是……”她頓了頓，“很奇怪，可能是我當時太年輕了，為了他，我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只要能跟他廝守在一起。展志對我很好，可是他沒辦法傷害凱翊的母親，她是個脆弱敏感的女人，我可以感覺到她非常恨我、不諒解我；我不怪她，我搶了原本屬於她的愛情……展志雖然試着跟凱翊的母親溝通，想跟她解除婚姻關係，她卻用生命相逼，死都不肯離開他；展志只好用消極的方法冷淡她、疏遠她、希望她能對他死心，但是……她卻選擇了最殘忍的方法離開他，永遠離開他。”說完，關秀晴再啜了口咖啡，她已經許久沒對人提起往事，沒想到記憶里仍牢牢刻着過去，怎麼也忘不了。

余敏兒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什麼，唯有身在苦戀里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無奈，她實在無法評斷其中的對與錯。

“我可以了解凱翊恨我的心情，我和展志傷害了他母親，也傷害了他。”關秀晴感慨地說道。

“也許凱翊不只難過失去了母親，也許他忍不住懷疑他父親根本不愛他、不想要他，他只是一段無愛的婚姻里所產生的錯誤。”余敏兒揣測着他的心情，胸口因心疼而鬱郁。

“並不是無愛的婚姻，”關秀晴肯定地回答她，“展志愛凱翊的母親，只不過……不是男人對女人的愛。”而那種愛也無法滿足方凱翊的母親。

她們相對無言，各自想着心事。余敏兒不了解凱翊母親的心情，為什麼她要堅守一個不能給她愛情的男人?等待他的時候，她心裏在想什麼?不過余敏兒覺得她並非真的愛着凱翊的父親，她用死亡讓他永遠記住她，那是無法獨佔、進而復仇的心，充滿絕望，渴望着愛卻無法愛人的心。

余敏兒看見方凱翊走下樓梯，臉色凝重。她不曉得剛才他們父子三人在房裏談什麼，不過她總覺得他眼裏已經沒有過去那濃濃的恨意。

“敏兒，我去看看展志。”關秀晴急忙起身，看起來真的很擔心凱翊父親的身體；她和凱翊擦身而過，余敏兒注意到凱翊瞥她一眼，竟少了點漠然，而是有着……歉意?

“對不起，剛剛我爸對你……”方凱翊輕聲地對余敏兒說。

余敏兒搖頭，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他是為你好。”

“不管他怎麼想，我都不會放棄你。”他抱住她，堅定地說道。

余敏兒貼着他的胸膛，她明白他的心。

“你和你父親談了些什麼?”她忍不住問他。

方凱翊猶豫一會，開口；“關於我媽媽……”然後，他沒再多說。

余敏兒心想他應該受到很大的衝擊吧?他父親告訴他關於他去世的母親那段故事，她雖然沒聽到，不過跟關秀晴告訴她的應該沒有太大的出入。

“你原諒你父親了嗎?”她柔聲地問道。

方凱翊望着廣大的庭園，目光顯得迷濛。“敏兒，你覺得我該原諒他嗎?”他真的不曉得該怎麼做。

余敏兒依偎着他，開口：“我覺得如果你愛他，你會比較快樂。”其實在他心裏，一定很希望能跟他父親和解。

方凱翊擁着她，輕輕吻着她的髮絲，用着只有她聽到的聲音說：“給我一點時間……”

庭園裏有棵松柏正迎着風緩緩飄動……余敏兒想着，也許凱翊心裏的陰鬱正慢慢散開，總有一天他會擁有真正的開朗。

命令令

“敏兒，這些要更新的訊息就麻煩你貼到公佈欄。”同事小桐將幾張打印好的資料交給余敏兒。”

“好。”余敏兒接過要張貼的資料，隨即起身走到圖書館地下室，準備貼到公佈欄上。

正當她走下樓梯時，迎面而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方凱恆。

“敏兒。”方凱恆笑着，小聲跟她打招呼。

“方大哥，你又來找參考資料了?”她回以溫柔的笑容，停下腳步。

“嗯，順便看看你，你的身體還好吧?”他關心地問道。

“我很好，最近已經沒像以前一樣動壞動就覺得心臟痛，醫生也說我可能快好了。”余敏兒輕快地說道。

“真的嗎?你是不是吃了什麼秘方?”方凱恆打趣地對她說，雖是如此說著，他深知心臟病除非動手術，不可能光靠吃藥就可以痊癒。

“沒有啊，就跟平常一樣，可能是心情比較開朗了，凱翊還說是因為他的關係呢。”想到方凱翊說話時得意的表情，余敏兒不禁笑出聲。

瞧她一臉甜蜜的模樣，方凱恆只覺得心裏驀地一陣抽痛!余敏兒已經找到她所愛的人，而他終究只能成為關心她、照顧她的哥哥。

“你跟凱翊……你們的感情很好……”話問出口，方凱恆直覺自己很傻，怎麼能期待有別的答案。

余敏兒默默凝視他，她明白他的心情，卻不能再給他更多，她還能奢求他的友誼嗎?

“方大哥，對不起，我辜負你的感情，”她誠懇地說：“我愛凱翊，所以我沒辦法再接受你，我想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

“好了，別說了，”他笑着打斷她的話：“我本來想照顧你，可是你現在已經找到比我更能好好照顧你的人，這是你的選擇，我甘願退出，只要你幸福就好了，至於我能不能找到比你更……”他頓了頓，“別替我擔心了。”

他是故意想讓她安心吧?余敏兒感激他總是為她着想，而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

“方大哥，如果你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你一定要告訴我。”

“真的什麼忙都可以?”他瞅着她，依舊是柔和的目光。

余敏兒認真地點頭。

“那麼，多和凱翊回家吃飯吧。”他無奈地笑道：“你應該看得出來我爸爸很想他，雖然他們見面老是吵架，可是偏偏我爸爸嘴上三句不離他的名字……凱翊一直以為爸爸比較重視我，其實他心裏最放不下的是凱翊。”

余敏兒可以想像方凱恆就像夾心餅乾一樣，方凱翊厭惡他，他父親又一天到晚把方凱翊放在心上，他處在兩人之間一定很為難。

“我也很希望凱翊能跟他父親和好，其實我一直覺得他已經不恨他父親了，只是沒辦法放下他逝去的母親……方大哥，我一定會儘力勸他，只是我不敢保證……”

“我很感謝你上次拉住凱翊，否則他絕對不會留下來聽我父親說……你別小看你對他的影響力，我想你說的話比我們都有用，在他心裏，你的地位比他的親人還重要。”

“方大哥，我怎麼可能比得上親人，即使有我，他還是需要你們……”

方凱恆笑道：“我們別爭了，反正你就多想點辦法把凱翊拐回家就對了，”他伸手揉揉她的發，“不打擾你工作，再見了。”

余敏兒瞅着方凱恆的背影，默默地祝福他，她知道她不能給他的幸福，一定在某處，有個人正等着他。

她轉身走下樓梯，站在公佈欄前將更新的訊息一張張貼好。其實她剛才說謊了，她的病並沒有轉好，而是越來越嚴重，但是她不希望再讓身邊的人擔心。

“敏兒，你貼好了嗎?”同事小桐小聲地喚道：“等一下下班我們一起回家?”

“好。”余敏兒抬頭，微笑應道。

貼好資料，她輕巧地踏上樓梯，突然胸口一陣劇痛，逼着她不得不低下身。

好痛……這次好像比以往還劇烈……余敏兒抓住扶梯，一步也走不了，力氣似乎全喪失了……

“敏兒，我幫你把包包拿下來了，走吧。”同事小桐笑咪咪地跑下來，“咦?敏兒，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余敏兒無力地搖頭，勉強地笑了笑，“我沒……”她已經沒辦法說話，眼前一黑，昏倒了。

令令令

“我跟小林討論過了，這次你去日本演奏的曲目里可以加幾首你的未發表新曲，聽說日本人很吃那一套……”陳明華講得興緻勃勃，卻見方凱翊頻頻打呵欠，他頓時變臉，“Paul，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下個月要到日本……”

“我當然知道。”有你在我怎麼敢忘，方凱翊暗暗吐舌頭。

“你真的很奇怪，最近怎麼那麼沒精神?”陳明華一臉懷疑地逼問他：“搞什麼鬼!是不是晚上又到pub混?”他知道方凱翊一覺得無聊就會到人多的地方打發時間。

“pub了?”他揚揚眉，“我很久沒去了，我現在很乖，都待在家裏。”他隨即曖昧地朝陳明華眨眼睛。

“你會乖乖待在家裏?”陳明華根本不信，“怎麼?全世界打混的場所都關了?”

“小陳，”方凱翊親熱地攬住他，“我是有氣質的音樂家，怎麼說我打混?我當然要多寫幾首感動人的曲子嘛。”

“有氣質?”陳明華拉開他，只覺得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只有不認識你的人才會那麼說……坦白講，該不會成天跟敏兒泡在一起……”他知道他們兩個最近一齊住了。

方凱翊嘆口氣，隨即一臉甜蜜沉醉的模樣。“小陳，我覺得愛情的力量真不可思議，我以前從來不信，現在遇見她……你知道嗎?只要抱着她，我就不想放開她，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摟着她就覺得好幸福……”

看他滿足的神情，陳明華直覺無言以對，方凱翊過去浪蕩子的個性好像全被余敏兒收服了。

“真不明白敏兒怎麼會愛上你，她看起來不像沒理智的女人，不知道你又用什麼方法把她騙到手。”陳明華故意損他一頓。

“唉，”方凱翊得意地說：“她跟你們這些人不一樣，她看到我的真心嘛。小陳，我知道你嫉妒我，趕快去找自己的真愛吧，省得每個晚上都得找不同的女人暖被子。對了，小喵不錯嘛，聽說你最近常跟她約會……”

“好了好了!我們言歸正傳，談你下個月要發表的曲目。”陳明華似乎想閃避話題。

“嘿，小陳，你躲什麼?”方凱翊賊賊笑道：“真的動心了?”

“你……”陳明華瞪他一眼，發火了。

鈴、鈴……

“喂?”方凱翊接起手機。

“臭痞子，糟糕了!”

耳邊傳來急迫的女聲，方凱翊曉得只有一個人會這麼叫他。

“小喵，你又怎麼了?”方凱翊懶懶地回道：“我知道你很氣我搶了敏兒，少了她陪你你很寂寞，不過她還是有幫你分攤房租，你也用不着那麼生氣……”

“笨痞子，敏兒發生大事了，你還念什麼!”李筱妙的聲音好像快哭出來了。

“怎麼了?!敏兒發生什麼事?!”一聽到余敏兒的名字，方凱翊的神經頓時緊繃，李筱妙很少那樣着急，到底……

“她昏倒了!”電話那端的李筱妙開始啜泣，“怎麼辦?敏兒又發病了，她如果不會醒來，怎麼辦?”

敏兒昏倒了……方凱翊突覺腦袋一片空白，四周的聲音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清楚。

“剛剛敏兒的同事打電話告訴我，說敏兒突然昏倒了，她已經把敏兒送到台大醫院急救，現在情況危急……”

方凱翊掛好手機，匆忙起身，準備離開陳明華的辦公室。

“怎麼啦?小喵怎麼打電話給你?”陳明華拉住他問道。

“敏兒出事了，”方凱翊甩開他的手，“我要去台大醫院看她!”

“敏兒出事了?”陳明華睜大眼，驚訝地問：“她出了什麼事?怎麼會送到台大……”

“少廢話，我很急!”他沉着臉，看起來心情很差，轉身就走。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陳明華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跟在方凱翊後頭；余敏兒就像他妹妹一樣，他一直都很關心她，她出事了，他怎麼能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