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軒轅棄到冷宮的次數減少了,他不再夜夜陪伴茉兒。

有沒有失落?自然有,但她心裏明白,他不是專屬她一人的男子,專情專意對他而言是空話,這事兒,她老早就知道了呀……只不過,多了親眼目睹,心碎的感覺清晰。

夜深人靜,她習慣被擁入睡,今夜燭光搖曳,照映孤影。

萊兒輾轉難成眠,起身,倚窗獨立。

風吹起,夏夜星空光明,螢火蟲點綴草叢間,閃閃爍爍明滅不定。

前夜,也是這樣的星空,他們並肩坐在屋外台階,他告訴她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她說了谷中生活空虛。

他說她是個奇特女人,視名利富貴為糞土,她說只要有愛,人人都是最富足的人,於是,他將她收納於懷中,吻了她,罵她是全天下最蠢的笨女人。

他們一起計畫、幻想未來。

他說:“到時,我們買下一座山,種上滿山滿谷的茉莉花,釀一瓮瓮香氣撲鼻的茉莉花酒。”

她說:“你挑着酒,我們一起到市場賣,包管大發利市。”

“我可不準別人多看妳一眼,妳想賣酒,行,但是不準隨便對男人發笑。”他的嫉妒心眼,不比女人少。

“傻話,到時候我已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誰想多看我一眼。”

“再老,妳都是我的小茉莉。”

他的言語那麼真誠,怎可能是復仇、是虛偽?

不會的,她們嫉妒她的幸運,才故意出言傷害。深吸氣,茉兒篤定自己,沒錯,就是這樣。

昨天,他為她抓一袋螢火蟲,圈住她的手,袋口擺在她手掌中間,手鬆開,小小螢火蟲爭先恐後自她掌中飛出。

點點螢光在她身邊飛舞,她笑得旋起身,跳起沒學過的舞蹈,他說她是來白天界的仙女,她說他是她的神。

不管是否正名為夫妻,他們之間的夫妻情趣誰都不及,她盼望有朝一日,青衫布衣,他喚她一聲--寶兒他娘,她叫他寶兒的爹:寶兒不乖,他拿起藤條,她擋在前面,就像所有尋常夫妻。

披上衣,茉兒想到屋外走走,一陣奇異香氣襲來,頓覺頭昏腦脹,手足無力,她扶着牆,緩緩走回床邊。

突然,一個黑衣身影自窗口跳進來。

“你是誰?”茉兒虛弱問。

“妳忘記我?”男人靠近她,帶起一抹詭異笑容。

“我不認識你。”茉兒困惑搖頭。

“下次月圓之前,我會來帶走妳。”

說著,他自腰間取出一個金手環套在茉兒腕間,在她昏厥前跳出窗外。

軒轅棄在朝陽宮裏醒來,他想清楚了,既然茉兒無心名位,他就必須讓王后儘快懷下龍子,好在未來繼承王位。

錦書是個好女人,他相信由她手中教養出來的小王子,定是人中龍鳳,堪委以大任。

所以,他在茉兒屋裏留宿的次數少了,陪錦書的時間多了。

他看得見茉兒眼裏的落寞,但他是王,很多事情不能隨心所欲。

“稟王上,余公公求見。”

小太監進屋傳訊時,錦書正在為他綰髮。

“叫他進來。”

不到一刻,余公公進屋,手裏拿着一紙信箋。

“什麼事?”

“稟王上,今晨奴才在御書房桌上看見這封信。”

“呈上來。”

軒轅棄從余公公手上接過,濃墨的字跡飛龍舞鳳地在上面寫下字句。

軒轅棄:

一月之內,必帶走林茉兒。

歐旸御

“該死,歐旸御來過了,整個王宮的侍衛都到哪裏去?為什麼沒有半個人察覺?”軒轅棄怒問。

“啟稟王上,禁衛軍有人看見前侍衛長出現,但他身手太快,來不及追緝,我讓他們在門外候傳。”余公公回話。

“叫他們全進來見我。”

“王上……這好嗎?王後娘娘……”余公公抬眼望向王后。

“沒關係的,余公公,給我一盞茶工夫,我暫且避開。”

余公公退出去,錦書用最快的速度替軒轅棄着裝,並退避內室。

不多久,一陣盤問后,軒轅棄怒氣沖沖往冷宮方向去。

門被打開時,茉兒還在睡。昨晚的迷香讓她昏迷不醒,喚了幾聲喚不起,小凌兒、小紫兒以為她夜裏沒睡好,便不去擾她,讓她多休息一下。

“王上,茉兒姑娘還在休息。”文公公跪在軒轅棄面前說。

“休息?她昨晚做了什麼大事情,居然累到這時候?”

軒轅棄冷哼,禁衛軍說歐旸御自冷宮方向出現,他們見過面了?孤男寡女深夜相聚,能做出什麼好事情?

“啟稟王上,茉兒姑娘沒做什麼事兒,她早早就上床。”小紫兒低頭回話,王上這樣子怒氣沖沖,到底是為哪樁?

“昨兒夜裏誰當值?是妳嗎?”他指小紫兒問。

“回王上,是奴才,昨兒個茉兒姑娘睡得不安穩,反反覆覆弄到深夜才睡,奴才怕是茉兒姑娘身子不舒坦,隔門問了幾次,茉兒姑娘直說沒事。”文公公回話。

反反覆覆?說沒事?怕的不是身子不舒坦,而是等着舊情人來會面吧{

是他們相互約定好的嗎?還是歐旸御突然出現,她措手不及?

“昨夜,茉兒房裏有沒有什麼動靜?”

“回王上,茉兒姑娘房裏很平常,沒什麼動靜。”

沒動靜?假若茉兒對歐旸御無心,她該放聲大叫,引來奴才進門才是,怎會悄然無動靜?難道他們早已串通好?

“你們都在門外候着,沒有我傳喚,誰都不準進來。”軒轅棄大步往茉兒房間走進去。

茉兒房裏靜悄悄,一爐茉莉香點燃,淡淡的香味穿過鼻尖。

走近床邊,茉兒睡得極沉,她恬靜睡姿暫且熄滅他滿腔怒火。

“那麼好睡?昨夜忙得很晚?”

軒轅棄拉起棉被替茉兒蓋上,卻見她腕間一個粗糙金環,她平日不喜歡戴珠珠翠翠的,何況打造得這麼難看,那……不,不是他所賞賜,靈光一閃,他明白了,那是歐旸御給她的。

哼!民間三年,他連個高貴物兒都送不起?

但即便是低級品,她寧可戴它入睡,卻不戴他給的東西入眠。

護火中燒,軒轅棄火紅雙眼,原來這段日子裏,她全是演戲,他幾乎信了她啊!

他費心寵她、哄她,他做出所有不曾對女人做過的事情,而她居然、居然用這種方式回報於他!抓起茉兒,他用力搖晃她的肩膀。

“妳給我醒來,不準裝死!”

茉兒被搖得頭暈,張眼,一個憤怒的臉孔望她。

他怎麼了?茉兒想伸手為他拂開眉間的怒焰,可惜,她的手沒力氣抬起,皺眉,她不明白自己怎麼了,也不明白他怎麼了。

“你……”她氣虛。

“我問妳,歐旸御呢?”

儘管在盛怒當中,他還是給她留下機會,只要她肯老實說,不再隱瞞,他願意既往不究,一切重頭來過。

“他……出家。”怎又尋這箇舊事兒來講,不是談過好幾次了?

“說謊,禁衛軍看到他,他還是滿頭黑髮、丰采依舊的歐旸御。”

“我不懂,他還俗?”

就是還俗,短短几個月,他不可能滿頭黑髮、丰采依舊,茉兒真的胡塗了。

“妳要再說謊說到幾時?”軒轅棄暴吼。

“我沒有說謊。”她堅持,雖然她眼神渙散,集中不起注意力。

“你們約定什麼時間出宮?月初、月中還是月末,下次他再來,妳大可以叫他死心,我不會給他機會。”

茉兒沒回答,他在說啥,她怎聽不懂?

“我不和別人出宮,我要在你身邊陪你。”

他忘記了,前幾天才說好的事兒,他們要買下一個山谷,種滿滿的茉莉花,釀獨一無二的茉莉花酒,她允他,上市集賣酒時,絕不對客人笑。怎一回頭,他忘記曾說過的話?

“妳要繼續演戲,繼續唬弄我?林茉兒,妳真以為把我玩弄於股掌中很有趣?!”

玩弄?她幾時玩弄他?對他,她只有真心誠意啊。

頭更混沌,幾千幾百個小人兒,猛力捶她的腦袋瓜兒,痛得她說不出半句話。

軒轅棄粗暴地拉起茉兒的手,將她手上的金環舉到她眼前。

“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

他的眼光欲殺人,殺掉眼前這個滿臉無辜的女人。

就是她的無辜,他相信了她,現在要叫他再蠢一回?不了!

茉兒搖頭,她記不得手上的金環兒,他送給她滿箱滿篋的金銀珠寶,她哪裏記得全。

“昨夜歐旸御來過。”他直接控訴。

歐旸御?她的意識出現短暫清醒。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來。”

都到這個關頭,她還要死咬住嘴巴,替他維護?

“妳別告訴我,十幾個禁衛軍都是瞎子,他們全認錯人?再相信妳,我也成了不折不扣的瞎子,林茉兒,是我錯信妳。”

最後一句話,他帶着深沉痛苦,茉兒聽出來了,她想衝上前抱住他,告訴他,中間一定是哪裏發生誤會,可惜她沒半分力氣……

她只能眼睜睜地、眼睜睜地看他一步一步離開自己,不回頭……

一干名禁衛軍將茉兒住的屋子團團圍住,小凌兒和文公公被調走,這裏成了名副其實的冷宮。

連連幾日頭暈目眩,吃下去的東西全吐出來,軒轅棄離開后,她替自己把脈,發現有輕微中毒現象。

茉兒將一連串事情聯想起來,明白是有人想陷害她,但眼前無人聽她辯駁,她也無證據可解。

目睹歐旸御的禁衛軍是人證,她手上的金環是物證,人證物證俱全,她怎還有話可說?

昨兒個,玉貴妃領着幾個妃子過來,茉兒求她們為自己找來王上,她有話想說。

玉貴妃淡淡一笑,回答:“還來做啥?王上已經成功引出歐旸御,也把他活活氣得半死,接下來,就等着你們這對姦夫淫婦伏誅。走吧、走吧,王上說得沒錯,這冷宮啊……穢氣,多走幾趟,難保不生病。”

真是這樣?他的溫柔、他的好,只是權宜;他的恩、他的愛,不過為計?

心沉意消,茉兒墮入地獄,煎熬的心,扯着、痛着,鮮血淋漓。

從床上起身,幾日的嘔吐,將她的體力給吐凈,屋外長得茂盛的菜苗乏人照顧,漸漸枯萎凋謝。

身體不對勁,但茉兒提不起精神替自己把脈,隨便,反正身體好也好、壞也罷,眼前她等的,大概是秋決吧!

日過三竿,茉兒勉強自己下床,擰來布巾洗面,胡亂擦洗過,她緩緩走到廳前。

院子裏,士兵駐守,他們在防止她逃走。

茉兒倚門坐着,眼望他們來來回回盡責。

“茉兒姑娘,告訴妳一個天大消息,王後娘娘懷孕了。”小紫兒食籃未放下,就匆匆忙忙告訴她大消息。

王后懷孕?

酸楚自心窩處泛濫,一圈圈擴大、擴散……淚珠滾下,滾進唇邊,是澀的,接近苦的澀味。

很自然的不是嗎?他是王、她是后,他們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連理枝、比翼鳥,指的全是他們呀!

林茉兒呀,為什麼掉淚呢?妳不也透心明了,你們之間不合適?他是高高在上的萬乘之尊,妳只能做粗鄙的鄉村農婦才感覺自在……

你們之問是不可能的,歐公子警告妳多少次,怎偏生聽不懂?怎老懷希望,以為有那麼一絲絲可能,你們能攜手暢遊世間?

棄沒罵錯人,她是蠢是笨,是個無可救藥的笨女人……

希望、年老、茉莉山、茉莉酒……全是虛話皆空談……

他愛端麗的王后,茉兒承認了;他恨她,待她好只為報復,她相信了;他們的愛情只源自於自己的想像,她認清了。

“王後有喜,這事兒舉朝歡騰,這是王上的第一個孩子,王上歡喜、全國矚目,所以今年王上的壽誕決定擴大舉辦。

我想,等王上快快樂樂過完壽辰,再大的氣也會消,到時他過來看妳,妳好好的跟王上解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你們又能像往常,恩恩愛愛、甜甜蜜蜜啰。”

小紫兒沒注意到茉兒臉色蒼白,只顧着說話、顧着把菜肴擺上。

恩愛甜蜜?她笑出心碎,笑出滿面淚水。

“咦?茉兒姑娘,妳怎麼在哭呀,別哭別哭,妳在傷心王上不來看妳嗎?別擔心,王上在氣頭上嘛。我娘常說男人生起氣,連大牛都拉他不住,蠻得很,等氣消就好啰。”小紫兒一邊兒勸、一邊兒為她拭淚。

是,她不哭,吸干淚水,她自問:他對她的溫柔有幾次是真?掠奪桃花源時,為她泡的毒茶?為了勾引出歐旸御時,對她的甜言蜜語?假的、全是假的、統統是假的。

她怎能為假情哭泣,蠢,總得有個底限吧!

小紫兒添了飯菜,送到她面前,嘴裏還叨叨說不完。

“別羨慕王后懷龍種,妳多少吃點東西,養好身子,王上那麼寵妳,到時妳想養幾個小王子、小公主還不容易?”

接過小紫兒的飯碗,茉兒才聞到菜味,就忍不住大吐特吐,吐光了胃水,連墨綠色膽汁都嘔出來。

“茉兒姑娘,妳別嚇我啊,妳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

勉強起身,茉兒對小紫兒揮揮手,轉頭想安慰她,一個沒站穩,她摔了……

包容她的是一片黑暗,一片無病無痛、溫暖而舒服的黑暗……

端着葯汁,小紫兒、小凌兒哭得滿面淚。

一定是玉貴妃搞的鬼,怎麼她們才覺得事情出現轉機,竟變成這等模樣?

中午張御醫來替茉兒看診,診斷出茉兒有孕。

小紫兒送走御醫后,迫不及待跑到玉貴妃的蘭桂苑尋小凌兒,想告訴她好消息,要她再忍耐幾天,就能回到茉兒姑娘身邊做事,畢竟在玉貴圮手下當差,誰都受不來。

沒想到,小凌兒沒找到,卻碰上替茉兒看診的張御醫,他和玉貴圮在園子裏低聲密議。

小紫兒覺得好奇怪,張御醫不是說這事兒緊急,得趕緊回報王上?怎麼他不先處理緊急事兒,卻先進了玉貴妃的蘭桂苑?

只不過小紫兒實在太開心,她沒把這事擱在心上,忙找到小凌兒把話說齊,匆匆趕回冷宮,在茉兒身旁照料。

沒想到,王上沒來,玉貴妃居然來了,她走在張御醫前頭,噙着得意笑容,命小凌兒端來葯湯進屋。

“茉兒姑娘,我是張御醫,中午來給妳看診的張御醫,妳可還記得?”

斜靠在床上,茉兒輕點頭,不解地望向哭得滿臉淚痕的小凌兒和小紫兒。

“怎麼哭了?禮官又為難妳們嗎?應該告訴她們一聲,說妳們不在我這裏當差。”

這個當頭,茉兒還一心牽挂她們,小凌兒更是泣不成聲。

御醫略過她們,對茉兒說:“茉兒姑娘,中午我診出妳腹中懷有孩子,便上朝稟奏王上,王上下令,要我除去妳腹中胎兒,請喝下這碗葯。”他使眼色,要小凌兒端葯過來。

什麼?她沒聽懂張御醫的話,棄不是正為後繼有人而開心嗎?為什麼他要王后的孩子卻不要她的?

不對,肯定是御醫弄錯了。

茉兒支持起身,對御醫說:“會不會王上沒弄明白妳的意思,是不是請妳再次上奏?”

“我沒弄錯,滿朝文武都聽見王上的旨意,不相信的話,妳可以讓禁衛軍隊長進來向妳說明白,聖旨在他手上。況且沒有王上的旨意,我怎敢作主替妳拿掉腹中胎兒?”張御醫說的篤定。

“你確定?沒聽錯,也許他說的是好好照顧我腹中胎兒……”茉兒不相信,棄是個公平男人,怎會恨她,連無辜孩兒都給恨上了?

“我不會聽錯,請茉兒姑娘趕快喝下藥汁,我好回去向王上交差。”張御醫有幾分不耐煩。

“不,我要看聖旨。”

茉兒伸手向門外,不多久,聖旨到手,展開,她讀過一次又一次,每讀一遍,心就冷了一分……沒錯,他不要她的孩子,上面寫得分分明明……

同是血緣,他只要與王后共同結下的,卻不要林茉兒的……

是她不配嗎?大約是,孩子,怨娘吧,怨娘信人心,怨娘誤解愛情……

“夠了,別再摩摩蹭蹭拖延時間,王上說,誰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歐旸御的種,王上是何等人,容得妳讓他戴綠帽子?”玉貴妃開口。

他是這麼想,才不要孩子的?

不,她得把誤會解開,今兒個她有力氣了,她可以集中注意力,向棄把事情說分明。

只要他肯聽,就會知道有人在陷害她,知道她從未背叛他,至於他是否利用自己引出歐公子,她不想計較,眼前,她一心一意想保住腹中孩子。

“不,孩子是棄的,他心知肚明,不會有這層誤解,小凌兒,小紫兒,妳們快來扶扶我,陪我去向他把話說分明。”

他絕不能誤解一條無辜生命,何況那是他的骨血、他的根呀!

茉兒好着急,猛地起身,沒扶好,一骨碌摔下床底,撞暈了頭、撞散了骨,痛得縮在地上,蜷成一團。

“就算種是王上的,他也不想要啊,妳以為自己是誰,賢妃、茹圮?還是妳誤以為王上寵妳幾天,就踩上王後娘娘的頭成后啦?

看看妳自己,不過是個低賤女子,勾引王上幾夜歡愛,就想和我們相提並論,懷上龍種?天下女子都像妳這般,朝廷里要蓋幾千個後宮才能收容?”

玉貴妃的話扎進她心底,沒錯,她是個低賤女子,無婚約無媒聘,是她主動委身於他,是她先輕賤了自己,怎能怪別人輕鄙她。

“我沒要他寵我,我只想保有孩子,妳放了我吧,我走得遠遠,再不出現好嗎?”拉住玉貴妃衣袖,茉兒輕聲哀求。

“想都別想,來人,給我抓住她。”

忽地,幾個士兵湧上,七手八腳將茉兒壓住,架在椅子上,下一刻,粗糙繩索綁上她腕間、小腿。

茉兒拚死掙扎,折騰得手腳摩出斑斑血痕。

“妳以為不想喝就能不喝?笑話,對王上而言,他已經玩夠妳,就算我把妳弄死,他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聰明的話,看清楚局勢,乖乖喝下藥,打掉妳肚子裏的孽種,我看妳,冷宮日子過得也挺愜意的,往後安分點,會沒事兒的。”

一句玩夠她,心間澆上冰冷,茉兒放棄掙扎,凝視玉貴妃。

“問妳一句話,請妳老實告訴我好嗎?”

“問!”玉貴妃高高在上。

“王上真的要我死?”問話出口,心冷。

“這我可不清楚啰,不過妳身子不好,又逼妳打胎,沒多少個女人受得來,這點王上總應該知道吧!”

點點頭,沒錯,這是常識,誰都懂的,就算他不懂,御醫也會向他稟報。

“我了解了,請轉告軒轅棄,我會照他的意思去做,只不過請他別逼我喝葯,殺害孩子。”

殺子弒母,她記得他的痛苦,這一回合,不用他來當劊子手,由她自己動手。

“妳以為聖旨是寫來好玩兒的,不用當一回事?來人,灌藥!”

玉貴妃命令下,有人抓起茉兒嘴巴,但她死命咬住,不肯張嘴。

“給我掌嘴。”

啪啪啪,連連巴掌聲拍在她臉上,茉兒不鬆口。

“不要、不要,玉貴妃,請饒命啊,我會勸茉兒姑娘喝下湯藥,請不要這樣待她!”

小凌兒衝過來跪地求饒。

“妳好象忘記自己是我身邊的奴才,居然幫起外人反抗主子?”語落,兩個響亮巴掌印在小凌兒嘴上,登時紅腫。

“玉貴妃,請您高抬貴手,小紫兒給您磕頭。”

小紫兒跪在玉貴妃跟前,額頭拚命在地上用力叩着,安靜無聲的屋裏,響起清脆的叩首聲,一聲聲,濺起鮮血;小凌兒見了,也隨小紫兒叩頭,護主心切的兩名小宮女的行動,看得大伙兒肅然,心生敬佩。

“叩幾個頭就要我違旨,妳們未免託大。”玉貴妃冷笑。

不忍心的人是茉兒,是想醫治天下人、見不得別人受苦的茉兒。

算了,她放棄堅持。

“夠了,小紫兒、小凌兒起來,這是我的事情,妳們在叩什麼頭啊!他橫豎要我死,死了也就罷了,何苦拿妳們的自尊在地上踐踏?”

茉兒拚着一口氣把話說齊。

“說的好,乾脆一點,把葯喝掉,妳省事、我交差。”

葯碗湊到茉兒嘴前,那股特殊的濃烈味道,除了打胎葯之外,還有……斷魂鈴。

那是一種劇毒,受毒者不會在短時間內死亡,他會一天一天吐血、慢慢衰竭,看起來就像病亡。

她明白了,他不單單要孩子死,也不令她獨活,那正好,她沒想過放任孩子孤獨。

仰頭一吞,林茉兒飲盡碗中湯藥。

士兵們回到門前守着,玉貴妃下令,除了送飯菜,不準任何人自此處進出。

屋裏人全走光,小紫兒、小凌兒忙將茉兒身上的粗索除去,三個女人抱成一團。

“傻氣,弄傷自己有什麼好處?”

茉兒撫撫小凌兒腫脹的額頭,再碰碰小紫兒的。

“妳要是別倔強,就不會多吃那麼多苦頭,咱們不忍心啊!”小紫兒說。

“好了,別哭,沒事了,聽我說,照醫書上說,我還有二十天生命,但我想我撐不到那麼久,先幫我把衣服預備下,走時我要帶着父母留給我的玉篦,懂嗎?”茉兒交代。

為什麼要帶走玉篦?因軒轅棄為她,將王篦貼身帶了三年呵,不管這句話是不是謊言,她都對它認了真。

“妳在說什麼啊,才不會,那只是打胎葯,不會致命的,妳也知道男人多疑嘛,王上誤會妳和歐旸御有關係,才會下這個傻決定……”小凌兒說。

“小凌兒,我懂醫術,信我一次好嗎?我怕清醒的時間不多,總得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話未盡,一口鮮血嘔出,染紅茉兒衣襟。

“怎麼會,喝打胎葯會吐血嗎?”小紫兒慌了手腳,才止下的眼淚又滾個不停。

“那是斷魂鈴,一種長在高山的毒藥,不提它,幫我備紙筆,我要寫信。”手抖得厲害,她不確定自己有無本事寫信。

胡塗了,不是打胎嗎?怎又來了毒藥?小凌兒一顆心蹦蹦亂跳,淚自管自掉落。

“我馬上去找張御醫,怎麼弄錯了毒藥。”說著,她跳起來,才打開門,就被擋了進來。

“不用忙了,他要我死……紙筆……”連連喘氣,茉兒又吐出鮮血,濃濃腥味兒充斥。

“好好,我去準備,妳休息,別再多說話,我們統統聽妳的。”

屋裏,憂懼女子急得像熱鍋蟻,屋外夏雷夾雜傾盆大雨,這個夏天,擾人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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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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