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步斷魂散!
金映蝶愕愣住,雪白的臉蛋神情漠然,沒有人能看出她的情緒波動,更不知道她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顆淌血的心。
傳聞七步斷魂散是集天下劇毒所製成,金映蝶記起當年傲劍山莊兩百餘人一夕之間喪命,就是死於七步斷魂散。
太后好歹毒的心腸!金映蝶咬緊牙關,賭着一口氣不願教盈眶的淚水掉下來。她要救胤烈,絕不能讓他死。
「丹將軍。」她轉頭望向丹恪,口吻急切道:「請為映蝶備一匹快馬。」
丹恪為難不已,問道:「不知金姑娘要前往何方?」
「回揚州,討救兵。」金映蝶倚在床邊,握住胤烈的大掌,不禁鼻頭一酸。她知道他在苦撐着一口氣。
「金姑娘有法子救四爺?」丹恪喜出望外。方才診斷的人一道出七步斷魂散時,他根本是絕望了。
「在金家莊有一位使毒的高手費叟,我聽他提起過七步斷魂散,他或許能夠救四爺。」
費叟是個江湖奇才,雖然其貌不揚,但武功底子不淺,用毒技巧更高,武林中無人能出其右,只是多年來隱在金家莊,過着平淡的生活,並擔任金映蝶的指導師傅。
「好、好,丹恪這就去備馬!」說著,丹恪就要往門外奔去。
「慢着。」胤烈低沉的嗓音微弱地揚起,他緩緩地睜開眼,黑眸凝着欲掉淚的金映蝶。
丹恪聞聲,急急回頭,撩起下袍叩跪,「四爺。」
「烈……烈……」金映蝶壓抑不了見胤烈清醒的激動,一雙纖細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他,惟恐轉眼間就失去他。
「丹恪,你派人去金家莊接人,在這節骨眼,你們都不能離開這裏。」胤烈伸手撫着金映蝶柔細的髮絲,神情眷戀。
「是!」丹恪不敢稍有遲疑,迅速傳下密令,隨即他也得到胤烈的眼神指示,悄聲退下。
「烈,你絕對不能死!」金映蝶緊擁着他,用嬌小的身子暖和他冰冷的體溫,低喃的聲音近乎哽咽。
「我死了正好讓你解脫?」他唇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視線鎖住她凝淚的美眸。
「我不要解脫,不解脫……你活下來好不好?」她已經不在乎能不能重掌金家莊,只要他能活着,她願意永遠守候在他身邊。
胤烈黯眸閃過詭光,捧起她慌亂的小臉,深深凝視着她晶亮的眸子。他終於逮到他的小金蝶兒了!
「聰明的小金蝶兒,虧你知道將金杯帶走,放心,我會活下來,只不過你要為我做一件事。」
「你說,你快說!」只要他能夠活下來,她什麼事情都肯做,哪怕會要了她的性命都無所謂。
他曲起手指撫着她淚眼迷的小臉,輕而詭譎地說著:「我要你成為另一個我!」
金映蝶聞言愕愣住,心中一片空白,四處沒有着落,只能直直地盯着他,尋求解答。
☆☆☆
這兩天來,後宮一直瀰漫著惶惶不安的氣氛,尤其在皇太后的寢宮,更是人人自危,惟恐招惹了舉措乖張、神志迷亂多疑的寧沁。
「你不是說那毒藥七步穿腸,中了毒的人絕對活不過三個時辰,為什麼都過了兩天,天策府中還是靜悄悄的?」寧沁質問着兄長,惡形惡狀的模樣全然失了皇太后的威儀。
寧長青來回踱步,也是百思不解。
七步斷魂散是他親手放入酒中的,胤烈與那叫小蝶的女子兩人酒中都被下了,只是寧沁不知情而已,無論是誰喝下了都將斃命。
現在,天策府中一切如昔,甚至送入府中的奏章也都有胤烈的親筆批閱,實在教人匪夷所思。
「那金杯,只要有那隻金杯,我們就能驗出胤烈是否喝了毒酒!」寧長青停止踱步,轉頭對不安的寧沁說道。
「但金杯已經不在我們手上,你說這些未免太遲了吧!」寧沁氣呼呼地斥責,原本稱得上美麗的容顏扭曲變形,失了姿色。
她雖傾慕胤烈,不願他喝下毒酒,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狠下心來痛下殺手,以免後患無窮。
胤烈斬殺自己的親皇弟,冷酷無情到了極點,若他此刻還活着,得知她的詭計,後果不知如何?
想着、想着,寧沁打了個寒顫。
☆☆☆
成為另一個四爺?
金映蝶饒是聰明過人,也無法明白胤烈意欲為何。
這些日子以來,她代他批奏摺,因此外人不知朝中政務此刻正由一名弱女子所主掌着。
胤烈心中的打算莫測高深,令她摸不着額頭呀!她嘆了吃,放下手中的毫筆,眸光鎖在白皙手碗上的紫鐲。她一直沒有問他這鐲子的事情,只知道那天清晨就已經套在她的手腕上了。
「金姑娘!不好了,請快點隨我來!」一名婢女急匆匆地奔了進來,神色慌亂,迭聲地說道。
金映蝶在天策府中代理胤烈的事情只有幾個心腹知情,並且被嚴令不得外傳;胤烈亦有令,閑雜人等不得進入他的院落,並且將金映蝶悄悄地從青緹軒搬進了他的寢房,平日就在這院落走動,只有幾個人服侍着。
聽聞婢女的叫喚,金映蝶立刻想到胤烈的病況不穩,忙起身飛奔而去,一刻也不敢稍作停留,眼底噙着淚,咬着牙不哭。
一推開門,她焦急如焚地奔至床邊,握着胤烈近乎冰冷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低語道:「烈,撐着……求你撐着……」
胤烈的臉龐平靜如昔,彷彿只是深深熟睡。
「金姑娘,四爺方才吐血不止,喝下去的葯汁都吐掉了。」說話的婢女手裏還揪着塊滲血的白布。
金映蝶搶過一瞧白布上的大片血跡,心魂險些止息,她失去了理智,大喊道:「出去!你們統統給我出去!」
一行人趕緊退出站去,丹恪此時正要覲見,卻被人群給擠了出來,正在納悶,心眼一轉,就猜想到。
金映蝶失去了支持的力量,跪倒在胤烈的身邊,將血布緊緊地擁在懷裏,聲音破碎不堪,「你究竟意欲為何?烈,放過我吧!我再也沒有心思救蒼生、理朝野,再也無法心平氣和地批着奏章,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要陪在你身邊,寸步不離!」
但她知道自己無法將胤烈託付給她的重任置之不理,但誰能明白當她試圖一人平心靜氣在書房中批閱奏摺時,心卻牢牢系在他身上。
千般吶喊在心頭,奈何他聽不見,沉睡依舊,她柔腸寸斷,撲倒在他身上,哭喊道:「費叔!求你快來救他吧!為何你還不來……還不來!」
她聲聲哭喊,脆弱得不堪一擊,再也不是堅強傲然、長袖善舞、萬夫莫敵的金映蝶。
☆☆☆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敵國來敵,邊境告急,朝中大臣們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引勁企盼手中掌兵符的胤烈能下令出兵退敵。
然而,天策府中求見的信函多不勝數,卻都有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胤烈的召見。
書房中,氣氛焦灼,幾名胤烈的心腹大將以冷漠的眼神看着金映蝶,端看她有什麼本領。
「調動三軍,是我能做的嗎?」金映蝶愣視着手中的出兵令,左右為難,抬起美眸看着丹悖
丹恪搖頭,幾名將軍的神情更是冰冷,其中一名壯年將軍站出來怒聲道:「俺寧願被革職降罪,也不要聽一個女人的命令!四爺呢?請四爺出來,俺當面接他的令。」
他們都不知道胤烈身中劇毒,更不知道為何他們要聽一個弱女子的調度,只因為丹恪一句話,才教他們隱忍到現在,這些事情都在天策府中關起門來辦,不能教外人知道。
金映蝶咬牙忍住怒意,深吸了口氣,平靜地說道:「各位將軍請稍作歇息,我這就去請令。」
丹恪一驚。都已經是生死交頭的時候,她要去向四爺請令?這兩天來四爺的身子漸虛,不時嘔血,直難教人心驚膽戰。
走到門口,金映蝶突然轉身問道:「只要是四爺的命令,你們就一定聽嗎?四爺親手蓋下的兵符,就一定算數,是嗎?」
「沒錯!」
幾位將軍異同聲地回答。
「很好。」金映蝶滿意地頷首,步履輕盈優雅,緩緩地走出他們的視線,但她那股淡而迫人的氣勢卻還是留在幾個大漢心中,久久不散。
「丹老弟,她到底是什麼出身?怪嚇人一把的,很久沒有人教俺這麼怕過。」
丹恪苦笑不已,「她呀,是全天下最傳奇的女子,她的本領,就連咱位四爺也不得不服!」
他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嚇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但他卻懶得理會陷於愕愣中的眾人,隨着金映蝶的腳步離開。
☆☆☆
金映蝶一踏進胤烈的寢房中,觸目所及凈是一片慌亂,侍女、仆股們就像陀螺般忙個不停,熱水、干布、葯汁不斷地替換着。
數位大夫一見金映蝶進來,立刻為她退出一條路子,讓她慢慢地走近胤烈,他意外地醒着,卻不悅地打翻一碗剛起爐的葯汁。
「拿開!」他捂着胸口低聲喝道。
那烏黑的葯汁恰好翻落在金映蝶的腳前,濺濕了她月白色的襦裙,她咬着牙痛心地盯着他。
「為什麼不喝葯?」
胤烈側眸凝視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唇邊勾起一抹不明顯的笑痕。
金映蝶走到床邊坐下,突然間注意到胤烈的眉宇一蹙,似乎極不舒服,但他卻咬緊牙關忍了下來。
「諸位將軍正在大廳等着你下令出兵。」她一顆心緊揪着,只是沒教下人們看出來,神情依舊淡莫。
但每個人都覺得金映蝶心腸真硬,四爺都已經這般虛弱了,竟還拿出兵的事情煩他,根本就沒有女子該有的柔軟玲瓏心。
胤烈的面容依舊平靜,他接過她遞來的奏摺以及出兵令,身形一頓,斂眸瀏覽其中的內文。
「四爺,歇下吧!您不宜再勞心了!」其中一名大夫勸阻道。
「住口。」胤烈冷冷地說。
金映蝶趁着他閱覽奏摺之際,貪戀地凝視他的臉龐,但她卻任由理智控制自己,公事公辦。
「拿筆來。」胤烈心中已有腹案。
「四爺!」
眾人驚呼,紛紛譴責地瞧着金映蝶;兩名侍女聽令將文房四寶送了上來。
胤烈提起筆,洋洋洒洒地寫下近千字,其中包括了此次主帥人選,以及出兵地點,援兵糧草,無一不全。
丹恪在門邊守望着,看得既心驚又佩服,兩個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
胤烈落款停筆,交出出兵令,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他喚來丹恪,要他將命令傳下去,不得有誤。
金映蝶盯着他,兩泓秋水般的瞳眸噙着淚意,她縴手微顫地撫着他冰冷的臉頰,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做法太絕情。
突然,一口血氣無法抑制,直衝而上,胤烈捂住胸口吐出烏色的腥血,病況似乎更為加重。
「烈!」金映蝶驚呼,伸手扶住了他,任由他的血染紅了自己的衣裳,血跡斑斑,怵目心驚。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然而胤烈卻抬起深邃的黑眸凝亮着她恐慌的小臉,鎖住她噙淚的美眸,淡淡一笑。
金映蝶觸及他的眼光,忍不住笑着流淚。她幾乎是立刻明白他的心意,他正用深情地眸子對她說——做得好!
他知道她心中的苦,對她而言,這樣就夠了!
☆☆☆
在人前,金映蝶冷漠的反應近乎無情,教人懷疑她的血是冰雪做成的,才會一直不去探望毒發攻心的胤烈。
但是她透過胤烈的親信將朝野大事打理得一絲不苟,並且將天策符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條,事事經由她的處理,竟沒有出一點亂子,這教所有人不由得打從心底佩服。
在花廳中,她靜靜地坐在屏風后聆聽着喬玄的稟報。這個人極忠於胤烈,如影子般遊走在胤烈的親信大臣之間,傳遞訊息。
「嗯,這事情我會轉告四爺,你下去吧!」她淡淡地點頭,揚了揚縴手要他退下。
喬玄如一縷輕風般消失,臨去之前,他抬起深沉的眼眸看了眼屏風后的金映蝶,不禁暗嘆。他不信她對他的主子攝政王一點兒都沒有感覺,但是她竟然能將她的擔憂隱藏得那麼好!
跟在胤烈身邊多年,喬玄就如胤烈的影子般熟悉他的性情風格,此時此刻,若非屏風后的身影纖纖、聲音柔美,他幾乎要以為那是攝政王本人坐在那裏了。
彷彿他們共用了同樣的靈魂,分居在兩個身體內,上天拆散了他們,卻又教緣分使他們合而為一。
金映蝶垂下眼睫失神地凝視着手中的奏摺,其中民部尚書寫了此次河北大水潰決成患的慘狀,急需要胤烈過目批示。
她苦澀一笑,心口揪疼淌血。天知道她有多不想過問這些事情,她只想陪在胤烈身邊看顧着他,只是她不允許自己踏入胤烈的寢房一步,生怕自己會崩潰,會瘋狂!
只有天知道她的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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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叟一接到金映蝶的急召,就立刻快馬加鞭的出發到京城,只是在中途轉繞到一處極偏荒的山野,摘取七步斷魂散的藥引,因而耽擱了一些時間,等他趕到時,金映蝶已是極度蒼白憔悴,消瘦得不成人形。
「費叔,快救他!求你快點救他!」金映蝶急忙奔出迎接,一見故人,強忍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掉下來。
才一個多月不見,金映蝶的轉變教費叟吃了一驚,從前的她總是優雅從容,七情六慾不動於心,她雖有一顆善良的心,卻不至於會為了一個人的生死而激動掉淚,憂心傷神。
「小姐,你冷靜一下。」費叟出聲安撫,急隨着她進入胤烈的房中,看到胤烈時他不禁吃了一驚,「王爺能用深厚的內力撐到今日,七步斷魂散這天下至毒的名號至今算是毀了。」
「費叔!」金映蝶沒有心情聽他驚嘆,只求他能快點施救,否則就算胤烈有如海水般源源不絕的內力,也絕難活命。
費叟自袖內拿出一隻黑羊皮袋,在桌上利落地攤開,其中陳列着無數根如毫毛般大小的金針,「拿火來。」
金映蝶趕忙點燃火苗,並主動接過費叟手中的金針,一根根仔細地烤過,遞到費叟手中,沒有留心她的衣袖被火蝕了幾個小洞。
「多搬幾個火爐進來,多添一些炭火。」費叟又再度下指令,無暇顧及他與金映蝶的主僕之分。
金映蝶並不在乎費叟使喚她,她趕忙出去叫喚守在房外的人搬來火爐,尚幸這些日子天氣漸涼,院中許多火爐都已經燃着不少的燒炭。
一時間,房中的溫度灼火,她全身衣裳都被汗水濡濕了,就連髮絲也黏膩地貼着頸子,但她卻不以為苦。
她拿着手絹拭着胤烈臉龐的汗水,突然間,他睜開了眼眸,目光炯炯,半點兒都不似中毒已深的人。
「烈,你醒了?」她柔聲喚道。
「讓你受苦了。」他的嗓音干啞低沉,抬起手背輕輕拭去凝在她濃密長睫上的汗珠。
「不,只要你沒事,這點苦不算什麼。」她淺笑搖頭,已經分不清楚頰上是淚是汗了。
費叟驚奇地看着躺在床上、全身各大穴位都插上金針的胤烈,掩不住激賞的神情。行走江湖多年,他竟然是在宮闈之中見到如此奇人,胤烈高深莫測的內力,只怕是武林高手十輩子也練就不成的。
胤烈側首戒備地看了費叟一眼,大手佔有性地攬住金映蝶纖細的膀子,詭譎一笑。
看到胤烈邪魅的笑容,費叟忽地打了個冷顫。他搖了搖頭,笑自己多心,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瓶,倒出了兩顆藥丸交給胤烈。
胤烈一聲不吭,在金映蝶的注視下服了兩顆藥丸,隨即盤腿坐起,順着葯氣運行六周天,通順任督二脈,氣血慢慢地回到他的臉上,不再像方才一樣蒼白虛弱。
「你就是費叟?」胤烈睜開鷹隼般銳利的眼眸,語氣輕淡。
「回王爺,小人正是費叟!」費叟拱手作揖,微躬身,眼角餘光瞄到胤烈將金映蝶擁在臂彎中。
胤烈拔去手臂上的金針,嘴角緩緩地揚起一抹冷淡的笑意,嗓音低沉不帶一線波瀾,對費叟說道:「久仰大名了。」
費叟愣了一愣,聽這語氣,胤烈似乎早在中毒之前,就知道天下之大,惟有他費叟能解七步斷散之毒了!
胤烈似乎也猜想到若有金映蝶的命令,他費叟絕無不救之理,一切彷彿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看着主子偎在胤烈的懷中,有如一個與世無爭的女子,經歷這一場生離死別,她再也沒有往昔的意氣風發、驕傲自信,只想在胤烈的身邊,金家莊的一切對她而言似乎再也不重要了。
看到胤烈近乎敵意的笑,教費叟恍然大悟,突然對胤烈盈生了恐懼之心,因為這男人竟用了天底下最狠的手段,只為了留住自己心愛的女人!
胤烈假他人之手,以自己的性命為賭,親手摺斷金映蝶翩翩飛舞的華麗蝶翼,讓她就算回到了金家莊,也不再是原來的金映蝶。
名聞遐邇的金映蝶,至此已死。
☆☆☆
金映蝶漫步在花園中,隨手撥弄着不受天涼而有所失色的花朵,嘆了口氣,頓足回首喚了聲,「費叔。」
跟在她身後的費叟似乎早就預料到她的反應,只是緩緩地把起頭,直視着她嬌艷的容顏。
映蝶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他自是知道她的美貌無雙,那絕艷的美近乎不祥,所以金老爺在她十歲那年要求她戴起面紗,此生不準以真面目示人,否則只怕那過分美麗的嬌顏會帶來禍害。
但這種不切實際的法子能持續多久,面紗此時已被摘掉了,他苦心栽培的金映蝶也被毀了。
胤烈的聰明詭詐只怕是他費叟千萬不及的,只希望他對映蝶是真心的,否則剛強如她,絕對會活不下去。
「費叔,金家莊就由你多擔待些了。」
她離不開胤烈了,那心境是淡淡的絕望,她曾經堅持離開他,不為他改變心意。
今日想來,她當初的堅持似乎有些可笑而且白費心機,早在一開始,她就難逃被他捕捉的命運。
「費叟會儘力為小姐看着金家莊,但它的主人永遠都是小姐,請小姐千萬不要忘了這一點。」
費叟知道就算盡自己最大的力量,也喚不回昔日的金映蝶,而且看着她眉泛喜色的模樣,就能猜想出她對胤烈愛戀之深了!
這何嘗不是種幸福!費叟認命地想。
金映蝶咬着紅嫩的唇瓣,終於明白在她心底角落的情愫是不舍,她的眉心一蹙,水眸映出愁緒。
「小金蝶兒。」
她揚起螓首,望向站在院廊上的胤烈;他倚着廊柱,黯黑的眼眸含着笑意呼吸着她。
金映蝶回頭帶着歉意地看了費叟一眼,隨即拎起綉裙奔往胤烈的方向,不敢回頭,逃難似地將自己投入胤烈的胸膛。
「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怎麼了?人不舒服嗎?」胤烈輕撫着她背上的長發,萬分憐惜地問道。
「不,我很好。」她拉起他溫熱的大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綻出一抹勉強的笑容。
「不要對我逞強。」他俯首深凝了她一眼。
「我沒有,倒是你,誰准許你下床了?」金映蝶抬起艷麗的小臉,嘟起小嘴不悅地質問。
「我不需要任何人准許。」胤烈笑哼。
金映蝶聞言,危險地眯起漂亮的眸子,綻出奪人的光亮,「不管,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下床一步。」
「你可真是霸道。」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在這世上,惟有她的命令他樂於遵從。
「你到底回不回去?」她雙手叉腰,一副不容商量的悍妻模樣,只要他敢搖頭,她絕對要他好看。
「我走不動,你要扶我。」他伸出長臂,圈住了她,挑眉有趣地俯瞰着嬌小的她,乘機偷香。
金映蝶嬌嗔一下,攙扶着他回房,他修健的長臂掛在她身上,高大挺拔的身軀重量壓在她身上,她卻不感覺很重。
自始至終,胤烈看都不看費叟一眼,他神情繾綣地凝視着臂彎中的可人兒,隨着她緩慢的腳步走回房。
費叟卻一直在後頭觀看着,不禁苦笑。他看出胤烈的下盤已穩,已無中毒之人所呈現出的虛浮無力,他只是在逗映蝶小姐與他回房,不願她與故人多相處片刻,其戒心之重,超乎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