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接下來的日子,簡直是一團混亂。

蘇媚像是怎麼教也教不會,頭腦像缺少一根筋,總無巧不巧的忘東忘西、丟三落四,

偏偏忘的、落的全是重要事,害得戴晴總跟在後頭忙着收拾殘局。其實,蘇媚真的很用

心在學,只是天生缺乏組織能力,後天又養成了享福過好日子的習性,所以學起來也就

特別辛苦,特別累,於是戴晴教得也就辛苦、也就累。

不過,蘇媚也不是全然派不上用場,她的交際手腕堪稱一流,不但能言善道,應對

進退更是得宜,不論是陪同費雲翔或單獨代表公司前往應酬,總是表現得可圈可點。

費雲翔自然也注意到她這項優點,建議派她到公關部當主管,卻遭到她委婉的拒絕,

理由是公關部學不到她想學的東西,於是,戴晴只好兩頭跑兩邊忙,幸好費天翔那兒果

然就如她所說的“沒什麼工作可忙”,否則她哪來的三頭六臂來承受這樣的折騰。

這樣忙亂的日子,還照樣發生不大不小的瑣碎事困擾戴晴。房東太太像是食髓知味,

為了電話費、水費等等的理由,又調高了兩次房租;而孫漢良的鮮花、卡片依舊不斷,

來電的次數愈來愈頻繁,令她不勝其擾,而最、最、最令她憂心的事,該算是賀子玲的

來電。

其實,她們之間為了戴正豐的事,偶爾也會通電話商談,而這次賀子玲居然在電話

中開口向她索取五百萬……她拒絕了,她當然得拒絕,因為她根本沒有錢。這些年所嫌

的,大部分都給了賀子玲讓她照顧父親,剩餘的也只足夠她溫飽,她哪還有錢給她,何

況是五百萬這麼大的數字。

但,電話那頭的賀子玲可不管那麼多,又是哭又是鬧,把戴正豐也給抬出來作為脅

迫,什麼能求能說的話,全都搬出來數落個盡。甚至,還要脅的說:“沒五百萬做安心

的底,我倒不如和你爸爸一起上吊算了……”

年近五十的中年女人,對生活毫無目標,丈夫又不能依靠,錢,就成了她惟一的保

障,雖然戴晴很難相信她要這筆錢只是想圖個心安、圖個保障,卻又不免試想賀子玲的

處境,又念及她為父親付出的年輕歲月,更怕賀子玲索求不得,因此拋下依賴她多年的

年邁父親,於是,太多的想法、太多的顧慮,使戴晴不得不答應了賀子玲。

戴晴納悶的想,天知道,得上哪兒去籌這筆錢?手指輕撥手中的文件,上頭登錄的

數額筆筆皆是上千萬的交易,而她卻為了五百萬發愁。算了!別想了,若是不加快速度,

只怕事情真給耽擱了,她立即攤開手中文件。

這回又是拜蘇媚之腸,得加班到如此深夜時刻,現在費雲翔批下來的文件,未必會

先傳到戴晴這兒,往往蘇媚都會先一步取走文件,有時她處理得很妥當,但有時又會缺

根筋忘了處理。就好比戴晴手中的這份文件,蘇媚一早就取了去,卻不知為了什麼直到

下班前,還平躺在她的辦公桌上沒處理,偏偏明天一早業務部的經理要攜帶此文件到香

港開會,原本有很多的時間可以修改費雲翔訂正過的內容,經蘇媚這麼一大意,它卻成

了超急件。

直到下午近六時,業務經理才十萬火急的捧着它來找戴晴,交由她來處理,而蘇媚

卻像個無事人似的,照樣從容赴她的應酬。

十一點,她最後再次審閱文件,拿新舊文件相對照,以避免任何的錯失、遺漏,然

后,她感覺身後有人,而她很直覺的說:“天翔,你還沒回去嗎?”

戴晴取下眼鏡舒解鼻樑的壓迫感,然而背後仍是一片靜默,她想,費天翔八成又想

嚇唬人了。

“天翔,我知道是你。”她轉過身子,說,“你嚇不到我的,我……”她訝然失聲,

愣了幾秒,才吶吶的說:“費雲翔,怎麼是你!?我以為……”

“以為是天翔。”費雲翔接口,“他常等你一塊兒下班嗎?”

戴晴輕觸鼻微蹙眉,猶疑的說:“雲翔哥,你喝酒了嗎?”

是的!他說話、吸氣、呼氣間,濃重的酒氣朝她撲鼻而來,在戴晴的印象里,他是

不沾酒的,費天翔對她說過,他大哥曾發過誓不再酗酒,而現在她卻聞到他身上有濃重

的酒味。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話,朝四處張望着,說:“天翔呢?他在哪兒?叫他出來和我說

話,我有話要跟他說。”

戴晴這才發現,他實在醉得厲害,單手勾着外套,衣着也有些凌亂,眼神迷惘且空

洞,說話的時候身子左右搖擺着,完全像喝醉酒的樣子,她急忙起身扶住他,“雲翔哥,

你喝醉了。”

“沒有!”他吼,“我沒醉,叫費天翔給……給我出來。”

還說沒醉,說的竟是沒頭沒腦的醉話,看氣勢,倘若費天翔真在這,他八成是想找

他打架。戴晴搖搖頭說:“沒有。天翔他不在這兒,早就下班回去了。”

“下班?”酒精讓他撐不住自己,將重量壓向她的扶持,雙手搭住她的肩膀,低低

的和她面對面,不信的說:“不對!我剛才聽見你叫他,他肯定在這兒,你……你叫他

出來。”他也不等她喊,自己就敞開喉嚨喊:“費——天——翔——你出來……你別躲

我……你出來……出來…!”

“雲翔哥。”她喊。並且盡量讓自己能抵住他的胸膛,扶住他的身子,不讓他倒下

去,“你真的喝醉了,我……我送你回去。”她硬撐住他的重量,企圖向門口移動,

“拜託你,別醉別倒,回到家再醉再倒,否則……”她抽吸氣,豆大的汗珠已落下,

“否則我也扶不動你,送……送不了你回家去。”

“我沒醉,不要你送……我沒醉……沒醉……”

他吼着、喊着,卻整個人朝她倒了下來,她實在扶不住這突如其來遽增的重量,只

能抱着他一塊兒倒下去,一起跌落在地上,而她被緊壓在他的身下。

雖然有地毯的阻隔,但戴晴的後腦勺仍感撞得疼痛,她閉着眼睛仍覺暈眩,想伸手

揉揉卻無法辦到,因為她的雙手也被壓制住,而費雲翔卻像是熟睡般,躺在她身上一動

也不動。

她抿抿唇,呢喃的說:“費雲翔,你……你快起來,否則我會透不過氣,非……非

窒息不可……噢……”她再次緊閉雙眼,低低的說:“我的頭好痛……好暈喔……”

突然,她覺得壓在身上的重量減輕許多,而且正有一雙手溫柔細膩的輕揉她的後腦

勺,戴晴睜開雙眼,望見他深邃且深情的眸子,全然沒有一絲醉意,還極輕柔的問她:

“還疼嗎?”

她傻了,被動的說:“好多了。”

費雲翔沒有停止,仍溫柔的繼續為她按摩,深情的眸子一刻也不曾離開過她的,要

將她深記在心底似的。戴晴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一時半刻竟愣得不知該如何反應,清

醒過來想起身卻推不開他。

“你……你能站起來嗎?我們不能一直待在公司里,你得讓我想辦法送你回去,你

試試看,應該可以的……”

忽然間,費雲翔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感到暈眩,感到迷惘,感到不知所措,心頭七上八下的亂跳一遍,根本忘了該有

何反應。他的吻極輕柔、極小心,像怕碰壞她似的。許久,才緩緩抬起頭,又用他令她

臉紅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她,似在等待,似在詢問,又似在冥想……她恍然明白了。

“你醉了,醉得分不出誰是誰,把我當成了蘇媚,你看清楚,我是戴晴,不是蘇媚

呀!你看清楚……”

他的手指輕點在她唇上,“我沒醉,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戴晴,是我的晴晴……”

他飛快的再度吻住她的唇,吻得猛然而強烈,吻得熱情而纏綿,吻得足以令她融化,

吻得她不由自主的開啟唇接納他……他呼出的熱氣撫過她的臉龐,狂熱的激情霎時將她

包圍,像是迷失了,根本無法思想,整個身子像着了火一般興奮且顫抖,她忘情的將雙

手輕攀上他的背……突然,他像是被觸動而驚醒,猛然放開了她,蹣跚且狼狽的從她的

身上抽離,眼裏原有的深情瞬間成了懊悔,再也不願多看她一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

不知所措。

他用手撐着額頭,牙齒緊咬住下唇,用極懊悔、極歉疚的口吻對她說:“對不起!

我……我醉了,醉得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晴晴……我抱歉……”

他猝然起身,向門口狂奔而去。

戴晴望着他的絕塵而去,心頭倏地受了傷。他知道她是誰,深情的眸子一瞬也不瞬

的盯着她,甚至連接吻了她兩次,而他卻說他喝醉了,把他一手營造起來全堂而皇之的

推翻掉,全都變得不真實,成了假的。她用手拂住唇,那熾熱激情猶有餘溫,心頭的紊

亂依然清晰,身子仍沉醉在他深情的懷抱中,而他……戴晴飛快的用雙手掩住口鼻,無

法相信自己居然喜歡他給的感覺,內心竟然渴望一切並非醉事……

她喘着氣,非常害怕,害怕自己會陷下去且無法自拔,而他懊悔的眸子刺傷了她,

在他將一切引領到她無法抗拒,伸出雙手想緊緊擁抱時,他卻無情的將她推落至冰點,

寒透她的心。

戴晴很想告訴自己,就將一切當他所說的一樣,全是“醉事”。

※※※

“醉事”毋需當真,也就無需多想,最好都把它給忘了,就當作不曾發生過這件事,

但,她發現自己無法再正視費雲翔的眼神,甚至是害怕和他面對面交談。而費雲翔也變

得怪異,近來脾氣極易暴怒,就連他一向寬待疼愛的蘇媚,也無可避免的被掃到。

這一天,費雲翔更莫名其妙的走到戴晴面前,一把攫起她正辦公的手,拉着她就朝

費天翔的辦公室走,驚愕的她往後退縮,想掙脫他略嫌粗魯的手,但他緊扼住不放,她

就硬被他一口氣給拖進費天翔的辦公室里,又被他粗魯的甩在費天翔面前。

費天翔也是一臉驚愕的看着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連忙出手扶住有些狼狽的戴晴,還

來不及開口問原因,費雲翔就先指着他的鼻子吼說:“你給我聽清楚,現在我把她交給

你,你最好緊緊的看住她。”說完,像風般旋轉過身子,大踏步的走了,連門也砰然闔

上。

半晌,沒人說話,實在是費雲翔的舉動太過“突然”,而且毫不避諱的“光明正大”,

不用想,現在外頭的人必然開始談論這件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費天翔才吶吶的說:“他怎麼啦?”

戴晴蹙着眉低下頭,無言以對。

他瞧着,狐疑的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所不知的事情?”

“誰知道呢?”她側過頭,不願他看見她的眼神,“你們兄弟倆,常常是不按牌理

出牌,你都不知道你大哥怎麼了,那我又怎會知道呢?”

費天翔伸手握住戴晴的下巴,固定了她不願抬起的頭,“是嗎?我想你該比我清楚

才是。”

他竟像他大哥般想用眼神透視她的內心,敏捷的神態像在訴說“你是騙不了我的”。

戴晴感到很不舒服,縱使他們兄弟倆都有過人的聰慧、都有透視人心的本能,卻不該拿

她做實驗對象。老實說,她受夠了,在他們把她當燙手山芋扔來扔去之際,卻忽略了她

根本不是他們所能掌控的。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真的無話可說也無可奉告,也請你收起你的好奇心,我

沒有任何秘密可供你去發覺、去探究。”她略怒火的說。

他輕笑,“你的脾氣來得很快,我很好奇,剛才我大哥這麼蠻橫無理的對你,你不

生氣,卻對我區區的幾句話,輕易就發起怒來,這似乎有欠公平。”

“你怎麼知道,或許……或許我一會兒就去找他興師問罪。”

“我打賭,你絕對不會。”費天翔像是看準了戴晴不敢。

她努努嘴,低哼說:“天翔,你別激我。”

“我有嗎?我能嗎?”他不以為然的嘆氣,“想以前,你和大哥總無時無刻不在斗

嘴,我真希望在我去美國以前,你們能恢復像以前的樣子。”

“去美國?”她一怔,“怎麼突然要去美國?為什麼要去?什麼時候去?”

“你關心嗎?我以為我總無法引起你的注意。”他故意吃味的說。

“天翔——”她輕柔的笑,略帶抗議的語調,“別這樣對我。”

“好吧!老實告訴你吧!”費天翔一本正經的宣佈說,“我要為愛走天涯,追佳人

至美國,恐怕一時半刻是不會回台灣了。”

“為楚楚?”戴晴問,但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認真且肯定的點頭。

看着費天翔少有的嚴肅和正經,戴晴知道這回他的確是認真的,“嗯!這才是我認

識的費天翔,絕不輕易認輸的費天翔。”

“噢!不。”他搖搖頭,喪氣的說,“我認輸過,因為你。”他低下頭,盯着她。

“胡說。”戴晴推他一把,糾正說,“你和我根本什麼事也沒有。”

“你瞧,我為你費盡心思,而你卻毫無所覺,你說我是不是輸得夠慘。”

“你唷,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我說不過你,我才真是要認輸呢!說實在,你什麼時

候要去美國?”

“下星期二。”

“下星期二?”她大吃一驚,“不就是大後天嗎?是不是太匆促了些,公司的事來

得及處理嗎?”

“哪有什麼事,你不是說‘跟着我,也沒什麼工作可忙’嗎?”

“天翔。”戴晴嘟起嘴,“你認真點行不行,我和你說正經的。”

他吃吃的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洒脫,“好!好!好!我也同你說正經話。”他掀掀

眉,老實說:“我不放心楚楚一個人在美國。”

“不放心?”她大惑不解,“可是她以前也都是一個人在美國生活呀!”

“那時她沒認識我呀!”他說得理直氣壯。

“哦!”她明白了,忍不住揶揄的笑說:“你是不放心,怕她被別人搶跑了,是吧!

想不到你也挺大男人主義,挺能吃醋的嘛!”

“你笑,你笑,隨你怎麼笑。”他不在乎,還很得意的說:“誰教我的女朋友長得

這麼絕世,不看緊點怎麼行。”

“強辭奪理。”戴晴笑了,隨即又認真的瞧他,“那……你和你大哥說了嗎?”

“還沒。”費天翔回答得十分瀟洒。

戴晴瞪大眼睛,張大了嘴,瞠目結舌的說:“這不太好吧!你總不能說走就走,而

且是這麼的……令人措手不及。”

“那有什麼?”他攤攤手,毫不在乎的說,“他還不是照樣‘砰’的一聲去了香港,

不過,我可不像他,我可是為了我‘一生幸福’去美國。”

“那怎麼一樣嘛!”

“是不一樣,我的理由強過他大多了。”

“天翔,你還生你大哥的氣嗎?”戴晴小心翼翼的說,“上回在餐廳的事,不都說

是誤會了嗎?你是不是還氣他,所以故意不和他說。”

“當然不是,老實說,我還得感謝他,若不是他在餐廳這麼一鬧,我和楚楚也不會

這麼快進入佳境。”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呢?”她仍是不解。

“說是要說,不過……”費天翔頓一頓,一臉的神秘,“得找個人幫我說。”

“找個人?”她更加困惑,“找誰?”

費天翔走到她面前,指着她鼻子說:“你。”

“我?”她把手放在胸口前,更是迷惑了,“拜託!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幹麼要

我幫你說,我又幹麼要幫你說,這事你自個去說,我才不擔這種事。”

“好!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別說。”他攤攤手,“反正到時他就會知道了。”

“怎麼知道?你一溜煙跑去美國,他找不到人,豈不是跑來問我,一樣是我倒霉。”

戴晴嘟嚷的說。

“那就是啰!”費天翔得意的笑,“反正我是賴定你了,這任務非你莫屬。”

“你……無賴。”

她罵,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氣呼呼的走出辦公室,出去前又丟下一句:“我不會

幫你的,你自個兒去解決。”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看着被她闔上的門,費天翔雙手盤於胸前,臉上仍帶着那抹得

意的笑意,心底想——哼!才怪!

※※※

戴晴氣呼呼的走出辦公室后,一古腦兒衝進洗手間,用冷水潑灑自己的臉,以免被

費天翔氣暈頭。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為楚楚去美國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幹麼無端端

拉她做墊背,更可恨的是,他居然還一副吃定了她的模樣,真教她氣得牙痒痒,想修理

他一頓以泄恨。

不管,她發誓,絕不讓賀天翔得逞,就讓他莫名其妙的消失算了,反正有他沒他,

地球還不是照轉,費雲翔也終究會知道他去了哪兒,總之,絕不會從她的口中得知。

突然,她一怔,心頭猛然一跳,就連臉色都給嚇得灰白。蘇媚不知何時也進了洗手

閑,不知何時站立在她身後,不知何時用冷眼瞪着着她……當戴晴不經意望見鏡中的投

影,差點沒被活活嚇死,過了好半晌,她都還能感受到自己仍在顫抖。

戴晴知道,蘇媚是故意的,她存心站在那兒,等着看她出糗,果然她也如願以償,

看見她飽受驚嚇的狠狠模樣,還若無其事假好心的說:“我瞧見你在這兒沉思,所以不

敢出聲,怕驚擾了你。”

戴晴揚揚嘴角沒作聲,拿起紙巾擦拭臉上的水珠。

蘇媚走向另一旁的洗手台,扭開水龍頭,用手無意識的撥弄水,“我聽雲翔說,你

正和他弟弟在交往,是真的嗎?”

戴晴心頭又一驚。原來費雲翔是這麼想的,難怪三不五時提天翔和她的關係,又莫

名其妙把她推給天翔……她抿抿唇,不着痕迹的說:“沒有的事,我想他大概是誤會了。”

“哦!是嗎?”蘇媚挑高眉,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說,“我想你也該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的身分是配不上的。”

“你……什麼意思?”戴晴盯着鏡中的蘇媚,“請你說清楚些。”

“唉唷!我當你是個明白人,有必要讓我提醒你,你的那些見不得人的過去事嗎?

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曾是別的男人的情婦的,何況費家兄弟都是有頭有臉的

人,你最好少碰他們為妙。”

“我的過去我很清楚,用不着你三不五時的來提醒我。”

戴晴將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內,轉身往外走,蘇媚卻立即走上前,擋在門上,並

且伸手把門給鎖住。

戴晴見她如此舉動,即刻問:“你想幹麼?”

“不想怎樣。”蘇媚天生一副頤指氣使的高傲模樣,“只是要告訴你,你最好安分

點,別沾惹費家兄弟,尤其少對費雲翔獻殷勤,現在他的事就由我來負責,你呀!靠邊

站去,少在我和他之間礙手礙腳的。”

“如果你不是少根筋,事情老辦不好,也用不着我費心為你解決,如果你肯多用點

心,我倒也樂得清閑。”戴晴也不甘示弱,予以反擊。

“哼!你也少自戴高帽,如果雲翔真需要你,還會要我來幫他的忙嗎?你呀!最好

能有自知之明,早早為自己找條後路吧!”

戴晴發覺蘇媚根本是存心來找麻煩,那麼再說什麼也都是多餘的,因為蘇媚實在是

個強辭奪理、有理也說不清的人。人生真奇怪,怎麼轉,都會轉在一起,而六年前的蘇

媚和如今的蘇媚,始終一個樣,沒變。

“蘇小姐,我們實在沒必要在此時此刻爭論,是你的就是你的,是誰也搶不走的。”

戴晴想就此打住,但蘇媚不肯,擋在門前挑釁的說:“別人這麼說,我信,但你不

同,你是有‘前科’有‘紀錄’的人,我沒法放心。”

雖然,戴晴並不清楚蘇媚和孫漢良當年何以離婚收場,但是,她確定最大的原因,

絕不是因為自己的存在。以孫漢良濫情又花心的性子,誰知道在她之後,又有過多少新

歡?而且她們的過去事,又何必牽扯上費雲翔呢?

“我想那是你自己缺乏信心的問題。你何不把對我的猜疑和防備的心思,全用在真

正該花心思之處,那麼你不必要的煩惱一定能減少許多。”

蘇媚冷哼一聲,不屑的說:“我用不着你來教我。”

“那我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了,麻煩請你讓開。”

這次,蘇媚不再阻攔,側身走向一旁,還禮貌性的伸出手表示“請”。戴晴不疑有

他,走向前伸出手準備開門,正握住門柄時,蘇媚也突然出手握住門柄,連同戴晴的手。

戴晴略吃一驚,抬起頭和蘇媚挑戰的眼眸交會,她倒像若無其事,淡淡的說:“我

得提醒你,別以為事情真能過去、真的已經結束,更別認為你刻意隱瞞,別人就會不知

道你的那些骯髒事。”

她的話藏有語意,似在告訴戴晴,她已把她的過去告訴了某些人知道,戴晴早知道

蘇媚是不會善罷甘休,心裏也早有了底,但老實說,她仍對這番話感到心驚,感到害怕,

甚至不敢去想那個知道的人會是誰!?

但是,在表面上,她可不願意就這麼被擊倒,反而神色自若的說:“隨你吧!你怎

么想、怎麼做、怎麼說我都無力阻止,既然是無力,那我又何必費心苦惱呢?”她掙開

蘇媚的手,轉動被鎖住的門柄,打開門並且向外走。

蘇媚看來很惱火,大概惱她的“無覺”吧!立即又補了句:“戴晴,我想你父親是

經不起再一次的中風的。”

瞬間,戴晴整個人釘住了,整顆心猛然跳起,那意外的震慄梗在喉處,不上不下令

她全身那緊繃起來……她緩緩轉過身子,一字一字清晰的說:“你是在威脅我?”

“隨你吧!”蘇媚臨摹她相同的口吻,竊喜自得的說,“你怎麼想、怎麼說都成,

反正只要你再敢犯我,我絕不會輕了。”

蘇媚閃過眼前的戴晴,走了。

戴晴仍然佇立在原地。她不懂,真的!她從來不與天爭,但為何命運從來不肯放過

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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