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遠山如黛，晴空萬里。

大道上，一男一女同騎赤兔馬緩緩前進。

男人一手牽著韁繩，一手小心地摟著懷中的女子，呵護之意不言而喻；女子巧笑嫣然，唇邊的兩個小酒窩不曾消失。

「喬大哥，怎麼路上都沒有看到勇大哥？」走了近兩個時辰，蘇小圓才遲鈍地發現少了喬勇的身影。

「他先去客棧打點，你一會兒就能見到他了。」

喬行磊得知她害怕騎馬，特意將速度放慢，吩咐喬勇先到「高升客棧」訂房併購買替換的衣物。

「哦。」她點點頭，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身下的赤兔馬上。「喬大哥，這是什麼馬呀？紅色的鬃毛好漂亮呢！」

陽光照在赤兔馬上，赤兔馬的鬃毛像火焰般耀眼美麗。

「它是赤兔馬，我喚它『照日』。」喬行磊微笑着輕撫赤兔馬的鬃毛。「圓圓，想不想摸摸它？」

「我有點怕。」蘇小圓還沒有克服心中對馬兒的恐懼。

「『照日』很溫順，不用怕它。」他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帶着她撫摸馬兒的鬃毛，赤兔馬發出舒服的鼻音。

她雙眼眯成兩彎新月，笑得十分開心。「真好玩，本來我還以為這麼高大的馬很可怕呢。」

「現在不怕了？」他放開手，讓她自己去感覺。

「嗯。」蘇小圓愛不釋手地摸著鬃毛，好奇地問道。「喬大哥，『照日』一直都是這麼溫順嗎？」

喬行磊笑着搖頭。「凡是好馬多少都有點脾氣，何況『照日』還是難得一見的好馬。我九歲時，爹將『照日』送給我，那時它雖然還是個小馬駒，但性子很烈，不容生人靠近，我為了馴服它花了不少工夫。」

「馴服馬很難嗎？」她眼中升起兩個大大的問號。

「馴服一匹好馬，不僅要有十足的耐心和它培養感情，還要有高超的技巧，有駕馭它的本事。」他仔細解釋。

「聽起來好難。」蘇小圓小臉皺成一團。她這麼笨，沒有希望讓「照日」喜歡她了。

喬行磊很容易便讀出她的心思，寵溺地點點她的鼻尖，笑了。

「你無須馴服『照日』，它就會乖乖地聽你命令。」

「為什麼？」她揉揉鼻子，神情不解。

因為他是「照日」的主人。

喬行磊微微一笑，並末回答，指著遠處道：「圓圓，我們已經到了。」

遠遠望去，寫著「高升客棧」幾個大字的旗子在空中飄揚。

喬勇早在客棧外等候，見他們來了，立即迎上前。

「勇大哥。」蘇小圓看見喬勇，甜甜叫道。

「蘇姑娘。」喬勇躬身行禮，然後轉向喬行磊。「爺，我已包下南院的上房，也準備好沭浴的熱水和換洗的衣服。」

「喬勇，你辛苦了。」喬行磊頷首。「路上可有麻煩？」

「沒有，爺。」喬勇搖搖頭。「我已給堡里發信，告知我們目前到達高升客棧，大約半個月後就能回到青龍堡。」

「嗯。」喬行磊點點頭，吩咐道。「一會兒，你讓店家做些吃的，送到南院的小廳來。」

「是，爺。」

談話間，三人已經來到南院。

喬勇指著房門，對蘇小圓說道：「蘇姑娘，這是你的房間，裏面已備好熱水和幾件新衣。爺的房間在隔壁，我們將在院子中間的小廳內用膳。」

「勇大哥，謝謝你，我知道了。」蘇小圓轉頭望向喬行磊。「喬大哥，我先進去了。」

喬行磊露出和煦的笑容，擺擺手。

她蹦蹦跳跳地走進房內。

喬勇待蘇小圓關上房門，才繼續道：「剛才蘇姑娘在場，不方便告訴爺。我已按照爺的吩咐，告知蘇府，蘇姑娘在我們這裏，請蘇老爺不必掛心。」

「很好。」喬行磊點頭稱讚。「喬勇，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爺。」

***

喬行磊換洗完畢，神清氣爽，身着深藍色緞袍衫，走出房間。

南院裏非常安靜，這是他一向選擇住在南院的原因。但這次，安靜中似乎有點不尋常的氣息。

以往，南院雖然安靜，但客棧外堂嘈雜的聲音也能隱約傳到南院；而現在，四周一片寧靜，透著古怪。

喬行磊暗自警覺，快步走進小廳。

小廳內乾凈整潔，桌上已擺好飯菜。喬勇站在桌旁，店小二低着頭，拿着托盤正要離去。

「爺，飯好了。」

喬行磊對喬勇微微頷首，仍站在門口，心中的疑慮並末消失。

店小二低頭從他身邊走過。

「小二，不要你的賞錢了？」喬行磊沉聲叫住店小二。

「爺？」喬勇微訝。往日出門在外，都是由他打賞，爺這次怎會主動管起這事來了？

店小二停下腳步。「多謝喬爺。」

喬行磊拿出幾個銅板，遞給店小二，而店小二也在此時抬起頭。

喬行磊出手快如閃電，銅板分別射向店小二周身幾大穴道。

店小二不及反應，就被點住要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無法言語。

「爺，這是怎麼回事？」面對廳內的變化，喬勇訝異極了。

喬行磊將頭轉向喬勇，緩緩問道：「喬勇，你可曾見過這個店小二？」

「爺，沒有。」喬勇神情迷惑不解。「有什麼不對嗎？」

喬行磊湛然有神的黑眸有如冷凝的潭水，冷靜而深沉。

「喬勇，你身上可帶有銀針？」

「爺是說……」喬勇驚悟。

「這只是我的猜測，你先拿銀針試過再說。」喬行磊沉聲道。若他判斷無誤，今晚客棧里將會有一場血光之災。

喬勇取出銀針，插入菜中，銀針迅速變為黑色。

飯菜中竟然有毒！

「高升客棧並不大，總共也就只有三四個夥計。我們曾在這裏住過幾次，店裏的夥計也都些熟面孔。但是，我從未見過這個店小二。這家店連夥計都被人換了，恐怕店家早已遭人毒手。而那下毒的人想取的應是我們的性命，而非身上所帶的錢財。」

「因此，爺判斷出這飯菜中有異？」喬勇接道，心中對喬行磊佩服得五體投地。

喬行磊搖搖頭。「不僅是這些。喬勇，你太大意了，忽略了三點很重要的事情。」

「什麼？爺。」喬勇不解。

「第一，剛剛南院太靜了，就彷彿客棧外堂沒有客人喝酒吃飯，說明客棧已經出事；第二，這店小二始終低着頭，舉止怪異，是因為他心中有鬼；第三，高升客棧的人從不知道我們的身分，這店小二又如何能叫我喬爺？顯然，他知道我們的底細，懷有目的而來。」

「爺，那我們該怎麼做？」

「對方目前還不知道我們是否已吃下這些毒菜，暫時不會攻擊我們，但若這個假冒的店小二久久不回，對方難免會起疑心，派人來打探消息，所以我們必須儘快有所動作。」

喬行磊十分冷靜，指指那個假冒的店小二。「喬勇，你問問他，他們到底有多少人，都在哪裏？」

「是，爺。」喬勇走到假冒的店小二面前，解開他的穴道，劍尖抵着他的脖子，怒聲喝道。「爺問的話你都聽見了？」

那人很有骨氣地撇開臉。

「喬勇，既然他不願說，就讓他嘗嘗分筋錯骨的感覺吧。」喬行磊淡漠地說道。

聞言，那人渾身發顫。「你……你不會……」

喬行磊黑眸射出兩道駭人寒光。「對待敵人，我一向不手軟。」

「我不會說的……」那人強裝無畏。

「是嗎？那就來試試吧！」喬行磊露出一個不帶笑意的笑容。「喬勇，動手，別忘了先封住他的啞穴，不要吵到別人！」

「是，爺。」喬勇就要動手。

「別，我說！」那人立刻很沒骨氣地招了。「我們共有十九人，他們都在廚房等我。」

「為什麼要找我麻煩？」

「我們是灰狼幫的人。大約半個時辰前，我們接到幫主的命令，說您住在高升客棧，要我們取下您的首級。」那人目光閃爍，似有隱瞞。

「只有這些？」喬行磊溫和地看着那人。「我這人耐性一般。你把知道的都說了吧，不要總是讓我去問！」

「喬爺，我只知道這麼多了。」

「或者你還是想試試分筋錯骨的感覺？」喬行磊挑了挑眉，神情和善。

「不，不，我說。我偶然間看到幫主給堂主的飛鴿傳書，上面說幫主準備裏應外合，奪取青龍堡。」那人跪在地上哀求。「喬爺，我知道的都說了，求喬爺饒我一命。」

「饒你一命？好吧，不過要麻煩你睡一會兒了。」喬行磊對喬勇做個手勢，喬勇點了那人的昏睡穴。

「爺，我保護你和蘇姑娘離開。」喬勇抽出長劍。

喬行磊搖搖頭，「喬勇，有時硬碰硬不是個好辦法，我要保證圓圓的安全。」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我現在去找圓圓。你去馬廄，小心不要驚動他們，將我們的馬牽到客棧門口。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是，爺。」喬勇收回長劍，急匆匆走出小廳。

***

喬行磊站在蘇小圓的房門前，輕輕敲了幾下門。

屋內靜悄悄的，沒有動靜。

他心中一凜，推開房門，快步走進房內。

裏面的景象卻讓他愣住了。

蘇小圓半卧在沐浴的圓桶中，嫩如凝脂的肌膚受到水澤熱氣的蒸薰，泛著一層薄薄的紅霞。她雙目微閉，長長的睫毛輕輕蓋住眼瞼，如絲般烏黑亮澤的秀髮披在胸前，隱約可以看到水面下誘人的嬌軀。

她竟在沐浴時睡著了。

「圓圓。」喬行磊提高聲音叫道。

她沒有回應，仍是兀自沉睡。

「圓圓。」他再次提高音量。

她噘了噘紅濫的菱唇，換了個姿勢，露出半個粉嫩圓潤的酥胸，拒絕醒來。

喬行磊倒吸了口氣，身體不由得繃緊。他努力將目光放在她的小臉上，走到圓桶邊，輕輕捏住她的鼻子。

蘇小圓皺皺鼻子，半眯着迷離的雙眼，從夢中悠悠醒來。

「喬大哥？」她驚訝地看着他，本能地站起身子，露出無限春光。

「圓圓。」喬行磊迅速背過身子，強自維持表面的冷靜。「你先將衣服穿上，我有事要告訴你。」

「衣服？啊！」她雙頰通紅，遲鈍地發現自己身無寸縷，立刻縮回圓桶

他深深吸了口氣。「圓圓，你快穿上衣服。」

「好。」蘇小圓點點頭，臉上帶著幾分羞澀。

她信任他，知道他絕不會偷看。只是不知怎地，即使明知他看不見她赤裸的身軀，羞窘的感覺仍在心中盤旋不去。

她走出圓桶，笨拙地用布擦拭秀髮和身體，待想穿上衣服，才發現乾凈的衣物放在外室，必須走到他的身邊才能拿到。

怎麼辦？

「喬大哥。」她囁嚅，面頰上升起兩朵漂亮的紅霞。

「什麼事？」

喬行磊偉岸的身軀背對着她，表面定力十足，但想起方才看到那誘人的一幕，他胸中不禁氣血翻騰。

「我……喬大哥，你可不可以將椅子上那套白色的衣裙給我？」蘇小圓低聲喃喃。

「好。」他聲音低啞，壓下心底的躁動，拿起素花白色衣裙。

「謝謝。」她羞澀尷尬。

細碎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超，淡雅的香氣鑽進他鼻間，帶著熱浪的濕氣向他拂來。

「給你。」他將手伸向身後。

柔軟的手指劃過他的手掌，他瞬間感到一陣酥麻感，手中的衣服已經被取走。身後的腳步聲細碎凌亂，他能感覺出她的慌亂不安。

蘇小圓取過衣裙，上面還帶着他手心的溫度，小臉通紅得似要燃燒起來。

奇陸！她是不是病了，否則心兒怎麼會跳得這樣厲害？

「圓圓，快把衣服穿上，我們要立刻離開這裏。」喬行磊聽不到穿衣聲，擔心她又在發獃，出聲提醒道。

「為什麼要離開這裏？」她邊穿衣裙邊問道。

喬行磊默默背着青龍堡的帳本，努力不去想她是怎樣將一件件衣服穿在身上。

「這裏有壞人，想害我們。」他知道她心思單純，選擇了最簡單的說法。

「哦。」她點點頭，接受了他的說法。蘇月眉常常告訴她，外面的人很壞，總想害人。

她迅速將腰帶系好。「喬大哥，你可以轉過身了。」

喬行磊回過身子，深邃黑亮的眸子望向她。

蘇小圓穿着白色碎花衣裙，素雅可人，長長的黑髮披散在身上，顯得格外荏弱。

如果說她的天真嬌憨讓他愛憐，那麼她的清新甜美則惹他愛戀。

「過來。」他輕喚道。

她纖白無瑕的玉頰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走到他面前。

「圓圓，閉上眼，好嗎？」他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蘇小圓點點頭，聽話地閉上雙眼。

他拾起桌上的絲巾，蒙住她的雙眼，綁在腦後，力道恰好既綁緊絲巾又沒有弄痛她。

「記住，圓圓，無論一會兒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拿下眼上的絲巾。」他柔聲叮囑，不願讓她見到太多的血腥。

「喬大哥，你要小心。」她握住他的左手，關心道。

「我會的。」他輕聲保證。

門外的腳步聲近了，聽聲音對方有兩個人。

喬行磊右手抽出腰間的軟劍，左手緊緊摟住蘇小圓，雙目發出冷峻的光芒。

他抱着她，從窗口飛身而出。

右側兩把長劍上下向他刺來。他左腳踢飛下面的長劍，右腳迴旋踢向來人的腹部；上方的長劍划向他的頭部，他將軟劍沿着對方的長劍滑出，刺入對方的胸膛。

一連解決了兩人，喬行磊沒有絲毫的遲疑，抱着蘇小圓，運足輕功，立即向客棧門口飛去。

灰狼幫十來人聚集在客棧門口，喬勇苦苦撐著，身上已有多處挂彩。

「爺，快走。」喬勇高聲叫道。

「喬勇，你先帶馬離開，我來擋住他們，隨後趕上。」喬行磊衡量形勢，沉聲命令。

「是，爺。」喬勇知道喬行磊輕功了得，而自己留在這裏只會給他增加負擔。

喬行磊將內功運於劍尖，軟劍擊向來人的長劍。「灰狼幫」的人只覺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震，再也握不住劍柄，長劍紛紛落地。

趁著這個空隙，喬行磊雙手將蘇小圓抱起，足下輕點，已飛出兩丈之外，向喬勇的方向追趕而去。

灰狼幫的人不甘心落敗，窮追不捨，射出數十枚帶有劇毒的菱形飛鏢。

「爺，小心。」喬勇焦急地示警。

「喬勇，掩護我。」喬行磊沉着地說道。

此時，他已接近赤兔馬。如果他回身擋擊飛鏢，將延緩他追趕的速度，所以儘管他也察覺到身後有異，但並末回頭，反而加快速度，緊摟著蘇小圓飛身上馬。

赤兔馬在前，喬勇在後用長劍將飛鏢一一擋下，但由於飛鏢太多，仍有漏網之魚射進喬行磊的後背。

喬行磊一手握緊韁繩，一手拔掉背部的飛鏢，未哼一聲，嫻熟地駕馭赤兔馬，將灰狼幫的人遠遠拋在後面。

蘇小圓靠在他的懷中，伸出小手，想扯掉蒙在眼上的絲巾。

「先不要解下絲巾。」喬行磊大手握住她的手腕，低聲阻止。「圓圓，再等一會兒。」

「嗯，喬大哥。」蘇小圓放下雙手。

「爺，剛才真是驚險萬分，還好我們……」喬勇臉上滿是汗水，粗心大意地沒有發現喬行磊已然受傷。

「喬勇。」喬行磊淡淡地打斷喬勇的話語。「還記得那人說灰狼幫準備裏應外合，奪取青龍堡嗎？」

「是，爺。但青龍堡向來防守森嚴，閑雜人等不能進入，我想應是他的誇大之言。」喬勇不以為然。

「是嗎？」喬行磊放慢馬速，語帶嘲諷。「如果不是堡內出了姦細，灰狼幫的人怎麼會得知我們的行蹤？」

之前他們一路上平安無事。兩個時辰前喬勇才飛鴿傳書回青龍堡，告知他們人在高升客棧，灰狼幫的人就立刻找上門來，事情巧得令人起疑。

「爺是說……」喬勇沒想到這層，不禁冷汗直冒。

「而且那姦細身分不低，才會得知我們的下落。」喬行磊面色嚴肅，「我要你快馬趕回青龍堡，去辦兩件事。一是消滅灰狼幫在京城的總舵，記住要快，以防被那姦細得知走漏了風聲；二是悄悄徹查堡內人員底細。」

「是，爺。」喬勇快馬揚鞭，很快消失了蹤影。

「圓圓。」過了半晌，喬行磊緩緩開口，聲音有些虛弱。「你可以把眼睛上的絲巾拿開了。」

蘇小圓拿下絲巾，回首望向喬行磊，意外地看到他面色慘白，額頭髮黑。

「喬大哥，你怎麼了？」

「我中毒了。」喬行磊神色仍是極為鎮靜。

「怎麼辦？」她急得快要哭出來。

「從我懷中取出一個藍色的藥瓶。」他已穩不住身體，軟軟地倒在她身上，急促的呼吸在她耳邊拂過。

蘇小圓用肩膀撐住他的身體，顫抖着手在他懷中摸索。馬上顛簸，一時竟找不到藥瓶，她不由得眼圈泛紅。

「圓圓，別急，你能找到的。」喬行磊柔聲安撫她。

蘇小圓努力壓下心頭的不安，重新在他懷中搜索，終於摸出了那個藍色藥瓶。

「圓圓，拿出兩顆藥丸放進我嘴裏。」

她從瓶中倒出兩顆紅色的藥丸，投入他的口中。

喬行磊額上的黑暈越發濃重，他試圖對她露出安撫的笑容，但有些力不從心。

「喬大哥，你為什麼現在才服下解毒藥？」見他虛弱的樣子，她的眼眸噙著淚光，泫然欲泣。

「別哭，我沒事的。」他的聲音更弱了。「如果剛才服藥，會被喬勇看見。喬勇得知我中毒，絕對不會放心離開我的。」

「那就不要讓勇大哥走啊！」她盈眶的淚水滑落嫩頰。

「圓圓，你說是一個人重要，還是上百人重要？若是喬勇不回青龍堡揪出那個姦細，除掉威脅青龍堡的勢力，堡內上百人的性命都可能不保。你說，我是不是該讓喬勇回去？」喬行磊分析道。

「可是……可是我不要你死！」蘇小圓哭着喊道，淚珠兒不斷地往下掉，覺得心裏好痛，好難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傻丫頭，我不會有事的。」他安撫道。她的淚水惹他憐惜，只願她不再傷心。

「喬大哥，你的臉色好難看。」她的小手輕撫他的臉。

喬行磊目光混濁，黑眸無光。

他強忍住頭暈目眩的感覺，用盡全身的力氣叮囑道：「握住韁繩，不要鬆手！」

說完，他吐出一口鮮血，身體向左側倒去。

「喬大哥，喬大哥……」蘇小圓急急地喚著。

她忘了喬行磊的叮嚀，雙手鬆開韁繩，手臂環在他的腰間。隨着他的身體無力地斜倒，她也身子一歪，抱着他從馬上跌下去。

他們落在草地上，連連翻滾，最後蘇小圓的腰部撞上一塊大石，同時也穩住了身體。

「喬大哥。」蘇小圓顧不得腰間的疼痛，急忙爬起來，察看喬行磊的情況。

喬行磊雙眼緊閉，臉上籠罩着黑雲，顯示劇毒已然發作。

怎麼辦？那兩顆解毒丸到底有沒有效？

她不知道，只能無助地哭泣。

淚水順著面頰流下，她用衣袖抹去眼中的淚水，動作忽然僵住了。因為她的手上竟然滿足暗紅色的鮮血。

「喬大哥！」她失聲叫道。

她將他的身體翻轉過來，這才發現他的背上有一個明顯的傷口，鮮血中帶著濃黑，染濕了衣襟。

蘇小圓想起之前他將手臂她抱住的情景。很明顯，是他用身體為她擋住了毒鏢。

他是用他的生命在保護她呀！

她心靈深處最脆弱的弦線被觸動，一顆顆淚珠兒從雙頰滑下。

「別……別哭……」一個極其虛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趄。

喬行磊勉強睜開雙眸，望向令他牽挂的小人兒。

「喬大哥，告訴我怎麼做？怎麼救你？」她啜泣。

她不要他死，他不能死！

如果可以，她寧願替他受苦，也不願見他命在旦夕。

他微弱地搖頭，安撫道：「已……服下……葯……我……很好。」

「騙人！」她顫著聲反駁。

他面色泛黑，嘴唇發白，說話有氣無力的，連搖頭的動作都十分困難。任她再笨，也看得出他現在一點都不好。

不行，她一定要救他！

蘇小圓咬着下唇，用力擦去眼中的淚水，拚命想着辦法。

記得小姐和二少爺聊天時曾說過，如果被毒蛇咬傷，可以趕快用嘴將傷口處的毒吸出，防止毒氣攻心。

會有用嗎？他的毒已經發作了，這樣還會有用嗎？

不管了，總要試一試！畢竟試試還有希望，如果不試就……

不要，不要！她不要他死！

淚水再次從蘇小圓的面頰流過，她不再猶豫，取出喬行磊的軟劍，劃破他背部的衣服，露出傷口。

那傷處黑黑紅紅的，泛著噁心黏稠的液體。

「喬大哥，我幫你將毒吸出來。」

說完，她不待他回答，就俯下身，菱唇貼在傷口上面，用力吸吮，然後將血水吐在地上。

「不……不要……」喬行磊看着她將一口口黑血吐在地上，心痛極了，但又無力阻止。

她不理會他虛弱的抗議，反覆幾次，直到傷口轉為紅色。

她要他活！他一定要活下去！

強烈的信念支撐着她，才使她沒有倒下。她拿劍割開他身上的衣服，費力地扯成布條，綁在他的傷口上。

「服……解……毒……丸……」他眉心高高皺起，目光緊緊盯着她，擔心餘毒殘留在她口中。

蘇小圓不願讓他掛心，依言將解毒丸服下。「喬大哥，別擔心，我吃下解毒丸了，你好好休息。」

「嗯。」喬行磊的眉毛稍稍舒展，閉上雙眼。

夜幕已然降臨，遠處馬蹄聲響起。

她慌亂地抬起頭，只見喬行磊的赤兔馬向他們跑來。

「喬大哥，『照日』回來了！」

「照日」真是一匹深具靈性的馬，和主人分開後，會主動回到主人的身邊。

「上面……有……食物……和水……你吃……」喬行磊知道她一天未曾進食，關心道。

蘇小圓搖搖頭，沒有食慾。

她從赤兔馬上取下行李，行李中有食物、水和披風，她將披風蓋在喬行磊身上。

解毒丸開始發揮作用，喬行磊額頭的黑霧漸漸變淡，呼吸轉為平穩。

他沒事了。

蘇小圓流出欣喜的淚水，精神終於放鬆下來。

她握住他的大手，縮在他的身旁，疲勞的感覺襲上心頭，她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