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涼的小路上，蘇月眉用力咬着下唇，倔強地抹去面頰的淚水。

他為什麼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一味地要將她趕離他的身邊，不容她拒絕。

她想要的只有他，而他卻狠心將她推開，可惜她學不來他的硬心腸，腦子裏翻來覆去想的還是他……就這樣結束嗎？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不要放棄，她要回去找他，可是……如果他再拿性命威脅她呢？

蘇月眉甩了甩頭，若他再以他的性命相逼，她就以自盡要脅他，讓他同意她留在他身邊。

唉，剛才她悲傷的連正常思考的能力都沒了，居然現在才想到這個辦法。

她掉回頭，急匆匆地朝他倆分別的地方趕去。這時，四名大漢攔住了她的去路。其中一人她認識，正是招魂。

『你們想做什麼？』她知道這句是廢話，對方面色不善，當然不會是想請她喝茶。她說這句話的用意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觀察周圍的地形，便於逃跑。

『請你去鬼閻門走一趟。』招魂陰森地說道。

『是嗎？』蘇月眉淺笑地瞅着四人。『等一下，我鞋子鬆了。』

說著，她蹲下身，抓起兩把沙土就朝招魂扔出，叫道：『毒沙來也！』

招魂聽到沙子有毒，連忙閉氣躲開，等他想到沙子是來自地上、根本不可能有毒時，蘇月眉已跑出三丈之外。

想跑？招魂露出陰冷的笑容，提劍飛身追了上去，很快就將她截住，在她的後背劃下一劍。

『啊──』蘇月眉只覺得背部一陣如火燒般的疼痛，身體向前摔去。

一雙強健有力的手臂及時圈在她的腰問，將她攬進溫暖偉岸的懷抱。

『逍揚！』她抬起頭，看到來人，綻出一抹混合著喜悅和釋然的笑容之後，便昏了過去。

曲逍揚將她緊緊摟在懷裏，心有餘悸。

她的話始終在他心中盤旋，他終於忍不住想來找她，沒想到卻險些遲了一步。

他在做什麼呀？狠心地將她推離身邊，竟帶給她更大的苦難，若是晚了一步……他雙目赤紅，酷厲地瞪着招魂，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揮出長劍，在空中劃出數道耀眼的白光，招魂人頭已落地。

其餘的三入轉身想跑，但不夠快，白光一閃，己然喪命。

瞬間解決了四人，曲逍揚沒有任何感覺，滿心滿眼都是受傷的她。

他抱起蘇月眉，小心翼翼地檢查她後背的傷口。

那道傷口很長，鮮血中泛着濃黑，顯示傷口有毒。

怪不得她會昏迷！

他俯下身，用嘴吸出毒液，直到她傷口的血轉為鮮紅。

『眉兒，對不起！忍着點，好嗎？我帶你去找大夫。』他對猶昏迷不醒的蘇月眉柔聲說道，抱着她飛身朝小鎮奔去。

她會沒事的！

他不允許她有事！

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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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大夫能解她所中的奇毒！

客棧的上房內，曲逍揚愁眉緊鎖，緊緊握住蘇月眉的小手，以源源不斷的內力暫時壓下她體內的劇毒。

他找遍小鎮上所有的大夫，每個人都搖頭離去，說此毒的毒性怪異，無法可解。

唯今之計，他只有去鬼閻門，才能求得解藥。

他苦澀地一笑，繞了一大圈，他終究不能和她在一起。算了，能遇到她，就是他今生最大的幸福了，何必再強求呢？

『逍揚，不要走……逍揚……好熱……渴……』昏迷中，蘇月眉不停地呢喃，柳眉緊皺，彷佛十分痛苦。

『盾兒，你是想喝水嗎？』聽到她的聲音，他連忙輕聲問道。

『渴……逍揚……』她的唇瓣乾澀。

曲逍揚連忙起身，走出客房，吩咐店小二拿來一碗清水。

當他端着水回到房間時，蘇月眉的床邊己多了一名白衣男子。他心中大驚，以為是敵人來襲，飛快地抽出長劍，向白衣男子刺去。

這一劍若是等閑的武林中人，絕對難以避開。然而，白衣男子卻輕巧地躲開了，同時對他攻出兩掌。

兩入正面交鋒，看清彼此的面容──『你是眉兒的二哥？』曲逍揚驚訝道。

『你是鬼影？』蘇皓軒瞇起眼，一雙單鳳眼炯炯有神地打量着曲逍揚。『也是害小妹受傷的人？』

那日，他若知道小妹是和鬼影在一起，定要千方百計地帶她回家。

『是我，但……』

曲逍揚來不及多說，蘇皓軒已攻出數掌。

『聽我解釋。』曲逍揚畢竟不是泛泛之輩，在蘇皓軒密佈的掌風下，仍有餘力說話。

『不可饒恕！』蘇皓軒臉上罩着一層寒霜。

他想起蘇月眉身中劇毒、奄奄一息的模樣，心中就異常憤怒。這個男人居然敢傷害他最疼愛的小妹！

『她中的是鬼閻門的奇毒，沒有時間耽擱了！』曲逍揚連連刺出幾劍，但都未擊向蘇皓軒的要害，只為爭取說話的時間。

『毒不是你下的？』聞言，蘇皓軒收回攻勢。他對鬼影和鬼閻門的事情也略有耳聞。

『不是。』曲逍揚神色悲傷。『我寧願中毒的人是我，怎麼會對她下毒呢？』

『你想怎麼辦？』蘇皓軒盯着曲逍揚的雙眸問道。

『我會去鬼閻門，他們想要的只是我的性命。以我的首級作為交換條件，他們會答應拿出解藥的。』曲逍揚淡漠地說道，像是對自己的生命毫不在乎。

『你以為你死了，問題就能解決嗎？小妹怎麼辦？』蘇皓軒質問道。

那日，蘇月眉和曲逍揚之間的親匿動作，已說明兩人關係匪淺。他不認為曲逍揚死後，小妹能快樂地活下去。

『今生，是我辜負她了。』曲逍揚咬牙說道，身體輕顫。『不要告訴她我死去的原因。』他不想她難過。

蘇皓軒驀地笑了，揚了揚眉毛，問道：『解藥在鬼閻門？』

『是的。』曲逍揚不解蘇皓軒的舉動。

『我去將解藥偷出來。』蘇皓軒優雅地笑道。

『鬼閻門守衛森嚴，恐怕你不能得手。』曲逍揚十分清楚從鬼閻門偷出解藥有多麼困難，不想見蘇皓軒白白送命。

『你無須為此擔心。』蘇皓軒自信地說道，嚴肅地盯着曲逍揚。『你需要做的，就是毀掉鬼閻門，我不希望它再留在世間害人，更不想小妹和你過着被鬼閻門追殺的逃亡生活。』

『若你拿不到解藥呢？我不能冒險。』曲逍揚搖搖頭。

他不能冒險，因為賭注太大了，稍有閃失，蘇月眉就會喪命，他輸不起！

『我絕對會偷到解藥。』蘇皓軒擠擠眼。『因為我就是白衣神偷！』

而天底下，還沒有白衣神偷偷不到的東西。

震驚、希望、欣喜的光芒在曲逍揚的黑眸中一一閃過。

『你有把握？』他仍需確定。

『當然，我不會拿小妹的性命開玩笑。』蘇皓軒認真地承諾道。『當你攻擊鬼閻門時，我會趁亂取得解藥，然後放火告知你。』

曲逍揚點點頭。『眉兒就交給你了。』他眷戀地瞅了一眼床上的蘇月眉，抿緊嘴唇，轉身向門外走去。

蘇皓軒把手搭在曲逍揚的肩上，沉聲叮囑道：『為了小妹，你要保重。』

『嗯。』曲逍揚遲疑了半晌，終於還是沒有回頭再看看心愛的人兒，邁步離聞。

但願此一別，不是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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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大火在鬼閻門內燃燒，將一切都映得通紅。

曲逍揚望着艷紅的火勢，唇邊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此時，蘇皓軒應已得到解藥，蘇月眉將性命無慮了。

他坦然走進鬼閻門正廳，去作最後的了斷。

正廳里站着一名年約四旬的中年男子，額頭上青筋浮凸，手持長槍，面容猙獰。

『你這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當初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早沒命了，哪裏還有今天？』鬼閻門的門主鮑力嗔目吼道。『沒想到我養虎為患，反被你毀掉我辛苦建下的基業。』

『把人當作殺人的工具也叫恩惠嗎？』曲逍揚的面龐上沒有絲毫表情，聲音彷佛寒冰般森冷。『我寧願當年你沒收養我。』

『所以，你決意要反叛我？』鮑力厲聲質問道。

曲逍揚沒有回答，冷厲的黑眸冰冷無情。

鮑力陰沉地瞇起雙眼。

『相處十一年，就算是塊石頭也會有些感情，你的心腸卻比石頭還冷還硬！既然如此，休怪我手下無情了……』

話音未落，鮑力冷不防射出兩枚暗器，同時攻出長槍。

曲逍揚不退反進，長劍快速向鮑力的咽喉刺去。

鮑力大驚，急忙縮身，退至五尺之外。

曲逍揚雖然避過了鮑力的攻勢，但左臂被暗器擊中，鮮血染紅了衣袖。

鮑力穩穩落地，嗤笑道：『鬼影，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嗎？』

曲逍揚執劍在胸，身體緊繃，屏息凝氣，默不作聲。

『可惜你一身武藝，今日要喪命於此。』鮑力邪笑道，以迅雷之勢刺出長槍，聚集了他生平最大的功力。

曲逍揚早有防範，半步不移，長劍劃出一股耀眼的光華，劍尖指向鮑力的要害。

這是兩敗俱傷的招數，生死之間，只在於誰的動作快，先一步置對方於死地，方可活命。

曲逍揚身劍合一，快如閃電。最後浮現在他腦中的，是蘇月眉嬌艷如花的笑臉。

他愛她，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