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阿航幫她搬家,幫她把房間擦過一遍,幫她把所有的衣服、書本歸位。最後,也最重要的一點,替她把新買的桌上型電腦接線,設定好所有的設定。

“餓了嗎?”他從背後扯扯她的麻花辮。

予璇跪在地板,把高跟鞋盒一盒一盒擺在床底下,這個房間真的不大,五坪左右,收納空間不多。

“再等我一下下。”

“我到外面等。”

“謝謝。”點頭,她衝著他笑。

今天累壞阿航,她一定要買雙份雪糕請客。

突地,她想起什麼似地,喚住阿航。偏頭,臉上是張只有考題的空白卷,等他填入答案。

“有話問我?”

阿航站在門口,看她跪在地板上,大大的眼睛裏有疑惑。

“你說過,阿健討厭嬌生慣養的女生。你說這種女人缺乏工作能力,因為心靈空虛,她們只能談論消費打扮和別人的八卦,久而久之,言語舉止會充滿俗氣。”

“對,話是我說的。”

他很高興,她把他說過的話一一記起。

“你還說,嬌生慣養的二十歲女孩或許夢幻,但三十歲的嬌生慣養會教人不耐煩。”

“嗯,六十歲的嬌生慣養會讓人噁心得想跳樓。”阿航把話往下接續。

“為什麼你說的和做的不一致?”

“什麼意思?”

“你嘴裏叫我別嬌生慣養,卻替我處理每件事情,你滿口要我培養能力,卻只帶着我玩樂,這樣的我怎麼能不嬌生慣養?”

她發現了?阿航莞爾。

是的,他的嘴巴為了成全她討好阿健,告訴她嬌生慣養並不好,但將她寵上天,是他的心、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喜好,他喜歡寵她,喜歡無條件把她變成生活低能,喜歡她只能待在自己身邊。

阿航走出房間,選擇不回答。

客廳里小喬、書青、賀緯翔各自佔據一個角落,DVD正在播放“出竅情人”,三個人看得認真。

阿航不懂得客氣是什麼,直接走到電視前,彎腰按下按鈕,電視停格,停在男主角找喜順會驅鬼。

同樣的無奈攀上三個人的臉,他們相視一眼。

小喬首先發難:“你知道搬進來這裏,要遵守的第一條律法是什麼?不可以打擾室友的寧靜。”

“我沒打算搬進來,這條律法對我沒用。你是小喬先生嗎?”

“你可以叫我小喬或喬先生,至於小喬先生……”抖抖肩,瞄他一眼。“我不是斷背山的男主角。”

他選擇喊他“喬先生”,雖然阿航不相信小喬和斷背山扯不上關係。

“喬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再到予璇面前,批評她長得不夠漂亮。漂亮是主觀性詞彙,每個人對美麗各有不同的評分標準,就像我即便覺得你長得再噁心,也不會誠實對你說你是個醜陋傢伙。”

阿航滿臉的“康予璇歸我罩”的宣誓表情,讓賀緯翔覺得有趣極了。

“你嫌我長得噁心?你要不要到眼科掛急診?不對,眼科幫不了你,你要走一趟精神科,我有認識的醫生,可以介紹給你。”小喬不對阿航客氣。

“是你的主治醫生嗎?不要,他把你醫成這樣子,誰還會對他有信心。”

書青聽完撫手大笑。說得好。她早就忍受不了小喬的自戀。

“書青小姐嗎?”換過對象,阿航站到書青面前。

他長得太高,在他前面,書青感覺到自卑微小。

直覺站起身、直覺挺起胸背,她直覺架起皇后般的驕傲尊嚴,冷冷說:“我是夏書青,有事嗎?”

“予璇是獨生女,家裏環境不錯,從小被當成嬌嬌女養大,搬出家裏是為了培養獨立精神,她相當崇拜你,想成為你的好朋友,希望你能從旁多協助她,相處久了,你會發現她是個相當不錯的女孩。”

“你連她的交友都要管?別告訴我,她是你的私生女。”書青回話,恢復冰山美人的高傲姿態。

“沒和予璇交心,將是你的損失。”他加上威嚇。

哈,恰巧,夏書青是看恐怖片長大的,就嫌刺激不夠多。“無所謂,在人際關係方面,我太豐富,不介意小小的損失。”

“我指的損失不單單是人際關係,最近不是有廠商打算替你出新專輯嗎?希望這件事,不會因為某些突如其來的狀況打住。”

他、他、他指的是一筆上百萬元收入,噢,這個話嚴重了。“你在威脅我?”

“威脅?我不了解這兩個字的意義。”他只曉得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是正確的事情。

“你用了種最不聰明的方法替康予璇打人際關係,除非你是她的仇敵,不然予璇有你這種朋友,哪裏還需要敵人。”緯翔說。

賀緯翔走到書青身後,兩個都是一百九的男人面對面站立,上方空氣被吸光,底下空氣變得稀薄,書青識趣地退後兩步,她不想因窒息昏倒。

“這叫做關心則亂。”書青說。

她安閑坐下,拿起洋芋片,塞一把到嘴巴里,吃起致癌物,準備欣賞長頸鹿打架。

“你關心人的方法太糟。”緯翔說。

“我需要你開課,替我講解關心人的方法?”三個人當中,他對緯翔最不爽,原因無他,就為了予璇對他“滿肚子的佩服”。

緯翔挑釁說:“我的家教費一小時九百五,有意願的話,先報名後排課。”

這時,予璇從房間出來,沒聽見他們的對談。

緯翔看見,立刻走近,搭上予璇的肩膀,把她納入懷間。

明曉得噴火龍剛吃下一整棵辣椒樹,緯翔仍然不怕死的替他端來麻辣火鍋。

予璇看看緯翔、看看阿航,再看看等待好戲上場的書青和小喬。

“你們在聊天嗎?”

“這位某某先生,對我們公寓有濃厚興趣。”緯翔說。

“他叫阿航,放心,他不會和大家爭公寓,他家裏很大又很漂亮。”予璇沒搞懂當中盤旋的怪異氣氛。

“他自己是富家公子,卻要你學習獨立?”

“阿航是為我好,我男朋友不喜歡寄生蟲式的女人。”有問必答,她是乖小孩。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有趣極了,眉挑開,緯翔把予璇摟進沙發里,他的熱情添入薪柴。

緯翔的熱情讓予璇難消受,擠擠脖子,她想把自己擠出他的熱情圈。

“不是啦,我的男朋友比他帥一點點、溫柔一點點、聰明一點點,我的男朋友是阿航的雙胞胎哥哥。”

說那麼清楚做什麼?阿航的拳頭收縮再收縮,像陣痛期的婦女,正忍受着強大痛楚。

“是這樣子啊!”緯翔誇張說話:“原來你各方面都差一點點,難怪人際關係也差了那麼一點點。”

緯翔伸開手,把掌心拉出一百五十公分距離,哇……好大、好大的“一點”。

“阿航的人際關係不壞,以前我也討厭阿航,覺得他欺負人,可處久了,你會曉得他是很好的人。”

“哈!你果然是她的敵人。”緯翔不怕死地加句話。

不忍耐了,手拉住予璇,將她拉出緯翔身邊,阿航臉龐擺上千年老屎,又臭又僵硬。

“我們去吃飯。”阿航對予璇說。

“好啊,我餓壞了,我們順便去買雪糕好不好?我答應要請你的。”偏頭,她笑問大家:“你們要不要吃雪糕?藍莓紅桑口味的很棒哦!”

“他們不喜歡吃冰。”一句話,阿航否決他們的喜好。

“不,我好喜歡吃冰,予璇,你說的是不是忠孝東路那家?”緯翔和阿航

的戰火挑定了。

“你也知道那一家?”予璇開心,原來大家都曉得那家冰店。

“那家的冰好吃到不行,替我們帶三份回來。”

予璇來不及回答,阿航已經拉着她,跨出鋁門。

一出大門,阿航把她拋下,走得飛快,予璇在後面跟得好辛苦,她一面小跑步,一面叫喚他的名字。

“阿航,等等我,不要走那麼快。”

他不甩人,沒辦法,她只好再跑得更快一些些。

“阿航……等等我……”

“阿航,我要生氣啰,我要跟阿健告狀,說你又欺負我。”

她講了又講,他根本不把她的恐嚇聽進去。

“阿航,你再不慢一點,我就要摔了。”

賓果!總算找到終止程式,他停下腳步,她快速跟上,面對他,抬頭,她問:“怎麼回事?我又惹你生氣?”

“沒有。”

“明明就有,你在鬧彆扭,是不是和大家處得不好?”

“你為什麼要請我吃雪糕?”

她問東、他答西,簡直亂七八糟。予璇當機,站在原處,發獃。

“說,為什麼要請我吃冰?”他追着她問第二次。

“因為你幫我搬家。”不是這樣嗎?

“我幫你搬家,那三個人在做什麼?”

“不曉得,看電視吧!”

“他們又沒出半分力,為什麼你要請他們吃冰?”

“他們是室友,當然要巴結,往後才好相處.”

對,沒錯,她巴結室友、巴結阿健,她巴結全天下的人,就是不用巴結他。

掃她一眼,他轉身疾走,又把她遠遠拋在身後。

用力吐氣,她拚命朝他身邊跑去,在抓住他衣角的時候,喘兩喘說:“阿航,你最近好容易生氣,為什麼呢?工作不順利嗎?”

講來講去,她從沒想過問題出在自己,該死,逼迫他的耐心也不是用這種方式。

“阿航,不要對我生氣好不好?到了明天,我讀書、上班、住外面,我們可以見面的時間變得很少了,你怎麼還捨得對我發脾氣?”

軟軟的聲音,軟化他的怒火。

她沒說過分離,沒提到傷心,她總是笑出滿臉甜蜜,對着阿健說:“很快,我會變成無所不能的女人,你要等我哦!”

但直正搬出舒適的家裏,接觸陌生環境,哪個女孩子不擔心?

阿航將她攬進懷裏,親親她的額頭,不知不覺地照管起她的生活與情緒。

“阿航……”

“嗯?”

“還氣嗎?”

“沒有。”

“陪我去買雙慢跑鞋好不好?”

“你只穿高跟鞋。”他提醒她。

“可是穿高跟鞋追你好累,下次你生氣,先提醒我換新鞋,好不?”

酸他?瞪她一眼,她又笑了,臉圓圓、眉彎彎,甜甜蜜汁溢出酒窩外,誰說她不美?她明明是月里嫦娥的後代子孫。

抓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扣住她小小的指頭,捫住她小小的掌心,只不過她的心情……不在他的掌控。

什麼時候呢?要到幾時,她的心情才肯轉移,她才願意認清,她和阿健之間想像多於實情?

能否等到她的回心轉意?阿航不確定。他從不介意等待,介意的是,走到那天,她會不會太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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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上班,自然會出現小狀況,不過,予璇應付得還算不錯。

大部分員工都穿着便鞋來往穿梭,而她很了不起地穿起翠綠色高跟鞋,來回奔跑,動作俐落,絲毫不見拖泥帶水,同事走經她身邊,忍不住對她伸出大拇指。

從什麼時候開始穿高跟鞋?

是從考上高中那年,她收到成績單,沒跑回家,反而往阿健家跑,她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背脊,問:“是不是從現在起,我可以對所有人宣佈,我是你的女朋友?”

他搖頭回答:“不行,等你長大才能公佈,我不希望人家說我誘拐未成年少女。”

就這樣,長大成為她衷心盼望的重要大事。

她開始學化妝、穿正式洋裝、踩高跟鞋,從此高跟鞋一雙一雙買,她學習所有熟女會做的事。

當同學們追逐流行,在身上掛起一串串銀飾鐵片時,她的脖子上掛着珍珠;當同學流行極短的花俏裙子時,她穿的是及膝粉領套裝,把自己打扮得像個上班女郎。

“在想什麼?”

高大身影罩上她的頭,予璇抬頭,是阿航,她拉開嘴,給出一個十足真誠的笑容。

“上班不專心,不行哦。”他敲敲她的眉心,親匿地捏捏她的鼻子。

推開他的大手,她端出專業問:“歡迎光臨,先生,請問幾位?”

“兩位。”

露出驚訝,她順順自己的頭髮,拉拉可愛的制服圍裙,問他:“阿健也來了?”

“不是,我帶我的同事過來。”

“哦,我幫你們帶位。”

明顯的失望、明顯的沮喪,她的明顯讓阿航好吃味。聳肩,他太習慣應付她的失望,沒多話,只是拉拉她的長發,遞給她一個開朗笑容。

“我沒事。”悄悄地,她在他耳畔低語。

予璇拿起托盤,擺一壺檸檬水、兩個茶杯,走在前面。

拍拍她的肩,阿航說:“打起精神,工作時間想男朋友,要是我當老闆,一定炒你魷魚。”

“我哪有,我只是太累,穿高跟鞋工作很辛苦呢。”予璇回話。

放下杯子、注滿水,予璇看見阿航對面坐的典雅女人,她的頭髮短短,卻很有造型,灰色套裝穿在身上,不說話,已看得見精明,阿航、阿健就是喜歡這種女人吧。

說不上為什麼,是自卑還是嫉妒,那麼養眼的女人,居然看得她胸口窒息。扯開笑容,予璇刻意忽略胸口的疼痛。

“你可以再穿高一點,不然這種高度,沒人相信你已經穿上高跟鞋。”阿航笑說。

“儘管損我吧,我會長大,你會老化,總有一天我會把你踩在腳底下。”

“小姐,你忘記自己已經過了青春期?”

聽着他們一來一往對話,典雅女人笑出聲波,“你們的感情真好。”

“我們的感情好?千萬別誤會,你是阿航的女明友對不對?我保證,我們兩個是宿敵,感情很糟糕。”

欲蓋彌彰、越描越黑,說的就是予璇這種人。

“這麼急着撇清做什麼?我又不是濾過性病毒。”瞪予璇一眼,阿航明顯不爽。

“對啊¨,你是AIDS,是SARS、是禽流感,誰碰到你誰倒霉,小姐……”

“我是劉芳,叫我一聲芳姊吧。”

“芳姊,我一看你就覺得你慈眉善目,肯定是天上仙女,下凡拯救民間疾苦的,所以,你要好好渡化阿航,千萬別讓他出門製造事件。”

“你繼續瞎說好了,我本來想邀阿健來看你,現在……”他吊起她的胃口。

“怎樣?”

聽到阿健兩個字,她的眼睛閃出光芒,晶晶亮亮,像夜空星辰。

快半個月沒見面,雖然予璇常打電話,可是阿健忙的次數居多,他還是對她很好,可那種好……距離她想要的,有很大落差。

“再考慮。”

“不準再考慮,決定了,由你出面邀阿健來看我。你現在需要考慮的是點什麼餐,我們的菲力和德國豬腳都不壞。”予璇很強盜地擄去他的考慮,直接替他下定案。

“我要菲力。”

劉芳很配合地選擇予璇的推薦。

“嗯,菲力一份。阿航,我替你點海陸大餐好不好?”

“為什麼?”

“海陸大餐的量很多。”她舉出海陸大餐的最大優點。

“我又不餓。”養豬嗎?他不認為自己長得一張豬頭瞼。

“我餓啊!我今天只喝兩杯開水。你吃不完的話,請服務生打包,留給我好不好?”

“為什麼不吃飯?”

“沒錢。”

“康叔叔沒給你錢?”

阿航濃眉挑得老高,照進她臉上的彎彎月亮,她以為他又要生氣了。

“有啊,爸給我第一個月的生活費,我拿去買兩雙高跟鞋,你看,漂不漂亮?”她提提自己的腳,向他炫耀。

“錢花掉了,康叔叔會再給你。”

“不行,我說過要獨立,不當伸手牌,別擔心,書青要借我錢,只算五分利。”

白痴,她到底曉不曉得五分利是多少?阿航看住予璇的滿臉自信,未賺到錢,先學會負債,看來嬌嬌女要學獨立,還需要很長一段艱辛。

她還想往下說,婷婷走來,在她耳邊講話:“經理說你聊得太久,應該去招呼其他客人。”

吐吐舌頭,沒錯,她真是聊太久了,沒辦法啊,她習慣一碰上阿航,就說個不停。

“請稍待,餐點馬上送過來。”

抽出點餐單,她往廚房方向去,接下來,她只敢在替他們添水時候,偷偷拋出一個笑容。

只不過……嫉妒還在,當抬眼之際,一不小心看見兩人的“相談甚歡”,她就忍不住發獃。

怎麼辦?她生病了嗎?他是阿航,不是阿健吶!為什麼她滿肚子不舒服?為什麼她沒事喝下一碗醋?

阿航有點老了,是應該交交女朋友沒錯呀,憑什麼她要不舒眼?

雖然阿航天天繞在她身邊,可他有自己的生活圈、自己的朋友,她怎麼可以自私地認定,他歸她所有?

她該吞兩顆腸胃藥,該去看看心胸狹窄科,看能不能打一針,打去她的小心眼。

她一面罵自己要白痴,一面努力掃除橫在胸口的酸楚,有點辛苦,也有點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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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她脫下制服,拿起包包,向所有同事道過再見,走出關上大燈的餐廳。

十步,她看見他的座車,她想跳着跑近,可惜兩條腿種了檸檬樹,又酸又重,彎下腰,脫下鞋,赤腳走向前。

打開車門,坐進車裏,接手阿航遞過來的餐盒,溫暖上心。

餐盒裏,有冷掉的蝦子、墨魚和半塊牛排,她從沒吃過剩菜飯,不曉得是工作太累,看見剩菜太心酸,還是壓在胸口的嫉妒心,沉重了眼皮,咬一口牛排,她滑下兩顆淚水。

她的淚水,他看見。

阿航說:“現在你知道,你們餐廳的海陸大餐有多難吃了吧。”

噗哧,她笑開顏,抹去淚水,搖搖頭。“不是。”

“你還嫌它不夠難吃?”

“阿航……謝謝你。”

拾臉,她望他,那張和阿健一模一樣的臉,帶給她的窩心比生氣多好幾千倍。

“謝我什麼?我可不想借你錢。”

“不用借我錢,我會搞定的。”

“你不要欠下一屁股卡債,再叫我陪你去買木炭。”一句一句,他企圖拉開她的傷心。

“才不會,我會成功的,你要看好我,不準泄我氣。”

“是,大小姐。”

“以後,你要改掉這二個字,喊我女強人。”

她說完,他大笑。

久久,他停下笑容,說:“如果吃不下,我帶你去吃別的。”

“不用,很好吃。”

她重新舉起筷子,吃一口蝦子、一口墨魚和一口牛排,把海陸全塞進嘴巴里,三種滋味在嘴裏糾纏,就像今晚,無數味道在胸口翻攪,弄得滿腹心酸。

“發燒的話,不能怪我。”

“為什麼會發燒?”

“因為我是SARS啊。”他把她的評語還給她。

“阿航……”她又笑了,兩彎月眉,她總在他身旁忘記傷悲。“劉芳是你的女朋友嗎?”

“同事。”他回答。

“別騙我,你沒看見她長得美麗非凡?”

“我的審美觀很怪。”

“誰說?”予璇回嘴。

他最挑剔了,沒有最好的西裝不穿,沒有最好看的鞋子不入腳,連傢具都要挑選了不起的特殊創意。

“不然我怎麼能夠在你身邊坐那麼久,不吐、不昏倒?”

“拐彎罵我丑?你比小喬更壞。”她出聲抗議。

幾句話,他把劉芳話題推開,一路上,他們說說笑笑,談新學校、新工作、新生活。

這天晚上,予璇在包包里發現紙袋,裏面有好幾萬塊和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我沒借你錢,是送你的,唯一的條件是——不準再拿去買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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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度淺嘗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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