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傑森緩緩的睜開眼睛,一時之間還沒搞清楚身在何處,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才知道我已經回到馮洱島,-切都已經結束,他心想。忽然意識到右手似乎放在一個柔軟有溫度的東西上面,他慢慢的側過頭去,沒想到看見的竟是葉萼甜美、安詳的睡顏,他不敢置信的眨眨眼睛,顫抖的伸出一隻手,輕輕的碰觸她的臉頰,彷彿碰觸一個易碎的無價之寶。他朝思暮想、日夜懷念的人現在就躺在他身邊,「莫非我是在作夢。」
他小心翼翼的拿掉身上的管線,轉過身側躺,她在睡夢中動了動,整個人都縮進他懷裏,「我一定死了,這裏是天堂。」他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髮上,嗅着他睽違已久的發香,一手放在她的腰上,就這樣靜靜的躺着。
這是他多年來的夢想,在晨曦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心愛的汀娜。
前幾天的事一一閃過腦海中,他依稀記得,下了舞台後,那股汀娜已經屬於別人的痛苦令他難以承受,他躲進一個陰暗、封閉的角落裏不想醒來,不知何時角落裏出現了一個好長好長看不見彼端的隧道,他一個人在隧道里走着走着,走得好累、好渴,終於,他走到了隧道出口,可是就在他要踏出出口的那一剎那,他聽到汀娜在呼喚他的名字,手上出現一杯水,就在他喝下水的那一刻,隧道消失了,他睜開不知何時閉上的眼睛,看到汀娜在他面前滿臉淚水,他舉起手為她拭去淚水,請求她的原諒,接着就失去意識,直到現在在自己房裏醒來,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汀娜會睡在他懷裏?
雖然他有滿腹疑問,但他卻不願叫醒懷中的汀娜,他想多抱着她一會兒,等醒來后她又是別人的,他只能珍惜這片刻時光,他甚至私心希望時間能停留,汀娜就永遠在他懷裏了。
一陣因憋住笑而沉重的呼吸聲引起傑森的注意,把頭轉向聲音的來源,只見嘉士、凱莉、卡爾以及凱西四個人就站在門口,因憋住笑而滿臉通紅。
「咳,咳咳,」卡爾清清喉嚨,降低音量怕吵醒葉萼,「先生,你真是艷福不淺,一醒來就有一個美女在懷裏,睡得還好嗎?」
「我怎麼睡著了。」葉萼被說話聲吵醒,揉揉眼睛讓自己清醒一點,張開眼睛就看到傑森近在眼前的臉,驚呼-聲整個人都坐直起來,「哇!」
傑森被她高八度的尖叫聲嚇得放開手捂住耳朵,門口的四個人也忍不住捧腹大笑,連一向正經八百的嘉士都放聲大笑。
「你怎麼睡在我旁邊?」葉萼一手將被子緊緊拉到胸前,一手指着仍躺在床上的傑森。
「汀娜,這是我的房間,我睡在我的床上,」傑森一臉無辜的看着葉萼,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實在少見,「至於為什麼『你』會睡在我旁邊,我就不清楚了。」傑森坐起身來,攤開手聳聳肩,還特彆強調那個「你」字,來表示自己的無辜。
「汀娜,是我把你移上去的,」凱西好不容易止住笑,走過來跟葉萼解釋,聲音中還有着濃濃的笑意,「我剛才進來過,本來是要叫你下去吃飯,結果卻看到你可能太累睡著了,腳還放在地上,我怕你睡起來會不舒服,所以就幫你把腳移上床去,順便幫你蓋上被子。」
「謝……謝……你。」葉萼羞澀的向凱西道謝,整個臉紅通通的,恨不得有一個地洞可以讓她鑽下去。
葉萼猛然驚覺到自己還坐在床上,急忙有如觸電般跳下床,手上還拉着被子。
自從國中跟葉華分開睡,擁有自己的房間后,她就再也沒有男人同睡在一個房間,而現在還睡在同一張床上,蓋同一條被子,教她怎麼能不臉紅。
這一跳使得原本已經平息的笑聲又泛濫起來,葉萼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平時舉止優雅得宜的她,今天為什麼老出差錯,她知道白己臉在發紅,卻無力阻止,只能任由紅潮蔓延整個臉部直至耳後及脖子。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傑森不忍看列葉萼如此困窘,他知道她一向不喜歡成為眾人的焦點,「請保持你們的紳士風度以及淑女風範,可以嗎?」
眾人總算注意到葉萼局促不安、低着頭站在那裏,雙手絞來絞去,清喉嚨控制自已。
「我去看看安狄。」凱莉說道。
「我也去。」凱西連忙附和道,兩人匆匆忙忙走出去,雙肩還不住顫抖着。
嘉士及卡爾怨懟的瞪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她們哪是要去看安狄,她們借故離去好痛快笑一場,以免在這裏憋得難過,只恨他們兩個必須留下來替傑森檢查身體,否則他們也會出去,不過,她們兩個-定會很快回來以免錯過任何一幕。
傑森一看葉萼仍在介意剛才的窘態,雙手不停的互相絞來絞去,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傑森忽然呻吟着。
葉萼一聽忘了自己的尷尬,連忙彎下去看看傑森,「傑森.你怎麼了?」嘉士及卡爾也趕了過來,心裏直納悶,他應該沒事了才對呀!
「大慨是坐太久,有點累了。」傑森故作無力狀。
「我扶你躺下。」葉萼趕緊幫傑森躺下,傺森故作虛弱的任由她扶他躺下,趁機在葉萼背後對嘉士他們兩個眨一下眼睛。他們這才知道傑森根本沒事,他只是為了轉移葉萼的注意力。
「我來幫他檢查一下。」嘉士替傑森仔仔細細的檢查-遍,卡爾看了一下儀器記錄的資料,葉萼緊張的在一旁等着。
「一切都沒問題了,只剩身體還有點虛弱,只要再像養豬一樣,養胖一點就行了。」嘉士向擔心的葉萼解釋道。
「怎麼可能,才一天的時間,他的身體就沒問題了。」葉萼不相信一個瀕死的人在短短一天的時間裏就好了。
「汀娜,我真的沒事了。」傑森向葉萼保證道。
「傑森,要如何跟她說你自己決定。」嘉士拋下這句話便跟卡爾走出去,在門口遇到凱莉跟凱西也一併把她們帶出去,順手把門關上,凱莉跟凱西一臉迷惑的跟着他們走了出去。
「傑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葉萼詢問傑森,一開始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病情,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的,現在他沒事了,那一顆懸挂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同時也注意到這一切的不對勁。
「這要從很久以前說起。」傑森嘆了一口氣,該來的躲也躲不過,遲早還是要面對的。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來這邊坐下,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葉萼順從的面對他在床沿坐下,那股不安的感覺一直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傑森坐起身,葉萼連忙幫他調整枕頭讓他靠着,他感謝的對她笑一笑,「三十四年前,科學家科隆博士在無意中發現一種物質,他稱之為『GH-2』,『GH-2』能增強人類的腦力,一開始他找了三個志願者注射這種物質,可是都沒有明顯的效果。」他神情淡然,聲音平板毫無感情。
「實驗失敗了嗎?」葉萼很疑惑他為什麼要提起一個多年前失敗的實驗。
「可以這麼說,」傑森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眼睛不敢看向葉萼,深怕她知道真相之後會害怕、不忍,他直盯着牆上的-幅畫,「實驗失敗后,科隆博士一再檢討實驗過程,他注意到這次實驗的對象是成年人,而腦細胞只在孩童時代生長,尤其是嬰幼兒腦細胞成長最快速,於是想到如果用嬰兒做實驗,那麼結果將會如何?」
「用嬰兒做實驗?」葉萼驚愕的倒吸一口氣,沒想到竟然有人會用無知脆弱的嬰兒做實驗,她隱隱了解到傑森接下去要說的,不安的動了動身體,沒想到世上竟然有人如此不人道的事。
你終究還是會害怕,傑森雖然沒看着葉萼,卻也感受到她的不安,但還是很下心繼續說下去。
「他到貧民窟去買了一個嬰兒,」葉萼聞言驚呼一聲,雙手捂住嘴巴,「不錯,貧民窟里的人為了錢賣了一個嬰兒給他,他為這個嬰兒注射了『GH-2』,結果這個嬰兒不到一歲就開始出現與眾不同之處,他的眼睛變成了紫色,不但會說話,還說得十分流利清晰,四歲時他已經會說九種語言、讀百科全書了。」傑森停了一下,讓她有時間消化一下他剛才所說的事。
「那個小孩就是你?」她猶豫的說出她的推測。
天哪!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她不敢想像傑森到底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這麼多年他是怎麼過的,一想到這裏,她的心都擰成一團,為他感到難過。
「不,」隨着他搖頭否認,她鬆了一口氣,「那個嬰兒是嘉士。」
「嘉士!」葉萼沒想到那個嬰兒竟然是嘉士,脫口而出。
「是的。」那段被當作實驗品的痛苦回憶又浮上心頭,「科隆博士知道他成功了,於是在嘉士三歲那一年他又買了兩個嬰兒--我跟卡爾,實驗依舊是成功的,他並不因此而滿足,他想試試看『GH-2』對女嬰是否一樣有效。」傑森平靜的敘述着,聲音平板不帶任何感情,彷彿說的是別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痛苦的經歷。
葉萼心疼的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她知道他不像他表面上那般不在乎,內心十分痛苦,可是她知道她必須聽完,唯有如此她才有辦法打破他的心結。「那個女嬰是凱西。」
「是的,那年嘉上六歲,我跟卡爾二歲。科隆博上從來沒有向外界公佈過他的實驗,他在等待一個適當的時機。後來,嘉士到了入學年齡,他把嘉士送進學校讀書。」
把這一切一次說完吧!當她知道所有事情后,就再也無法擁有她的愛了,但這是欠她的,他早就該說了。
沒有人會愛一個怪物,若不是內心深處還存着一絲絲微弱的希望,希望有-天醒來發現一切是夢,他是一個正常普通的人,可惜,這場夢他作了二十幾年,還沒有醒來的一天,現在該是醒來的時候了。
「你們還需要進學校讀書?」葉萼覺得很奇怪。
「一方面他想知道團體生活對我們的影響,一方面是因為不得不如此。由於年紀小不懂得隱藏,嘉士在學校里很快的就被發現他超人的智商,學校為他做了一次智力測驗,結果卻不知道該說他的智商是多少,因為他做測驗的速度不但快,而且全部答對,一份連博士都無法全部答對的智力測驗,他全部答對了,這引起極大的震撼,各方人馬都跑來訪問。」
傑森痛苦的閉上眼睛,停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跟卡爾也被注意到了,人們都帶着-種害怕且奇怪的眼神看我們,就像----」深深的吸一口氣,傑森試着去壓抑那股襲上心頭的痛苦與心酸。「就像我們不是人類,是什麼奇珍異獸。」
那種眼神到現在他依然還記得,帶着好奇、興奮以及一絲絲害怕。
好奇着這些超高智商的人不知長得什麼模樣,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是否有三頭六臂。
興奮着既然他們都能藉著藥物而有那麼高的智商,那麼他們是否也有機會提高智商?
害怕着他們會不會奪走正常人的生存空間,會不會傷害正常人。
「不-----」葉萼再也忍不住,打斷傑森的話,伸手握住他,「你們是人類,你們是的。」
這種日子不該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孩過的,不,沒有一個人應該過這種日子,偏偏讓他遇上了,在這種日子下度過他最寶貴的童年生活,為什麼是他,這不公乎呀!
「我們是實驗品。」葉萼的激動與不平,令他有勇氣睜開眼睛看她,聲音從他緊咬的牙縫中擠出。
「你們是一群聰明的人類,有着極高的智商,如此而已,除此之外跟我們都是一樣的。」葉萼直視着傑森的眼睛,眼裏只有憐惜、心疼、同情與愛意,雖然沒有傑森所害怕見到的恐懼和排斥,但同情憐憫卻是他極不願意見到的,尤其是出現在他所愛的人--葉萼----眼中。
「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也不需要你的憐憫。」傑森受不了葉萼同情的眼光,低下頭反握住葉萼握住他的手,低吼道。他要的不是這些,他要的是--
不,他想要的他要不起,也沒資格要,即使她如此願意給。
「我並不同情你,」葉萼不理會被傑森用力握住的手臂傳來的刺痛,反駁道,肉體的疼痛不算什麼,他心裏的疼、心裏的痛比這多千倍、萬倍。
「你眼中充滿了同情與憐憫,你不要騙我了,你並不適合說謊。」傑森甩開葉萼的手,譏諷道。
從小他們就是在異樣眼光下長大,他們希望受到平等的對待,不論是好是壞,他們要的只是簡簡單單的平等,葉萼的同情與憐憫不啻是她把他們當作異類的表示,這教他情何以堪,
「我是同情。」傑森一聽心灰意冷,她同情他,她真的同情他。
葉萼心疼傑森心灰意冷的模樣,趕緊繼續說明道:「我同情那些毫無反抗力的小孩,可是我並不同情現在的你,現在的你已經能夠保護自己,我為什麼要同情你、憐憫你?你告訴我。」她反問道,表面上她雖然說得很輕鬆,內心卻緊張得不得了,深怕傑森鑽牛角尖,而做下錯誤的結論。
聞言,傑森緩緩的轉過頭看着葉萼,他相信了,她的眼神是那麼清亮,毫無隱瞞,他心疼的摩挲她手臂上的手指印,歉疚說道:「對不起。」
她露齒一笑拍拍他的手,她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他能體會到她並不怪他。
「不要對我有太多的幻想。」葉萼的話固然今傑森雀躍,但是他必須打破她美麗的幻想,他們不只是一群比較聰明的正常人,他必須讓她面對現實。
「我們是一群逃出實驗室的白老鼠,從小就接受各種測試、實驗,一直到我們被大眾發現,因為就在那個時候,科隆博士才真切的明了他究竟做了什麼,他原先只是很單純的想要做實驗,完全沒有考慮到其他的,沒注意到這次實驗的對象不是白老鼠,而是人,真真實實的人類,有感覺、有喜怒哀樂、會受傷、會痛苦的人類,小時候的我們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也沒有一點抵抗能力,只能當著他的白老鼠,任他擺佈的白老鼠。」傑森忿恨的閉上雙眼,當年的無助和傷害湧上心頭,他緊閉着眼努力的控制情緒。
科隆博士一開始真的視他們如實驗的小白鼠,未曾關心他們,有的只是對實驗結果的熱中,敏銳如他們,對愛的渴求比旁人更敏感、更強烈,卻未曾得到,直至博士幡然醒悟,卻為時已晚,傷害已經造成,一切再也來不及了。
她靜靜聽他傾吐過去,不管他怎麼說,她都不會改變她的想法,她不在乎他的過去,她在乎的是他們的未來,她聽他說,因為說出口他才會再一次的面對過去,只要他肯面對,一切就有希望,也唯有如此他們倆才有未來。
傑森用力的甩甩頭,想就這樣甩掉過去,更想甩掉心中不可抹滅的傷痕以及椎心刺骨的痛楚,但卻辦不到,過去依然橫亘在眼前,傷痕和痛楚依舊那麼清晰。
「當他了解到他的所作所為,之後呢?」她柔聲問道,有如和煦春風吹拂過心頭,帶來一片溫暖的光芒,他忿恨的情緒消失了,傷痕被撫平,痛楚已不知去向,那小小的手所傳過來的溫暖直達他的內心深處,他迭上她的手,張開眼對她笑一笑。
「他後悔了,真心誠意的跟我們懺悔,我們看進他的內心,知道他是真的悔悟了,他並不是真的要傷害我們,他只是太沉醉於研究,而忘了世俗的一切。為了解決當時成為新聞的狀況,他出面宣稱這一切都是謊言,我們的紫眸是戴隱形眼鏡的結果,而那些測驗是作弊,一切都是為了出名,這才使得群眾逐漸把注意力從我們身上移開。」
「那科隆博士他…….」她遲疑的問道。
「身敗名裂。一個會說謊偽造實驗報告的科學家是不會再得到任何資助,他帶我們離開小鎮來到紐約,我們就在那裏定居下來。」
「紐約?」她覺得很奇怪,「在那麼大的城市裏,你們不怕被發現嗎?」
「其實在紐約才容易隱藏自己,在小鎮中人們彼此都很熟悉,有任何異狀馬上就會被發覺,在紐約大家則各自為政,冷漠得很,有時候連左右鄰居是誰都不知道,最適合我們了。」他解釋道。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
真是諷刺,科技是造成他們悲凄一生的元兇,而科技所帶來疏離的人際關係竟成了他們的保護膜,看來科技不全然是不好的,至少因它形成冷漠的人際關係對那些不想被注意的人來說是一大福音。
「而且,我們也學會了隱藏自己,我們隱藏自己的智商,跟尋常的小孩一樣上學,回到家裏才能盡情的討論不懂的事,設計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我們設計一些電腦程式由博士出面賣掉,以維持生活,想要看一些較深奧專門的書籍也由博士出面訂購。在別人眼中,我們只是四個由博士帶大的聰明小孩。」
「你-----還恨他嗎?」她問得有些遲疑,但是她真的必須知道,恨是一把雙刃刀,不但會毀了對方,更會毀了自己,她不能讓「恨」毀了傑森的未來。
「恨?」他嗤笑一聲,搖搖頭順勢仰頭向後躺,橫過一隻手臂遮住眼睛,「什麼是恨?我曾經痛恨他,恨他憑什麼為我決定這樣的一個人生,那段日子我讓恨主宰自己的一切思緒,差一點逼瘋自己,是嘉士幫我凈化我的內心。現在,我已經忘了恨是什麼,早就不恨了,從他為了保護我們,犧牲自己的名譽與前途,並跪在我們面前求我們原諒開始,就不恨了。他只是一個太過沉迷於研究,而忘了世俗的科學家,恨他沒有太多意義,既不能改變我們的命運,也不能挽回什麼,只會讓自己更難過而已,真的不恨了。」
葉萼鼓勵性的拍了拍他的大腿,心裏有着無限的安慰,這才是她所愛的男人,善良又體貼、會設身處地的為別人着想,「後來呢?」
「後來?」他有些不懂,放下手臂疑惑的看着她。
「博士後來怎麼了?」從她抵達島上到現在,她還沒有見到他,因此她想他可能已經沒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了。
「我十八歲那年,博士出車禍當場死亡。」他黯然說道,博士死後他們必須直接面對社會,面對人群,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
「那你們怎麼辦?」
「當時我們四個都還在學,最大的嘉士不過才二十一歲,正在哈佛修企管博士,為了生存,我們創立馮洱公司,可是我們不敢出面,畢竟四個青少年創立一個公司太引人注意,雖然只是一個小公司,所以我們不對外露面,虛造了-個幕後董事。」他的語氣極為嘲諷,他只能用嘲諷來掩飾當時的害怕與恐懼。
他回想着那-段日子,他們必須獨立面對這個不接受他們的世界,他們極想融入它,卻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排斥,終於,他們學會了隱藏,學會了假裝,學會了放棄,更學會了不在乎。
「直到一年後,嘉士拿到博上學位正式出面接掌公司,被譽為最年輕有才幹的商業天才,不到兩年的時間,馮洱公司擴大成為馮洱集團,最後成了目前的規模,其實這對他來說就有如小孩玩遊戲一般簡單,我們三個對商業都沒有興趣,所以就做幕後設計,偶爾替公司出些主意,設計一些高科技產品,或幫忙解決研究上遭遇到的瓶頸、問題,
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表演魔術、當醫生等等,多自由自在,整個世界對我們來說不過是一個遊樂場。」他發出一聲尖銳、苦澀的笑聲,身體往後仰,用手臂遮住眼睛。
「你說謊。」她握緊他的手,端詳他充滿痛苦的俊臉,毫不留情戳破他的偽裝,「如果你把世界當作一個遊樂場,那你就不會如此痛苦,你應該玩得很高興才對,你應該會把這世界搞得亂七八糟,憑你們那麼強的能力,那麼高的智商,有誰能抵抗?可是你們卻彼此約束,害怕擾亂了這個世界。」
他想抽出被握緊的手,她不依更用力握緊他的手,雙眼充滿愛直視他的紫眸,傑森避開了,他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每個人都希望智商、才能高人一等,成就於萬人之上,可是,誰又能了解到那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寥,那種與眾不同的孤獨,這正是他們的悲哀,除了他們四個再也沒有任何同伴了,不,現在又多了一個安狄。
「你們想融入這個世界,卻被一些見識淺薄的人們傷害了,對不對?」她轉過他的頭,強迫他看着她,「我愛你,不管你是-個天才,還是一個平凡人,我都愛你,我愛的是你的笑容、你的開朗、你的善良、你的一切,即使是你的過去我都愛。」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對他表示愛意,以前因為傳統觀念的束縛,總是認為女生不能太主動,只有傑森問她才會說,如今她拋開一切束縛只為了他,為了使他不再逃避。
傑森第一次聽到她主動對他表示愛意,整個人楞住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激動莫名的把她擁入懷裏,「汀娜,我不配擁有你的愛,我不配。」
「莫非你不愛我了?」她拋開矜持,在他懷裏小聲遲疑的問道。難道他對她的愛早巳消逝,只有她在自作多情,一廂情願的認為還擁有他的愛。
雖然沒看到她的表情,她蕭瑟、落寞的聲音令他心酸、不舍,她怎麼可以懷疑他對她的愛,他將她抱得更緊,她幾乎無法呼吸了,可是她喜歡這種感覺,這是他依舊在乎她的表現,「我愛你,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只是---------」
「只是什麼?」葉萼知道不只是過去困擾着他,一定還有別的事,否則他不會跟她戀愛。事情一定發生在四年前,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遺傳。」傑森沉默一會兒才苦澀的回答,『GH-2』會遺傳,你應該見過安狄了吧!」他雖然看不到,卻能感覺到葉萼在他懷裏點點頭,「他也是紫眸,我們以前所經歷過的一切,都將在下一代身上重演。我不能給你一個正常的孩子,四年前,當我知道這件事以後,我只能忍痛離開你,讓你去尋找一個能給你正常生活和孩子的男人,而你也找到了,不是嗎?」
「你指的是誰?」她從他胸前抬起頭。
「表演時坐在你旁邊的男人,他看起來很愛你,你似乎也很愛他。」他盡量平靜的述一個事實,可是話里卻仍有掩不住的酸味。
「我當然愛他。」葉萼存心吊他的胃口,故意不把話說完。她的心中雀躍不已,會嫉妒就表示他還是捨不得放她走。
「我祝你們幸福。」他難過的把她推開,既然她的愛已經給了別人,他就沒有抱她的資格了,就算再捨不得也得放開手。
「他是我哥哥。」她不忍心看他如此難過,只好趕緊告訴他實話。
「你說什麼?」傑森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激動的抓住她的雙臂。
「他是我的雙胞胎哥哥。」她微微一笑看着他,「你一直無緣相見的雙胞胎哥哥。」
「妳哥哥?」他沒想到自己竟然產生這麼大的誤會,但是他們兩個一點都不像呀,他怎能猜出他們是兄妹,而且還是雙胞胎兄妹。
「你還是要離開我嗎?在你知道我仍是一個人之後,你還是要離開我嗎?」真心的想知道答案。
「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選擇。」他一字一句艱難的說著違心之論,心裏吶喊着,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不--」她鬆開握住他的手,傑森感到好像失落了什麼,「你有,你有其他的選擇,可是你選擇了逃避,你不敢面對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會生下一個超高智商的小孩又如何?」
葉萼覺得心灰意冷,她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使他不再自卑,不錯,這一切皆因他自卑,在意自己曾經是一個實驗品,認為自己不能給她幸福,他卻忽略了一點,她的幸福就是他,失去他也就失去幸福。
「他不只是個擁有超高智商的小孩,你知道為什麼當年我回到美國后,除了在機場那通報平安的電話外,不曾給過你一通電話或是一封信嗎?」他並不期待會得到答案,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因為安狄的情況讓我們驚慌失措亂了手腳。」
「安狄怎麼了?」
「他一出生就差點瘋了。」
「瘋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這怎麼可能?」她一臉錯愕詫異,她做過各種假設,但萬萬沒想過這種答案。
「他的精神力太強了,遠超過我們四個,一開始我們並沒有料到『GH-2』會遺傳,因此沒人有所防備,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在意識上是不會掩飾的,就這樣他一出生就接收到四周蜂湧而來的各種情緒,差一點造成他精神錯亂,幸好凱西及時發現不對,靠我們四人輪流為他張起防護網,住在這兒遠離人群,直到一歲多他才有能力自己拒絕外來情緒的干擾,但還是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待太久。」當年的情景回想起來餘悸猶存,想起來就令人膽顫。
「當年我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被決定了這樣的一個人生,我不能再令其他的小孩重複這樣的經驗。」他眼底那抹不容更改的堅定令她感到害怕。「我要給我的小孩一個最大最好的禮物。」
「什麼禮物?」她問得膽顫心驚,她怕他的答案,她隱約知道,可是她怕從他的口中得到證實。
嘴角微微的向上揚起,露出一個令人驚悚詭異的笑容,他輕聲說道:「我所能給他的最好禮物就是-----讓他不曾來到這個世界。」
「當初你們是被當成實驗品,」這個字眼如此難以說出口,「可是我們的下一代不同,他是因愛而出生,將會在愛中成長,那是不一樣的。」葉萼說得十分急切,看着他的雙眼,極力想說服他,暗自祈禱他會明了兩者之間的差異,他怎麼可以這樣想,這太偏激了。
「社會大眾的眼光才是真正令人受不了的,那比劍還厲害,劍只會刺穿你的身體,可是,社會大眾的眼光卻會將一個人撕成碎片,永難癒合,偏偏又殺不死人。」傑森嘶吼道,語氣十分尖銳。遇到葉萼以後他以為自己癒合了,能過正常的日子,沒想到他還是逃脫不了命運的捉弄。
「那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你們,你又何須在乎他們的眼光。」她焦急的接下他的話。
「我無法不在乎,」他嘶喊:「我受不了那種感覺。」弓起腳,他雙手悲憤的用力抓緊床單,頭垂靠在膝蓋上。
「傑森-----」葉萼伸出手想安慰他。
他激動的抓住她的雙臂,「你看看我,你仔仔細細的看看我的雙眼,它是紫色的,受詛咒的紫。」目露凶光直直的看進她的眼裏。
「你忘了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喜歡紫色,你的眼睛好美,充滿了感情,你知道嗎?」她毫不畏懼的直視着他,她在他眼裏看到的只有傷痛、孤寂與茫然,於是輕撫着他的眼角,深情的說道。
他聞言放開她,痛苦的閉上眼睛,靠向後面,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沙啞疲憊的說道:「你應該害怕的,你應該害怕這雙紫眸的。」
「我不怕。」不論他變得如何,他永遠是她唯一深愛的情人。
「你現在不怕,將來你還是會害怕、會唾棄。與其將來看到你輕視、唾棄的眼神,不如現在就分開吧!」他不要等到那一天,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會死,他真的會死,會被她怨懟的眼神殺死。
現在分手,至少他還能保有她愛他的回憶,等到將來她輕視他、唾棄他甚至害怕他,憎恨他毀了她的幸福再分開,他會受不了的,他寧可現在就離開她。
「我懂了,你是說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我現在才知道你對我竟然如此沒信心。」
葉萼沮喪的低下頭,傑森太過在意他的過去,以致於放棄了將來,他怎麼可以讓不幸的過去阻礙了他們幸福的未來。
「汀娜,我不是對你沒信心,而是……」這明明是他的主意,為什麼從她口中聽到卻令他如此難過,傑森抬起頭來,衝動的伸出手想要安慰難過的她,卻在半途中停住了,頹然縮回來,-直低着頭的葉萼渾然不覺。
「告訴我你已經不愛我了,我就離開。」她喃喃的說了一句話,聲音小到傑森幾乎聽不見。
「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葉萼抬起頭來,一臉堅決的看着他,「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你已經不愛我,那我就離開。回台灣,依你的希望忘了你,找個好男人過你所謂的正常日子。」
「汀娜,我--」看着她堅決的表情,眸光卻充滿了脆弱,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他真的開口說他已不愛她的恐懼,他說不出口,他無法看着她說他已經不愛她了,他辦不到。「我愛你。」
「愛我就不要離開我,」她凄然哽咽道:「愛我就陪在我身邊照顧我,也讓我照顧你,愛我就讓我陪你一起面對-切。好不好?」她離開他一點,揚起頭來看着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拚命忍着不讓它流出。
「不!我不能。」他撇過頭,不忍看她因蓄滿淚水而發亮的雙眸,那裏面有太多的祈求,太多的盼望,以及太多的悲傷。「我陪在你身邊只會害了你,因為愛你,我只好選擇離開你。」
淚還是流下了。
明知他有如此難解的心結,仍是期待、盼望,換來卻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一次次的爬上希望的山峯,又一次次重重的跌入最深的谷底。
傑森只是擁着她,讓她在他的懷裏盡情流淚發泄,一切的言語在此時都成了多餘的。
看她無聲的在懷裏啜泣、流淚,他心裏一陣陣刺痛,宛若千根針、萬根刺一再的扎向心頭,他只能默默的抱着她,給她最直接的慰藉,卻無法說出她最想要的承諾。
在他無言的慰藉撫摸下,她漸漸的止住了哭泣。
傑森用右手支在她的下巴,溫柔的抬起她的頭,「別再哭了,好嗎?」淚痕猶垂掛在臉頰上,使得她有如帶淚梨花一般,令人憐惜心疼。他伸出左手大拇指,溫柔的為她拭去淚水,「你知道嗎,你每一次流淚就像是拿了千根針、萬根刺扎向我心頭,我是如此心疼你,你知道嗎?」
「那就不要趕我走,讓我留下來。」她看出他眼裏的掙扎,她不能讓他拒絕,這是她贏回他最後的機會,「我拋下了從小受教育的禮教規範和我的自尊,跟你提出這樣的要求,你還是要拒絕我。」她雙手在胸前緊握,淚水盈滿眼眶,她努力睜大雙眼,不讓眼淚流出。
「不要這麼傻,不值得,我不值得你這麼做。」他把她按向自己的胸口,掙扎又心疼的說道,
「不要批判我的行為,只要告訴我好還是不好。」她留戀着他溫暖的胸瞠,以她從未有過的堅持問着,她要-個答案,不管答案是好是壞,她都要他給她一個答案。
傑森內心掙扎着,-部分的他想答應她的要求,拋開一切顧忌留下她,另一部分的他卻告訴自己,放她走,讓她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然而,這一切的決心在看見葉萼眼淚的那一刻,都被粉碎化為烏行。
葉萼看見傑森的堅決,心直往下沉,她垂下睫毛,掩飾絕望的痛楚,直到他將她擁入懷裏,緊緊抱着,下巴靠着她的頭頂低語,她才知道,原來她極力忍住不讓它流出的淚水已悄然滑落。
「我答應你,」傑森緊緊的抱住她,「只要能讓你不再傷心,我什麼都答應你,我曾對自己發過誓,絕不再讓你為我哭泣流淚,卻還是一再的讓你流淚,對不起。」他將頭埋在她的黑色秀髮里,只要能止住她的淚水要他做什麼他都答應。
「傑森。」她也緊緊回抱住他,頭埋在他的胸膛前直喊他的名字。
「對受盡折磨卻仍不能長相廝守的戀人,就在彼此懷裏哭盡這四年來分開的痛苦,讓淚水洗盡彼此的傷痛,治癒彼此。
傑森努力尋回自制力,平復心中翻攪的情緒,再留戀抱住葉萼片刻,深深的吸一口氣,終於有足夠的決心將她稍微推離懷抱,輕輕撥開她頰邊被淚水沾濕的髮絲,再用大拇指為她拭去淚痕,「不哭了,你每流一滴眼淚我的心就痛-下,別哭了,你該是屬於微笑的,淚水不該在你臉上停留。」
「嗯。」葉萼為他綻開一抹燦爛奪目的微笑,一切的烏雲都散去了,接下來該是陽光普照的日子。
「我好餓,」搞清楚始末之後,葉萼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心情一放鬆肚子也跟着餓了,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不知道還有沒有東西吃?」她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我也餓了,」傑森邪邪的笑望着懷裏的葉萼,「不過,普通食物止不了我的飢餓。」
「那你要吃什麼,我去幫你弄。」她沒聽懂他話中的含意,熱切的建議。
「真的?」他抬起-邊眉毛,高興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你想要吃些什麼?」她一臉天真,熱切的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一時之間看痴了,忘了要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這樣看着她。
「你到底想吃什麼?」看他一直不回答,葉萼搖晃他的手催促他。
傑森這才回過神來,靠過去附在她的耳朵邊,繼續他的計畫。
「我要吃--」他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我要吃妳。」
「你--你--一葉萼羞紅臉,雖然決心要放開自己,但是對於這種富有色彩的話她還是不知該如何應付,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掙扎的要離他遠一點。
「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傑森一看葉萼安靜下來,又裝模作樣的嘆一口氣,「我的一世英明就這麼毀在你手上了,你人在我懷裏,心裏卻只想到食物,難道我的魅力真的那麼差嗎?」
「你先照照鏡子吧!」她離開他的懷裏下床,「看看自己的模樣。」
傑森也跟着下床,真的站到鏡子前面,還在鏡子面前搔首弄姿,擺出各種姿勢,葉萼被他逗得噗哧一笑。
鏡中的他真的瘦到只剩皮包骨,「看來我只有先吃些食物以恢復舊觀才能再來誘惑你了,走吧,我們去找點東西吃。」傑森彎起一隻手,一手斜擺向後方,一副標準紳士的模樣,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那就麻煩你護送我去餐廳了,麥坎隆先生。」葉萼挽住他的手,挺直脊椎,抬起下巴,姿態優雅回應道。
「護送這美麗的小姐用餐是我莫大的榮幸,請。」他深深吸-口氣,挺起胸膛挽着她走出去。
傑森帶領葉萼下樓,一路上葉萼對房子的設計擺飾驚嘆不已,昨天上樓時由於一心挂念着傑森,根本無暇注意欣賞沿路的擺飾,現在細細品味欣賞才發覺,這棟建築不但外表是城堡式建築,裏面也讓人有彷彿置身中古世紀的感覺,地上是由大石板鋪成,而非一般的瓷磚或大理行,沿樓梯牆上掛着嘉士、傑森、卡爾、凱西、凱莉、安狄及一個陌生男子的畫像,那一定是科隆博士了,葉等心想。
傑森看葉萼對那張畫像很好奇,便主動為她介紹,「那是科隆博士的畫像,我們一直視他為家裏的一分子,所以把他的畫像也掛上了。」
「他看起來好像----」葉萼斜着頭注視着科隆博士的畫像,努力說出心中的感覺,「他看起來好像鄰家的叔叔伯伯,太平凡了,一點都不像厲害的科學家。」
「科學家也是人,同樣是一個鼻子、-個嘴巴、兩個眼睛。」傑森聞言失笑,調侃她,「要不然你以為科學家應該長成怎樣?多個鼻子、耳朵?還是臉上刻着『我是科學家』?」
她不理會他的調侃,-手頂着下巴,邊思忖邊喃喃道:「在我的印象中,厲害的科學家都是長得像愛因斯坦般奇特,或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好像隨時隨地都處在自己的世界裏思考難題,或者孤獨怪僻,諸如此類的。」她在眼前揮揮手,試着釐清思緒,「哎呀!我不知道啦,我不會形容那種感覺。」
「汀娜,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傑森饒富趣味的審視一臉迷思的葉萼,這個單純的小傻蛋那麼好騙,螢幕上演得都當真。
「你問呀!」葉萼目光依舊在她認為很奇怪的科學家畫像上,似乎很努力的想找出他像科學家的地方。
「你見過幾個科學家,和多少科學家相處過?」傑森的聲音因為極力抑制笑意而顯得有些奇怪。
「你算不算科學家?」她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了他一個問題。
「勉勉強強可以算。」他想了一下,他是麻省理工學院機械博士,偶爾會研究發明一些東西,應該勉勉強強可以算是-個科學家吧!
「那就你一個。」葉萼奇怪他為什麼會問她這種問題,側過頭好奇的看着他,卻發現他的表情很奇怪,臉頰一直抽動,她伸手撫摸抽動的地方,擔心問:「傑森,你怎麼了?是不是又不舒服?要不要緊?」
「我沒事。」傑森深呼吸竭力平靜自己,「汀娜,既然你從來都沒有見過真正的科學家,那麼你對科學家的印象是從哪裏來的?」
「電視、小說。」她有些不好意思低聲回答,接着又振振有辭辯解道,「可是我看過愛因斯坦的照片和傳記。」沒想到有人可以無知得這麼理直氣壯。
「老天!」傑森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到他看見她正雙手在胸前交叉瞪他,才馬上停止。
「很好笑?」她沒好氣問道。
「汀娜,你好單純喔!」傑森帶着無限親昵揉揉她那頭及腰長發,「電影、小說都把事實誇大了,其實科學家不過是一種職業罷了,只是他們的工作比較特別。」
她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我也知道,只是我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那樣想。」這大概就是心理學上所謂的「刻板印象」。
傑森似笑非笑的直盯她看,葉萼被他瞧得渾身不對勁,不自在的問道:「你幹嘛」直盯着我看?我有什麼不對嗎?」
「從以前認識你開始,我一直覺得你天真、溫柔、優雅、聰穎又善體人意,對人群保持着親切卻淡然的距離,深深吸引住我的目光焦點,我的一顆心就這樣被你偷走了,被偷得心甘情願,當我更了解你以後,我總認為你似乎有一種性格不太顯露,當它偶爾顯露出來時,會使你顯得更俏皮可愛,」他分析道:「這次我發現你不再壓抑那種性格了,你知道我多愛你這個樣子嗎?」傑森點點葉萼小巧的鼻子,表情極為開心,笑意直達眼底。
葉萼被他說得臉紅,「小時候我的心臟曾經開過刀,雖然手術成功了,可是心臟還是很虛弱,不能受刺激,不能做激烈運動。從小強尼就把我保護得無微不至,任何事都是他幫我解決,所以我才會那麼幼稚無知。」傑森望着她的深情目光,讓她有如沐浴在春風中,「這次我決定改變自已,不再厭抑自己,或許是如此才使得那些調皮的壞性格特別明顯吧!」她說到最後,無奈的聳聳肩。
「不,你不幼稚也不無知。」傑森摟着她的肩,「你只是未受到社會這個大染缸的污染,顯得單純、善良,」他笑一笑繼續道:「你已經是瀕臨絕種的動物了,我可得好好的保護你,以免絕種了。」
「哼!」這番話真不知是褒還眨,管他是褒還是眨,葉萼用手肘頂了他肚子一下,自顧自的走下樓。
「喲嗚!」真是馬屁拍到馬腿上,他冷不防的吃了她-記拐子,不禁痛呼一聲,葉萼個子小、拳頭小,當然力氣也小,打在他厚如城牆的身上怎麼可能會痛呢,叫這一聲還不是為了博取美女的同情,-看她不理他,連忙趕上去,再世顧不得作戲了,邊走心裏還邊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