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薛凱傑看到屋裏多了一個男人,很奇怪,回頭問黃瀚儀:“他是誰?怎麼在這裏?”仔細看了看陳日恆,疑惑的問了句:“咦,他看起來有點面熟啊……在哪裏見過呢……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個人?”

黃瀚儀插話,笑說:“不是很像,是根本就是啦!”

他真的是那個享譽國際的鋼琴王子?

薛凱傑瞪目,看着黃瀚儀,再看陳日恆望着黃瀚儀時的眼神,還有他有意無意與他眼神交會時的……挑釁,頓時感到矮了一截,火氣驀地被挑燃。

“黃瀚儀,你當我是什麼?你是故意的嗎?”

“我怎麼了?”黃瀚儀對於男友突如其來的怒氣只感到一頭霧水。

“你們只是十幾年的朋友,騙鬼啊!”

“我沒有騙你啊!”她不懂是哪裏出問題了。“日恆和我真的只是朋友。”

“你是不是存心想利用我氣他?引他吃醋?”有誰會相信,她身邊都已經有了條件這麼好的對象,還四處觀望!她不是太蠢,就是太有心機了。

難怪他們交往這一個月來,她都不怎麼黏他,他故意沒打電話給她想吊她胃口,也不見她生氣,原來,他也是個備胎!

“你怎麼會這麼想?”黃瀚儀蹙眉,完全想不透他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我為什麼要利用你氣他?”

陳日恆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嘴角勾揚着可疑的笑痕,他什麼都不用做,光是本身的好條件,就已經挫了眼前這男人的銳氣。

黃瀚儀是一個毫無心機,甚至單純到被人賣了,還會替人數鈔票的女孩,根本不會耍手段引起男友的醋意,這個男人會對她有所誤會,把事情想偏,就足已證明他不夠了解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喜歡她而追求她、跟她交往。

他不打算幫黃瀚儀說話,因為他巴不得他們能分手,這個男人對她絕對不是真心的。

“有沒有你自己最清楚!”他甩開她握住的手。“我要回去了!”反正他也只是玩玩而已,要找女人過夜,還怕沒有嗎?

“凱傑!”她原想追出去,卻被陳日恆給拉住。

“好端端的,他為什麼生氣了?”印象中,薛凱傑的脾氣沒有那麼差的啊。

“你看吧,還說要徵求他同意讓我跟你住一起。”

“不是啊,我不懂他為什麼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因為想念她才來的嗎?

“你男朋友是做什麼工作的?”

“一般的上班族,在一間中型企業的公關部擔任活動企劃人員。”

“難怪會那麼自卑。”

“自卑?”黃瀚儀看了看陳日恆,恍然大悟。“看到你,的確是讓人很難不自卑,但我又不是因為他的成就才跟他交往的。”

“笨瀚儀。”他拍拍她的頭。“誰會相信你放着我這麼好條件的對象不要,而選擇跟他這樣默默無名的普通小職員交往?”很現實沒錯,但這也是事實。

“這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啊!我這麼優秀,你卻只跟我當朋友。”

“你別鬧了。”竟然說這種話,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劃地自限他們不能有朋友以外的發展性的。

黃瀚儀垂下肩,步履蹣跚地走回客廳沒人沙發。“誰說交往對象一定要看條件?我是真的想好好的跟他交往。”

那個男人不適合你。

陳日恆想老實的跟她說,但見她暗淡的眼色,到嘴邊的話偏偏就是說不出口,他走到她身旁,緩緩坐下,掙扎了很久,終於逼迫自己說出昧着良心的話:“他可能是一時無法接受,等過一陣子你再找他好好談談吧?”

“嗯。”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陳日恆還是忍不住詢問:“你確定這個男人適合你嗎?”

“他滿健談的,個性也挺隨和的。”

“他的外在條件不差,在女人堆里,應該滿吃得開的。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在我常去的咖啡廳里,他跟我搭訕。”

陳日恆一氣,抬手敲她的頭。“笨蛋,搭訕的怎麼能隨隨便便拿來當對象!”

“我哪有隨隨便便,我也是有花時間認識跟考慮的。”

“那你花的時間肯定不夠。”真是的,她看男人的眼光還真是令人不放心。

“日恆,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他?”

陳日恆的心窩一震,就算他什麼都沒說,她還是了解他。

“我只是不喜歡他對你說話的態度。”

“他平常不是這樣的,可能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吧?”她試着幫男友說話。

“嗯,我知道。”他表面上接受她的解釋,但其實心裏壓根不信。

一個真正有風度的男人,就算條件再怎麼不如人,也不會輕易的動怒,更何況,瀚儀都已經解釋過他們是十幾年的好朋友了。

那個男人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極可能是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對瀚儀不懷好心,這趟來找她,也是別有所圖,但卻失算的發現多出了他這個不容小覷的程咬金,才會一時惱羞成怒吧?

雖然在這個年代,交往一兩個禮拜就發生關係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如果是真心的還另當別論,但他看起來根本就只是個想玩愛情遊戲的玩咖!

好險他回來了,否則瀚儀一定會被傷害的……

想着想着,陳日恆竟不自覺地緊握住黃瀚儀的手。

黃瀚儀盯着有些被握疼的手,疑惑地開口:“日恆,你怎麼了?”

他因為她的問話而回神,放鬆手的力道,久久后才道:“你真的很讓人放心不下。”

“你怎麼這樣說?”她皺皺鼻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真可愛。”她臉上俏皮的懊惱表情,讓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嫩頰。

“陳、日、恆!”她很不像生氣的生氣了。

那一刻,在陳日恆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天,他真愛聽她在這一半佯裝氣惱模樣時喊他的名字!

五星級飯店內,媲美總統套房的頂級客房,寬敞的格局,隔出了客廳、飲酒吧枱、兩間衛浴設備和兩間睡房,時尚的質感除了優雅奢華之外,還多了歐式的古典風情。

原本Kelvin訂的高級套房,僅供個人享受之用,但在陳日恆面色不善的宣佈要暫時和他同住后,為了避免行蹤曝光,受到媒體或粉絲的騷擾,兩個男人就以陳日恆臨時起意取的匿名——摩登原始人,搬進了這間連跳好幾級的豪華雙人頂級客房,過着人人稱羨的奢華住宿生活。

Kelvin難免心虛,因為所有住宿費用將由陳日恆買單。

半個小時前,Kelvin從飯店健身俱樂部特設的私人游泳池游完泳回來,就看見陳日恆坐在客廳窗邊,用來辦公用的皮革木質典雅方桌前,眼睛緊盯着放在桌上的最新型小筆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半個小時后,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拿着白浴巾擦拭着未乾還在滴水的即肩長發,卻發現陳日恆依舊緊盯着電腦,而且臉色變得鐵青!

帶着滿腹的疑問,晃到好友身旁,Kelvin挑眉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找人去調查了一下那個傢伙。”他沒頭沒腦的回答,目光仍是死盯着筆電螢幕,那表情像是恨不得把電腦給砸了。

“哪個傢伙?”

“瀚儀交往的對象。”

“你變態啊?”Kelvin怪叫了聲,“你沒事去調查瀚儀交往的對象做什麼?”吃飽太閑嗎?

“我覺得那傢伙不可靠,但瀚儀似乎沒有想和他分手的意思。”

“日恆,你不是瀚儀的爸耶,為什麼比伯父還關心瀚儀的交往對象啊?”搞調查這一套會不會太離譜啊?“就算瀚儀交往的對象真的不理想好了,那也是她和她男朋友之間的問題啊!”

“我是她的好朋友,當然有責任保護她。”他說得再自然不過。

“你的‘責任’會不會太重了?”他瞪大眼,像在看怪物。

“我不希望看到她受傷。”陳日恆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對於陳日恆的過度關心,Kelvin不得不提醒道:“日恆,你這趟回來對瀚儀的態度越來越沒界限了。”

從以前他就覺得他們的互動過分曖昧,但他們還真的能維持這樣的關係當朋友十幾年,所以他除了偶爾說個幾句,也沒有特別關心,可是這次他……

“你是不是喜歡上瀚儀了?”因為發覺自己的心意,所以改變了嗎?

“我是很喜歡她。”陳日恆大方承認,但隨即嚴肅的補充,“是朋友的喜歡。”

“不對,是情人的喜歡。”他糾正他。

“朋友。”他依舊不改口,“Kelvin,要我說幾次你才會懂?我和瀚儀只是朋友,我們說好了要當朋友。”

“可是你對她的態度根本不像朋友。”雖然這麼多年,他也看過他對其他女人動心,交過幾任女友,但那些女人的重要性,在他看來,似乎都不及黃瀚儀。

有些人是很遲鈍的,誤把愛情當友誼,陳日恆極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陳日恆站起身,合上筆電,從一旁衣架上拿起外套,俐落地套上。

“你要去哪裏?”Kelvin跟在他身後,“我們還沒談完……”

“不用談了。”他猛然回頭,“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跟我談這件事了,而我也不是第一次給你這樣的回答,我不會改變心意。”

“但你……”他有多固執,他是知道的,算了,他改口:“你要去哪裏?”

“找瀚儀。”

“找瀚儀做什麼?”

“那個男人不行。”

“你是她老爸啊!”Kelvin失笑嘆氣,“她為什麼要聽你的?”

陳日恆不打算再多搭理他,拉開房門,豈料說人人到,瀚儀就站在門口,似乎正猶豫着該不該按門鈴,手指還揚在半空中。

“瀚儀?”陳日恆將她帶入內,發覺她的臉色不太好。“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跑來?”

她仰首望他,笑得有些勉強。“‘摩登原始人’真是個很另類的名字,當我向櫃枱服務員報上這個名字時,他們只詢問了我的名字就讓我上來了。”

“這麼容易?”Kelvin擰眉,質疑起飯店對房客的保密性。

“我跟飯店經理交代過了。”陳日恆簡單解釋,“知道這個匿名的只有一個女人,她的名字叫黃瀚儀,如果她來,直接讓她上來。”

“原來你給瀚儀申請了特權啊?”Kelvin恍然大悟。

“Kelvin。”警告性的目光掃去。

“知道了,我閉嘴。”他比了個拉上嘴部拉鏈的動作。

陳日恆將瀚儀往內帶,領進客廳。“怎麼了?沒先打電話跟我說你要來,就突然來拜訪,一點都不像你的作風。”

“我們可以聊聊嗎?”她望着他,眸中有着求助。

“當然可以。”陳日恆想也不想,馬上支開閑雜人等。“Kelvin,你到樓下去喝杯咖啡。”

“我就知道……”哀怨的瞠他們一眼,識相的進房間換外出服。

黃瀚儀一臉歉色的朝緊閉的房門道:“Kelvin,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換好衣服的Kelvin笑笑的出門,留給兩人單獨談話的空間。

清場完,陳日恆拉着她到沙發椅坐下。“怎麼了?”

“我去找凱傑談過了。”

他眸光一斂,“其實,我也正想跟你談這件事。”

“我們分手了。”

陳日恆原本要說的話,隨着這則消息暫緩。

“中午我去他公司找他的時候,碰巧遇到他摟着別的女人從辦公大樓出來,準備要去吃午餐。”她本來想找他吃午餐,邊吃邊好好談的。

“他給你難堪了嗎?”

“我們找了間咖啡廳坐。”她快速的看了他一眼,續道:“三個人一起。”

“這是你跟他之間的事,為什麼讓那個女人介入?”

“他說他喜歡她。”

“他讓你很難堪嗎?”

“他說,我不是個好女朋友,不是個好情人,不夠在乎他,也不夠愛他,會分手有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我的錯。”

“他安了一堆莫須有的罪名給你,你就默默接受了?”

“他還說,他是我男朋友,我跟他說不想發展太快,所以不讓他來我家,卻跟你單獨相處,讓你這個男性朋友進我家。”

“連我也一起指控?”很好,簡直是做賊的喊捉賊!

“他還說……我根本就是想利用他讓你吃醋,讓你在乎我,他說我只是把他當備胎。”

“那他呢?”陳日恆臉上的表情,比南極還冰冷。“帶着其他女人和你談分手就不混蛋了嗎?”

黃瀚儀怯怯的抬頭,“日恆,你在生氣嗎?”

“你為什麼不生氣?”他是為她抱不平,真想將那個殺千刀的王八蛋抓起來狠狠揍一頓,竟然這樣糟蹋她的感情!

不料她卻說:“其實,我真的沒有生氣的感覺。”

或許是被甩習慣了,對於被傷害一事她已經麻木無感,甚至連一點點想哭的悲傷都沒有。

“果然,我的心已經是銅牆鐵壁。”她苦笑自嘲。

“瀚儀……”他摸摸她的頭,“不是你的錯,你只是遇到了不對的對象,他不懂得珍惜你,他不適合你。”

每個分手被甩的女孩子,都希望聽見這樣的安慰話,她低下頭,像只想討得憐愛的小狗,需要他的撫摸,讓心情好轉。

“他有可能只是玩玩的,這我不是沒想過,以搭訕的方式認識,本來就不該抱持着太多的期待。”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接受?為什麼要讓他傷害你?”他的語調中聽得出對她滿滿的心疼。

“因為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結果呢?”她突然望向他,話中藏着不為人知的含意。

她和他是不一樣的,他凡事都以“如果”假設,步步為營,絕對不讓自己去觸碰沒把握的事,減低挫折與失敗,自我保護意識重;但她,討厭拿“如果”去預設事情,她對於未知的未來抱有期待,不害怕挫折與失敗,這讓她總是跌跌撞撞,滿身是傷,卻從沒後悔過。

陳日恆曾說她像雜草,很強韌的雜草,他佩服她的勇敢,卻不認同她的觀點。對任何事都很有共識的他們,唯獨對這件事情意見相左,而也是因為這點,讓他們只能是朋友。

“你已經試了很多次了,結果不是都一樣嗎?”他實在無法理解,既然結果都一樣,她為什麼還要一試再試?

“或許問題真的出在我。”

“你沒什麼不好。”

“我不是個好女朋友,不是個好情人。”

“誰說的?”

“不黏他,不夠在乎他,不常打電話給他,忙着趕稿的時候,甚至抽不出時間和他約會。”

有誰會相信她一個當紅的羅曼史作家,感情竟然談得亂七八糟?

“那是他不夠貼心。”

“日恆,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不,我是真心覺得你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和我交往?不愛我?黃瀚儀驚覺自己又萌生這樣的想法,趕緊斂下眸住口。不行,她不能讓自己再度陷入泥沼中!

咕嚕。

這聲悶響來得很突然,黃瀚儀的臉上有着錯愕的尷尬。

但陳日恆沒有介意,反倒還溫柔的笑睨她,“你肚子餓了?”

她壓住肚子坦言:“從中午到現在,我都沒有吃東西。”

“因為失戀所以故意不吃的嗎?”他有些慍怒。

“我只是……坐在咖啡廳發獃了一整個下午。”腦袋一片空白,一晃眼,天就暗了。

“笨蛋!”他拉起她,往房門口走去。

“去哪?”黃瀚儀被動地跟在他的後頭,仍然有些恍然,但看着他的背影,她好安心,因失戀而受傷的痕迹,像被擦上了特效藥,正以神速痊癒。

陳日恆帶着她一路離開飯店,來到夜市,去她最愛的攤子,買她最愛吃的臭豆腐。

搜刮完一堆吃的,回她家的路程中,看着她餓到盯着大大小小外帶的塑膠袋差點要流口水,臉上除了貪吃的嘴臉完全沒有悲傷或難過,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既然她已經和想看見就分手,那就沒有必要告訴她那個男人的惡名到底有多昭彰,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他暗自做過調查的事。

薛凱傑的的確確是個混蛋,把傷女人的心當做家常便飯,私生活淫亂又愛泡夜店,但在跟黃瀚儀交往的期間,似乎都掩飾的不錯,會挑上黃瀚儀,八成是重口味吃多膩了,想換碟清粥小菜吧?

但這些都跟他們沒有關係了,因為他的瀚儀已經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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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愛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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