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連串的問題,讓她一時不知該從何答起。身體雖綿軟無力,但她睡得過久,精神倒是還不錯,任由殊兒扶她到桌前坐定,微笑着道了聲:「謝謝。」

殊兒臉一紅,假裝鎮定地把托盤推到她面前。

「四少爺說你身子還很虛弱,這粥對腸胃負擔較小,奴婢喂你喝好不好?」徐望未聞着那足以勾人食慾的粥香,輕輕搖頭。

「我想,我自己來就好。」她還沒弱到連喝個粥都不行,只是……她瞪着那碗粥,兩手動也不動。

殊兒看見她眉頭皺起,擔憂地問道:「是不是不喜歡稀粥?還是,奴婢去廚房換一碗白米飯來?」

「不、不用麻煩了。」她怕殊兒當真跑一趟,趕緊舀一小口送進嘴裏。粥里的米粒被熬煮得稀爛,肉也被剁得極碎,鹹淡適中,美味又順口。她努力想像自己不是在喝粥,而是在喝煮得較濃稠的鹹湯,咕嚕嚕灌了大半碗。

「你別喝這麼急,這粥還有點燙呢!」

「還好。」她低聲說著。早喝習慣剛煎好滾燙燙的葯,這碗微熱的粥對她來說正好入口。只是,雖然她肚子還不太飽,卻連一口也不想再喝了。

她將粥碗連同托盤往前推,隨口問道:「我睡多久了?」

「足足有三天了!四少爺說你中途有醒來過,還跟他聊了幾句,沒想到突然又昏倒了,我真怕你就這樣一睡不起。」

「四少爺?」她早就注意到,這些丫鬟們的嘴裏,除了「留主」之外,就屬那位「四少爺」被提到最多次。

殊兒恭敬答道:「白庄共有四位主子,大少爺就是莊主白春留,二少爺和三少爺平常不容易遇見。你來的那晚,在大夫來以前照顧你的人,就是四少爺白冬蘊。白庄入夜以後,除了門衛與護庄武衛之外,幾乎沒人醒着,幸好那時懂一點醫術的四少爺正坐在院裏喝酒,這才來得及救你一命。」

原來他叫白冬蘊……那麼,不常出來見人的白家老二和老三,肯定叫作白夏某和白秋某了?前任莊主叫白四季,四個孩子分別以春夏秋冬命名,這頁是簡明易懂的命名方式。她頗覺好笑地想着。

殊兒不知道徐姑娘在想什麼,只覺得那淡淡的笑容很迷人。她轉頭看向早已無人的門外,再回過頭時,有些害羞地低聲說道:「徐姑娘,雖然救你一命的是四少爺,可留主非常關心你,一再叮嚀奴婢要好好照顧你,等你身子再好一點,一定要親自去謝謝他。」

她沒有回話,靜靜盯着眼前那張跟關老爺有得比的紅臉。殊兒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連聲音也抖了起來:「我、奴婢想,廚房應該已經煎好葯了,奴婢去……馬上去端來……」語無倫次說完,抄起托盤一溜煙跑走。

白庄不傀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庄,連個丫鬟都像練有絕世武功似的,一下子就跑得不見人影。

明明救她的是白家老四,卻要她去向白莊主道謝,這實在很令人玩味啊!她想起白冬蘊曾說她的東西都收在房裏,四下張望一番,果然看見很眼熟的舊布包袱被收妥在床上枕邊。

打開包袱,裏頭有兩套換洗的衣物、一個救命藥瓶,還有……

她從包袱里側另繡的暗袋取出一個一般廟宇隨便就能求來的平安符。

女人心如海底針,白冬蘊的懷疑非常正確,她的確是懷有某個目的,才特地跑到白庄;會那麼剛好在庄外毒發,也是她故意拖延服藥時間,料想善名天不知的江湖大庄,不會對一個弱女子見死不救。

好了,已經順利進入白庄了,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呢?

【第二章】

四李樓外。

「你的氣色倒是不錯。」

聽見有人說話,徐望未直覺抬眼,瞧見一身暗色長袍、相貌清俊的年輕男子往她這方向走來。那張臉是陌生的,她完全沒有印象,但這聲音?

「見過四公子。」寄人籬下,基本的禮數是該要遵守。

白冬蘊明顯一愣。

「你認得我?」夜聊那日,她幾乎是半盲的,連地上有碎石都看不見,怎麼可能認得出他的長相!

她搖搖頭,解釋道:「我曾聽過的聲音,多半不會忘記。」

「看來眼力不佳的人大多聽力極好,這話是真的。」他停在約兩大步的臣離之外,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瘦得像被風一吹就跑的小姑娘。一張臉粉嫩中帶點健康的紅潤色,眉目清朗、唇色如蜜,身穿淺綠色短衣長裙,腰間束着湖色長帶,不黑不亮、但柔軟如絲綢的長發攏在背後紮成一束。

她身上沒幾兩肉,這他是知道的,倒是沒想到她恢復精神后,竟是如此絕色。「老大夫開的葯果然有效,你看起來好多了。」比起那天的蒼白病相,還是現在這副模樣令人安心。

「老大夫開的葯有沒有效我不知道,但四公子覺得我氣色變好,全是殊兒姑娘的功勞。」

「殊兒?」他愣了下,想起是他差去專門照顧她的小丫頭。再仔細看看她的臉,有些失望地說道:「原來是上了妝。如此費心打扮,想去勾引誰?」

這人說話還是那麼難聽。她忍着心裏不快,淡道:「殊兒姑娘說,見莊主不能太失禮,我不懂白庄的規矩,索性交由她為我打理。」

白冬蘊眉頭微皺。白庄規矩多如牛毛,卻沒有一條是會見主子得要上妝的。

「那丫頭呢?怎麼沒跟在你身邊為你打傘?」秋日的天氣雖不如夏季炎熱,她的身子總是禁不得日晒。他下意識往側邊跨了一步,讓她嬌小身軀被他的影子包覆住。

長得高原來還有這種用處……徐望未微仰起臉,目光正好對上他的下巴。男人不都是會長鬍子的嗎?這人一臉乾淨,連點鬍渣都找不到,乍看就像個氣質優雅的文弱書生,絕對想不到他其實是個說話惡毒的討厭鬼。

濃烈的花香撲鼻,她已有經驗不會再被騙,只是沒想到白冬蘊不只晚上喝酒,連大白天也喝……這個,他是不是站得離她太近了點?

「殊兒姑娘進樓里通報。我聽說,白莊主平日諸事繁忙,總不好貿然進去打擾他。」她平聲答着,同時小小退開半步,怕被酒氣給薰暈了。

「那也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白冬蘊察覺她對他有所防備,便不再靠近,回頭瞟了眼充作議事廳的四季樓,略帶嘲諷地說道:「白春留再怎麼忙,若是知道要見的人是你,定會把其它事給排開。」

她聽出他語氣里的諷意,問道:「四公子不想我去見白莊主?」否則,怎會句句帶刺?

「你要見就去見,關我什麼事!」他一臉無所謂,瞥見小丫鬟匆忙自樓里奔出,他眼微眯,確認她手裏的確拿了把傘,便不再充當遮陽人柱,笑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你想打什麼壞主意就儘管放手去做,可你得要小心,別讓我抓到把柄。」語畢,閃人也。

她抿着嘴,瞪着那令人生厭的背影。這人,明明生得一副溫雅相貌,要不是那惡毒語氣她聽得很熟了,還差點以為他就是傳聞中那氣質出眾、心慈手軟的白庄莊主白春留。不想被人誤會她存心勾引莊主,於是從懷裏掏出綉帕,毫不猶豫往臉上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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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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