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明白了卻不改口……這種前後矛盾的說話方式,跟某個他很熟的人很像啊!
「徐姑娘,你在莊裏的時候,我沒和你打過照面,可我曾聽人說過留主很喜歡你,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
又來一個想撮合她和白春留的人?她內心哀嘆,輕道:「白莊主是好人。」
好人的下一句肯定就是:我配不上他,若涼暗自為留主掬一把同情淚。
「我想也是,你肯讓四少爺從着你走,留主衝上前當你的肉墊,你站穩以後卻是馬上退開……徐姑娘心裏頭是偏向四少爺多一點的吧?」
「嗯。」沒看見若涼的臉更垮了。「四公子為我挨了一刀,這份恩情,我總要報答的。」他身體撐不住需要人扶持,旁邊只有她一人,她又受過他的大恩,理所當然要幫忙的。
兩人靠得那麼近,幾乎可以說是抱在一塊兒了,只是為了報恩?垮掉的臉又恢復了些,留主還有希望啊!
「難道徐姑娘連四少爺也不喜歡嗎?」
「四公子是好人。」她答道,清美的笑容稍微柔和了些。
換句話說,他家最出眾的兩位主子,都沒能讓美姑娘動心啊!
「那我呢?我也是好人嗎?」他眉眼垂垂,不抱希望隨便問着。
「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到若涼公子呢。」
他的臉徹底垮掉,雖然他和兩位尊貴的主子不能相比,可連一句客套話也捨不得給他,有沒有必要這麼狠啊!
「若涼公子以前曾來過這裏嗎?」空茫的眼波不再鎖着小舊屋,她轉身面向若涼,淺淡的笑容像是很有興趣再與他多聊幾句。
貌似天仙的美姑娘還願意跟他說話,他很快振作起來,答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到這裏來,白庄的商行多半集中在廬城、山城、遠城一帶,小荒村已經接近關城,和白庄是相反方向,不只是留主,連四少爺都很少往這方向走動。」
「二位不遠千里,是為了找回四公子吧?既是如此,白庄王怎會想到要來這裏找人呢?」要說只是湊巧,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當人厲下的,不就是主子說什麼就做什麼,哪裏還敢多問呢。」他原本還想,白庄那隻跳牆跑了的貓兒再怎麼貪靜,也不至於躲到這種地方來:他可是一隻愛乾淨的貓啊,這裏又偏僻又髒的,連門板都差點被他給碰壞了,怎麼躲人啊!不過,幸好他們來了。
「原來如此。」徐望未淡聲答着,心頭的烏雲又加厚了些。
白春留早就知邁徐連生住在這裏,卻不問不問,要不是他猜想她正是徐連生的女兒,也許有機會遇到帶着她一塊逃命的白冬蘊,只怕他老了死了,也不會踏進小荒村一步,他一心一意只想當白四季的好兒子,佴也不肯把「父親」這稱謂給另一個他未曾謀面的男人。
白四季的無私善心,換來一個沒有血緣卻無比孝順的好兒子,某人心裏總是懷着怨恨,至死都不知道他心愛的女人早已幫他生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好兒子,她身為那心懷怨恨之人的養女,真不知該為他的骨肉離散而哭,還是該替他有個非常出色的孩子感到高興。
「我連徐連生的名字都沒有聽過,他竟能讓四少爺激動到差點掐死際……徐姑娘,令尊和白庄的主子們,是老朋友?」若涼好奇地問道。
「這問題,公子可能得問白莊主了。」她只知她爹心愛的女子最後是被白四季救走的,這些白家人從哪兒打聽到關於徐連生的事,她也很想知道。
「我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都沒讓我發現他認識這麼一位姓徐的老爺,哉想,就算我問了,他比不肯說的吧。」再怎麼忠心耿耿,畢竟還是個外人,這種事他當然很清楚,雖然偶爾會覺得很悲哀,但無事不可告人的白庄會有想隱瞞的秘密,表示這秘密事關重大,他一個下人,還是不要多問才好。
「若涼公子也別灰心,我瞧白莊主一定是很信任你,才會只帶你一人前來,雖然他現在不願多說,我想,遲早有一天,他會想通的。」
這話是在安慰他嗎?他長這麼大,被人稱讚過、也挨過不少罵,可從來沒有一個人發現他也會有沮喪的時候,一股暖意自他心頭流過,他目不轉睛地瞅着那張老天賜的好容貌,心裏想着:反正她不喜歡留主、也不愛四少爺,不如他加把勁,若是能把這麼美麗、性子又好的姑娘娶回家,要他折壽十年他也甘願啊!
「你再多看她一眼,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抓出來!」陰沉到帶點殺氣的冷聲。
若涼驚嚇得立刻轉身,雙手高舉作投降狀。
「屬下沒有亂看,只是瞄幾眼而已……不,我沒看她,我看的是她旁邊那座墳墓……咦,這碑上怎麼只刻下一個徐字?」不由得眯眼細看,大大的碑石上只有一個小小的字,他內心疑惑,脫口道:「四少爺,我記得春泓園那座墓碑上明明刻着「愛妻烏秀秀長眠於此」……」就算不管俗禮,至少也該刻出全名吧?
「閉上你的嘴!把那個名字忘掉,以後不準再提起了。」白冬蘊厲聲罵完,仔細一看那塊碑石,果然只寫了一個字,於是轉頭看向徐望未。
徐望未彷彿察覺有人在瞪她,輕笑道:「我力氣不夠,所以……反正,也只有我一個人在祭拜他,我心裏知他是誰,刻不刻上名字都無所謂。」
「你倒是隨和得很,連這種事也無所謂。」白冬蘊冷冷說道。
生死無所謂、眼睛看不看得見無所謂,若是連要嫁給誰當老婆也都無所謂,那事情就好辦了。
「四少爺您力氣也不夠吧。」若涼衝口說道,隨即遭人狠瞪,他吞吞口水,無視四少爺的冷眼,朝徐望未討好道;「徐姑娘,我是習武人,力氣肯定比四少爺大得多,你想刻什麼,我來幫你吧,不如就刻個「顯考徐公連生之墓」?」
「若涼,你恐怕沒有這個閑工夫了。」白春留從舊屋裏走出,溫和地道:「你到城裏去雇輛馬車,車身寬敞點,記得買些乾糧,咱們要連夜趕路回庄。」
「順便多買兩袋饅頭,省得有人挑嘴不肯吃東西。」白冬蘊補充道。
若涼領命離去。
白春留繞過徐望未站定在墓前,下跪下拜,只是凝望着。
白冬蘊瞥了他大哥一眼,忍住到口的嗤笑,慢步走到徐望未面前。
「外頭風大,你怎麼不把軟帽戴上?」搶過她抓在手裏的帽子,把她的臉包得密密實實。
徐望未已經很習慣他的動手動腳,乖乖任他服侍完,才低語了聲:「我不冷。」
「我說你冷你就是冷!剛才那臭小子拿什麼眼神在看你,你都沒發現?」
她瞎了怎麼可能發現?明明很想頂嘴,卻還是忍不住笑了。
「四公子找了半天,可有找到些什麼?」她問。
「沒有。」
答得這麼快,那肯定是有找到東西,卻沒打算告訴她吧。
「我還在擔心四公子一直沒有機會好好休息,在這裏遇上白莊主也是好事,至少有他和若涼公子在一旁顧着,你也可以放心睡一覺了。」她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