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長發胖子以為千銘門師弟在為冬三狡辯,遂大聲罵道:「你這臭小子還想誣賴我們?冬三是勝火幫至大仇人,我現在就殺了你這唯恐天下不亂的混帳東西,替全江湖人出一口氣!」

「老子才不是冬三,老子是千銘門大弟子朱大邦,那邊那個抱着一個女人的傢伙才是冬三,勝火幫的混蛋,你打錯人了!」大師兄一邊揮刀擋棍,歪着脖子用力吼道。

「這裏哪來的女人!冬三,你說你是千銘門的人,那正好,勝火幫與千銘門也有仇,照打!師弟們,全部給我上!」長發胖子喝道,身邊六個持棍的小師弟齊聲應喝,將千銘門師兄弟團團圍住。

「王八蛋!就跟你說旁邊那個才是……人呢?」朱大邦忍着脖子痛,硬是轉往剛才一男一女站的位置,果真空無一人,再轉而看向自家師弟。

師弟一臉無辜,指着身後大片荊棘密林。「我剛剛就想說了,冬三背着他的女人,往林子裏跑了。」

「混帳東西,怎麼不早說!」瞥見亂棍不長眼攻來,朱大邦彎身閃避,抓着師弟鑽出入牆,迅速追上前。

勝火幫的師兄傻眼一陣,沒想到冬三的輕功這麼好……「不對,快追,別讓他們跑了!」

一行七個人,咚咚咚地跟着鑽進密林去。

她沒騎過馬、沒坐過車,她爹也不是武人,沒人告訴過她讓人背着跑會這麼不舒服。四周景物一直退後,兩幫人馬互罵的聲音也愈來愈遠,她極力忍住頭暈反胃,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四公子,前面有間老廟,咱們去那裏休息一會兒吧。」

白冬蘊腦子已亂,只記得要快跑,不能讓那群混蛋追上,直到她第三次拍看他的肩,他才停下來。「徐姑娘,你耳朵……那些人……」背痛,又喘,讓他一時之間連句話都說不完整。

「大概是追丟了。四公子,咱們先到廟裏躲躲,我耳力好,他們要追上來,我立刻告訴你。」

「好,先躲躲……」他痛得眼花模糊,只能順着她指的方向,往破舊的老廟走過去。

一進廟,關了門,她立刻跳下地,剝開他的衣服。他的理智還沒跑光,及時壓住她的手,沉聲問道:「你做什麼?」

「我幫你包紮傷口。你放心,我爹是藥師,這種小傷我沒問題。」

「你爹根本什麼都沒教給你。」

脫衣的動作明顯一頓。這人,都這種時候了,說出來的話還是像一根利針,狠狠戳進她心裏,戳得她好痛好痛。她勉強勾起笑容,硬是拉他到牆邊坐在長椅上,才道:「我爹至少教過我識字。他留下來的醫書千百本,我一有空就翻着,多少懂得一些。再不然,四公子懂得醫術,我有哪裏做錯,你也可以糾正我。」

他一直盯着她的臉,渙散的目光卻始終聚不了焦,眼前的女人一下是一個,下一刻又變成了兩個,他伸出手想捧住她的臉叫她不要晃了,舉到半空又忽然停住,因為他看見自己的手也變成了兩隻、三隻、四隻……

「這真像是喝醉酒……」如果他的背不要那麼痛就更像了。

她忙着幫他把黏在傷口上的衣物剝開,聽見這話,瞪了他一眼。

「這種時候要是有酒就好了。」她沒好氣地說道。與其讓他痛得胡言亂語,不如讓他喝醉睡着,就不必忍受傷口疼痛了。

「要是有酒就好了……我根本喝不醉,有酒又有什麼用?徐望未,你包紮的技術實在過差,弄得我痛得要命……」

「真是對不住,算你倒霉遇上我了。」她是親眼看見那把大刀是怎麼砍在他背上的,傷口又深又長她是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脫了他的衣服,仍不免心驚。

幾乎可以看見骨頭了啊!剛才她還壓在這傷口上,這刀等於是為她挨的?

「該道歉的人不是你。徐姑娘,這次算我連累你了,等你回到白庄,別告訴白春留我這傷口是你幫我處理的。」

「你明明沒喝酒,怎麼說起醉話來了?」她故意說道:「我看見你的裸身,你不是該負起責任娶我嗎?還是,你要白莊主娶一個不守婦道的女人?」

「他已經娶過一個了,再多你一個也沒差……」他直覺應着,又頓住,疑惑問道:「徐姑娘,我剛才說了什麼?」

她心知他痛到腦子一片混亂,才會不小心說出不該說的秘密。不,她什麼都沒聽見,白春留的秘密她一概不知情。

「沒有,你沒說話。」她答道,同時小心翼翼清理他的傷口。那血還在汩汩冒着,像噴泉。

「沒說話就好。徐姑娘,我一喝醉就會亂說活,你別把我的話都當真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她見他撐不住身體的重量,直往前傾倒,連忙扶他側靠在牆上,轉頭看見神像後面有另一空處,遂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奔前一瞧,果然有桌椅、有床鋪,大概是以前老廟住持的睡房。她簡單清掃一通,從舊布包袱里翻出她的一套舊衣鋪在石床上。回到廟廳,看見他兩手握拳極力忍痛,她鼻頭又是一陣酸,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四公子,裏頭有床,我扶你進去躺一躺可好?」

「我傷在背上,怎麼躺?要讓我痛死嗎?不對,徐姑娘,麻煩你了。」乖順地朝她伸出手。

她簡直好氣又想笑。這男人到底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沒被他自己搞瘋掉,算他厲害了。

她吃力地扶他站起,小步小步往前走。當他走進內室,看見床上擺了件女人衣物,腳步一頓,問道:「你的?」

「當然不是,那是原本就在那裏的。」她明白這男人一心一意要把她推給自家大哥當老婆,便如此答着。

他看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在她的幫忙下順利趴上石床。

「四公子,你背上的傷交給我來處理,放心睡一覺,睡著了就不痛了。」

「我跟你一樣,晚上不容易睡熟,那天也是因為睡不着在院子裏喝酒,才會……這床真涼,我好像有點累了……」他長手長腳,一件小小的衣服只夠墊着他赤裸的上半身,他臉頰貼着石床,舒服地嘆了口氣。

她聞言心頭一顫,探手摸向他的臉,果然發燒了!她記得廟旁有井,暗自決定等他的傷口包紮好,再去打桶水來幫他擦臉。

「徐姑娘,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平安回到白庄……你先把眼睛蒙住,再幫我處理傷口……」

他聲音模糊不清,像是睡夢中的囈語,她很想裝作沒聽懂,又怕他心不安,沒法輕易入睡,便哄他道:「我把眼睛蒙上了,四公子,你安心睡吧。」

他低笑了聲。

「徐望未,你說的話哪幾句是真、哪幾句是假,我一聽就知道了。」

她猛然抬起眼,瞪着他的後腦。

他似是渾然未覺,接着又道:「這床墊真香,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這不像是睡在你懷裏嗎?要是被白春留髮現,肯定要殺我滅口了?」

好想揍他……不行,人家一而再再而三救她的命,這一拳真揍下去,她豈不成了忘恩負義的人?她沉默半晌,硬逼自己鬆開不知何時握緊的拳頭,低頭翻找包袱里還有什麼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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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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