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白莊主,你現在……過得好嗎?」向來平板無波的嗓音,有點啞了。

白春留聽見她半啞的音色,愣了下,那道總是看他一眼就躲開的目光,此刻卻膠在他臉上。他深吸一口氣,綻出非常美麗的笑容。

「我很好。」用他一貫溫和的語調,慎重地答着。

送走了那個據說是大忙人,卻三天兩頭往冬雪園跑的一庄之主,她立即奔到床前,收拾起自己那少得可憐的隨身包袱。

過兩天就是中秋,據說每年這個時節,除了白庄的對頭墨庄有客來訪之外,江湖上各大門派、朝廷的官員,甚至遠城裏的老百姓們,都會來到白庄一同共度佳節。殊兒私下向她提過,白春留有意藉由這次盛會,向眾人宣佈他倆的親事,要她好生期待着。

期待什麼呢?她根本不可能嫁給他,就算對他頗有好感也不會。她可不想在半夢半醒間,被躺在身邊的那張俊臉活活嚇死。

既然不想嫁他,也不想毒害他,那再留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不趁現在走,等到來過節的客人們一一進住,要離開就沒那麼容易了。

她低下頭看着那身質料不錯的新衣。照理來說,應該連這身衣物都脫下來還給白庄才對,但她怕這一耽擱,被差到別處的殊兒就回來了,於是留下幾錠碎銀,當是買下這套衣物,這才抱着她的舊布包袱,小心翼翼地走出冬雪園。

臨走前,忍不住朝四季樓的方向多看幾眼。雖然對戀戀那孩子有諸多好奇,真想偷偷去瞧上一眼,但從冬雪園到四季樓之間,往來僕役不少,要想順利離開白庄,最好別再遇上其他人。

反正她爹已經成鬼神了,想見孫女一面還不簡單,也不用她多費心了。

冬雪園離後門近,後門外是一片荊棘密林,平日少有人煙,連門衛也時常躲在牆后打盹偷懶,這些在她來白庄之前就已先勘查過了。她自認沒本事穿過那片密林,只打算沿着圍牆走,避開十字巷直接出遠城。

她在樹后躲了一陣,確認門衛的鼾聲如雷,再大的聲響也驚他不醒,才打開後門走出去。

這白庄,混進去和溜出來都這般容易,到底是怎麼在江湖上屹立不搖的?

她頗感好奇,卻也不是非要追究出一個答案。原本就是陌路了,這一走,要再回來絕無可能,就算日後聽到什麼白庄被人滅了之類的消息,她也不會有任何感慨。

走沒兩步,忽然聽見密林方向傳來異聲。她直覺回頭,正好與從密林出來的白冬蘊四目相接。正想着怎麼那麼倒霉,走到哪裏都會遇見這人,突然發現他臉色不太對勁,先是震驚,再是憤怒,然後朝她所在的方向疾速狂奔……

【第四章】

約好在城外茶亭見面的人放他鴿子,他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憤怒,但依他的行事準則,這人接下來的日子要是太好過,其他曾經犯了他的禁忌而吃盡苦頭的人豈不是要不平了?

他提着印有許記糕餅鋪的油紙袋,一邊想着要忘么報復失約的人,依着往常的習慣,走進荊棘密林。

這片密林並無特別設陷阱,但滿地荊棘加上林木茂密,誤入此林的人就算沒有迷失方向,也會被利刺扎得滿身傷,對白庄而言,算是極佳的天然屏障。當年老爹把白庄蓋在這種地方,不知道是不是認真思量后的決定,但對他來說,倒是省了不少的麻煩。

他的武藝不精,有人跟蹤他不見得能及時察覺,因此,他每次回庄,都故意穿過密林,故意在林子裏東彎西繞,直到確定沒有人跟在他後頭,才翻過圍牆回家去。翻牆而不走前後門,也是怕萬一真有功力高深的人跟着他出了密林,親眼見他進了白庄,他要找託辭也比較容易。

層層防範,就是怕他在庄外的所作所為,連累到自家人。

他走着走着,家門……不,家牆就在眼前,他習慣在翻牆回家前將四周掃視一遍,這一掃,前方不遠處的瘦小身影令他微眯起眼。

這女人,不好好留在莊裏養病,跑到這種地方來做什麼?連包袱都帶出來了……她想離開了?

正要追上去抓住她,不比白春留靈敏的耳朵突然聽見後方林子裏有說話聲。連他都聽得見了,可見對方離他極近,心頭一凜,立刻轉向圍牆,當作沒有發現徐望末。

能追到這裏才被他發現,表示那兩人功力不弱,依他的能力,沒有把握在一對二的情況下還能護她平安,能不把她卷進來是再好不過。

「混帳東西,你沒看見地上有枯枝嗎!勝火幫的密探就是因為跟蹤技能沒學好,踩到地上枯枝,才會被冬三發現,他們下場有多慘,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忘記了!」密林里,有人用不太小聲的「耳語」在交談着。

「這林子那麼密,連點光都沒有,誰看得見地上有枯枝啊!你眼力好,那你走前面啊,就只會怪我……」另一人委屈地反駁道。

「你小聲點!冬三就在前面,你是怕他聽不到咱倆的聲音嗎!」

「你的聲音也沒多小聲啊……他還在專心欣賞白庄的圍牆,沒發現咱倆啦!我看傳言是真的,冬三跟白庄有勾結,背地裏幫白春留那傢伙不知道幹了多少齷齪事。」

「不,也有可能是墨庄派來嫁禍白庄的。我見過白春留幾次,他為人光明磊落,絕不會在背後搞什麼小動作。依我看,八成是冬三發現咱倆跟蹤他,故意引咱們到白庄,想來個借刀殺人。」

「那怎麼辦?要往回走絕對會迷路,若是出了林子,也會被冬三發現……」這不是進退兩難嗎?

「等等,你瞧那邊。」

「有個女人啊,那又怎麼了?」

「笨!那女人八成是冬三的情人,約了在這種地方相會,咱們抓了那女人當人質,還怕冬三不乖乖聽話。」

白冬蘊聽到此處,面色驟變,轉身看向徐望未,她也正好回頭,滿眼疑惑地看着他。

快走啊……那兩人離她比他還近,他不敢發出聲音,但她的眼力普通,根本看不見他的暗示。

白庄的安危和一個女人的命,毫無疑問他會選擇前者,偏偏這女人是白春留心儀之人……當場被殺還比較無所謂,要是她被活捉,拿來威脅他或白春留,只怕後患無窮。

他拚命絞腦汁,想着該怎麼騙那兩人徐望未和白庄都與冬三無關,沒想到那兩個蠢蛋性子太急,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互相打氣喊了聲「上」之後,亮起大刀直接砍向她。

這到底是要抓人質,還是想殺人滅口?他一急,顧不得衝動救人會有什麼麻煩的後果,急奔上前拉她入懷的同時,大刀砍下鮮血濺了滿地。

徐望未吃驚地瞪大眼,及時扶了他一把。

他忍着背上爆裂般的劇痛,萬分慶幸這女人與眾不同,見了血沒大聲慘叫。要是莊裏的下人聽到尖叫聲跑出來救命,冬三和白庄的關係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冬三,她果然是你的女人!」拿着沾血長刀的大漢戒備地退開兩步。

「這種姿色我看得上眼嗎?」他冷冷笑道:「兩個大男人,想練刀不找我,砍一個無辜女人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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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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