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實在不明白他在生什麼氣！
金冰站在裁紙機前，將文件裁成一條一條的。
敲門聲響起，她知道那是周曜華，因為只有他才會這樣做。
“你有什麼事？裁掉這些東西你還不滿意嗎？”她背着他問，這樣她才不會受他的影響。
“我們去吃飯吧。”他走了過來，關掉電源，拉着她便往外走。
“我們回家吃飯吧。回你家。”她甩開他的手，站在辦公室里凝視面前這個男人，天已經開始暗了下來。在黑暗中，她好像又看見當年那個周曜華。她不禁將雙手放在胸口上。
他停了下來，看着她。那細長的黑眼睛裏跳着些莫名其妙的火光。
到了周宅的時候，那些僕人有些手舞足蹈，馬上回去通知周先生和周太太，當然還有陸家雨——少爺回來了。
他們進去時，周先生和周太太誇張地抱住兒子，周太太只差沒流眼淚。陸家雨感激地看了金冰一眼。
“家雨今天到公司里找你，跟你說要回家吃飯，你就回來了，看來還是家雨的魅力大呀。”周太太說道，“你和小雨什麼時候結婚？你能等，小雨可不能等了。你們就快點兒結婚吧，女人趁年輕的時候，就多生幾個孩子嘛。”
“媽，你就別講了。”
周曜華並沒有說話，只顧吃飯。他有時給陸家雨夾菜，並沒有看向金冰（他坐在陸家雨身邊，她則離他很遠）。彷彿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吃飯。反觀金冰的胃口不太好，筷子挑了挑碗裏的飯，並沒有吃的慾望。
陸家雨很細心，給每個人都夾了菜。
“今晚，你就住下來吧。”周太太對兒子說，“和家雨好好培養培養感情。”
依金冰來看，周太太是恨不得能看見她的兒子和陸家雨馬上結婚。
周太太只是說讓周曜華住下來，並沒有叫金冰，她一時間覺得尷尬，恨不得不在現場。周太太一向不喜歡金冰，覺得是她阻礙了周曜華和陸家雨的感情。想到這，金冰似乎連飯也卡在喉嚨里了。
她放下碗，假裝很急地看了下手錶，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啊，快要來不及了。再見。”金冰想她再不轉身，眼淚就要滑下來了。
“誰准你走了？”
是周曜華的聲音。他想幹什麼？
“兒子……”周太太都不知如何是好，可能深覺自己剛才不對。周先生倒沒有說過任何話，看來果然是父子，一樣的寡言。
“你也留下來嘛，這房子很大，多個人會熱鬧些的。”陸家雨離開飯桌拉住金冰。
但不知是不是金冰的錯覺——那聲挽留里夾着不情願。一定是她多心了，她的心思都放在周曜華的身上了。
“是啊，是啊，金小姐也留下來。”周太太也出聲挽留。
“可是……”金冰還是想離開。
“吃飯！那些事等吃完飯再說。好孩子是不應該拒絕別人的邀請的。”沉默已久的周先生沉聲開口，輕易地化解了眼前的尷尬。
“那個……我想我吃飽了，先去洗澡。”金冰小聲地說。
“我也吃飽了。”周曜華拉過金冰的手往樓上走去。
金冰有些反應不過來，腳步有些踉蹌，她也注意到周太太的眼光恨恨地射向她，看來她還是離開這裏的好，她來這裏簡直是個錯誤。
周曜華將她帶入房間，她注意到房間寬大、豪華，不似客房。這是他的房間，她不能和他共處一間房，否則周太太又要給她難堪了。金冰邊想邊問：“客房在哪裏？”
“今晚你和我睡。”
“不，你可以和陸家雨……啊！”他突然掐着金冰的頸項，時重時輕地揉着。
她驚得不知該如何反應。肺部的空氣開始空缺，她感到呼吸困難，依着人類的本能微張着嘴猛吸空氣。
“我說的話就是命令。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違背想幹什麼？別以為我對你好一點兒，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和家雨的事誰也不準插手。”他邊說邊不忘加重手上的力道。
他突然重重地印上她的唇，她本能地吸吮，幾乎吞噬他的舌頭。她的喉嚨在他的手指下上下滑動。慢慢地，他放開了手，她卻還如嬰兒吮奶一樣，越吮越深。空氣不夠呼吸，她才放開了他。
她的下巴被他抬起，“想不到你這麼熱情啊。”
什麼啦！她知道她的臉好燙。
“華，你在裏面嗎？”陸家雨在外面敲門。
周曜華推開她去開門，金冰有些做賊心虛地跑到浴室里。
門打開了。
“你有什麼事？”
“冰冰在你這裏吧？小心讓媽媽知道。”
門突然被狠狠地甩上。
“那這樣就不怕她知道？”周曜華將陸家雨拉進房內，“說吧，我知道你要做什麼的。”
“砰”的一聲后就沒有聲音了。
金冰怕極了，她怕陸家雨知道她在這裏，但她卻不知道，陸家雨真的知道。
“冰冰在吧，她剛才沒有怎麼吃飯呢，我拿了點兒點心上來。你等會兒讓她吃些吧。”陸家雨把東西放下便準備走人。
“家雨，你……”
“有什麼事嗎？”
“不，沒什麼了。謝謝你常來陪媽媽。”周曜華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
“哦，這沒什麼，你也不用那麼客氣吧。”
周曜華皺眉看着離去的陸家雨，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何剛才在看着她的時候，老是想着另外一個人。
周曜華走進浴室，道：“我不想看見你，你出去。”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前一刻說要她留下來的那個男人已經消失了，這是另一個人了。
金冰沒有說任何話，心情卻在他開口說話的那一刻跌至深谷。說不失望嗎？那是騙人又騙己的，她不希望留下來嗎？不，對於他的希望，她不應懷着希望。她早知道的啦，為何還這樣傻？
金冰在與周曜華擦身而過的時候，突然在唇邊勾起一抹笑，那笑，周曜華也看見了。
天使真的有翅膀嗎？周曜華問過金冰。如果有的話，那笑，早就是折了翅的天使了。她不快樂，她不說。
他曾說她是假天真，對他假天真。
說什麼都沒關係，反正他要的只是她的人。這就是金冰的悲哀。不，愛上他，就是愛上折磨。
“金冰！”他低吼着，連名帶姓地喊道。
她應該期待些什麼嗎？金冰停下來。
“你倒是很聽話啊。”周曜華嘲笑她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停了下來。
這個天生的獵人，他總有辦法捕獲一個又一個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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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金冰得知她的表哥要來。啊，什麼時候她已經將她最喜歡的表哥忘記了？她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表嫂的呢？她記得她以前很討厭表嫂呢。討厭她居然搶了表哥。其實是金冰自己忘了，她的表哥是什麼時候都這麼疼她的，在她表哥的心中，這個表妹是無可代替的。
有些事，只有自己不知道而已。
“香港的代理怎樣了？”金冰問正在看傳真的周曜華。
“不錯，已經找到代理人了，下星期，韓國的汽車代理，很可能就是安耀炫親自來。到時候就又是你的機會了。”他的聲音夾着打字機的聲音，是那樣的機械。
“我有表嫂了！”金冰有些激動。這個男人還是忘不了那時她利用了他吧。
“玩婚外情不是更刺激？是不是？”他轉了個身。
莫名其妙！金冰瞪着他的背後。
“我們公事公辦，不要再提什麼我和表哥的事了。我相信我是不會帶着私人感情去做事的。”
“那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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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金冰的表哥果然來了，周曜華還特地將她帶在他身邊。
談完代理商問題，表哥以私人身份邀請金冰回家——她已經在外面生活好久了，當然，他們還不知道她做了別人的情婦，如果知道的話，他們一定會發狂的。搞不好會搞垮周家，讓他們一無所有，所以她要很小心才行，不能讓他們知道。
“冰冰，表嫂嚷着要見你，你就回來吃晚飯吧。嘻，以前還和她吵架，你們兩個有時還挺像的。”表哥挺風趣地說。
“我盡量吧。表嫂還未生小孩嗎？如果生了孩子一定是個暴力狂吧？”她送表哥到樓下時也跟着說起笑來。
“金特助，總裁要你立刻回到四十樓。”總機小姐神情緊張地說。
那個男人又在生氣了吧？他罵人的手段可是天下第一的。
“你的老闆還真難侍侯，回去吧。”表哥結婚後更成熟了。
“再見。”金冰搭周曜華的專用電梯上去。
一回到四十樓，每個人都以哀怨的眼神看着她，“金特助，總裁生氣了，你還是快點兒進去吧。”
一開門，就聽見他在咆哮：“叫金冰快點兒滾回來，開會的資料哪裏去了？哪裏去了！”
“在這裏。”
她把那些資料遞過去。那些主管紛紛吁了一口氣。
周曜華面色發青地接過，“金小姐，請你不要公私不分，因為你剛才的公私不分，會議已經延遲了十分鐘。時間就是金錢你懂不懂？”
金冰沒有說任何話。立刻着手去準備會議的茶與麥克風及資料，但周曜華立刻攔着她，“已經有人準備好了。這次會議你不用參與。”
但是代理的事，她一向跟着記錄的。沒有她，事怎麼做？
立刻就有個打扮妖冶的女人走到她身邊，“金特助，這次的代理權由我負責，總裁始終都會喜歡一些才色兼備的人的。”
她完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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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面了。”
金冰一聽，立即就往回走。
她可一點兒也不想聽什麼“又見面了”，她討厭被男生纏着的感覺，別人看來好像很好，但她就不那樣認為了。
他又重複了剛才的話：“又見面了。”
這次周曜華轉到她的前面。上次的見面讓他念念不忘呢！
“什麼又見面了啊，我可是一點兒也不想見到你。”金冰有些高傲地說。
“金冰，你說話不用那個樣子吧。那個周曜華……”金冰旁邊的女生有點兒緊張地看着他們兩個。
“是嗎？原來你那麼討厭我啊。”兩個人好像要比出個高低似的。他也不甘示弱地壓了回來，“其實我也一點兒都不想見到你的，只是那些人非要拉着我來。”
果然，在他後面有一大群男生呢。
“喂……”他的氣息吹在她耳後，她敏感地打了個冷顫，“給點兒面子吧，跟我們去酒吧喝酒，這次我們去個更好玩的地方。”
什麼？她差點兒出聲尖叫，但表面上還是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不要，我要回家複習。”
“哦，是嗎？功課要復那麼長的時間嗎？是你沒膽子吧。”周曜華語調輕佻地對她說。
他以為她會答應嗎？金冰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他和她在玩一種名叫“你追我躲”的遊戲，而且還樂此不疲，不知最終勝利的會是誰。實驗證明是兩人都打成了平手，誰也沒有勝利。
一場遊戲罷了，過後，不就是GameOver了嗎？
她才不管呢，徑直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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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怎樣了嘛？說！快點兒說。”莉香不斷地追問金冰那一晚的事。
這個死莉香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她，她也不會遇到那樣的人!太可惡了。簡直是交友不慎……要是那晚真的出了什麼事，她肯定掐死她，幸好那個周曜華還是個君子。
“沒什麼。”
“真的沒什麼？我聽隔壁班的那個王於湄說他是很溫柔的……”
溫柔？對不起，她沒興趣知道他溫不溫柔，同時也不可能有機會，“別說了行不行？都是你，帶我去那種地方幹什麼？”
“你是成人了，拿了身份證了，當然要做些成人的事啦。”
“暑假都過去了，現在開學了，請你別再說……”
“你有沒有看到C班來了個轉校生?”一把女聲打斷了金冰的話，令她不得不瞪着她們，因為她們分明是對着她說的。
“有呀！還是男生，好像叫周曜華。好帥哦！那雙又細又長的眼睛好像會放電似的。有些男生說他還有個綽號叫毒王子。我看啊，叫他王子好了。”一個女生一臉陶醉的樣子。
“是呀，如果能成為他的女朋友就好了。還有，他的聲音好迷人哦，好有磁性耶，他說話時那唇角還隱約地在笑。”
等等！C班？那不是和她一個班嗎？呃，完了。
金冰和莉香回到教室。
“金冰，外找。”一個女生喊道。
金冰小跑出去。
“你有什麼事？”這個男生叫偉鵬，已經纏了她好久了，從開學的兩個星期前就已經開始了。
“我想和你交往。我……”
“不，我不想。你還是請回吧，我不喜歡你，我現在不想談戀愛。”她馬上拒絕他，這種事還是直接點兒好。
“可是……”
“沒有可是，你走吧。”她冷冷地說，最後還不忘加劑重葯，“我只喜歡成績。”
偉鵬走後，她想回教室，卻被一隻手攔住了。其實那隻手並沒有伸出來，只是抱胸倚牆，“想不到你是這樣趕走你的愛慕者的。”
“與你無關吧？”
金冰走進教室。
馬上又有女孩子圍了上去。嘖，這種男生到處都有，而這一個只不過是會耍點兒小聰明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金冰這樣想着，維持臉上的冷冷冰冰。
“喂！又有人向你表白了？”
“是……又怎樣？莉香，求你別煩我好不好！我還要看化學耶。”
“周曜華來了我們班，你不心動嗎？”
動？她想在他心上打個洞！“我心動什麼？”金冰狠狠地想着。
“難道你不喜歡他嗎？你和他……”
最後一句說得很小聲，卻在她心中造成了影響。莉香為什麼老是提到他及那晚？她很小心地沒有回話，繼續看化學公式。
“喂，你知道嗎？有人和王子上過床了。”
“這有什麼希奇的？我們的冰山小姐也許是表面冷漠，內心熱情呢!不然哪來這麼多的追求者。”又有兩個多事善妒的女生在嚼舌根了。
金冰倒無所謂，反正被女生們這樣說已經習慣了，所以她的女性朋友不多，男性朋友又被她拒之千里。總而言之，她這個人少朋友。
莉香可不同了，她雖然有些三八、不良，但很重義氣。聽別人這麼說金冰，馬上就忍不住了，“呦！好大的酸味哦。冰冰，你也真是的，一天應付三四個男朋友，也要分點兒給大家嘛。免得有些老姑婆沒人追，寂寞難耐……”
金冰扯扯莉香的衣角，要她別說了，再這樣說下去，只會樹敵更多。
那兩個女生馬上變了臉色，“歐陽莉香你這是什麼意思！”
莉香抽回她手中的衣料，站起來，“你想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幸好上課的鈴聲及時響起，否則她們就不止是翻臉那麼簡單了，而是翻桌子！
那個穿着一成不變的灰套裝，戴着一副厚重黑色邊框、老處女狀的班主任進來了，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