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暮色沉宕,鉛灰色的雲從天際重重地壓下來,濕潤的涼風吹過,挽來一簾細雨。

孫妙芊仰首望天,不敢相信。

這是什麼見鬼的天氣?居然下雨了?!

她沒帶傘,捧着一顆傷痛的心走在路上,找不到計程車可以招,而雨簾愈織愈密,涼意逐漸浸透衣衫。

這算什麼?演苦情連續劇嗎?

為什麼女人難過的時候老要下雨來雪上加霜?為什麼她必須在此刻,這麼恰如其分地扮演這種角色?

去他的!天要她脆弱傷感,要她雨淚交織,她偏不要!

她偏要抬起頭,昂起下頷,若無其事地走在路上。

她伸手抹去覆落眉眼的雨滴,高跟鞋踩在水窪上,盪開一圈圈驕傲的漣漪。

“歐巴桑?是你嗎?”驚訝的聲嗓在她身後揚起。

她轉身,眨眨眼。

“是我啊。”李奇笑,撐着把黑傘,依然是一貫的牛仔褲打扮。他打量全身濕透的孫妙芊,惡意地揚起眉。“看來你淋得很慘啊!好可憐啊!”

敢嘲笑她?

她怒瞪他,冷哼一聲,不等他同意自動擠到他傘下。

“嘿!你幹麼?”

“舉高一點。”她命令他,嫌傘面快壓到她。

“怎麼會有你這麼厚臉皮的女人啊?”李奇搖頭,只得打直手臂,舉高傘面。

“過去一點啦,別一直擠過來,我這半邊都淋到了。”

“男孩子淋一點雨會死啊?!”

“哇!你這人。真的很不客氣喔。”

“老娘心情不好,你少惹我。”她陰沉地警告他。

“心情不好?為什麼?”李奇心情來了,眼珠一轉。“是不是我師父趕你出門?”

她身子一僵,眯起眼。“他敢?!”

“那是怎麼回事?你應該是來找我師父的吧?你們都說了些什麼?他不接受你的表白嗎?”

“你說什麼?”她扭頭瞪他,眼眸噴火。

“幹麼這麼生氣啊?你不是喜歡我師父嗎?”

“誰、誰說我喜歡他了?”

“沒有嗎?”李奇微笑,指了指自己的唇。“為了見他一面,你可是不惜一切啊!”

她一窒,忽地更氣老天了。

這算什麼?不但下雨,還安排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鬼來損她?

“小鬼頭別亂說話,快回家做功課去!”她猛然推開他,搶過他雨傘,往前快走。

“喂!”李奇愣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反應,幾秒后才急忙起步迫她。“你幹什麼?還我雨傘!”

“男孩子不要這麼小氣!你家不就在這附近嗎?快點跑回家不就好了。”她更加快腳步。

“哪有人像你這麼霸道的啦?還我雨傘啦!歐巴桑!”

“再叫一次!”她驀地頓住步履,回眸瞪他。“你敢再叫一次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嗄?”李奇為她盛氣凌人的威勢一逼,傻在原地。

就憑這小子也想跟她斗?還早得很!

孫妙芊冷笑數聲,趾高氣昂地繼續開步走,但也許是路太滑了,她高跟鞋跟絆上什麼,扭了一下,居然整個人往前一撲——

跌得狗吃屎!

下頷撞上了地面,尖銳灼痛。洋裝斑斑點點,染上難看的灰污。腳踝也像有些扭傷了,悶悶生疼。

可最教她難受的,是碎了一地的自尊,更別說還聽見一個毫無同情心的青少年,在她身後哈哈大笑。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如此捉弄她?為什麼她要這麼倒霉?為什麼沒眼光到喜歡上那麼一個懦弱的男人?

她是笨蛋!是白痴!

一股酸澀湧上喉頭,她氣苦地低喊一聲,忿忿握拳敲了下地面,然後踉蹌起身,扶着扭傷的腿與破碎的尊嚴,一拐一拐前進。

“喂!你去哪裏?”李奇在後頭喊。

她沒聽見,跌跌撞撞走在雨中。

“你不要傘了嗎?”

灰色的雨,是一張落寞的網,罩住她的人、她的心,她無處可逃。

“孫妙芊!孫妙芊!”

再怎麼不情願,淚水,終究還是悄無聲息墜下來,和雨絲融成一片蒙蒙的傷心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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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時,天色已沉暗,而她全身已濕透,眼眶也紅腫。

默默進屋,迎向她的竟是一室光亮,丁至超坐在沙發上,一面吐煙圈,一面等她。

“怎麼啦?芊芊。你怎麼搞成這副模樣?”他胡亂就着煙灰缸捻熄煙,急急沖向她。“你沒帶傘嗎?下巴怎麼紅紅的?衣服也髒了,是不是跌倒了?”

她沒說話,木然站在原地,發縉黏附眉際,教他看不清楚她的眼神。

“快,去洗個澡換衣服,別感冒了。”他扶着她往浴室走。

在放熱水的時候,他取下毛巾,細心地替她擦乾臉,拇指輕輕撫過她擦傷的下頷,她疼得畏縮一下。

“摔得很疼嗎?”他溫柔地問。“待會兒洗澡要小心點,別碰到水了。”

她沒說話,眼淚怔怔地流下來。

“你怎麼了?怎麼哭了?”丁至超手忙腳亂。“很痛嗎?還有哪裏受傷了嗎?

讓我瞧瞧。”

“沒有,我沒事。”她搖頭,吸了吸鼻子,泛紅的眼傷感地睇着他。“我對不起你,至超。”

“嗄?”他一愣。

“你對我這麼好、這麼體貼,我、我不應該——”

“不該怎麼?”

孫妙芊不語,含淚望他。

她知道,他的確是愛她的。

為了得到她,他甚至不惜拋卻自尊,跪求於相良將她讓給他。

但,就算這樣,他也不該欺騙她啊。這對她,不也是一種不公平嗎?

她吸了吸鼻子,顫着手取下戒指。

“這個還你,至超。”她啞聲道,望着他的眼滿是歉咎。“我對不起你。我們解除婚約吧。”

丁至超一震,臉色一下子黯淡。“為什麼?”

“因為我——”眼淚再度融化。“愛上了別的男人。”

他倒抽一口氣。

“我愛上了別的男人。”她哭訴。“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很照顧我,溫柔體貼。可是、可是我不能也欺騙你……我愛上了他,

我也很不、甘心,可是真的、沒辦法——”她哽咽,痛楚地坦承自己的心情。

他白着臉瞪她。“是於相良嗎?”

她點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丁至超握起拳,用力槌牆一記,像受困的野獸咆哮着。“那時候我不該答應你找他來幫忙的,不該冒險讓你去接近他。我——”他忽地攫住她的肩,急切地看她。“可是為什麼?芊芊,為什麼你會愛上他?我哪裏比不上他了?我除了沒他設計程式的天分外,我哪裏比他差了?”

“你、你很好。”她顫聲回答。“比他莢俊,比他風趣,比他體貼,比他會說話,不無聊。”

“那你怎麼會喜歡上他?!”他憤然嘶吼。“你告訴我!如果我的條件真的比他好那麼多,你為什麼會愛上他?”

“我也……我不知道。”

“給我一個理由!”他紅着眼瞪她。“至少給我一個理由!”

她別過頭,咬唇。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好開心——我也不懂為什麼,就是開心。”

“見鬼!”他狂吼,再槌了牆面一記。“見鬼!”

她歉然地望他。

“對不起,至超,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要聽你說抱歉!我要聽你說你愛我!”他抓起她的手,強硬地把戒指重新套上她手指。“你給我戴着!我不許你拿下來I聽到沒有?我不準!”

“至超!”

“你是我的,是我的!誰也不許跟我搶你,就算是於相良也不行,我不準!”

他霸氣地宣告,猛然拉過她,右手鉗住她的腰,俊臉埋下。

孫妙芊嚇了一跳。

“別這樣,至超,放開我。”她掙扎着推開他,偏過臉躲開他炙熱的吻。“別……”

“我要得到你。你的人、你的心,全是我的!”他看着她,眼眸點燃佔有性的火焰,熱騰騰燃燒,灼亮得駭人。

她愕然瞧他。從不曾見過他這種神情,他像完全失去了理智,那擰緊的眉,霸道的眼,陰沉的臉緣——她害怕了,莫名驚懼起來。

這不是她熟悉的那個男人。她認識的丁至超不是這樣的,他溫柔體貼,幽默風趣,他總是那麼從容自信地笑,不會像頭失去控制的野獸。

“你不……你別這樣,至超,冷靜點。”她顫聲安撫他。“我知道你一時不能接受,我們、我們可以慢慢說——”

“我不聽你說。芊芊,談話只是浪費時間。”他冷冷地、陰陰地牽動嘴角,眼底的火一下子成了邪氣的冷光。“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得到你。我以前就是太過紳士了,你才會到現在還三心兩意。”他抬起拇指,若有深意地撥弄過她柔軟的唇。

“你、你到底想怎樣?”她氣息不穩。

“還用問嗎?”他慢條斯理地微笑。

她心跳一停,趕忙跳離他。

“你別、你別過來!”她拿手臂擋在胸前,顫顫往後退。

“芊芊,別怕。”他放柔嗓音,慢慢逼近她。“你乖一點,過來這兒,我會對你很溫柔的。”

“你、你別這樣,至超,別過來。”

“過來這兒,親愛的。”他誘哄她。

“不,我不——”她拚命搖頭,慌了。他愈是柔聲說話,她就愈害怕,他的眼底有種野蠻又強悍的情慾,她不會笨到認不出來。

她一直往後退,終於退到大廳玄關處,右手往後探,她摸索着門把,試圖打開門。

他察覺了她的動作,不再扮悠閑,一個箭步上前,鉗抱住她。

“放開我!放開我!”她尖叫。

他當然不會放,一手定住她,一手粗暴地撕開她衣衫,嘴唇放肆地襲擊她柔潤玉頸。

他要強暴她!他會強暴她!

孫妙芊恐懼地領悟到這點,她曲起膝蓋,用力往他胯下一頂,他痛嚎一聲,她乘勢逃離他的鉗制。

“你該死!孫妙芊,你竟敢這麼對我!”他咬牙切齒地吼,拐着腿追她。

他追,她躲,沙發被撞歪了,茶几整個翻過來,花瓶、書報雜誌、裝飾品,所有能拿來丟的東西她全擲了。

客廳亂成一團,她的心也慌然無措。

最後,她拿一把水果刀指住他,抵擋他的逼近。

“你不會拿它對付我。”看心愛的人拿刀對他,丁至超臉色蒼白,黑眼卻綻出憤懣凶光。“很危險,快放下來。”

“你別、別過來,不然我就——”水果刀盲目揮動。

“放下刀子。芊芊,把刀放下。”他命令她。

她當然沒乖乖聽話,一面拿水果刀防衛自己,一面顫顫往後退,直到手再度摸上門把,旋開它。

“芊芊!”他暴怒。

“走開!”水果刀往他的方向一擲后,她立即轉身,倉皇快跑。等不及電梯來,她直接奔往樓梯間。

沉重的腳步聲在她身後追緝着她,她心跳如雷擊,耳里嗡嗡作響。

她奔出公寓大門,追逐的足音愈來愈近。街道上,天色黝黯,她惶然闖上馬路。

一輛車急馳而來,車燈眩亮得她睜不開眼。

完了!絕望瞬間蔓延,佔領她全身上下,她凍立原地。

第二次讓車子撞上,她還能有幸活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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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相良猛然踩住煞車,竭盡全力迴轉方向盤。

尖銳的嘶聲劃破黑夜,輪胎打滑過地面,車頭反方向調轉,總算在千鈞一髮之際停住。

有驚無險。

他馬上開門下車,奔向因驚嚇而跌坐在地的女子。

“小姐,你沒事吧?你——妙芊?!”他震駭,認出了差點讓他撞上的女人竟是孫妙芊。

“你、你沒怎樣吧?我又、害了你,又傷了你,我、我真該死,真該死!”他焦急得語無倫次,臉色一下青一下白,滿是自責。

她沒說話,仰起臉,茫然看着他。

那是一張驚嚇過度的容顏,她雙眼無神,雖是看着他,卻飄忽不定,彷彿穿過了他,投射至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她怎麼嚇成這樣?

他心痛莫名,趕忙展臂撐起她。“沒事了,妙芊,我送你去醫院。你別怕,不會有事。”說著,他便要扶她起來。

“不許你碰她!”

凌厲的男聲喝斥他,他愕然,轉頭看向氣急敗壞追來的丁至超。

“你放開她!她是我的女人,不許你碰她!”他狂躁地喊,一面奔過來。

“不、不要!”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孫妙芊茫然的神魂一下子回來了,她顫然抓住於相良肩臂,直覺往他身後躲。

察覺到她明顯的懼意,於相良眉峰一擰,伸手拉起她,將她護在自己身後。

“你對她做了什麼?”他質問。

“你管不着!”丁至超怒斥,快步搶上前來。“她是我的未婚妻,你離她遠一點!”

“她在害怕。我要知道怎麼回事。”於相良堅決不讓開。

“她當然害怕,你差點撞上了她,她怎能不怕?”丁至超諷刺地冷哼。

“不,不是的。”孫妙芊啞着嗓子在於相良身後否認。“你不要讓他碰我,別讓他過來!”她緊張地抓住他衣袖。

“別擔心,我不會讓他傷害你。”於相良回頭,沉聲安撫她,輕輕拍拍她顫抖的纖肩。

“我叫你別碰她!”嫉妒,燒紅了丁至超的眼。“想英雄救美嗎?別自以為是了!”他掄起拳頭,迅雷不及掩耳地往於相良臉龐揮去。

可於相良反應也快,手臂一抬,精準地格開他的拳頭。

一擊未中,丁至超不敢相信,愣了幾秒后忽地更加抓狂,低下頭,像頭野獸朝於相良身上狠狠撞去。

於相良沒讓他有機會撞上,帶着孫妙芊瀟洒一回步,身子一轉,輕輕巧巧躲開他的襲擊。然後他抓住丁至超衣領,將他右手反手一剪,把在身後。

“你冷靜點,至超,有話好好說。”他勸告。

“媽的!你放開我!”遭他輕易鉗制,丁至超頓覺臉上無光,憤然冷啐。

於相良不理他,轉頭吩咐孫妙芊。“你先上車。”

丁至超卻嘶吼着抗議:“不許上車!芊芊,你別上當了!”

孫妙芊聽了,身子一顫。

“你以為他是你的英雄嗎?別傻了!他才是害你最多的人!”

“什麼?你、你說什麼?”她回頭看丁至超。

“不信你問問他!當初你怎麼會發生車禍的?問問他是不是他害你的!”

她倒抽一口氣,望向於相良,眼神驚疑不定。

“怎麼回事?至超說的是什麼意思?”

於相良眼光一黯。“你先上車。我慢慢跟你解釋。”

“別上他的當了!他不是個好東西!”丁至超暴喊。

孫妙芊退後一步,茫然的眼光在兩個男人身上來去,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怎麼回事?於相良……不是個好人嗎?她會發生車禍,跟他有關嗎?是他害她的嗎?他為什麼要害她?

好可怕。她抬手搗住唇,壓抑着極欲衝出喉頭的嗚咽。

她的世界全亂了——她不知該信任哪一個男人?或許她誰也不該信任。

“妙芊,你相信我。”於相良懇求地望她。“快上車吧。”

“我——”她狂亂地瞪他。

她能上車嗎?她可以信任他嗎?萬一,她只是傻傻地跳下另一個陷阱……

正當她猶豫不決時,丁至超趁着於相良不備掙脫了他,鋼鐵般的手臂馬上朝孫妙芊攫去。

“啊!”眼看丁至超再次逼近,她驚慌地尖呼。在這關鍵一刻,憑藉直覺做了選擇。

她旋身,飛也似的往於相良的休旅車奔去,打開車門,坐上去。

而於相良也在跟丁至超一陣扭打后,擺脫了他,跳上車,關上車門。

車廂里,孫妙芊驚魂未定地喘着氣,臉色依然和雪一樣白。

“沒事了,妙芊,沒事了。”他溫聲安慰她。

她傻傻望着他。

他視線一落,這才發現她身上的衣衫竟裂開了,香肩、玉頸、柔唇,多處瘀傷紅腫。

他驚顫不已,下頷肌肉一陣抽搐,好不容易才找回說話的聲音。

“究竟、究竟怎麼回事?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他——”她顫着唇,全身也發抖。

他心一痛。“先別說了,我先帶你回我家吧。”

“不,不要!”她攀着車門,不許他落車鎖。

“你不相信我嗎?”他神色沉鬱。

“我不……不知道該相信誰,至超他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眼眸泛紅,驚懼且凄楚。

他無法呼吸,她這副模樣讓他聯想起她出車禍那時,如此柔弱易碎,惹人心疼。

這一刻,他有股衝動想殺了丁至超,再砍了自己。

“對不起。”他啞聲道歉,還想再說什麼,後視鏡卻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亮,跟着,是一陣猛烈的引擎聲。

“是至超!”她惶然瞪大眼。“他追過來了!”

“別怕。”他立刻傾身,替她繫上安全帶,跟着掃上自己的。

引擎聲像惡獸,威脅着要吞噬他們。

“他要撞過來了!”她驚慌地抱住頭。

“坐好!”他命令她,油門一踩,以最快的速度加速,奔向宛如沒有盡頭的深夜。

兩輛車,一前一後,在公路上風馳電掣,刺耳的呼嘯聲一次又一次劃破寂靜的夜。

孫妙芊全身血液凍結。

這是怎麼回事?

丁至超這種不要命的追撞簡直像想將他們置於死地才肯甘休,而於相良俐落精準的駕駛技術更讓她張大了嘴,久久無法合上。

今晚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連續發生了這麼多她難以想像的事?

“你開上山路了?!”她驚叫,不敢相信於相良為了甩開丁至超,竟不惜將車子開上山。“你瘋了!這樣很危險的。”

“你放心,我這輛是萬事得,性能很好。”他平靜地回應,瀟洒自如地轉動方向盤。

“我不是擔心車子的性能,而是——”

一陣尖銳的輪胎磨地聲,強大的離心力襲來,孫妙芊身子一晃。她緊緊抓住把手。

“你、你、你在做什麼?”

“甩尾。”

“我、我、我當然知道這是甩尾,可、可、可是——”她牙關打顫。“為、為什麼?”

“這樣可以加快過彎的速度。”他解釋。“你應該看過‘頭文字D’吧?”

這是部描述公路飄車的卡通。

“我當然看過!問、問題是,我們現在不是在演卡通啊!”她歇斯底里地嚷着。“你只是個普通男人,不是飆車手,你、你不會飆車的!”

“我當然會。”他理所當然地看她一眼。“這並不難。”

什麼?!她實在無法置信。

這太荒謬了。他居然在山路上飆車、甩尾,而且還平安無事!他開車的技術怎麼可能這麼好?他只是……只是個獃獃工程師啊!

可是他也會騎馬。她提醒自己,想起去馬場時曾親眼見識他精湛的騎術。

當時他說他是因為迷賽馬遊戲才學騎馬,莫非——

“別告訴我你是因為看了‘頭文字D’才決定學飆車的。”不會吧?

“可以這麼說。”

算他厲害!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今晚的驚嚇實在太多了,她以為溫柔體貼的男人成了個可怕暴烈的野獸,而她以為溫吞平凡的男人,竟然是個飆車族!

一陣尖銳的引擎聲傳來。

“哇!他又追上來了!”她尖叫,回頭從後車窗看那輛筆直追撞而來的車子。

“他、他瘋了嗎?我只不過是退還他訂婚戒指而已嘛,有必要抓狂成這樣嗎?”

“你退還他戒指?”於相良好訝異。

“對啊!沒想到他居然就這樣發瘋了。”她打了個冷顫。

“……他很愛你。”於相良簡單一句。

“就算愛我也不能這麼做!”

因為愛她,就能用暴力手段脅迫她嗎?得不到她,就寧可毀了她,玉石俱焚?

“我才不要這樣的愛——啊!”

又是一次驚險的甩尾,這回是在下坡路。

孫妙芊瀕臨崩潰,緊緊抓住扶手。“老天!他瘋了,你也瘋了。你們都瘋了!”

而她居然和一個瘋子交往了三年,又愛上了另一個瘋子。

她大概也瘋了。她自嘲。

“別怕,我會保護你。”

正當她慌張不安之際,他忽然轉頭看她,認真地安慰她。

她倏地有股想狂笑的衝動。

真該死了!明明他也是讓她陷入這般境地的始作俑者之一,但她……居然相信他!

她居然真的相信他會保護她。不知怎地,她就是無法想像他會傷害她——

不知過了多久,後頭追逐的引擎聲逐漸遠了,慢慢逸去。

“甩開他了。”仔細觀察過後視鏡后,於相良低聲道。

孫妙芊癱軟在椅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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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要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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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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