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那曾經是她的位置。

夏蕊荷看着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同時也看見了映在窗上的悲凄面容。

這是邢立偉的車,車子右前座坐着他的未婚妻辛蕾,他們正在前往餐廳的途中。

一切正如她所希望的,是那麼的完美,邢立煒和辛蕾將成良眷,她不會再有愧疚,也不用再自卑了。

只是……

他身旁的位置,曾經是她一個人獨有的,過往的甜蜜記憶在腦海里一幕幕快速播放着……

他們在車子裏開心地歌唱,彼此低訴着情話,他濃烈的愛戀就像一張綿密的情網,緊緊地將她包裹住……

夏蕊荷緊握雙手,看着前座的邢立偉和辛蓄有說有笑,突然之間,一股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教她幾欲落淚。

她好孤獨。

“夏荷,忘了跟你說,我們要去吃法國菜哦!”辛蕾甜滋滋笑着,法國菜是她們姊妹倆的最愛。

夏蕊荷強迫自己扯開一抹笑。“真的嗎?那太好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下,邢立煒得知她愛吃法國菜,於是便帶着她跑遍台北所有著名的法式餐廳,最後,是她擔心他無法負荷昂貴的費用,才強力制止。

夏蕊荷抬起首,不意卻迎上後視鏡中那對深邃的黑眸,他似乎也在回憶着同一件事,她垂首迴避他灼熱的視線。

車子平順地駛至目的地——浪漫的法式餐廳。

邢立煒下了車,將車鑰交給餐廳的泊車人員,他紳士地扶辛蕾下車,坐在後座的夏蕊荷則打開車門自行走下車。

辛蕾和邢立煒走在前頭,夏蕊荷則一個人跟隨在後,在侍者的帶領下,三人來到預定的位置。

他體貼地替辛蕾拉開座位,協助她入座,夏蕊荷則低着頭,由餐廳的侍者服務入座。

邢立煒作主點菜。

“我愛死法國菜了,只是怕胖,所以不敢多吃。”辛蕾開心地說著。

邢立煒由侍者手中接過他指定的紅酒,他傾身替辛蕾倒酒,兩人的頭近得幾乎相觸,在外人眼中看來,他們十分親呢。

邢立煒將酒瓶遞給一旁的侍者,由侍者替他和夏蕊荷倒酒。

由他細心體貼的舉止,可以看出他對辛蕾的呵護,這與對她的冷漠,形成強烈對比。

“你們都是法國菜的愛好者,”他看向夏蕊荷,刻意問道,“是嗎?”

“沒錯,我和辛蕾都愛吃法國菜。”她勉強自己擠出微笑。

侍者送來一道接着一道的餐點,在用餐期間,邢立煒的目光幾乎片刻不離辛蕾。

他們談論着訂婚的相關事宜,夏蕊荷則如坐針氈,恨不得捂住耳朵,或者乾脆逃離這裏。

“別請太多達官顯要,否則一堆人致詞,我肯定會睡着。”

“我想這點還必須和令尊討論,不過可能性不高。”

“也對,以我老爸愛現的本性怎麼可能不到處宣揚。”

“沒錯。”

他們聊着彼此的終身大事,夏蕊荷一句話也插不上口,她退自低着頭用餐,只是,以往她最愛的起司龍蝦,如今卻變得食不知味,宛若嚼蠟。

“對了,夏荷,星期天我們一起去婚紗店,我老爸說伴娘的禮服也是需要訂做的。”

夏蕊荷呆愣住。“伴娘?”她一時之間完全反應不過來。

辛蕾打趣地拍拍她的手背。“有什麼好驚訝的,我結婚伴娘當然一定是你嘍,我們是好姊妹啊!”

夏蕊荷臉色立刻刷白。不,她做不到,她如何能平心靜氣地觀看所有的婚禮儀式?她絕對撐不過去的!

“對不起。”她猛然起身。“我失陪一下。”

她逃命般地離開座位,往化妝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邢立煒面色深沉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愛戀。

她看來似乎快崩潰了,這代表她還是在乎他的,雖然她該死的將他讓給了別的女人!

這就是他的計劃,他要激發她的嫉妒,直到妒意勝過她原本的愧疚和自卑,直到她發現,她根本不能沒有他。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你好像在計劃着什麼?”辛蕾雲淡風清地問着。直覺告訴她,夏蕊荷最近的改變,包括她突然搬離租屋處,每天開車往返台北宜蘭兩地,似乎都和眼前這個男人有關。

今晚,他刻意表現的體貼細心八成也是計劃的一部分,他就像是在做戲給某人看,而那個某人正是方才落荒而逃的夏蕊荷。

邢立煒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賞,顯然辛蕾比她的外表看起來更聰明。

“是嗎?”邢立煒並未正面回覆她的問題。

辛蕾眼帶警告地看着邢立煒。“希望你的計劃不會傷害到我的好友,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會讓她受委屈。”

這一刻,邢立煒總算了解,為什麼蕊荷肯為了辛蕾,以及辛家的事業放棄自己的愛情,顯然她和辛蕾之間有着一份更勝於親情的深刻友誼。

其實,他可以選擇直接跟辛蕾說明真相,只是他如果真這麼做,鐵定無法得到蕊荷的諒解與認同。

“你大可放心,因為這輩子我最不可能做的事,就是讓她受到委屈。”他瀟洒一笑。“我失陪一下。”

今晚的最後一幕戲即將開演。

邢立煒起身,往化妝室的方向走去。

辛蕾玩味地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她突然覺得邢立煒像是一個擅於誘捕的獵人,而他相中的獵物,就是她親愛的摯友——夏蕊荷。

呵!辛蕾笑看着好戲登場。

在化妝室前的長廊,邢立煒逮住低着頭走路的夏蕊荷,夏蕊荷一頭撞進邢立煒寬闊的胸懷裏。

“對不起……”夏蕊荷慌亂地道歉,在抬頭看清來者之後,心跳立刻加速。“是你……”

邢立煒邪魅一笑。“你的確對不起我,你讓我孤枕難眠,什麼時候你才要回我們愛的小窩?”

夏蕊荷一驚。“你?!”

邢立煒看盡她的訝異,他寵溺地輕點她小巧的鼻尖。“你的行蹤,我瞭若指掌。”

“你管太多了……”夏蕊荷推開他的胸膛,急於離開。“你不是要上洗手間嗎?我先回座位了。”她寧可看着他和辛蕾親密的模樣,也不想和他單獨在一起因為她無法保證自己可以抗拒得了他的誘惑。

他是一個蠱惑她拋開理智的惡魔!

邢立煒沒有阻攔她,反而優雅地扯開惡魔般的笑容。“我期待你身着白紗禮服的模樣。”

語畢,他先她一步往座位走去。

夏蕊荷木然地僵立在原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人久無法移動……

☆☆☆

他們時常在約會,只是每回都拖着她。

“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去,而且你又不是不認識立煒。”

每次她拒絕,辛蕾總是有辦法死纏爛打外加耍賴地把她給拉去,所以邢立偉和辛蕾的約會,夏蕊荷都有參與,只不過她就像是一個沒有聲音的影子,彷彿不存在似的。

邢立偉除了看辛蕾、聽辛蕾說話之外,根本毫不理會她,若不是辛蕾偶爾會跟她說上兩句,她會以為自己是在看一出名為“談戀愛”的影片。

他風趣幽默且魅力十足,而辛音也總能適時地巧妙應對,他們是那麼的契合,無論到哪裏,他們都是群眾注目的焦點。

這讓她覺得自己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好遙遠……

夏蕊荷開車回到台北的住處,她剛結束當“電燈泡”的晚餐約會,一夜的強撐,已經使得她筋疲力盡,根本無法再開車回宜蘭,所以只好來到這個她睽違已久、原本不敢回的家。

現在應該無所謂了,因為邢立煒和辛蕾正穩定的發展,剛剛他才送辛蕾回家,所以她是安全的。

夏蕊荷打開大門,不意外地看見一室的昏暗,她打開燈,同時將大門鎖上。

她低着頭,脫去鞋子……

“回來啦?”一個男聲突然在寂靜的空間裏響起。

夏蕊荷被突來的聲音嚇得整個人宛若驚弓之鳥一般縮在地上,連尖叫自衛的力量都沒有。

邢立煒環抱住縮在地上的她,輕聲說著:“是我。”

夏蕊荷睜開緊閉的雙眼,一看清面前的高大男子,所有的怒氣在頃刻間爆發。

“你在我家做什麼?!我被你嚇死了!這是我家,你怎麼可以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擅自闖人!”

突來的驚恐加上先前的疲憊,讓她的情緒瞬間崩潰,淚水無法控制地泛流。

她緊抓着邢立煒的衣襟,無力的拳頭一下接着一下捶打他的胸膛,她聲淚俱下地哭喊着:“我被你嚇死了……”

“別哭了。”邢立偉順着她的背脊輕撫她顫抖僵硬的身子,同時在她的耳際輕聲細語。

“你嚇死我了……”

他握住她揮動的手,輕吻着她淚濕的臉龐。“乖,別怕。”

他每天在這裏等她早已成了習慣,他渴望着她的味道,哪怕只是一間空蕩蕩的房子,也能撫平他整日的疲累。

夏蕊荷倚偎在他的懷裏,吸取着他溫熱的氣息,直到心情緩緩平復。

她輕輕地掙脫出他的懷抱,拉開彼此間的距離。

“你怎麼來了,辛蕾呢?”她沒忘他們之間還有“辛蕾”存在而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好朋友的未婚夫,她一定要牢牢記住這個事實!

邢立煒臉上閃過複雜的神情,她總是有意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一而再、再而三……

他的眼神黯了下來,只是深沉地凝視着她。

夏蕊荷讓他看得整個人都慌了。

她囁嚅地開口,試着緩和僵凝的氣氛。“你和辛蕾最近挺不錯的……”

“你說呢?”他反問,語氣里透着一絲嘲諷。

夏蕊荷一僵,心慌地笑道:“你們的關係日趨穩定,大家都看得出來……那天,辛媽媽才將你們文定的喜帖拿給我看,真的好漂亮,完全不像一般帖子那麼俗氣……”她說得又快又急,顯得有些語無他次。

邢立煒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他咬牙切齒地道:“這不是你所想要的嗎?!”

邢立煒狂然的怒氣讓夏蕊荷幾乎無法招架,她環抱住顫巍巍的自己,強撐着僵硬的笑容。

“你們真的很合適……”

他憤怒地一拳擊向牆壁,從緊咬的牙關中迸出一連串的低咒。

她表示得再清楚也不過了,她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她真的要將他讓給別的女人,她忘了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

為什麼他學不會她該死的瀟洒?!為什麼他還是這麼該死的在乎她?!

“你有沒有想過我要的人是誰?”他指控地問。

夏蕊荷的臉色倏地刷白。

“我要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難道你還不明白?!”他痛苦地嘶喊。

她捂着嘴,緊繃的心弦眼看着就要斷裂。“這是最好的安排……”

邢立煒冷冷一哼。“不,我說過那只是你的想法,而我對於自己想要的,向來都會積極爭取,不管用什麼方式。”

夏蕊荷如遭電擊般狠狠震了一下,在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之前,邢立煒一個箭步整個人撲向她,兩人雙雙跌落在身後的床鋪上。

“啊!”夏蕊荷驚呼。

他高大的身軀壓制住她掙扎的嬌小身子,火熾的唇舌立刻展開掠奪。

她看着他眼裏的狂暴怒氣,感受着他滾燙且充滿慾望的身體,一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時,她立刻激動地掙扎。

“不!放開我,你不能這麼做!放開我!”

她愈是掙扎,邢立煒的箝制力量就愈大,他蹂躪着她的唇,雙手拉高她的裙擺,放肆地撫摸她細緻的肌膚。

“不要……”她痛苦且絕望地低吼着,一股熱燙的渴望由小腹竄升,她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微弱的意志力根本贏不了自己對他強烈的慾望。

漸漸地,她抵住他胸膛的雙手緩緩屈服,慢慢地環上他的肩頸,渴求他的慾望讓她感到暈眩。

“不要……”

“蕊荷,我要你……”

他急切地嘶吼着。“我想吻你、我想碰你,我想你想得幾乎要瘋狂!”

他溫熱的氣息吹拂着她敏感的耳際,他輕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帶給她無數喜悅的輕顫……

“我要的人是你,不是辛蕾,不是任何女人,只有你……”

一句“辛蕾”猛然拉回她的理智,激情瞬間退去。

老天!她在做什麼?!眼前的男人是她好友的未婚夫啊!

“不!你放開我!”夏蕊荷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他,失聲狂喊。“我們不可以這樣!”

她慌亂地拉扯着凌亂的衣服,長裙纏在她的腰上,她愈是着急心慌,就愈是無法拉好衣服,淚水爬滿整個臉頰,也遮住了她的視線,眼前的景物二片模糊……

她無助地哭泣着,死命扯着腰上糾纏的衣物……

“我來。”

邢立煒接住她顫抖的手,輕輕地解開她腰上的衣物。夏蕊荷一脫困,整個人立刻縮在床角,她捂着臉,低聲啜泣着。

看着她幾近崩潰的模樣,邢立煒的臉上滿布抑鬱。

是什麼讓他們之間變成了一個錯誤?邢立偉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

“唉。”他嘆了口氣后,起身走向浴室,再回來時,手上已拿着一條溫熱的毛巾。

他環抱住夏蕊荷,她立即驚恐地掙扎……

“沒事了。”邢立煒輕聲地在她耳際訴說著安撫的話語,直到她渾身僵硬的肌肉漸漸軟化。

他用溫熱的手巾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水,同時清楚地看見她迷濛的淚眼中蓄滿了傷痛。

邢立煒放開了她,他坐在床沿,給她一個安全的距離。

夏蕊荷凝視着他,他們是那麼的近,但感覺又是那麼的遙遠,自從和他“分手”之後,她有多久沒這麼近距離地看着他了?

夏蕊荷欲伸手拂開他額前凌亂的髮絲,但最後,她還是收回了手。

她雙手緊緊地交握,想藉此克制身體的顫抖。暗暗作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她擺出淡漠且疏遠的微笑。“時候不早了,你該走了。”

邢立煒搜尋着她的眼睛、她的表情。“我還在等你。”

他的眸子是那麼的溫柔,看得她一顆心像被撕裂般難受。

“我祝你幸福。”老夭,幫幫忙,別讓我再哭出來……

她努力撐住微笑,要求自己千萬不能泄漏情感。什麼是他們兩人最好的結局,她十分清楚。

邢立煒傾身向前,單手托起她的下顎,他深情的眸子看着她盈滿痛楚的眼,她的情意在他的凝視之下根本無所遁形。

她聞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刮鬍水味道,他的呼吸拂到她臉上,有種蠱惑的效果,帶給她深刻的悸動,她的呼吸和心跳開始加速。

“現在,發球權在你手上了,”他輕聲說道。“我會等你。”

“不,我已經祝你幸福了。”她氣息不穩,顫抖地說。

他的大拇指撫摸着她細緻的下顎,再慢慢游移至她的唇上。“我和誰在一起會幸福,答案就如同我想要的人是誰一樣清楚,蕊荷,別讓我等太久。”

她心悸,虛脫無力的感覺由腳底蔓延全身……

但,她依然強裝不在乎地笑開,刻意忽略他所說的話語。

“時間真的晚了,你該走了。”她有些便咽地說道。

邢立煒輕笑。“我是該走了,再不走,我怕我的慾望會勝過我所剩無幾的理智。”

他鎖住她的雙眸,熾熱的眼神定定地注視她,直到她慌亂無措地別開視線。

“晚安,”他摟着她的腰,將她攬進懷裏。“我的愛。”

天啊!夏蕊荷不禁閉上雙眼,她因他溫暖的懷抱而再度熱淚盈眶。

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吻,雙方凝視良久,他才放開她,走出她的家。

夏蕊荷淚眼模糊地看着他離去。

我愛你……她喃喃地在心裏低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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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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