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聖塔羅醫院舉辦的歡送晚會已在“梅帝賓館”的梅花廳進行兩個多小時了,此刻,一些年紀較大、資歷較深的老醫生“暫時”被請出這個金碧輝煌的歡送會場,讓超級火辣秀在熱門音樂下登場。
而已喝得微醺的單身極品醫生們在看到會場內搭起的走秀台上,一一步出身材曼妙、外貌動人的真假美人後,不是吆喝的對着陸續出場的美人頻吹口哨,便是上台將表演的美人給抱了下來,有的還玩起擁吻遊戲,整個會場可以說是陷入一片瘋狂之中……
眾人間,惟有兩個人是清醒的,一個是急着在那些戴着面具的美人兒中辨認是否是自己愛慕多年的宋友築的朱克雨,另一個則是來自於日本的心臟內科權威周蔚倫。
長相清秀俊美的朱克雨焦慮的看着會場內抱着美人的各個頂尖醫生,這場反串秀活動才進行半個多小時,但一些喝了不少酒的醫生已High過頭了,有幾對已經連袂走出會場。
“我開始不確定這是個好點子,太危險了,如果友築已經被人帶走了呢?”他喃喃自語,眼睛在台上及台下來回焦急巡視。
周蔚倫冷漠的黑眸則直盯着台上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無聊,無聊透了!若不是他七十多歲的啟蒙教授硬要他進來參加這場歡送會的壓軸秀,他老早就回飯店休息去了。
他實在看不出這樣吵吵鬧鬧,叫了一群男扮女裝的假女人在台上又跳又唱的有什麼意思?
更無趣的是,說什麼裏面有三個真材實料的真女人,要讓他們這些世界頂尖貴族醫生試試手氣,看誰能抱得真正的美人歸。
去!要女人有什麼難?投懷送抱的就一大串了,何必跟這堆人湊熱鬧!
周蔚倫抿抿薄冷的唇瓣,拿起香檳,仰頭喝了一大口后,起身朝門口走去。
此時,在音樂的引導下,一身金黃色削肩晚禮服、帶着一個同色系皮包的宋友築出場了,金色面具遮住她大半的臉,原本及肩微髻的長發高高綰起,不過,一向微揚帶笑的唇角,這會卻是抿緊的。
她恨啊!毓月放她鴿子,而芷妮來是來了,卻在剛剛選擇尿遁落跑了,害她只能一人上陣,心情真是給他有點兒鬱卒呢!
她拉起裙擺,不甚開心的走到舞台中央,不少醫生上台要拉她的手,她咬咬下唇,藉著轉身的動作,甩開他們的手,走向另一邊的舞台。
真是的!這些不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頂級醫生嗎?怎麼看來也不怎麼樣。
她的目光掃向台下,唉,除了朱克雨那個主辦人還清醒外,其他人好像都醉糊塗了……
咦!她眼睛突地一亮,看着那名走到門口,回頭瞥了舞台一眼的俊美男子,心猛地一震,咚地漏跳一拍后,隨即加速狂跳……
就是他了,她的丈夫人選出現了!
她開心一笑,拉起了裙擺,飛快的步下舞台,經過一些吆喝打趣的醫生身邊,躲掉一些想抱住她的大手,沖向她的目標,跟着他一起步出廳外。
她主動的拉住他的手,“醫生,請你等一等!”
周蔚倫回頭,冷硬的目光從她戴着金色面具的臉移到被她拉住的手上,冷冰冰的道:“放手。”
放手?那怎麼成,她好不容易看到目標,找到目標,哪能輕言鬆手?她微微一笑,“你嫌裏面吵,對不對?那我……”“你也很吵,女人。”他冷冷的打斷她的話。
她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怔怔的看着這張帥得過火,也冷得嚇人的俊臉,悶悶的說:“你既然來參加這場秀了,難道不想抱個美人嗎!呃……我可是道道地地的女人。”
“那又如何?”他很不客氣的反問。
這個男人不太友善!宋友築尷尬的笑了笑,暗暗吸了一口氣后,勇敢的道:“若你不想抱個女人,那我抱你這個俊男可以嗎?”
他挑起一道濃眉,冷冷的看着這個外貌“應該”長得不錯的女人,“面具拿下來,長相過得去,我就讓你抱。”
他×的!這男人未免太自大了吧!她柳眉一擰,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名一身LV白色禮服、立領白襯衫的俊美男子。
他有一頭過耳削薄及肩的黑髮,一張粗獷卻又不失俊美的臉蛋,濃眉下那雙淡褐色的大眼閃爍着冷漠的眸光,懸膽鼻下則是一張性感薄唇,下巴上還有一處淡淡可見的小傷疤,而高大挺拔的身材在白色禮服的襯托下,冷峻尊貴的氣勢懾人,看來就像是個從服裝雜誌里走出來的男模特兒。
這樣的男人令人一見難忘,而她雖然也是聖塔羅醫院的護士,卻不在這次醫學交流的服務人員的名單中,所以兩人是第一次見面……
周蔚倫見她遲遲沒有拿下面具又陷入沉思,乾脆抽回自己的手,轉身便朝電梯走去。
宋友築愣了好一會兒,隨即回過神來,再次追了上去,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剎那,側着身子,快速的閃進電梯內。
“喂,你這個醫生怎麼那麼沒品,我還在想事情,你就走人了。”她口氣有點兒不好了。
他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她潤潤乾澀的唇,慘了!看來這個冷麵帥哥跟方毓月是同一型的人,一樣冷冰冰的!
電梯下到地下室,周蔚倫走出電梯,宋友築在愣了一秒后,才跟着走出去。
周蔚倫走到聖塔羅醫院提供的黑色賓士轎車前,連瞧也沒瞧她一眼,從口袋裏拿出遙控器,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宋友築這下更尷尬了,她站在車門旁,看着車上那張冷漠的俊臉,再次潤潤唇,然後舉起手敲敲車窗玻璃,“叩、叩、叩!”
周蔚倫冷冷的揚一揚眉毛,還是瞄也沒瞄她一眼,逕自將車鑰匙插入鑰匙孔,發動引擎,卻沒想到這輛外觀看來拉風的黑頭轎車居然發出拋錨的聲音,“嗤嗤嗤……嗤嗤嗤……”
宋友築眼睛一亮,嘴角也漾出笑意。太好了,最好是發不動,她就有機會送這個冷麵帥哥一程,直接將他押到飯店去,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讓兩人的戀情急速加溫,而她十多年來當“先生娘”的美夢也能一夕成真。
“叩、叩、叩!”她笑咪咪的再次敲着車窗玻璃。
周蔚倫發不動車子,心中已很不爽了,沒想到站在車外的女人還一臉的幸災樂禍。
他抿緊了唇,打開車門下車,隨手將車門甩上。
“醫生,我送你一程,好不好?”她笑笑的又問。
“不必了。”連一秒的遲疑都沒有!
她看着又往前走的挺拔背影,不信邪的又跟了上去,她可是等了二十多年才找到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絕不能就此放棄!
“醫生,我先自我介紹,我是聖塔羅醫院的護士,我叫宋友築,我對你一見鍾情,我們可以到飯店坐坐聊聊嗎?”
他停下腳步,看着追上前來的她,冷誚的道:“我明早回日本,沒必要跟個小護士到飯店‘做做’聊聊,浪費體力。”“浪費體力?”她那雙慧黠靈活的大眼骨碌碌的轉了一圈,隨即噗哧一聲的笑出來,“看來我們心有靈犀,雖然我剛說的是‘坐坐’,但也想‘做做’……”
“女人話多就嫌吵了,難道你不知道?”他不怎麼開心的打斷她的話。
她告訴自己要有耐性,在維持住臉上的笑意后,道:“好啊,那你跟我走,我一路上都會很安靜的。”
“跟你走?”
“是啊,坐一坐也好,做一做也好,怎麼樣?”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這個還戴着面具的女人,蹙起眉伸出手將她的面具摘下,意外的看到一張令人眼睛一亮的美麗臉蛋。
美人尖、瓜子臉,還有一雙帶笑的黑白明眸,水靈靈的煞是迷人,調皮挺俏的鼻子,配上像是時時帶着笑意的微笑櫻唇,這樣勾勒出的一張美人臉,看來樂觀積極,有一種迷人的聚光氣質,全身彷彿被一種璀璨的光芒映照着,而一身金黃色削肩晚禮服讓她看來更是婀娜多姿……
“你看得滿意嗎?”宋友築靈活動人的黑眸儘是笑意。
相對於她的笑臉迎人,周蔚倫還是一臉酷樣,他冷笑一聲,“滿意,但我是‘三不’的男人,你要獻身可得想清楚。”“三不?”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她想了一下,現在這樣的男人不少,但她有自信,肯定有辦法讓他變成主動愛她、無法拒絕她,甚至負責娶她的男人!
不過,在那之前,他們兩人的關係可得更進一步才有機會,何況,他明天就要回日本了,今晚可不能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呢!
她一手勾住他的手,笑盈盈的道:“我想清楚了,我們到飯店去吧。”
他揚起一道濃眉,抿抿唇后,挽着她朝出口走。
“我有車子,就搭我的車吧,雖然爛了一點。”她凝睇着他看不出情緒的俊臉。
他點點頭,示意她帶路。
兩人沉默的走着,然而周蔚倫的目光卻不時的停在一臉笑意的宋友築身上。
身為頂尖醫生之一,他經常受邀到各國參與醫學觀摩的活動,而每到一個地方,都不乏投懷送抱的女人,一夜情或短暫邂逅的戲碼都不少,但那些女人都有同一個特質,就是很有自知之明,明白這只是一場你情我願的情慾遊戲,不會有人去談那些俗氣的愛戀,然而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卻不太一樣。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女人碰不得,她看來不是那種在一夜情結束后就會分道揚鑣的女人……
“到了,這就是我的車子。”宋友築笑嘻嘻的指着停在柱子旁一輛超齡的福特二手車。
周蔚倫回過神,目光移到那輛破車上,濃眉又是一擰。怪怪,那像車子嗎?活似一堆破銅爛鐵,車子的烤漆都已脫落,車身有藍有綠,車門看來也好像搖搖欲墜,瞧她打開車門,裏面也是慘不忍睹,座位雖然乾淨,但坐墊的布像洗了幾百遍,泛白得見不到原來的顏色,儀錶器上都見生鏽,更甭提那個方向盤看來都快掛了……
“這雖然是二手車,呃……可能是好幾手的車了,不過,還算不錯,我上下班可都靠它呢。”宋友築沒有注意到他那張神情丕變的俊臉,仍一臉笑意的坐進車子裏,再幫他打開車門。
他撇撇嘴角,“算了吧,我搭計程車回飯店。”
“別看不起它嘛,來美國這些年,全是它載我四處去,真的。”她朝他招招手。
他以眼角的冷光再瞄了車子一眼,“我從沒坐過這樣的爛車。”
她笑了笑,“凡事總有第一次,進來吧!”她邊說邊彎身過去,拉住他的大手,要將他拉入車內。
這個女人似乎不明白什麼叫“放棄”!周蔚倫看着她笑盈盈的臉,腦海中的警鐘響起,要他離開這樣的女人,但他的雙腳卻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不由自主的移動身子,坐進這輛小車子裏。
老天!他濃眉一皺,他的長腳甚至無法在座位上伸直,更甭提這空間及座位讓他有多不舒服了。
“忍耐一下吧,帝國飯店離這兒不遠。”她看着他,覺得他跟這輛破車看起來一點都不搭軋。
他瞥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我住帝國飯店?”
“我是聖塔羅醫院的護士,當然知道應邀而來的頂尖醫生們全被安排住宿在帝國飯店。”
他揚了揚眉,“但我在醫院沒見過你。”
她點點頭,“你們在西棟大樓,而我是東棟大樓的護士,自然沒機會瞧見彼此了,不過……”她樂然一笑,“現在見了,也來得及。”
“來得及?”
她再次點點頭,“我對你一見鍾情,我們的感情還是可以發展,不是來得及嗎?”
“我想你搞錯了吧,我可以跟你做愛,但絕不談情說愛。”
“嗯,那好吧,先做愛。”她有點羞澀的同意后,這才發動引擎,而車子在一陣怒吼、一陣抖動后,便像烏龜在爬似的緩慢上路了。
***
帝國飯店的迎賓大門前,周蔚倫頂着一張撲克臉下車,步伐優雅的走到一旁,啼笑皆非的看着宋友築將那幾乎可稱為破銅爛鐵拼裝成的老爺車交給飯店的泊車小弟。
他抿抿唇,很佩服她,瞧她臉上沒有一絲忸怩的羞慚,好像她開的是名牌車,他搖搖頭,走進飯店大廳。
“醫生,你的房間幾號?”宋友築跟着他進入飯店,隨即壓低聲音問他。
周蔚倫瞥了並肩走在自己身旁的她一眼,撇撇嘴角,“開房間還怕別人知道?”
她臉兒一紅,吶吶的道:“才不會呢。”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到櫃枱拿我的房間鑰匙?”他邊說邊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
她踱到他身旁,彎下腰,與他冷冷的視線平行后,喃聲道:“你去拿不更好?”
“是你主動要找我上床,那就主動的去將該做的事做好。”
這是什麼論調啊!她不禁有些手足無措,“呃……我是頭一回獻身。”
他挑高一道濃眉,“你是處女?”
她本想點頭,但連忙緊急煞車,改搖搖頭。現在的男人是聞處女色變,總以為要負責任,就不敢要了,她可不能讓他臨陣脫逃。
“不是處女就別裝一副羞赧狀,去拿鑰匙,早點辦完事,早點一拍兩散。”周蔚倫的口氣仍很冷。
聞言,她只好硬着頭皮到櫃枱拿鑰匙,但在接近櫃枱時,又走了回來,“醫生。”
“又怎麼了?”他口氣很不耐煩。
“請問貴姓大名?”她噘起嘴兒反問。有沒有搞錯啊,像她這樣的女人可是很多醫生搶着要呢,她要獻身,他卻一副很勉強接受的樣子!
“周蔚倫,一一○六室。”
“嗯。”她撇撇嘴角,若不是一眼就看上他,她才不會還ㄍ抹逶謖飫錟亍
周蔚倫看着她走到櫃枱前,跟櫃枱小姐說了些話后,櫃枱小姐詢問的目光隨即看向他,他點點頭,櫃枱小姐便將鑰匙交給宋友築。
宋友築神情複雜的走近他,她看起來就像要跟他上床的樣子嗎?不然,她跟櫃枱小姐拿個鑰匙,怎麼那女人就露出一副曖昧的表情?
周蔚倫從沙發上起身,優雅的邁開步伐,朝電梯走去。
宋友築摸摸鼻子,看着手中的鑰匙笑了笑,她從皮包里拿出手機,撥給了方毓月,“喂,毓月嗎?我是友築,我正押着一個我看中意的男人到飯店來開房間呢,我告訴你,我的真命天子就是他了,我絕不會讓他逃出我的手掌心的。”
“呃……恭喜你了!”另一端的方毓月因為心情太差,口氣不怎麼開心。
她太晚到會場,找不到停車位不打緊,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停車位—一個白目的臭男人居然拍了她的位置,結果她到會場見不到友築跟芷妮,以為她們全上台了,便急忙跟着上台,沒想到又被那個白目的臭男人給扛在肩上離開會場,她氣到這會兒都還睡不着覺呢!
宋友築見好友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這才想到她沒到會場的事,“對了,你幹麼放我鴿子?先前手機也不通。”
“我哪有放你鴿子?我只是遲到而已,被個臭男人……”
“宋友築,你到底上不上床?”周蔚倫突地一把抽走宋友築的手機,還自作主張的將她的手機關掉。
宋友築錯愕的看着他,“喂,周蔚倫,我朋友話只說一半……”
“那就繼續談好了!”他冷冷的將她的手機塞回給她,另一手則將她左手的鑰匙拿了過來,轉身進入電梯。
她咬咬下唇,這男人真是自大狂妄得讓她想放棄,但一想到第一眼怦然心動的感覺又捨不得放手。
她一個箭步的上了另一台電梯,按了十一樓的按鈕,仰頭看着樓層的號碼燈一直跳到十一,在“!”一聲門開后,便急忙踏出電梯,一眼就看到離她已有一小段距離的周蔚倫。
“周蔚倫!”她提起裙擺追了上去。
他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對她追上來的舉動一點也不意外,他走到轉角的房門口,用鑰匙打開門,他前腳一進入房間,她後腳也跟着走進。
周蔚倫冷笑一聲,脫下西裝外套,拉掉領帶,解開襯衫前襟的扣子,露出壯碩赤裸的胸膛,再看了看顯然還在狀況外的宋友築一眼后,便踏入浴室。
沒多久,宋友築就聽到嘩啦啦的沖澡聲,她臉紅心跳的盯着這間高雅寬敞的單人房,潤潤唇,走到柔軟的床上坐下,看着前方以玻璃隔間的浴室內,在水花的蒸氣下,隱約可見周蔚倫赤裸的身影……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喃喃的道:“要忠於自己的感覺,既然認定是他,就要勇敢的接近他,加油,宋友築,你的男人就在那裏,你的夢想就在那裏……”
像是要自我催眠似的,她喃喃的做好心理建設后,脫去身上所有衣裳,赤身裸體的進入浴室。
蓮蓬頭下,周蔚倫的褐色眼眸仍然冰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到她那晶瑩剔透的胴體的剎那,他一向冷絕不動的心湖居然震動了一下,不過,那應該只是瞬間反應吧,他對女人只有性慾的需求,對愛情從不感興趣。
抽離了思緒,他看着她靦腆的笑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伸出手,將她拉往蓮蓬頭下,抬起她的下顎,在噴洒的水柱下,俯身給這個在明天他就會忘記的女人一個擁吻……
在水花噴洒的玻璃隔間內,一男一女的身影逐漸接近,愛撫的手來回的游移,一直到古老的律動展開,兩人合而為一……
***
日本神戶
時值春日,神戶郊區的一棟獨立豪宅,前後院裏被粉紅、純白的櫻花渲染成一片,而豪宅采傳統的日式建築,深咖啡色的原木建材,肅靜中不失文雅,文雅中又見氣派,光是入門處的日式園景及雕塑造景就有上百坪,而豪宅有兩層,佔地近千坪,每一個客廳、迴廊、卧室、浴室都裝潢得古色古香,擺飾品全是高檔貨。這就是享譽日本僑界“喬博集團”第一代總裁周宜峰夫婦、子女及兒孫輩三代同堂的住所——櫻之邸。
喬博集團是個橫跨歐、亞、美三大洲的跨國集團,涉獵的商務遍及食衣住行育樂,每年在飯店、觀光、百貨及科技方面的總營收就達上千億美元,而周宜峰的妻子是日本經貿首長的女兒羽生亞子,因此周家在日本的政經界也有良好的關係。
兩人僅孕有一子周南傑,他在三十歲繼承家業的那一年,娶了父母安排的世交之女沈伊謹為妻,其子女分別為周書婷、周蔚倫。
此時,氣派寬敞的日式客廳里,周宜峰夫婦、周南傑夫婦及周書婷五人端坐在咖啡色系的絲質襯墊上,個個表情嚴謹,連三十五歲的周書婷也是一臉嚴肅的神色。
“蔚倫今天回來,是不是?”八十九歲的周宜峰滿頭華髮,沉穩嚴峻的臉上雖佈滿皺紋,可一雙黑眸犀利,仍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是的,父親。”周南傑六十歲,兩鬢灰白,穿着與父親相同的黑色和服,卻少了父親那份強勢,不過,倒也叫人不敢輕忽。
周宜峰點點頭,冷冷的對着一絲不苟的孫女道:“到市立醫院去一趟,直接跟院長說蔚倫辭職,門診請他取消,另外,蔚倫也將退出心臟科的研究部門。”
“是的,祖父。”周書婷外貌清秀,但過肩的長發在腦後綰成一個髻,戴了一副金邊眼鏡,身穿黑白格子的香奈兒套裝,整個人看來比實際年齡老了好多歲,然而這幾乎已成了周家傳統的束縛及顏色,除了黑、白及素色衣服外,周宜峰一向不許晚輩穿着花花綠綠過於鮮艷的顏色,他認為那樣的裝扮少了一份莊重。
所以他的妻子羽生亞子及媳婦沈伊謹也是一身素色的和服端坐在一旁。
“杉田正美在今年夏天就會完成早稻田大學的學業,離現在大概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所以我打算一個半月後,就讓她跟蔚倫結婚,因此這段時間該做什麼事,你們就着手進行。”周宜峰冷冷的道。
“這……”在座的眾人全交換了一下目光,面色猶豫。
“我知道蔚倫會有意見,但我不會給他說‘不’的機會。”周宜峰語氣強硬。
“是!”眾人同時低頭稱是。
“我要回房休息了。”他看看眾人,隨即起身離開,一直到和室的門關起,眾人凝重的目光才再次交會。
“父親,弟弟不會接受這樣安排的婚姻的。”周書婷柳眉擰緊,看着一臉沉重的父親。
周南傑抿抿唇,“這是你祖父的安排,不管蔚倫接不接受,他都要跟杉田正美結婚。”
“可是……”
“甭說了,你先去辦你祖父交代的事,回來后,還有一些婚禮的相關事宜要你去處理。”他一臉沒得商量樣。他也清楚兒子絕對會抗爭到底,就像這些年來,他們為他安排的多次婚禮一樣,他總選擇落跑,還在報紙刊登拒婚之詞!
“是,那我先出去了。”她點點頭,隨即起身離去。
羽生亞子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兒子,“這次就算是用押的,也要將蔚倫押到禮堂去,聽到沒?”
“是的,母親。”周南傑沉穩的點點頭,卻快速的跟妻子交換了一下目光,兩人心中其實並無把握,蔚倫若是那麼好掌控,也不會讓他到三十三歲,還是全日本黃金單身漢排行榜上的第一名!
不過,父母都已下了最後通牒,他們不努力是不行了。
***
早上六點半,在機場內,周蔚倫挺拔的身影走進出境大廳,而身後還跟着一臉幸福的宋友築。
兩人在經過昨夜的纏綿后,宋友築便決定繼續追夫,一身亮黃色洋裝的她神采奕奕的拿着手機跟朱芷妮暢談昨夜的一切。
朱芷妮以着詫異驚愕的聲音道:“你……你昨晚看上一個心臟內科醫生,你們還開了房間,有了一夜情?”
她笑笑的看着走在她前面,卻將自己當成隱形人的周蔚倫,“沒錯,不過,我不想只有一夜情,所以我已經用伊媚兒將辭呈傳到醫院的人事部去了。”
“老天,你還辭職?”
“嗯,我打算跟周蔚倫好好的培養感情,並跟他一起回日本去,在這段時間絕對要‘扛八袋’,下次回來時,他一定是我的丈夫了。”她自信滿滿的說。
“呃——那——”朱芷妮想到哥哥,看來他真的出局了!
“好了,我不跟你談了,我要上飛機,得關機了,拜!”
宋友築將手機關機后,便加快步代追上前,“周蔚倫,你等一等我。”
周蔚倫甩也沒甩她,直接登機。他一早醒來,她便已離開,在他梳洗完畢,拖着行李準備前往機場時上開房門,她居然也拖了一隻行李守在門口,還說她連機票都訂好了,要跟他一起回日本。
雖然隱約知道她可能會是個黏人的橡皮糖,卻沒想到她行動如此迅速……
“周蔚倫,你真的很沒品耶,等我一下會死啊!”宋友築在他身後嘀嘀咕咕的抱怨。
他抿緊了唇,冷冷的睇了她的登機證一眼,“小姐,我是頭等艙,而你是經濟艙。”
她回以燦爛的一笑,“那又怎樣?”
他冷嗤一聲,“你畢竟不是頭等艙的客人,等會兒被人發現,你就會被請回經濟艙,何必讓人趕?”
她想了一下,“也對,反正飛機待會兒就升空了,沒落地以前,你也跑不了,我就先回經濟艙好了。”
他雙手環胸的看着眼前這張笑容燦爛的容顏,冷冷的問:“你到底想怎樣!”
她愣了愣,“我要追你啊,不明顯嗎?”
“我不要女人追。”
她粲然一笑,“可是我認定你了。”
他嘲諷的嗤道:“荒謬!你不會以為我們發生關係后,我就得對你這個處女負責吧?”
她臉兒突地一紅,“你怎麼知道我是處女?”
他冷冷的撇了撇嘴角,“我不是處男,女人。”
“你的意思是‘進去’的感覺不一樣?”
他一擰眉,伸手拍了她的額頭一記,“看你的言行舉止實在想像不到你是處女,笨蛋!”
她不開心的瞪他一眼,“你幹麼罵我笨蛋?”
他送給她一記白眼。她不笨嗎?難道昨夜的肌膚之親,她那疼痛的抽泣聲還不明顯?何況,浴室的地板上還有一些如紅花似的淡淡血跡呢!
他搖搖頭,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冷冷的道:“你該滾了,女人。”
“我會用走的,男人。”她不服輸的反駁,還刻意的朝他眨眨眼后才離開。
周蔚倫放鬆的靠向椅背,目光移到窗外的停機坪。他很想讓腦袋凈空,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宋友築,她其實是個大白痴!傻傻的將自己的處子之身給了自己后,居然還想一路追隨自己到日本去!
她認定了自己嗎?
太可笑了,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這樣草率的認定,肯定讓她跌得鼻青臉腫,因為他可是個高唱不談愛情、不談婚姻的喬博集團第三代繼承人。
***
飛機在日本關西機場降落不久后,宋友築就知道自己被放鴿子了。
頭等艙的客人皆先行下機,而等到她這個經濟艙的二級客人下機時,入境大廳里早就看不到周蔚倫的身影。
她只好先走到匯兌窗口換了一些日幣在身上后,考慮着下一步該怎麼走。
周蔚倫既然是應邀到聖塔羅醫院的名醫之一,醫院的資料庫里應該會有他的相關資料才是,譬如他的服務單位……
她的視線瞄到機場左邊的小型咖啡屋裏,一個西裝筆挺,看來約三十多歲的男子正坐在位子上使用筆記型電腦。
她笑了笑,推起行李走向他,以流利的英文問:“對不起,可以跟你借一下電腦嗎?”
宋立偉對眼前這個令人眼睛一亮的大美人回以一個笑臉后,亦以流利的英文回道:“可以,不過,代價是請我喝一杯咖啡。”
“還真直接!”她喃喃的以中文回答。
沒想到外貌英挺的他居然也以流利的中文應道:“那當然,不是每天都有美人兒來向我借電腦的。”
宋友築開心的一笑,看來他也是中國人,“既然你這麼說,我當然請客嘍。”
她大方的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並招來侍者,點了兩杯價位中等的熱咖啡。
宋立偉挑高起一道濃眉,“小姐,誠意不夠喔。”
她笑了笑,“沒辦法,我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你就湊合著喝,再說,我請的咖啡是便宜了點,但誠意絕對百分百。”
宋立偉直視着這張甜美的笑顏,這女孩很坦誠,感覺也很舒服,跟他以前及目前交往的女人都不一樣。
“喂,咖啡來了,電腦是不是該借我了?”她指指侍者送來的兩杯熱咖啡。
“你想找什麼?”宋立偉好奇的問,因為她對他這張人人稱帥、濃眉大眼的俊臉似乎沒什麼感覺,這實在有點傷他的心。
“找一個人的資料,我剛剛被他放鴿子了,我可是從美國追他追來這兒呢。”
“男人?”
她看看他,點點頭,目光隨即落到電腦螢幕上,她準備連線上網……
宋立偉抿抿唇,突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顎,笑笑的指着自己自豪的費司,“那個男人會比我帥嗎?”
“你?”她怔怔的看着這張有點兒像木村拓哉的臉孔。
“如果那個男人比不上我,你要不要考慮我們兩人湊一對兒?”
“你跟我?”她一臉詫異。
他笑笑的點點頭。
她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對不起,你長得是帥,但沒他帥,再說,我認定他是我今生的新郎,就絕對不會因為遇上你就三心二意。”
“喂,女人,你這話很傷我的心耶。”他裝模作樣的擺出一臉痛苦樣。
“等你看過周蔚倫,你就知道他絕對是個獨一無二的極品男人。”
他愣了一下,“周蔚倫?喬博集團第三代繼承人周蔚倫嗎?”
她搖搖頭,一臉的莫宰羊,“你在說什麼?我說的是心臟內科的權威醫生周蔚倫。”
他怔愕的瞪着她好一會兒后,這才撫着額頭大笑出聲,“哈哈哈……”
“喂,你笑什麼啊?”她真的是霧煞煞。
其實宋立偉家跟喬博集團的周家算是世交,因此他很清楚周蔚倫那一家子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而這個衣着平庸、外貌出眾的大美人居然看上家財數千億集團的第三代少爺,她的眼光也未免太好了吧!
宋友築給了他一記白眼,算了,這男人怪怪的,還是趕快查到資料后,早點離開。
她的視線回到電腦螢幕上,在鍵入聖塔羅醫院的網址后,宋立偉居然伸過手來按了離線鍵。
“喂,你在幹麼?”她不悅的瞪了他一眼。
“周蔚倫今天剛從美國返回,一下飛機,就讓家族派出的接機隊伍給押回家裏去了,我這個好朋友也沒法子救他,不過,你看來膽量不小,要不要去鬧個場?”
她愣愣的看着他,“你在說什麼?接機隊伍?押回家裏?”
他點點頭,站起身,直接關上筆記型電腦裝進包包里,然後拉起她的手,“咱們動作再不快點,你認定的今生新郎,也許馬上就讓一個早稻田大學的畢業生給搶走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說的周蔚倫跟我說的是同一人嗎?”她都被搞糊塗了。
“跟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朝她眨眨眼。
“可是……”她神情戒備的盯着他,誰知道他會不會是個騙人的色狼?
“放心,我宋立偉可也是個大企業家的負責人,不會欺負女人——雖然你這樣的女人讓我看了挺想欺負的。”他裝瘋賣傻的看着她,故意裝出一臉色迷迷的模樣。
她直勾勾的瞪着他,搞不清楚他這話是真是假?
“小女人,別猶豫了,到周蔚倫家的路上,我還可以將他的身世背景及他跟家族對抗的轟動事迹說給你聽,走吧。”他背起包包,一手推她的行李,一手略微使力的拉着她往地下停車場走去。
宋友築獃獃的任由他拉着走,心是七上八下的,這個俊帥的男人不像個壞人,只是若他口中的周蔚倫跟與她有一夜情的周蔚倫真的是同一人,那他就不只是個單純的醫生,而是什麼集團的繼承人,這樣她還可以愛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