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來了!”
宋立偉一開門看到朱克雨後,簡直就像看到救星似的,一把將他拉入屋內,指指二樓,“拜託你,勸勸她一下,三天了,她彷彿沒了靈魂般,雖然有吃有睡,但不言不語,也不出去,怪嚇人的。”
朱克雨憂心的點點頭,“那周蔚倫呢?”
“別說了,他說他跟她沒關係了,我跟他提她的情形,他卻一副不干他的事的欠揍樣,口氣冷得跟冰一樣,氣死人了。”說到他,宋立偉是一肚子火。
“你說友築是在參加周老爺壽誕隔日才變成這樣的,那一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有沒有問蔚倫?”
“問了他也不說,不過,我倒是問了其他參加的人。”他的口氣變得有點兒懊惱。
朱克雨蹙眉,“什麼事?”
他語氣艱澀,“她跟她弟一起當小偷,被警察逮到局裏去。”
他倒抽了一口氣,“不可能,友築才不會當小偷,不過亞鵬……”他一臉困惑,“她跟她弟已有好幾年沒有交集了,怎麼會在一起?”
“是啊,這就是問題了,更奇怪的是,兩人在隔日就被放了,而且那晚宴會參加的所有賓客還接到周老爺子的一封傳真,說那件事是‘餘興節目’,是他刻意安排的,希望大家不要介意,眾人也被搞得糊裏糊塗的,但我覺得慶幸的是,至少還給友築清白了。”
“這分明是周老爺故意耍的詭計,周蔚倫應該知道,友築也應該知道,可為什麼周蔚倫不理她了?而她又為何變成你說的那副模樣?”朱克雨愈想愈不對。
宋立偉高舉雙手,做投降狀,“別問我,這些話我也跟蔚倫說了,但好像沒什麼用,反正你上去勸勸她,隨便她要怎樣都好,就是別像個遊魂。”
“我知道了。”他點點頭,上了二樓,來到第一間關閉的房門前舉手敲門,“友築,是我,克雨。”
此時,房內的宋友築正處於如巨浪般的震撼中,坐在床沿的她獃滯的看着驗孕器上那一條顯示懷孕的紅線……
怎麼會?她的經期一向很准,跟周蔚倫在一起時,也只有在絕對的安全期,他才沒有戴保險套。
這算上天給她的禮物嗎?在她一無所有之後?
但這樣的禮物有什麼用?她承受不起,也不想承受……
“友築,你沒事吧?我開門了。”
她愣了一下,在聽到開門聲后,急忙將驗孕器放回驗孕盒中塞進枕頭裏,然後轉過身,看着走進來的朱克雨。
“你還好吧?”
“沒事啊!”她強顏歡笑,隨即走到另一邊,提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
他凝睹着她蒼白憔悴的容顏,不舍的問:“你要去哪裏?”
她勉強的笑了笑!“當然是回美國啊,這兒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你真的放棄周蔚倫了?”
她臉色丕變,哽咽的道:“別再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對他的名字及一切回憶,都不值得一提了。”
他看着她,“那好,我陪你回去。”
她搖搖頭,“不用,我一個人來,自然能一個人走。”
“可是你這樣……”他望進她那空洞的眼神,“我不放心。”
“克雨,不用了。”她苦笑的搖頭拒絕。
“我堅持,只是我得先帶你到我的住處去,因為可能還得再待一段時間,等我跟醫院辦好離職手續,將病人做妥善的安排后,我就帶你回美國,好不好?”
她頓了一下,終於沉重的點點頭。也好,不然,她好怕自己撐不回去。
朱克雨向前一步,接過她手中的行李放到一旁后,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深情的道:“想哭就哭出來,好好的大哭一場,然後接下來的日子,讓我保護你、愛你,你知道我已愛你十多年了,我有好多好多的愛可以幫你撫平心中的痛,好不好?”
她眼眶泛紅,終於在他的懷中崩潰,放聲大哭。
站在階梯上的宋立偉看着這一幕,真是替自己的好友捏一把冷汗,這個周蔚倫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
一個月後
三藩市漁人碼頭旁的一家咖啡屋裏,方毓月看着靜靜的喝着咖啡的宋友築。
她昨天才隨機飛回三藩市,便打電話想約朱芷妮,結果朱克雨跟她說朱芷妮已失蹤兩個月了,朱家人一口咬定一定是康敬之拐誘她離家的,不然,他怎麼也兩個多月不見人影?
他們這會兒已報了警,說是要將康敬之那匹大野狼抓出來。
然後,朱克雨又提到宋友築,知道她在日本待了大半年,跟朱克雨回來才兩、三天,可人也不太好。
所以她約了她出來,但這一見,才發現她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亮美人的招牌笑臉也不見了,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似的,問她什麼也不說。
方毓月嘆了一聲,啜了半冷的咖啡一口,再看着坐在她對面卻不言不笑的宋友築,可以猜到她跟周蔚倫的情路一定也走得很不順。
而她自己呢?她又好到哪裏去?
她被高逸喬那個野蠻人擄到克斯喀山區的阿納克村落去,被他鞭打了,她卻還沒路用的愛上了他,結果呢?她竟然被他趕了出來!
“友築,我明天要飛西雅圖去見高逸喬。”她得到那個野蠻人將回到西雅圖就診的消息。
宋友築看她一眼,僅點點頭,她剛剛已將這些日子跟高逸喬的事簡述一番。
“我要跟高逸喬坦白我愛他,要他不要放棄我,這是向你學的,你一向積極求愛,現在的我就是需要這份勇氣。”
“祝福你,毓月。”宋友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但她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摸着自己仍舊平坦的腹部,這裏面已有一個小生命了,然而,她不再積極求愛了,因為一切都是枉然!
***
再過一個小時,周蔚倫跟杉田正美的婚禮就要在教堂里隆重的舉行了,但他的好朋友宋立偉這會兒還杵在家中,沒打算出席。
這一個月,他是好說歹說、有事沒事就去堵周蔚倫,要他想清楚自己要的、愛的女人是誰,沒想到他固執得像頭驢子,不領情就算了還嫌他煩!真是拿熱臉去貼別人冷屁股,自討沒趣。
“既然這樣,我幹麼出席他的婚禮?”宋立偉碎碎念的上了二樓,經過宋友築曾經住過的房間,頓了一下,開門走了進去。
“真是的,早知道那個白痴不要她,我就當狼人,讓生米煮成熟飯,這會兒也能討個美人當老婆了。”
他邊說邊坐上床沿,將枕頭立直,正想靠躺上去時,卻看到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奇怪,這是什麼東西?”
他拿起來一看,在看到驗孕器上那一條顯示懷孕的紅線后,他倒抽了一口氣,“老天,她有了!”
他急急忙忙的將它揣入口袋,奔到一樓,拿了車鑰匙,開車駛向教堂。
***
聖潔肅穆的教堂後方的新郎休息室內,周蔚倫看着鏡中的自己,一身俊挺的白色燕尾服,胸前戴了一朵寫着“新郎”的胸花,而他的臉上還是一樣的冷,就跟他的心一樣……
“蔚倫,該進教堂了,新娘子已準備好要進場。”周書婷看着面無表情的弟弟。這段日子以來,他的表情一直是這樣,話不多,你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她知道他將靈魂扔了,成了一個隨眾人操縱的傀儡娃娃。
思緒間,他冷漠的視線在鏡中與她相遇,好熟悉的一幕,當年她結婚時,她的神情幾乎跟他同樣的漠然。
可這樣的婚姻怎麼會幸福?這樣的人生怎麼會美好?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她自己,哪一個人擁有過兩情相悅的真情幸福?
周家的人僅剩她弟弟一人可以獲得這樣的幸福了,她還要他跟她走上同樣的路嗎?
周家的冷凍人已經夠多了,不是嗎?
看着弟弟起身便往教堂長廊走,她突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轉身往外面跑。
“你幹什麼?姐。”他冷冷的問。
“去找宋友築,去找你的幸福,別當傀儡,這種日子不是人過的。”
他錯愕的看着眼眶泛紅的姐姐,“你……”
宋立偉此時正好瞥見他們,在一個急速的轉彎后,將車停到兩人面前,下了車。
周書婷淚眼汪汪的凝睇着弟弟道:“她愛你,你愛她,你們一定能得到幸福的,只要你們有勇氣,只要你們願意,就算換了名字,或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重新開始,我相信你們兩人還是很幸福的。”
“不是兩個,是三個了!”宋立偉勾起嘴角一笑,從口袋裏將驗孕盒放到周蔚倫的手中,“她有了,這東西是在她床上找到的,我想,應該是朱克雨帶走她的那一天留下來的吧。”
周蔚倫震懾的看着手中的東西。
她拍拍他的手,“去吧,她肯定很需要你這個心臟科權威,不管是她的心,還是身體方面,你要守護她,好好的讓她在沒有心臟負荷過重的情形下生下你的孩子,對嗎?”
“孩子?”他喃喃的道,眼眶都紅了。
“拜託你快走了,不然,她是心臟病人吧,誰曉得哪時候會發病?尤其若讓她知道你今天結婚,難保她不會病發,到時候小孩、大人全完了,你會後悔一輩子的!”宋立偉見他還不動,氣得大吼。
周蔚倫眼神一亮,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鑰匙,上了車后,直奔家中,拿了護照直奔機場,還打電話找朱克雨,欲詢問宋友築的行蹤……
此時,在教堂里鐘聲響起,婚禮開始了,但賓客們遲遲沒有見到新郎的蹤影。
“書婷,蔚倫人呢?”周宜峰氣沖沖的看着臉上帶着笑意的孫女。
“他去找屬於他的幸福了。”
“你說什麼?”
“宋友築的肚子裏有我們周家的第四代了,爺爺,你看着辦吧!”不再理會爺爺及家人,周書婷跟着宋立偉離開了教堂,開心的笑了,她覺得弟弟在追求幸福的剎那,她那遺失多年的靈魂似乎也重新日到軀體之中,日後,她會為自己而活,而不是家人,更不是周家的事業。
“父親,這……”周南傑看着一臉震愕的父親。
“母憑子貴,去辦事吧,”周宜峰迴過神后,冷冷的下了指示,偕同妻子離開教堂。
周南傑夫妻對視一眼,眸中出現笑意,看來父親願意接受宋友築了。安撫完杉田正美一家人及眾賓客后,他們也開心的尾隨父親離去。
***
三藩市的漁人碼頭風景區內,一家家各具特色的商店裏儘是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而碼頭旁,則排列了一整排的豪華遊艇,遠望過去,可見金門大橋在薄霧間,宏偉壯觀。
宋友築就佇立在人潮較少的岸邊,看着這幅海天一色、帆影點點的風景。
事實上,從日本返回美國后,她天天都來這裏,撫着還算平坦的腹部,看天、看海、看橋、看人……
她不知道自己能幹么?她的心死了,整個人也沒了力氣,但為什麼還有一個小生命願意在她腹中成長?
喟嘆一聲,她在岸邊坐下,朱克雨很擔心她,不是到她租屋的地方看她,便是到這兒來找她,而在日本時,她也在他的住處待了一個月,他對她很溫柔體貼,但她就是沒辦法接受他,無法逼自己給他一個吻,無法將自己交給他,因為她的心裏全讓周蔚倫給佔滿了,她根本忘不了他。
他一定已跟杉田正美結婚了吧,這段時間她刻意不看報,不看新聞,她不想知道這個消息。
標準的鴕鳥心態!
此時,碼頭邊的人潮突地傳來一陣陣騷動,她抽離了思緒,朝商店街那兒望了一眼后,便將目光移回前面的海面上。
然而,議論紛紛的聲音愈來愈大,在她身後的人好像也愈來愈多,她不解的回過頭,正好看到一身新郎打扮的周蔚倫手持上百朵玫瑰站在她身後,更令人不解的是,他的身後還有兩名神父?
她眼花了嗎?宋友築眨眨眼,但他還是站在眼前,她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她,深情的道:“我對你撒謊了,友築。”
她咬着下唇,怔怔的看着這張俊顏。
“你問我,不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你都是我生命中不應該存在的人嗎?我撒謊了,你明白嗎?你是應該存在的,不管現在、過去或是未來。”
聞言,她的眼中快速的盈聚了淚水,為什麼?你沒騙我?”
他搖搖頭,深情的說:“是真的,這才是我心裏的答案。”
“為什麼?我不明白……”
“我會跟你解釋,可是你願意跟隨我到天涯海角,在我爺爺可能阻斷我們幸福的陰影下,跟我過着冒險不定的生活嗎?”
“我願意,就算只有一秒的幸福,我都願意,我不要一個人,我想你,我好愛你,你不要我,不愛我,我的心都死了,不知道怎麼活下去……”她淚如雨下的投入他的懷中,這才看到他寫着新郎的胸花都凋謝了,但他手上那一百朵玫瑰卻還是含苞待放。
她抬起頭來,看着他為自己拭去了淚水,含情脈脈的道:“我將神父找來了,等我們完成婚禮,我們可能就得開始‘逃’了。”
“為什麼你胸前別有新郎兩字的胸花?還有你這一身新郎扮相?”
他尷尬的笑了笑,“我又成了落跑新郎了。”
她愣了一下,錯愕的道:“今天是你結婚的日子?”
“嗯。”
“那你怎麼突然想到來找我?”
“這重要嗎?”
“當然,我要知道理由。”
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個驗孕盒,“你有了,是嗎?”
她神色一僵,隨即離開他的懷抱,“是因為我有了,所以你才來找我?”
“當然不是。”
“那是什麼?”
“我愛你。”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她喜極而泣,他說了,他終於說了這句她想了千遍、萬遍,想從他口中聽到的一句話。
“我是真心的,這一個多月來,我行屍走向的生活着,但心裏、腦海里想的全是你,可我不得不壓抑所有的相思及愛意,因為我不能接近你,也不能讓你再靠近我,爺爺撂下狠話,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他會讓你時時處在被羞辱及鄙夷的事件中,甚至讓你成為失蹤人口。”
“那個老頭子真是太過份了!”她拭去頰上的淚水,忿忿不平的道。
“這也是為什麼在小偷事件后,我會對你那麼冷酷的原因,我本來也認了,不過,我姐姐卻將我從教堂里拉出來,要我去尋找自己的幸福,要我有勇氣去面對未來的一切。”
她熱淚盈眶,她就知道周書婷不討厭自己,她也不是冷冰冰的人。
宋友築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笑的看着周蔚倫,“我們不要逃,也不要偷來的幸福,我們正大光明的去追求我們的幸福好不好?”
“友築?”他不解的看着她。
“我們去面對你的家人,好好的向他們證明我是一個‘合格’的周家媳婦。”
“你是指……”他笑了起來,深情的將她擁入懷中,“我明白了,我會好好照顧你,也會跟婦產科醫生好好配合,一定讓你生出一個合格的小壯丁或小美女。”
她開心的笑了,亮美人的招牌笑臉已恢復,與天空那璀璨的陽光一樣的耀眼迷人……
尾聲
五年後,櫻之邸里傳出好幾個小小娃兒嬉笑的尖叫聲,其中還夾雜着幾聲大人疼愛的吆喝聲。
後院的游泳池裏三個極品醫生,周蔚倫、康敬之、高逸喬分別教自己的小小娃兒如何游泳,而這些娃兒有的五歲,有的四歲、三歲、兩歲……算了算,共有六個呢。
而游泳池畔,宋友築、朱芷妮、方毓月一身泳裝的坐在花傘下,一人一杯果汁,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及丈夫在游池裏嬉戲。
“乾杯。敬我們獵夫成功!”宋友築笑嘻嘻的舉杯。
三個情同姐妹的好友高舉杯子,仰頭一口將手中的果汁飲盡。
其實他們三對男女都是苦盡甘來,如今的幸福絕對都是六人努力掙來的。
方毓月看着肚子微突的宋友築,笑笑的問:“拜託,咱們每人都生兩個了,你還要生老三?”
她笑了笑,摸摸肚子,“沒辦法,老頭子說三個才合格啊。”
“什麼?”方毓月跟朱芷妮一臉錯愕。
宋友築笑笑的看着在游泳池裏玩耍的一對可愛的小兄妹,“其實老頭子看到我那麼勇敢的挑戰自己的身體,生下他們周家的第四代后,他就接受我了,不過,我知道他嘴硬,一定會繼續念下去的。”
“那你還要繼續生?”方毓月眉頭一擰。
“不了,這是最後一個了,而且,老頭子在知道我又懷了老三后,可捨不得的說:‘夠了,自己的身體不用顧嗎?’”說到這兒,宋友築眼眶都紅了,能得到周宜峰的認同,她真的好開心。
而杉田正美在去年也結婚了,新夫婿好像也是個很好的人,她跟周蔚倫有出席他們的婚禮。
至於宋立偉跟周書婷也結婚了,不過,他們選擇到法國定居,半年一次回來日本探視家人。
至於她的弟弟,也許還在這世界的某一隅吧,她希望他能自我成長。
“友築,我們還要敬你。”朱芷妮笑笑的幫三人又倒了八分滿的果汁后,舉起杯子。
“敬我?”她不解的看着兩名好友。
“是啊,若不是你逼我們參加那一年的變裝秀,我們就不可能遇見我們的另一半。”
“也不可能生出那麼可愛的孩子。”
方毓月、朱芷妮你一言我一句,臉上儘是幸福的笑靨,兩人舉杯敬幫她們的婚姻牽線的紅娘宋友築……
是啊,陽光燦爛,微風徐徐,耳畔傳來老公跟孩子們愉快的歡笑聲,好美好美的日子啊,宋友築開心的笑了。
-本書完-
*欲知冰美人方毓月與高逸喬動人的愛戀情事,請看《鴨霸蠻夫》
*欲知膽小美人朱芷妮與康敬之如何走過曲折情路,請看《倒追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