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個人沒有走太遠，事實上，一路上沈芳芯一直掙扎，她越是這樣，冷伊是越覺得她心裏有事。

要不然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把他當成鬼魅一般，連碰都不給他碰？！

不光是今天而已，冷伊旻回想起，似乎自從上一回去過伊潔家后，就覺得她常常若有所思，眉心也常緊鎖着。

路過一家清幽又沒啥客人的咖啡館，冷伊旻把還妄想掙扎離開他身邊的沈芳芯一把拉進去。

“說吧，把你心裏的事統統說出來。”

冷伊旻快、狠、准選了個幽靜的角落位子，拿出一張千元大鈔跟服務生換了兩杯自開水，要他離開不要打擾他們。

“我……沒有事。”沈芯坐立難安，他直瞧着她，彷彿可以直視她心裏所想的。

冷伊旻沒說話，擺明了他相當清楚她在說謊。

“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公司樓下？”既然她不肯開口，就他來問吧。

他一開口就緊捉着重點，沈芳芯嚇了一跳，但她很快壓下那一份詫異。

“路過，只是路過而已，然後在那裏很湊巧的遇到你。”沈芳芯虛弱地笑笑。為什麼在她心靈受創的當口，還要接受他的逼供呢？

“真的只是路過？”他不信。

他質問的方式讓人火大，明明讓人傷心的是他，明明隱瞞一切都不說的是他，怎麼他還可以如此逼人？

沈芳芯豁出去，牙一咬，終於抬起頭直直地望進他眼中。

“我的確是路過，但我一時興起走進公司找你。”她這麼說，以他的聰明應該想得到吧。

冷伊旻沉默了一會兒，眸底閃過一絲慌張，但他迅速地收斂，沒讓沈芳芯發覺。

“你都看到了。”也只有如此才可以解釋她蒼白的神色，她顯然看見了他不曾在她眼前表現的另外一面。

“嗯，為什麼？”她問。

“這向來是我處理公事的態度跟方法，你不懂商場的生存原則，所以跟你解釋再多也沒用。”

看吧，他總是把她當作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必要懂的女人。沈芳芯在心裏苦笑，這就算了，現在她心痛的是，他的欺騙跟隱瞞。

“雖然我也覺得那個喝醉酒的男人很可憐，但我不是你公司的人，就像你說的，我無權干涉。”沈芳芯頓了頓。她真正要問的是——“為何對我隱瞞你的身分？”她心痛。

其實她心裏一直不敢對自己承認的是，冷伊旻的隱瞞跟欺騙去不會只是想玩弄她的感情？

既然只是玩玩而已，什麼事都不用坦白，而他的身分一旦曝光，他怕她會因此死纏着他不放，所以他什麼都不坦白。

“你知道了。”該死，她臉色蒼白就是這個緣故。

“我一直以為你只是一個小職員，一個從美國被派來這出差的小職員。”沈芳芯擱在桌面上的小手緊握了起來。“沒想到你卻是個該死的總裁，你這樣玩弄我、欺騙我的感情，你很高興嗎？"她發出傷心的怒吼。

“你冷靜點，芳芯，你聽我說。”冷伊旻的心情也很複雜。

當初他刻意隱瞞的原因是想讓芳芯愛上的是沒有任何外在條件加身的他，其實他早知道芳芯對他的愛絕不會因為他的身分地位而改變，沒料到的是他的隱瞞卻有可能毀掉芳芯對他的愛。

“不管你說什麼，我所看到的事實就是你的欺騙。”在愛情的國度欺騙是極嚴重的一項罪名埃“呵，原來你是高不可攀的總裁，也難怪你要隱瞞了，因為你的身價恐怕會讓女人死動着你不放吧！”

但她沈芳芯例外。

她要的是一顆真心，不是一個身價非凡的男人。

“你誤會了，我隱瞞的用意不是如此、”他真的在乎她，要不他就不會坐在這裏安撫她了。

“是嗎？”傷害已經造成。沈芳芯突然心好冷，也許這便是愛情到了盡頭的感受。

此時此刻坐在她對面的這個男人…、·她感覺好陌生。

對沈芳芯冷冷淡淡的態度，冷伊旻很不滿。“我很多作為你應該可以體會．如果你一味的認為我的隱瞞是別有用心，那我解釋再多也沒有用。”冷伊旻已經習慣女人對他的服帖，面對這種情況處理的態度難免霸道蠻橫。

被他這麼提高音量地指責，沈芳芯眼眶一紅。

冷伊曼看在眼底，雖然心疼卻沒出口安慰。他在賭氣，氣她對他的不信任。

沈芳芯吸吸鼻子，硬是將淚水忍下。

不行，她不能再哭了，這一次她要勇敢地面對問題，要不然這情形會一再重複。

有問題就要溝通，如果真的無法接受、容忍，現在分手總比以後成了怨偶來得好。

“我想，我會喜歡上你是因為被愛情蒙蔽了心眼吧，我太一相情願把你塑造成我喜歡的對象。”沈芳芯緩緩地道出，“我以為你溫和善良，原來你的個性霸道得可以，還是個標準的工作征，在商場上更是個絲毫不留情面的狠角色；你討厭小孩排斥婚姻……呵．天曉得我錯得多離譜，你壓根不想組織一個家庭，我卻希望在不久的將來可以跟你步人禮堂，幫你生小孩；還有，你尊貴的身分地位，我是個來自南部的平凡女子，從來不敢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因為在不適合自己的環境中生活可是會水上不服……

好多問題她一直藏在心裏，今天這麼一說，她才發覺自己跟他真的差別好大好大喔。

他們之間的距離其實是很遠的，只是一時的陰錯陽差讓他們有了短暫的交會。

既然是短暫的交會，那在之後便會永遠錯開水不交集了

冷伊旻無奈地抹抹臉。“這就是我，我不可能因為你而改變。“嘴巴雖這麼說，心裏卻很猶豫。

她說他個性霸道，沒錯，他承認。

工作狂、狠角色，他也承認。

他排斥婚姻、討厭小孩，沒得否認。他是冷氏集團的總裁，這更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

冷伊旻覺得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要是，他愛她。

女人最在乎的不就是這一回事嗎？所以冷伊旻還是非常有自信地認為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問題存在。

但沈芳芯卻不這麼以為。

她的心好亂好亂，現在巴不得拿把斧頭砍斷她所有慌亂複雜的思緒。

“早知道你是這麼一個……跟我相差這麼多的男人，我不會選擇愛上你，就遠遠看着你欣賞你不就好了……”

總好過現在，不上不下的教人好難過。

“你的意思是你後悔愛上我了？”冷伊晏主動將她的話做了解釋。

沈芳芯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不過看她的神情八成是那意思。

冷伊旻怎麼可能接受她的後悔，從小到大，他是人人欣羨的天之驕子，有多少女人爭破頭想登上冷太太這個寶座。

但現在，他唯一愛上的女人卻表示，她後悔愛上他了！

“那你想怎麼樣？”冷伊晏的聲音冷冽到了極點。

沈芳芯無措地緊捏餐桌巾。

冷伊旻的睨視使她好慌亂，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心好亂好亂，他卻在這個時候逼她作決定。

他是何等驕傲的人啊，今天她說了這些嫌棄的話；搞不好他在等她開口說分手呢。

沈芳芯咬了咬下唇，心好痛。

“我們……分手吧？”她如他所願說出了分手。

分手？！

冷伊旻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決裂的話來，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該死的小女人！她竟敢提分手？！

沈芳芯的眼眶儘是淚水。

他怎麼可以這樣，還要她再說一遍，他不知道她心都碎了嗎？

“沈芳芯，當初可是你先喜歡上我的——”他拒絕接受這樣的答案，他可不是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男人。

該死！

冷伊旻煩躁地爬梳頭髮。

沈芳芯傷心到無法說話，但她的沉默卻讓冷伊旻誤以為她是如此堅決她的決定。

“隨便你！”氣憤之下，冷伊旻丟出這麼一句，然後頭也不回絕情離去。

“嗚……”他一走，沈芳芯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也不想這樣，她只是將兩人之間的問題跟差距提出來，她的心好亂好亂，他卻逼她作決定。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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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伊旻一路非常氣憤地往回走。

該死，真該死！

那個小女人想活活把他氣死嗎？她竟敢開口說分手——喔，她竟敢提那字眼！

當初可是她一副欣賞他欣賞得要命的表現才會吸引他注意到她，換言之，是她先勾引他，現在她想否認他們之間的一切。

他真想將她捉起來好好的打她一頓屁股。

她以為他冷伊旻隨隨便便就會愛上一個女人的啊，竟然敢不要他！哼！好嘛，分手就分手，這可是她提出的，他如她所願。

正在氣頭上的冷伊旻就像快爆炸的火箭一路沖回公司，一票的主管還待在公司樓下不敢離開等着他回來。

冷伊旻坐上車，車子隨即開動。

沒有人敢問總裁他剛剛到哪兒去了，因為他那一臉怒容可是很嚇人的，沒人敢再持虎鬚。

冷伊旻冷凝着一張臉。

分手就分手，他冷伊旻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她沈芳芯算什麼！

好生氣……

可是沈芳芯容易泛紅的小臉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氣，似乎消了點。

沈芳芯的確不算什麼，但，她是他愛的女人。

他愛她。

沒錯，他冷伊旻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但是他愛的女人卻只有沈芳芯一個，他要的女人也只有沈芳芯一個。

“停車！”冷伊旻忽地下令。

聽到命令，司機趕緊踩下煞車，而車才一停下，冷伊文便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

他回頭跑向那間咖啡……他才不允許她說分手，不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允許的。

可是當他氣喘吁吁地回到咖啡，已不見沈芳芯的身影了。

“芳芯——”他的心疾速地跳動着，他必須馬上見到她。

但她到底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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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飄下了點點細雨，天色漸暗。

街燈亮起，點燃黑暗，在燈光的探照下,可看見雨的輕舞。

沈芳芯下了計程車，慢慢地走在回家小巷裏，她神情靜默，情緒也稍稍緩和了些。

只是，不想還好，一想起來心就會微微刺痛着。一段感情的付出並不是說收回就可以收回的。

轉過巷子口，沈芳芯低着頭走近自己租賃的公寓門口。

“你終於回來了？”隨着焦急的男聲，她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胸膛。“該死，你知道我找了你一整個下午，讓我好心慌，你到跑哪兒去了？”

冷伊旻深深嘆息，那是終於安心的氣息。

在咖啡館不見她的蹤影之後，他的心就好像懸在半空中晃啊盪的，他急切地想找到她，然後告訴她：他愛她，他不要分手。

“伊旻！”沈芳芯抬頭看着抱她的男人。“你怎麼……”好意外，他怎麼會在她住處樓下等他？

他……不是同意分手了嗎？一想到這，沈芳芯的瞳眸暗了暗。

她微微掙扎着想離開他的懷抱，天曉得她多想永遠膩在他的溫暖中，但她必須清醒，不可以再欺騙自己了。

“不要！”冷伊旻將她擁得好緊好緊，彷彿怕她在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一整個下午他瘋狂地在台北街頭找她，至於那些他向來認為很重要的公事，他連想都沒想起過，統統拋諸腦後了。

看來，他的愛情病已經病入膏肓了，但他不想痊癒。

“讓我抱抱你、只是抱抱你……”

兩個人就這麼緊擁着，沒有言語。

“我愛你，不要離開我。”冷伊旻門了好久，終於對沈芳芯承認自己的心情。

“我…··，”沈芳芯一開口又冷伊旻被打斷。

“你說我個性霸道無理，這點我雖然很想反駁，可是你一定覺得我強詞奪理。”他的個性打小就這麼霸道，他也不覺得哪兒不好，不過既然芳芯抗議了，那就改改吧。“我答應你以後盡量收斂自己霸道的脾氣，關於我們兩個人的事絕對會找你商量，不會再自做主張地作決定。”

這是他的第一項改變。

沈芳芯睜着澄亮的眸看着冷伊旻，讓他有一些些的不好意思。

“至於工作狂……嗯，的確有很多人這麼說我，我無法否認，不過我覺得認識你以後，這一點我已經逐漸有了改變，相信以後還會更好的。”說實在話，有時候他真的覺得跟芳芯在一起比上班處理公事有趣多了。

“還有關於‘縱橫’……就是那個向我下跪求饒的男人，我想過了，雖然商場是冷酷無情的戰場，但給人留條後路走也無可厚非，明天我會親自打電話給縱橫的沈董，告訴他不用解散公司了，冷氏再給他一次機會。”

冷伊旻一口氣說完了第二、第三項的改變。

沈芳芯的眼睛睜得更大了，顯然很不能適應冷伊旻一夕之間有這麼大的轉變。

冷伊旻尷尬地摸摸鼻子，”其實我從以前就很排斥婚姻跟小孩，但那是還沒認識你之前啊，我不敢說我現在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以步人婚姻生活，可是……如果我的新娘跟孩子的媽是你的話，我會很樂意的……”嗯，這樣的說法已經夠明顯坦白了吧。

這是第四項，也是他最大的讓步跟妥協。

冷伊旻才一說完，沈芳芯便無聲地滑下淚來。

這個傻瓜，她又沒要他做這麼大的轉變，畢竟相愛的兩個人要互相包容嘛，他無法改變的就由她來適應包容。

“不過有一點我無法做到——”冷伊旻忽地說道。“那就是我的身分，身為冷家的長子我必須負擔起家族企業，總裁這身分恐怕很難請辭。”

如果他要辭去總裁之位，美國那一票老股東大概會死拉着他的腿不放吧。

“所以這你就必須體諒了，總裁夫人這位置你勉強接受吧。”瞧他，說得好像總裁夫人這身分會委屈了她似的。

沈芳芯破涕為笑。

“傻瓜！”她嬌瞪。

冷伊旻疑惑地問：“你這句傻瓜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你不跟我分手了？”只要她不要再說分手，讓她罵傻瓜也沒關係。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要分手的意思，都是你逼我的。”沈芳芯嘟起嘴。什麼嘛，原來他也不想分手，那她一整個下午的淚水都是白流的啰。

“我逼你？我可從沒這意思。”天地良心，他什麼時候逼過她了？

“那……”那今天下午是她會錯意了？０算了，那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願意為她改變，還有，他們兩個都不想分手。

沈芳芯噙着笑，將小手遞進他的大手掌里。

“你找了我很久？”她問。

“嗯，一整個下午。”他緊握她冰冷的小手。

再也不要放開她了——

“瞧你，頭髮都濕了。”沈芳芯心疼地拂去他發梢的雨珠，她拿出鑰匙開門。“進來，我拿毛巾幫你擦乾。”

她牽着他進門上樓。

“芳芯？”在樓梯間，他叫她。

“嗯？”

“你還沒回答我。”他的聲音悶悶的。

“回答你什麼？”

“你不想分手了對吧？”她都沒給他正確的答案，害他忐忑難安。

“傻瓜。”沈芳芯笑着罵他。

“你又罵我……”他覺得很委屈，在公司可沒人敢這樣罵他。

“呵．我是罵你沒錯，但我也很愛你埃”她要跟他牽手一輩子。“從今以後，我們兩個都不可以再提分手的事好不好？”

“嗯，不提了，都不再提了……”

開門的聲音——

兩人進了房間。

關門的聲音——

噓，我們不要再打擾剛複合的愛侶們，讓他們思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