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你願不願意到我家的公司上班?」他繼續說。
「啊?」她微愣。
「我上個月退伍,都還沒玩到,就被我爸抓進公司。我現在需要一個助理,不知道你願不願來屈就?」
鄧子弦是鼎盛集團第三代。鼎盛集團的產業遍佈觀光、旅遊、飯店、娛樂;他父親是鼎盛飯店總裁,祖父是鼎盛集團總執行長,陸怡伶早就知道他那雄厚的家庭背景,只是沒有想到他會找上她。
「為什麼是我?我又不是念商的。」她疑惑地問着。
「你會打字,會使用office軟體吧?」
她點頭。
「你會說話,會做會議記錄吧?」
她再點頭。
「你會寫文章,會做文案企劃吧?」
她只能再點頭。
「那就對了。我正需要這樣的一個人來當我的助理,而我第一個想到的人選就是你。」他侃侃而談,頗有說服力。
「你家公司是做什麼的?」她盡量讓自己面無表情,她不能在他面前泄露任何情緒。
「很好,你終於有興趣問了,我還以為你會甩頭就走。」
鄧子弦沒說出口的是,畢竟她曾經向他告白過,而他當時並沒有給她任何回應,照正常來推理,她對他應該有股氣惱,甚至懷恨在心。
「鄧子弦,我看還是正式安排個面試,這樣你就可以考慮要不要錄用我,我也可以決定要不要去貴公司上班。」陸怡伶並沒有被他的外表給迷到昏頭轉向,理智仍強過一切。
「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要是別的女生,恐怕早就開心到放聲尖叫了,不然也是喜上眉梢的轉起圈圈,就只有陸怡伶,與眾不同的陸怡伶,才會如此反應。
陸怡伶微微皺起細眉。「中文系有很多不錯的人才,我希望你能多找幾個人面試,不要急着用我。」
「怕我唬哢你?還是你根本不想成為我的助理?」幸好稍早之前他才受到登山社學妹們的熱情歡呼,否則面對她的冷情,他真要懷疑自己的魅力是否已不再了。
「我也不知道。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她可沒有被懷裏的玫瑰花沖昏頭,也沒有因為大帥哥迷人的笑臉就忘了自己是誰。
「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應。」他從皮夾里掏出一張名片。「明天十點,你到這裏來面試。」
陸怡伶接過名片,終於與他四目相交。這男人有雙銳利精明的眼,就跟他那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一樣。
「為什麼是我?」她還是無法相信。「我們不熟吧。」
兩年沒見,一見面就要她當他的助理,這讓她實在無法接受,她怕會不會是某處藏着隱藏式攝影機,正在玩整人遊戲。
「是不熟。不過我欣賞你的理智和冷靜,擺在身邊,絕對不會造成我的困擾。」他眉一挑,超級無敵魅力展露無遺。
「我不懂。」
「兩年前你跟我告白,你說你要讓我知道這世上有你這個人存在,你成功了,我始終沒有忘記你。」
「……」提到那一段告白往事,她不禁雙頰泛紅。
「你明明喜歡我,卻可以做到不糾纏;所以,我可以確定,就算你跟在我身邊工作,也不會突然撲倒我的。」談笑之間,他的語氣卻是無比篤定。
「你放心吧,我早就不再喜歡你了。」她淡淡地說。
「哦?」他發出一聲疑問。「你說得這麼直接,就不怕傷害到我的自尊?」
「鄧子弦,你的自尊心沒這麼脆弱吧?」她淺笑,仍是齒不露白。「明天我會準時到。」
「那明天見。」
鄧子弦轉身離開。他知道不能太逼她,否則依她的個性,恐怕會產生反效果。
看着鄧子弦離去的背影,陸怡伶還是覺得有如夢一場。
攤開手中的名片,名片以淺黃為底,黑色字體為主,上面印着——
鼎盛大飯店公關部經理鄧子弦
也只有這樣的世家弟子,才能在大學畢業、剛當完兵后,就有了份穩定的工作,且不用怎麼奮鬥就有經理的位置可坐,真是令人稱羨呀。
這時,看到鄧子弦離開之後,有個同學走了過來,對着陸怡伶問:「好漂亮的花,那個帥哥是誰呀?」
「以前登山社的學長。」陸怡伶淡淡說著,將名片握在掌心裏。
「哇!登山社有這麼優的帥哥,早知道就跟你一起去爬山了!」同學顯得很懊惱,一直凝看着帥哥的背影,就算人已經走遠了,還是念念不忘。
「世間事沒有早知道。」陸怡伶捧着花,心裏的感覺極為怪異。
在今天這個大日子裏,鄧子弦送的花是她唯一收到的一束。
她的孤僻和冷漠早把心儀她的男生統統嚇跑了;說真的,今天若是有男生敢送她花,她不僅會把花扔進垃圾桶,還會給對方一記大白眼。
沒想到最後送她花的,竟是鄧子弦。
縱使兩年沒見,他在她心裏仍佔據着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那個位置,被她細細的呵護着,既不讓別人發現,也不讓自己想起。
她始終留意着他的消息。儘管人在當兵,有關他的消息卻還是時常出現在報章雜誌上;尤其是時尚派對,最需要他這種挺拔俊帥的企業家第三代參與,那讓他不僅成為派對寵兒,更頻頻出現在媒體版面上。
她還知道他有個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是個門當戶對的名門淑媛,兩人時常手牽手出席公開場合;雖然他還沒正式為集團工作,卻也為飯店帶來良好的正面形象。
他說,他喜歡她的理智和冷靜,她不會為他帶來困擾。她明白了。因為她不會糾纏他,所以他才會選她當助理。
雖然她現在在補習班兼課,教小學生作文,但還是極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她還有三十萬學貸要還,更有着龐大的生活壓力,這份天上掉下來的工作,她應該要灑小花慶祝才對,為什麼她反而有股愁緒?
遇上這樣的景氣寒冬,加上中文系的出路本就少得可憐,眼前的經濟難題無疑大過一切。
看着手中的玫瑰花,陸怡伶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定,決定明天不論面對怎麼樣的困難,都一定要接下這份工作。
陸怡伶身穿飯店的制服——白襯衫搭藍色背心,下半身是同一色系的藍色窄裙,腳踩粗跟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叩叩聲響。
她手裏捧着卷宗,剛從業務部門回來,才走回座位,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怡伶,進來一下。」電話隨即掛斷。
她根本來不及開口,只好跟着掛上電話,撥了撥耳後的髮絲,隨即走進位於右側的辦公室。
她進入鼎盛工作已經三個月了。
鄧子弦給她高於一般大學畢業生的待遇,也應她的要求,給了她一間單身員工宿舍。
一般新進員工的宿舍都是四人一間,只有她獲得特別待遇。
鄧子弦待她很好,在工作上不會刁難她,因為她凡事順從,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這對她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經理,什麼事?」她站在他辦公桌前。
鼎盛飯店的辦公中心位於飯店十二樓,這個高度,不但能夠看見101大樓的雄偉美景,還可以眺望遠方的青翠山巒。
午後的陽光灑入室內。鄧子弦噙着笑意看向陸怡伶。「把辦公室門關上。」
平時,鄧子弦是不關門的。心裏雖然有疑問,但她還是轉身走去將門關上。
這個助理,果然如他所料的謹守本分,除了公事上跟他有所接觸,在私底下,她仍然孤僻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據他觀察,她和同事間也是保持着淡淡的關係。
她不會搞小團體,更不會說長道短,和同事間相處表面上也很融洽,卻隔出了一段適當的距離,不讓別人探入她內心世界,也不會去挖掘別人的私隱。
對他更是如此。她從不曾腧越下屬對上司的本分,甚至連一個眼神波動都不曾給過他,更遑論肢體上的挑逗。
她曾經說過喜歡他,甚至大膽告白過,要不是那一年的記憶猶新,他一定會以為自己在作白日夢,否則怎會一下子船過水無痕?
「跟媒體餐敘的新聞稿我稍微修改了些,你看一下。」他伸長手,將手裏的紙張遞到她面前。
她接過紙張時,不知是他故意還是無意,手指輕觸到了她的手指,她一震,想要縮回,他卻直接握住她的手。
看着她吃驚的表情,他站了起來,牽着她的手,繞過半個桌面,來到她面前。
他目光熠熠,唇角含笑,一副勾引的姿態。
「經理……你……」她錯愕的看着他,感覺到他的拇指在她掌心裏摩挲。
他更貼近她一步,呼吸幾乎是與她交融了。兩人的高度是這麼契合,只要他微低下頭,就能攫住那粉紅小嘴。
他突然很想試探她的反應,最好是激烈一點的,不管是大罵或者取笑都行;他越來越受不了她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好像他只是個上司,只是個同事,更像是個不相干的路人甲。
就因為她不會給他惹麻煩、不會對他露出虎視眈眈的模樣,所以他才找她來當助理,怎麼這會兒不滿的卻是他自己?
「怡伶,你的心——」鄧子弦的話還沒說完,他辦公室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儘管內心亂如麻,呼吸也懸在喉嚨口,她還是強迫自己吞下那口氣,用最冷靜的音調說:「有人在敲門。」
鄧子弦只好不甘不願的放開她的手,然後走回自己的旋轉大椅坐下。
那人來得真不是時候啊。
「請進。」
話聲才落,門就被用力打開。「子弦,幹什麼關門!」
杜曉山嚷嚷着,雄渾的聲音就跟他的外表一樣,整個人就像座移動的大山,偏偏他父親卻給他取名叫曉山,名字和人,有着很大的不協調感。
「當然是有事要談。」鄧子弦說得沒好氣。
杜曉山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陸怡伶。「怡伶,你也在這。」然後就看着她傻傻地笑着。
大剌剌的杜曉山一看到陸怡伶,立刻從爆跳的大熊變成了溫和的小綿羊。
杜曉山任職於國外住房部,專門負責亞洲區旅遊團體,尤其是日本團,更是他天天費盡心思接待的主要客戶。
因為杜曉山只比陸怡伶早一個月進入飯店工作,也是一般職員,因此兩人目前是地位平等的同事關係。
陸怡伶平復心緒,漾起笑意。「曉山。」
她很喜歡喊杜曉山的名字,覺得那會讓她發自內心一笑。每次看到杜曉山那副長手長腳、雄壯威武的樣子,卻在看到她時變成害羞模樣,要她不想笑也難。
「怡伶,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和子弦說話。」杜曉山變得輕聲細語,一副怕嚇到美人的模樣。
哼的一聲,鄧子弦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一看到怡伶就從大山變小山,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鄧子弦忍不住虧好友。
「唉呀,我們主任要我送這個過來給你簽名……是……」杜曉山將一份卷宗遞到鄧子弦桌上,抓了抓頭,連講話都結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