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來他是個一心執着的人。不知他的未婚妻究竟是怎麽樣的女孩?
難怪這昂偉的蒼鷹能夠對她說放就放--他的心上根本沒位置給別人!池塘里其貌不揚的小游魚只是他華靡生活中的小點心,不足掛齒。
她的柔眸湮蒙了,一種受傷與莫名情愫揉和而成的絞痛,在體內扼擰着。
☆☆☆
薄暮時分,慶焰從紫禁城回到靖王府,問起貼身隨侍,「小栗子,我讓你辦的事隋,都辦好了?」
小栗子躬着身子答:「爺,都辦好了。您給的那封信,小的今早就趕着在往衚衕的路上,交給那叫金蝶兒的姑娘了。」
慶焰淡然地拋給小栗子幾個碎銀,「打賞你的。」
「謝爺!」小栗子開心接下。
這個把月以來,慶焰遣小栗子到怡沁郡王府外,悄悄「關心」金蝶兒的生活,當天立即回報。小栗子口風緊,且忠心聰明、靈巧敏捷,總是能清楚掌握金蝶兒在王府外的動向而不被發現。
據小栗子回報,金蝶兒為了銀兩,還是足踏了八大胡同,仍幫酒樓姑娘縫衣綉裳;惟獨現在為了安全,她改在大清早就拿着衣服去酒樓,讓姑娘的丫鬟轉交。因為在那種紙醉金迷的浪蕩地方,大半的人在早晨時都還懷抱着美人,酣睡在溫柔鄉里呢!
知道了這件事,慶焰在心裏暗罵金蝶兒真不怕死!難道她不知道什麽叫做「有一就有二」嗎?意外發生一次,再怎麽小心,也可能會有第二次;遇上了別人,她以為還能像遇上他那麽容易過關嗎?
但是,也由此可知,她是多麽的想要得到自由,才會甘冒風險,只為賺贖身銀。
小栗子又報上,「那姑娘聽說我是您派去的,都愣住了呢!就連拿信的手,都抖個不止,像嚇壞了一樣。不過,那姑娘長得很可人……爺屬意她嗎?」
慶焰不發一語,炯目森冷陰魅地射來,小栗子隨即噤聲立正,不敢多問。
晚膳後不久,靖親王的寶貝女兒--慶歡格格,就跑到二哥的書房來了。
十一歲的慶歡已經生得如精靈般純美;靈黠的大眼水澄澄,嬌嫩紅潤的粉頰伴着菱形小嘴,剔透晶紅。見過的人都說她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將來肯定出落得更標緻!從小被嬌慣大的她脾氣十分刁蠻,不過「撒嬌」可是她更拿手的絕活。要起賴的時候,那膩人的模樣就像只貓兒般,讓人無法招架。
這會兒,她就膩上了二哥。玉蔥柔手小小合十,兩汪透澈的媚眼望着哥哥,充滿誠懇的景仰和祈求,慶焰一看就知道會有麻煩事。
「二哥……告訴我,你有哪一天不用到宮裏去當差?」
他默了一下,「再過五天,我就有一天的時間不用去。」
「真的?」小貓兒的眼睛睜大了,「那一天拜託你陪我去怡沁郡王府,可以不?」
怡沁郡王府?他稍蹙了眉心。那可是他最不想去的地方。
「去做什麽?為什麽是我陪你?其他人呢?」除了他,歡兒還有四個哥哥,怎麽就獨獨落在他頭上?
「我想去看看媛格格,同她玩呀!前些天我到慈寧宮去跟太后請安時見到她,跟她一起挺開心,就說了還要去找她的!她呀,身體不大好,又沒有兄弟姊妹,怪寂寞的。」
過慣了府里又有姨娘又有哥哥圍繞的生活,她很難想像只有一個人要怎麽過日子。
「三哥今年參加『大比』得了榜首解元,他現下可拚命念書,想要明年當個『三元及第』的狀元,哪肯陪我?四哥說要核帳本;五哥最近被瑾姨娘壓得死死的,王府大門都出不得!六哥為了雲姨娘,整天鑽營醫書草藥都來不及,哪有聽我說話的份!」
親大哥早已分府,她沒辦法繞去成端郡王府央托。說來,就是二哥得閑;尤其她知道二哥是怡沁郡王理想女婿,真是沒有請他作陪更合適的了!
宮宦貴族之家的千金小姐出門,就是不能自己隨興,還要有人陪才可以。
「二哥……」帶着甜蜜蜜的撒嬌音調,慶歡攀到哥哥背上去拜託。
慶焰嘆氣。理由都已經說明了,就算他現在說不,慶歡繞去跟父親說,最後他也必定被父親命令去當陪客,躲都躲不過。「得了,你說怎麽,就怎麽吧!」
貓咪可樂了,「謝謝二哥!」親了哥哥一下,立刻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
第四章
聽聞貴客到來,怡沁郡王高興地迎接,並立刻派人通報德媛。
「將軍!啊,這不是靖親王府的『金格格』嗎?大駕光臨,老夫甚是歡迎!」
「金格格」是人們給慶歡的別稱,用以闡明她在靖親王府的地位有多麽的「貴重」;和在紫禁城內,她的存在有多麽「閃亮」。
「郡王爺萬福。」慶歡福了福身,優雅而完美。
得知慶歡到府一敘,德媛很欣喜;礙於身子正虛,只能差遺貼身婢女到廳上,領着客人到她的居所。進了德媛閣,德媛已經在前廳等着,慶歡入內正如燦爛陽光,給室內帶來另一種清新開朗的氣氛。
拉着德媛到內堂香閨去之前,不知情的慶歡隨手把金蝶兒推到慶焰身邊,大方交代,「我二哥不好進女孩子的房裏,只好麻煩你帶他到王府繞繞,免得他太無聊。交給你羅!」說完,便轉頭笑着和德媛進了內堂,珊瑚也跟去伺候。
金蝶兒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與慶焰靜峙了一會兒,聽着裏面吱吱喳喳,全是慶歡的話。
終於,他頎岸的身影一回,往外先行走去。
「走吧。既然慶歡這麽說了,你何不帶着我出去透透氣?」
兩人於是在德媛閣的庭院裏逛。
這樓閣院落里,為了不想悶壞德媛,已經造得應有盡有。假山上的流水淙淙,池中有些小魚;園圃里栽種的全是繽紛似錦的繁花,香氣濃郁。
金蝶兒只是跟在慶焰身後,看來反像是他帶着她參觀這院落;從頭到尾,兩人一句交談也沒有。她眺着慶焰碩梧的背身,他真的恍若與她不曾相識一般,態度冷漠,沈默不語。
指望什麽呢?飛鷹能翱翔穹宙天際,所見何其多彩,丟掉的自然不會眷戀。
可是,為何他會遣人送信?或者不是他,而是來自他人的作弄?無論如何,初接過信的悸動,私下趁空拿起信時的激動,和打開後見到裏頭東西時的震動,都是她有生以來不曾擁有過的!
至少,她想讓他知道,也想向他求證!她一個轉身,輕靈地奔了開去。
步入涼亭,慶焰隨意地坐下,環視亭前的景觀,享受徐徐清風;轉頭一看,赫見金蝶兒早就不知哪裏去了。
唉!為了裝作不相識,連話都不能講,確實是相處不下去了,難怪她要逃走。然而按照他的預計,她不應該還在這王府里的,為什麽她不走?
算着還有兩、三個時辰的時間,他挺身端直,閉目養神。
在黑暗中,他敏感地察覺到鳥啼、水流和風聲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逐漸靠近。
金蝶兒在喘息中喊了一聲:「將軍!」
慶焰緩緩睜開眼眸,睛中的凜冽,冷靜如常。「怎麽了?」
「這個……」她有些遲疑,但還是拿了出來。「是一個說是您僕從的人,交給我的。」
將軍的寒氣讓她愈來愈懷疑。或許這根本不是他教人送來的,而是她被作弄了。可是,這裏頭的東西,卻又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來的……
她多想把滿滿的感動全數傾吐,可仍是吞下了--他不會想聽的。
「是我讓隨扈交給你的。」他語音冷亢,「一千兩的銀票。」
「我不懂您……給我這筆錢的用意。」慶焰的氣息令她產生一種自己再次「被買」的感覺。真痛!
慶焰眉心微擰。不懂?枉費她看來是如此冰雪聰明!八成是當奴才太久,還是要有一個口令,才會有一個動作!
「聽着,我不想見你再踏進八大胡同一步,也不要你靠近酒樓去自找麻煩。這一千兩銀票足夠你立刻贖回賣身契,余銀則可供你離開王府後自行安身立命。清楚了?」
解釋的同時,他發現立在眼前的金蝶兒那凈澈的星瞳里,盛着他不理解的晶淚,愈積愈多,終至滴落了衣衫……也滴入了他平冷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圈的波紋。
「我哪裏說錯了嗎?」
金蝶兒擦淚搖頭。離別經月,她本以為將軍早該忘得一乾二凈了,沒想到,他是掛心的,甚至出手幫她,想得如此周到……
曾幾何時,有人這樣關心過她?
「蝶兒只是不知道,要怎麽感謝將軍,為蝶兒着想……」眼淚更加撲簌了,哽咽難言。
「甭哭了,免得旁人見着,以為我又欺負你。」她的眼淚會攪亂他的思維。「你勇於突破困窘的現實,令我佩服。趕快離開王府、脫離奴籍,就算是報答了。」
回想他問起小栗子想不想贖身別再當奴才時,小栗子當時便嚇得跪地磕頭,痛哭流涕的直問自己哪兒做錯了,往後必定更加忠心機伶,哭號着說要服侍他一輩子呢!
誰知金蝶兒把裝在信封里的銀票往他這兒一推,「蝶兒銘戚五內,可是不能收。」
「你怎麽回事?!」慶焰動氣了。為什麽這丫頭的行為總這麽違背常理?她該歡天喜地收下來,然後迎接她期望的美好生活才對呀!
金蝶兒臉上帶淚輕輕笑開,「將軍,您忘了,蝶兒是個月俸只有一兩銀的丫鬟,我該怎麽跟帳房先生交代這贖身銀的來源?」她把淚痕擦去。「蝶兒一直到十五歲,才准出王府去辦些差事,不論如何,是不可能現在就有這些錢的。就像您府里的奴才,手頭突然闊綽了,您會作何感想?」
「這……」慶焰怔了一下--
突然闊綽的奴才……大抵非奸即盜吧?換成他的奴僕,恐怕少不得他一番質詢。
是啊!這一千兩他給得順手,倒沒想過要金蝶兒怎麽解釋來處;若說不過去,難免會跟她到了酒樓去的事情聯想在一起,到時她可能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請將軍收回吧!」他給的已經足夠,她永世難忘。「蝶兒會記住您的恩德。這銀票留在我身邊是危險,請您收回。」
「是嗎?」慶焰照話拿起信封,二話不說,在轉眼間,把它連同裏面的銀票給撕得片片碎!
金蝶兒愕着:「將軍!」他……生氣了嗎?可是她真的不能收啊……
「真諷刺!空有地位、錢財,卻連想幫個奴才重獲自由都做不到!」他冷冷嗤笑自嘲。
「您做的已經很夠了,真的!為我,您的關心已經足夠了!」她略低下頭,「您何必這麽在意我的事呢?一個小奴婢……」
慶焰張手,讓風把細碎的紙片兒拂去,霎時像是一群齊飛的素蝶,隨風飄逝。
「或許,是因為你的名;或許,是因為你笑起來,很像我想的那個人。」
「那個人?」
「我的未婚妻,納蘭錦繡。」手上的素蝶迎着風,全飛走了,飛往遠緲的過往。
「喔。」心窩忽然縮了縮,她佯裝無事。「您們……感情很好啊。我聽格格說,您一直都等着她,而且定情信物的玉佩也從不離身。」
瞟瞟他的腰際,雙頭紅纓絡繫着的晶輝綠蝶正亮晃着呢!
慶焰凝睇着掌心,不知為何,在腦中搜尋不到錦繡。「感情?那年她不過七歲,該有什麽感情,你倒說說。」十年,真的太久了,以至於錦繡不僅模糊,而且被淡忘了。
「我付出的,不過是等待罷了。她出生沒多久我們就訂親了,彷彿……她是為了當我妻子而生,難道我不應該給她一些什麽嗎?現在唯一能記得的,是她的笑容。」
「她的笑容?」
慶焰輕點頭,目光聚焦至金蝶兒姣甜的臉龐。「她愛笑,笑得很甜。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笑的那樣,非常的……甜美。」
金蝶兒讓他看得臉都熱紅了,趕緊別開頭,轉移視線到假山流泉上,卻覺得怦跳的心音比流水還要大聲!
出乎意料地,格格口中「冷冰冰」的將軍,原來是個至情的人;尤其眸中
積沉的冷寒之下,還有着令人想要探知的……孤寂。
「納蘭小姐……是個幸福的人,有您這樣惦着她。」
「你的面貌姣好,笑起來會更美,多笑笑吧!」他只想關心現在看得見的人。
一個男子,且是一個英俊姿偉的男子如此稱讚,教年芳荳蔻的女孩如何不怦然心動?
金蝶兒自然的綻開了笑顏,帶着甜麗的深深酒窩,在陽光下更顯燦爛清新。
見此,慶焰也揚起了唇角。「果然,真的很美。」
淡淡紅暈浮出她的臉頰,甜甜的暖意,更一絲絲繞進了她的心坎。
薰風徐拂,托紫千紅的庭園裏,情意恰如一株深埋在土裏,沒有人看見的小根苗,正俏俏發起芽……
☆☆☆
回程的車上,慶歡挽起哥哥臂膀,一臉促狹。「一哥,我和德媛都瞧見了唷!」
「瞧見什麽?」他心情出奇的輕鬆。
「嘻嘻……」貓咪掩嘴輕笑,「你中意那個帶你游庭院的丫頭,對不對?」
他微揪起眉,「瞎說!」
「才沒呢!」慶歡的眼睛也會笑,雙瞳晶透,「從德媛房裏的窗口,就能見着你們在涼亭那兒。你從來就很難笑開,可你今天對着那丫頭笑了,對不?」
「媛格格也見到了?」這可有些不妙。「她會不高興嗎?」
雖說和德媛的婚事,只是怡沁郡王一相情願,但眼前還是不明不白;他沒點頭,也沒說不,就怕郡王女兒已經當真,把他看作未婚夫了。
慶歡用力搖頭,「不會!我們看着你們很久,討論你們倆真是相配耶……呃,不過是指外貌上相配,當然身分上就不行了。」
「歡兒,你……問過媛格格對她阿瑪打算的這樁婚事有什麽看法嗎?」
「當然問過啦!」慶歡高昂起小臉,得意自己的包打聽。
「是怎樣?」他突然覺得讓妹妹去怡沁郡王府是明智之舉。
女孩家的心思,就只有女孩家能問、能懂。
「與其問她要不要當我二嫂,不如先問問二哥你要不要娶她!」畢竟怡沁郡王就是看上他了,只要他說好,德媛就會乖乖的聽憑父母之命,當他的妻子。
「我不。」他答得果決。
慶歡並不驚訝,因為這已經數不出是第幾樁被二哥推掉的婚事了。
「德媛說你太冷、難相處,她也不想嫁。重要的是,她年紀還不到嘛!」
她又故意玩笑道:「不過你不娶多可惜!這樣就不能把你看上的那婢女弄到身邊啦!你若娶了德媛,她就會帶着貼身侍婢陪嫁過來,然後你再把那丫鬟收房當媵妾,多圓滿!」
把陪嫁丫鬟收當小妾,是當時普遍的景況,在慶歡看來亦是理所當然。
這話若換成別人說,慶焰少不了是一記冷颼颼的白眼。但他只是瞄了小妹一眼,淺淺笑道:「我不想像阿瑪一樣,又是妻又是妾,天天煩心,連要睡哪兒都難決定。」
「哦?」慶歡側頭一想,「大哥可能也是這麽想,所以才把大嫂的陪嫁丫鬟許給總管,沒有收房吧?」
「大嫂現在是京城聞名的第一美人,美貌賽不過她的女人,大哥哪會看入眼。」
「原來如此!」小貓咪咧嘴一笑,「那我也要努力當上第一美人,因為我不想丈夫納妾!」
丈夫有妾,正室所受的委屈,在母親身上就能見着,她決計不要那樣的苦。
慶焰輕拍她的頭,「放心吧!只要阿瑪和哥哥們還在,不要命了的人才敢讓你受委屈。」
抱着哥哥強健的手臂,慶歡滿是安心的笑靨。是啊!她向來有父親的寵溺、母親的疼愛,和哥哥們的關心,在靖王府里,她是永遠沒有委屈的「金格格」。
☆☆☆
沐浴後,慶焰在書房內,凝視着貼服在掌上的碧玉蝶,心頭浮現--
「金蝶兒……」不知她現在怎麽樣?
今天在涼亭的事,就算德媛不計較,但若讓他人傳到郡王耳里,只怕她有免不掉的麻煩!
什麽時候再去一趟吧。他一定要知道她過得平順,才能放心。
想起金蝶兒的未來,心上凝滯許久的薄冰,就不禁要碎裂於自行挑起的漩渦中……
她的婚事完全受人掌控,得到的全都是不公平的支配,不論是成了奴才的正妻,抑或當上他人的小妾,那都不是她該得的!不應該!
若出生在一般人家,她該會是受丈夫疼愛的妻,該有幸福的生活,讓她保有上天賜與的甜美歡顏!
她的丈夫……什麽樣的人能給她幸福?
頃刻問,其他的王公貴族、販夫走卒讓他全體抹殺:他不願接受將金蝶兒許給別人,他不想聽見她嫁給誰!
慶焰撫着額,震懾於腦中已不復見錦繡的殘影,代替的凈是金蝶兒的種種。他也摸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麽?對金蝶兒這樣的心思,又該算是什麽?
冷湖的某個角落悄悄莫名地沸騰起,襟懷中蘊含著過於朦朧縹緲的感覺,一向慣於偏傲孤冷的他難以捕捉。
正當他沉思着,生母如珍側福晉到了書房來。
「焰兒。」她帶着一臉愉悅的笑容走進。
「娘。」
母親通常都是擺着臉色來,細數叨絮跟別人比較過後,發現他哪裏的不是、哪裏的不該,應要為她或自己着想,多加努力往上、勝過他人等等;眼前卻是一副好心情,反倒讓他覺得怪奇。
他先收起碧玉蝶。因為母親最不喜歡看見他對着這塊「沒什麽」的玉佩追悼過往。
「您有什麽事要交代嗎?」
「哎……」如珍習慣性地伸手攏攏髮髻,一邊歡笑着。「你還說呢!都到這地步了,你還不跟娘說個清楚,是想拖到什麽時候呢?」
慶焰面容透着不解,「娘是指……」
「跟自己的親娘說話,你還害臊什麽?」如珍側福晉到一旁坐下。「聽下人說,今天你同歡兒一同到了怡沁郡王府去不是?」
「歡兒要去,我恰巧有空閑作陪而已。」他不懂這有什麽好稟報的。
「別瞞娘了。你瞧那德媛格格怎麽地?」雖然是試探,但根據她從郡王福晉那裏得知的線索研判,兒子似乎對郡王女兒頗為中意。
她心知兒子是固執的死腦筋,不喜歡的、不願意的,極難有轉圜的餘地。
德媛的生辰酒會上,他對她笑過;今天又「藉口」送慶歡再次造訪郡王府,她認為一切都再明白不過了!
聽到這問題,慶焰的心又冷沉了。「媛格格?不怎麽地。」
「胡說!你當娘都不知道?要真喜歡,給一句,馬上幫你辦得妥妥貼貼,等着娶就是啦!」她艷笑着看兒子的口不對心,這回她可一點也不介意。
慶焰的英容愈發冰凜,冷硬地給了確切的回答,「娘,對媛格格的婚事,我只有一個答案--不。我不想娶,也不會娶,您可以不用費心了。」
「你說什麽!」如珍尖聲一呼,斂去笑容,怒氣陡升,「這樣天大的好事難得落到你頭上,你竟然不會把握……你活脫是要氣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