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貞觀四年洛陽

一陣輕微的鳥兒振翅聲傳入正在房內彈琴的裴曄涵耳里,卻沒有打斷他的琴聲,接着響起一陣雜踏的腳步聲,與悠揚的琴聲形成相當不協調的旋律。

“小少爺,小少爺!”小湘匆匆忙忙地推門而入,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邊拍胸邊說:“是……是……大公子……”

“小湘,喘口氣再說。”曄涵停下彈琴,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水,輕啜一口。

小湘吞吞口水,點點頭,待梗在胸口的那口氣平順,馬上打算開口時,又被進門的人打斷。

“小湘,你又打擾小少爺練琴。”元令沉着臉斥責。

“令爺好。”小湘向他福福身。“小湘知錯了,請小少爺、令爺原諒小湘。”

“你——”元令打算趁此好好說她一番,曄涵卻開口了。

“元叔,算了,你就別責怪小湘,她只是想先向我報告公子的消息。小湘,你先下去,待會兒再喚你進來。”

“是,小少爺。”’小湘彎一福,隨即退出房間。

“小少爺,你這樣會寵壞那個丫頭的。”元令不悅地說,但他看曄涵默不作聲,也不再多言,於是轉移話題說;“大公子來信了。”

“我知道。”曄涵點頭示意,他知道小湘方才急匆匆來找他的目的,而且就算小湘不說,從剛才鳥兒振翅的聲音他也可以猜到。“信上說些什麼?”

“大公子稱許小少爺成都事件處理得很好,他很高興。”

“嗯。”曄涵面無表情的頷首。“還有呢?”

元今知道小少爺對於大公子的稱讚一向是如此;從小少爺卻從不要大公子的讚美與賞賜。

小少爺曾經對他說:“元令,這一切都曄涵應盡的本分、應做的事,曄涵不想因此而猁公子的賞賜。”

聽到小少爺這樣的話,令他不由得心生佩服,也正因為如此,當大公子要他跟在小少爺身旁服待時,他才沒有比方絲毫怨言。

“元叔?”

“嗄!”元令為自己神遊感到不好意思。“大公子還交代,他希望小少爺能在中秋之前趕回長安,他要你見老爺、夫人。”

“嗯。”曄涵輕應一聲。

“另外,大公子在信上還說……”元令突然住了口,瞥了曄涵一眼后,他才繼續往下說:“大公子希望你能在賞月宴上,彈奏幾首曲子給皇子和同來賞月的大臣聽。”

曄涵聽完元令的話后,點頭說:“元叔,麻煩你回話給大公子,曄涵會準備妥當的,請他安心。”

不過他心裏覺得有些奇怪,大公子一直很忙,也不曾聆賞過他的琴藝,不知為何忽然要他回長安奏琴?

“好。”元令知道其實為了讓大公子放心,小少爺一定會在中秋前趕回長安的。“不知不少爺打算何時起程?”

曄涵想着目前手邊的工作,在他十三歲時,大公子將所創的“裴家四門”由元令上交給他代理,而大公子則繼續為皇上四處奔走。

七年前,大公子從運送商貨回裴園,行經洛陽龍騰軒便進去察看順道休息用餐后,結果在大門外救了他。

當時他孤苦貧寒,而身邊唯一的親人正舊疾複發,正好被大公子所救,後來爺爺的生命雖然只延續了一個月,但他已將公子的援救之情銘感五內。因此當辦完爺爺的後事后,他立即向大公子請求讓他跟在身邊伺候。

當時大公子見他身子單薄且年紀尚小,加上爺爺臨終前的託付,大公子堅決不肯讓他為仆,還是他跪地叩求后,大公子才勉強讓步。

大公子同意他私下以“公子”叫喚,但若是在外人面前,兩人則以兄弟相稱,而他的名字“裴曄涵”也是大公子替他取的,另外,大公子還告訴他,若真心想幫助他,就必須像元令一樣。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習武、讀書識字,並要懂算數和律法,可以輔佐大公子處理商門之事,分擔大公子的重擔。另外他聽元叔說,大公子喜歡聆琴,因為大公子認為“閑來聆琴”的是人生大樂事。

曄涵心裏非常明白,其實大公子之所以會費心這樣的要求,是為了讓他安心,專心當裴家的小公子,沒想到他卻非常努力學習,短短三年時間,便將大公子認為“必須像元令一樣”的事學成,並且開始跟隨元叔到各地的“裴家四門”巡視。在他十三那年,大公子在長安召見他,一來是嘉勉他學習有成;二來正式要元叔將工作轉交給他,同時囑咐元叔留在他身邊繼續教導他。

距離上次見面至今已有兩年,這段期間雖然大公子不曾再召見他,但他並不因此耽擱學習,如今大公子要他所學的那些本事,他可說是更勝當年。

他曾聽元叔說,大公子不但武力過人,更是聰明卓越,唯一遺憾的大公子並無顯赫的家世。

大公子的父親裴是寂的兄弟,當時老太爺不被裴家所承認,直到大公子棄筆從商,以替保鏢所得建立“裴門商號”,二十歲在坊間與世子秦王設的“文學館”相識,並幫助世子取得皇位,老太爺及大公子因此被皇上賞封爵位,裴家這才正式承認他們一家三口。

“裴門商號”創立之初只是從事食、衣、住、行等方面的商務,在大公子遇見爺爺和他之後,才增設了醫藥一門,從此“裴家商號”更名為“裴家四門”。

四門中的“龍門”是主食與住,其下所設的客棧、茶樓皆命名為“龍騰軒”;“鳳門”是主衣物和飾品,凡裴這所開的布店和銀樓皆命為“鳳翔閣”;至於“虎門”是主行,在各地所設置的水、陸兩運商號及教人強身的武館,一律稱之為“虎躍館”;“武門”則是主醫藥,當實本想命名為“玄武”,但為避免和皇宮的“玄武門”同名,因此各地的藥鋪才名為“武玄門”。

目前他已將上一季龍、鳳、虎的三門的帳結算完畢,唯一所剩的只有武門。每年黃河泛濫之後,各種疾病也紛紛出籠,大公子不忍貧困百姓為病痛所苦,便以飛鴿傳書要他在各地舉辦義診,因此各地“武玄門”可說是出多進少。

“小少爺。”元令輕喚着不知神遊何方的曄涵。

曄涵連忙收回心神,他輕嘆一聲。“武門”的帳不如就等了到了長安時,再親向大公子報告。

“就明天寅時吧。”曄涵決定道。

“小少爺,寅時天色還未完全亮,你又忙得晚,如此趕着回長安,只怕會累着了身體。”

“無妨。”曄涵起身走到門口喚着小湘,然後轉頭又問:“元叔一塊去嗎?”

“大公子信上說看小少爺的意思。”

“嗯,那就請元叔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他知道元叔已經很久沒有回長安了,既然大公子這次要他在長安過中秋,不如讓無叔一起回去,好讓元叔跟家人聚一聚。

“謝謝小少爺。”元令高興地回答。他明白小少爺是在為他找回長安的借口,讓他也可以回家鄉過節。

“元叔多禮了。”曄涵走回桌旁隨意坐下,“對了,元叔,請人準備一些東西,好讓我們帶回長安給老爺、夫人和大公子。”

“是。”元令答道,“不知小少爺是否有特別屬意的東西?”

“前些日子我要人從天山運回的那幾壇酒,你各挑兩壇帶着,還有我為老爺、夫人所添制的新裝、長靴和錦鞋,另外要給長安龍騰軒大師傅的食譜別忘了;書房裏有幾幅綉圖……”

元令—一記下曄涵所交代的事,才喚來小湘,吩咐她早點為小少你準備路上要用的物品。

“請少爺早點歇息,明日趕路,你才不會太累。”元令離開前說道。

正在低頭沉思的曄涵,抬頭看見元令眼底流露出的關懷,知道元令擔心他的身體。為了不讓元令擔憂,他點頭說:“我知道,今天我會早點歇息。元叔也早點歇息吧。”

元令點頭拱手作揖,“那元令下去了。”輕合上房門離去。

曄涵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走進內室。“小湘,一會兒你也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起起程去長安給老爺、夫人和大公子請安。”

小湘聽了高興地跑到曄涵身邊,抓緊他的衣袖問道:“小少爺的意思是要帶小湘一起去長安玩嗎?”

“不是。”曄涵微笑着搖頭,小湘看了卻皺起眉頭。“不是去玩,是去給老爺、夫人和大公子請安,知道嗎?”

小湘聽了曄涵加重語氣的話語,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連忙點頭:“小湘知道,小湘明白。”

小少爺給她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去長安,如果是說是去長安玩,不被令爺罵翻天才怪。

府里有些事只能做不可明說,因為說了沒戲唱了。而小少爺正是“唱戲”的箇中高手,府里有許多事都在小少爺的默許下悄悄進行,府里的人也打心裏感謝小少爺的默許行為。

小少爺就是這般為人着想,所以府里上至令爺下至房門小莽,對小少爺的話無不言聽計從,只要是不合理法的事,從來不需要三令五申;至於小少爺要辦的事,只要交代下來,大夥一定會迅速辦妥,足見小少爺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小湘,”曄涵喚着抓住他主袖發獃的人,“別發愣了,趕緊整理好,然後回房去整理你自己的東西。”

小湘聽了急忙沖回床畔,對自己剛才的神遊有些不好意思。

過了半晌,曄涵突然說:“小湘,我看你先回去整理自己的行囊吧,剩下我自己來就好了。”

“不行!”小湘連忙將曄涵推到一邊,“小少爺,還是我來吧,你去忙別的事,不然你再去彈琴給我聽好了。”

“我是——”

“別再說了,反正就是不許你搶我的工作。”小湘雙手叉腰,佯裝不悅地說。

小湘滿意地點頭,在曄涵走出內室前又忙說:“小少爺,你可別拿太多喔!到了長安才有時間給老爺、夫人和大公子請安。”

曄涵無奈的笑了笑,“我知道,小湘姑娘請放心。”

☆☆☆

長安敬將軍府

“堂哥!堂哥!”身穿一襲石榴紅裙的敬君雯,從後院的小花園奔進前廳,將正準備出府的敬君安攔個正着。

“雯兒,有什麼事慢慢說,不要動不動就又跑又跳,一點大家閨秀的風範也沒有,要是讓外人看了,豈不笑我們將軍府有個猴——”敬君安連忙止住即將脫口而出的話,但他最好一句話卻讓她深感不平。“堂哥,都什麼時候了,哪還容得了我慢慢走、慢慢說。”

敬君安無奈的在椅子上落坐,“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讓你這個將軍府的千金大小姐如此大驚小怪,而我這個堂堂的大將軍,卻一點也不知情。”

敬君安見堂兄坐下,立刻也在另一邊坐下,一手還緊抓住他的右手說:“堂哥,你知不知道長安城就要來一個大人物了。”

“大人物?”敬君安疑惑地皺起眉頭,“當今除了皇上,還有誰敢是長安的大人物?”

“哎呀!”敬君雯嬌嗔地拍拍堂兄的手臂,“不是啦!人家說的不是皇上,人家是說平王在洛陽的那個兒子,那個叫……叫……”

“裴曄涵。”敬君安替堂妹把名字說出來。

“對對對!”敬君雯點頭如搗蒜地說:“就是他,就是他啦!”

“他怎麼了?為什麼你說他是大人物?”

“堂哥,虧你還是個大將軍耶!為什麼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事,你卻一點也不知道呢?”敬君雯張大一雙美目,藐視地看着他。

敬君安好笑的瞅着她問:“我說好妹子,有什麼事你就快快告訴堂哥我,免得待會兒我現出我將軍府,丟了臉,你臉上也無光,你說是不是?”她拍拍敬君雯的手臂要她別再賣關子了。

“是呀,連這種天大的事你都不知道,確實是丟敬家的臉。”

敬君安在聽完堂妹的話后,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想不以他客氣的話,她居然也當真。但他也不想去糾正她,畢竟丟敬家的臉的是哪一個,大家心知肚明。

“雯兒,你就趕快告訴堂哥,待會兒我還得進宮裏面聖,午膳過後,必須陪同皇上起程到安平王爺位於長安西南郊外的粼園,今天你就別等我用晚膳了。”

“什麼?你今天晚上要去安平王府?”敬君雯揚高嗓子問。

敬君安不解地看着她、這個小堂妹今天究竟是怎麼了?為何情緒如此激動?

“不是要去安平王府,而是和皇上到安平王府的別業——粼園。”敬君安糾正堂妹的話。

“皇上去粼園做什麼?”敬君雯追問。

“賞月。”

“賞月?”

“是呀。”敬君安理所當然地頷首,壓根兒忘了方才追問裴曄涵為何方大人物的事了。“你沒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我當然沒有忘記。”敬君雯不悅的大喊,“是你忘了。”

“我忘了?”敬君安對於堂妹感到茫然不解,“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日,我哪有忘!”

“既然你還記得今天是中秋,那你為何還要放我一個人在府里?”敬君雯怨嗔地說。

“可是……”

“可是什麼?”敬君雯不悅的指責道:“你怎麼可以放我一個人在府里呢?難道皇上有說不可以攜家眷一起前往嗎?”

對於敬君雯的指責,敬君安趕忙補充說:“皇上並沒有說不可以,他說可與夫人一同前往。”

敬君雯突然用袖子捂住臉,佯裝傷心地說:“皇上都說可以攜家眷一起前去,而你卻狠心把我拋在府里。”’

“雯兒,皇上是說有夫人的臣於,可是我又還沒成親,哪來的夫人呢?”敬君安攤攤手說。

“堂哥,你是還沒有夫人,可是你有我這個妹子呀!你想想看,今天是中秋,哪家不是闔府團圓過節,就只有你,狠心拋下我一個人在府里……嗚……”說到這裏,她故意捂着臉發出哭泣聲。

敬君安見堂妹如此,立刻安撫地拍拍她的肩,“雯兒,別哭了,是堂哥不對。不如這樣吧,今天你就跟我一塊去粼園的賞月宴,你說這樣可好?”

捂人假哭的敬君雯,在聽到敬君安的話后,立即在袖子的遮掩下輕笑着,堂兄就是這麼好騙。

她努力止住笑后,放下袖子,裝出有些擔憂的說:“皇上會不會怪罪你沒事先告知,就帶我去呀!”

“放心,不會的。”敬君安見堂妹不再哭泣,寵愛地拍拍她的頭,“你就同我一聲參加吧。”

“嗯。”敬君雯乖巧地點頭,但仍假裝害怕地說:“可是……”

“別再可是了,今晚你不去可是會後悔的。”敬君安邊說邊喚着侍衛,“你剛才說的那個大人物,今晚也會出席宴會,你不想錯過一睹他風采的機會吧!”

敬君雯聞言,雙眼大睜,語氣激動地說:“堂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會出席賞月宴?”

敬君安看堂妹一臉興奮的樣子,心想又一個裴曄涵的仰慕者。

“沒錯。”敬君安看見侍衛已在一旁等候,便說:“好了,別說了,堂哥要進宮了。待會兒你就先讓丫鬟們幫你準備,用過午膳后,我會派轎子來接你,傍晚我們就在粼園那兒見。”

敬君安說完立刻與侍衛離開將軍府,留下敬君雯一個人在前廳,一邊幻想晚上參加宴會的情形,一邊竊笑着堂兄的好騙。

☆☆☆

安平王府坐落於長安城西,是一櫃紅瓦飛檐的建築,正門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與人同高的石麒麟,朱紅大門上還雕有吉祥如意的雲紋。

走進大門,府邸內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不是尋常的百姓所能見重疊的,尤其是位於正院的大廳,雖不惟皇宮大內那般金碧輝煌,卻也極為富麗堂皇。

一進大廳,便可瞧見左右兩側的牆上各掛一幅約有兩人身長的圖,左邊的是一幅“八駿馬圖”,畫者將馬畫得非常傳神,駿馬奔騰的雄風,風沙煙漫,鬃毛飛揚,雄健的懟腿奪揚跑之間,有力而流暢,每匹馬的色澤豐滿有神采,令人見了此圖,彷彿身處黃沙滾滾的北沙漠,而那八匹駿馬正朝着自己直奔而來,畫作可謂是上品中的上品,佳作中的佳作。

與左牆八駿馬圖相對望的那一幅“雙鳳棲梧桐”亦屬難得一見錦繡,又是何其的名貴。至於廳堂內其他擺飾,都在顯示出安平王府的氣派非凡。

但在這豪華的屋子裏,此時對坐兩個沉默不語的人,一是安平王妃林鳳娘,一個則是她的寶貝獨子裴景睿。

裴王妃怒目瞪視着身旁的兒子,說起她的睿兒,天生就是這個領袖人物,打從十八歲從商之後,便一直做得有聲有色。當年她向兒子提起成親的事時,他推說正值創業時期,無心兒女私情,於是她隔了兩年的再和他提起,他又說正為世子王效命,無法分心個人私情,所以,關於他成親之事,她只好再度擱下。

不久后,睿兒將涵兒帶進裴家,她再次向他提起,沒想到睿兒此時居然對她說,他已經答應涵兒的爺爺,要照顧涵兒長大成親后,才為自己打算,就這樣她的希望破滅。

雖然地的希望破滅,但卻不曾為此而不喜歡涵兒,反而疼涵兒疼到心坎里。涵兒比起睿兒更像她的兒子,自從他來到裴家后,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他都一手包辦,甚至連孝養他們兩位老人家的事,他都代睿兒做了。

因為睿兒實在太忙了,所以涵兒曾對她說:“公於無法做的事,都是曄涵應該要為他完成的,因此孝養王爺和王妃這事,本來就是曄涵分內的事。”

當時聽涵兒這麼說,她真恨不得涵兒就是她的孩子,如果他能喊她一聲“娘”,該有多好啊!

偏偏涵兒固執地守着主僕之分,只願意喊他們王爺,王妃,除此之外,涵兒真是比睿兒都要孝順他們。像她今天所穿的這件黃錦彩鳳衫,就是涵兒親處裁製給他的,為的是要讓能在今晚的賞月宴上穿。

還記得當時送來的家丁說:“王妃,這是小少爺親處趕製給您的。小少你知道您喜歡廳堂那幅‘雙鳳棲梧桐’的圖案,所以特地用這個圖案替您裁製。小少爺本想親自送來給王妃,但由於太原有事回報,希望小少爺能趕去處理,少少爺怕這一來一返實,恐怕無法在中秋時趕到長安向您拜節,且小少爺聽令爺提起,聽說上中秋要到粼園賞月,所以這款黃錦彩鳳衫,就是小少爺給王妃拜節請安的。”

涵兒就是這麼的孝順、體貼人意,哪像睿兒不僅不懂得體貼人,連對家裏的事也不關心。一天到晚只忙着皇上的事,一點也沒想到她這個娘;尤其是每當她看他對涵兒的態度,就更是讓她生氣。

當年睿兒在洛陽救了涵兒后,並沒有立即派人送涵兒回來平王府,逕自決定讓涵兒留在洛陽,還狠心地要涵兒學東學西的,最過分的,也是最令她氣憤的事,是睿兒居然在涵兒十三歲那年,就將“裴家四門”交給涵兒打理,讓他在小小的年紀就要扛如此沉重的負擔。

如果當年她堅持涵兒到長安與他們同住,涵兒不用如此辛苦了,這一切全都要怪她這個冷血的兒子。就像現在都要快到晌午了,涵兒和元令卻還沒有出來,而他居然還有心情坐在這兒品茗。

“睿兒,你說這是怎麼回事?都快晌午了,怎麼還不見涵兒的人影呢?”裴王妃輕蹙娥眉,看着不說話的兒子又說:“睿兒,你可有叫人去城門那兒瞧瞧,他們入城了嗎?”

裴王妃見兒子依然不吭一聲,不禁噴怒道:“睿兒,你可聽見娘在跟你說話?”

裴景睿當然有聽見娘親的話,只是這些話她已經重複一整個早上了,他聽得耳雜都快長繭了,若每次都回答,只怕他的喉嚨早啞了。

“睿兒,你——”裴王妃正想發火,卻被裴景睿打斷了。

“娘,您別急嘛!再等一會兒,若過了晌午他們還沒到,我就親自到城門那裏等,好不好?”一說完,裴景睿立即端起一旁的茶水輕啜着。

裴王妃見狀,心裏非常生氣,她說了一個早上的話,連一口茶水也沒喝,他不過才說了這幾句話就渴成這般。

“睿兒,你……”她的話再度被打斷。

“娘,我說你就再等一會兒,自從半個月前,我跟你說皇上要涵兒回長安時,你開始等到現在,既然半個月都能等了,也不差這一、兩個時辰啊!”

聽他這麼說,裴王妃更氣,既然知道她已經等了半個月,心裏急着要見涵兒,他居然還氣定神閑地會在這裏品茗,真是存心氣死她。

她深吸一口氣,將胸中怒火壓下去,開口問道:“對了,睿兒,你知不知道涵兒這次坐馬車,還是騎馬?”未待裴景睿回答,她逕自往下說:“娘希望你有交代他坐馬車來,這樣他就多休息一點。”

裴王妃邊說邊看沉默不語的兒子,知道他一定會疏忽這一噗,於是有點埋怨地說:“娘曾聽元令說,涵兒每天都忙到很晚,天未亮又要起來練功,娘真怕他身體吃不消,你能不能讓涵兒在長安多停留一些日子了,讓他多陪陪娘,也讓他有機會多休息幾天,可好?”

裴景睿聽見娘親這麼說,明白她在埋怨他太忙,不僅疏忽了她,也疏忽了對涵兒的照顧,對於這件事,他在心裏不禁也嘆了一口氣。

其實元令早在半年前就對他提起了,那時他便飛鴿傳書同涵兒說了幾次,只是每次涵兒在回他信時,總是不談及此,他明白基本上涵兒會遵從他的話,但實際上,涵兒自己會衡量他所所交代的事的輕重來行事,該不該幫,該怎麼做,根本就是由不得他來作主。

“娘,等會兒他們到了,就讓他們先休息,休息過後我找涵兒談談。”

裴王妃對裴景睿的答覆,感到非常高興,於是她笑着說:“睿兒,涵兒今年也十五了,咱們是不是可以開始為他找房媳婦了?”

“娘,”裴景睿無奈地喚了一聲,他知道娘希望涵兒趕快討房媳婦,這樣他就能要求他完成終身大事,但他不急,且他也覺得涵兒太小。“娘,你別跟涵兒說這件事,他還太小,就再等個兩、三年吧。”

“還要再等兩、三年!我說睿兒,再等——”

“回來了!王妃、大公子,小少爺回來了,回來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家僕邊跑邊喊着進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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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與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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